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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时期的墨家机关术而已,诸葛亮的那些木牛流马,也是墨家遗传。当然,墨家的这些机关术,可能还会上溯到轩辕黄帝时期,九天玄女下凡教授他各种秘法。而我自幼对各种机关巧术有兴趣,后来神教兴起,我张氏一门投奔世代信奉的神教,卢师兄手中有很多机关术的残简,知道我醉心于此,就让我专门研发此物。算来,当年邺城之战时,也不过是我牛刀小试,当年的那些木甲,还远远谈不上成熟啊。” 段晖睁大了眼睛,讶道:“什么,这些东西,能比当年攻打邺城的木甲机关更厉害吗?” 张纲哈哈一笑,得意地指着自己面前的这木甲机关,自信满满地说道:“无论是个头,硬度,灵活度,都要远远胜过当年,毕竟我这十几年,废寝忘食,每天就在钻研这个,两年前,终于大成,现在我的这些个木甲机关,甚至可以披甲执锐,身高一丈二寸,重逾千斤,关键部位,内部甚至是钢铁打造,即使是北府军的利刀锐矛,也难伤我的木甲机关分毫!” 段晖倒吸一口冷气:“什么,居然有些是钢铁做的?但我这里看,不过是木甲啊。” 张纲冷笑道:“那是为了迷惑敌军呢,其实我的木甲机关,需要灵活行动的地方,如手臂,肩膀等,是木质不假,但是正面的躯干,则是外面实木,内部却是整块精钢铁甲打造,就类似甲骑俱装所穿的两当铠!” 段晖哈哈一笑:“厉害,太厉害了,我刚才看到一些小矮子从这些木甲机关的背面爬了进去,这木甲机关,就是靠这些躲在内部的矮人来操纵的吗?” 张纲笑道:“段将军的观察非常仔细,没错,这木甲机关内部是通过机关术,靠了各种连动的杠杆来维持运行的,虽然做得如此庞大,但因为内部的构成复杂,所以能容得下人进行控制的空间,不过五尺左右,非矮人不可!” 说到这里,张纲咬了咬牙:“要如此之多,长年训练的矮人也不容易,当年天师道为了训练出这种矮人,是把一些幼儿从小就关在铁笼之上,卡住他们骨骼的发育,经年累月,才能变成这样。而这种训练之法,大燕的先帝也帮我继续维持,这才训练出了千余名会操纵木甲机关之人。” 段晖长叹一声:“此法过于残忍,有干天和啊,难怪我刚才看到不少这样的矮人身子短小,头却和常人差不多大,原来是这个原因啊。” 张纲微微一笑:“身子可以限制发展,但脑子可不行,如果真的是个蠢笨之徒,也操作不了这样复杂的工具,而且,毕竟并非自己的身体四肢,战场之上也会有各种意外,需要一个聪明人才能驾驭。” 说到这里,他的脸色一沉,举起了手中的一面红旗,沉声道:“木甲一队,上前,近敌百步,射击!” 木甲机关人响起一阵沉闷而单调的声音,类似是那种力臂转动,投石上臂的声音,在第一排的三十部木甲机关,被几百名军士推着车,向前运动而去,而段晖则大刀一指,后面有三千名装备精良,长槊大盾的甲士,持着矛戈,就跟在三十部木甲机关的后面,列阵而前,跟在这些杀人机器的后面大约十步左右的距离,亦步亦趋。 张纲的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北府军,那可是我们这些人不死不休的敌人,我张氏一家,十几位亲族死在他们的手中,而我在神教时,辛苦做出的几十部木甲机关,也正是给这刘裕一战所毁,那可是我多年的心血,今天,终于等到报仇的时候了,我倒要看看,血肉之躯,如何对抗这些战争机器,北府军士,又如何对抗我的木甲机关!” 段晖点了点头:“这些木甲机关,结实耐打,刀剑难入,弓弩也无法穿透,就算放在前面与晋军对射,也会是占尽优势,刚才我军的前军步兵和晋军相持,惨败而归,但有这些神器,只怕胜负会逆转了。”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只是,若是晋军冲出来近战,想损毁这些木甲机关,恐怕几十部木甲,还是难以抵挡,我派了精兵甲士在后方保护,不会让敌军突袭得手的。” 张纲笑着摆了摆手:“段将军,你恐怕还没有见识过我的这些木甲机关的厉害,我的这些孩子,可不怕近战恶战,他们手中拿着的大刀和矛槊,绝不是摆设!” 正说话间,木甲机关人,已经推进到了晋军前锋外,不到二百步的距离了,张纲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摇了摇右手的一面黄旗,三十步推车,顿时就停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晋军的阵线,仍然是上千面一人多高的盾牌高高地竖着,把里面挡得严严实实,一切内部的情况,都看不清楚。 张纲冷笑道:“又是这样虚张声势,想要诱我攻击呢,不过,这回你们倒是打错了算盘,我的木甲机关,会有各种各样,你们根本无法想象的神兵利器呢。” 他说着,左手的红旗高高举起,在空中转了两个圈,然后猛地向下一落,这条命令,同时从他的嘴里大声喊了出来:“木甲一队,大弩射击!” ===第二千六百八十六章 自走机甲抵近射=== 随着张纲的一声令下,相邻之间大约四十多步的这些木甲机关,纷纷举起了右边的第二只臂膀,这只大约五尺长,半尺粗的木臂之上,安着一部六石大弩,弩臂之上,架着一杆长约三尺的短槊,与从不同的是,这个槊的槊尖,不是那种三棱的锋利尖刺,而是一个类似铁锚的倒勾状东西,尖头的尾部,有两根向后延展的反向爪勾,看着让人心生一股寒意。 这三十步大弩被举起,指向了对方列成一排的这些大盾,张纲的嘴角勾起了一丝冷笑,红旗再次举起,然后狠狠地落下:“射!” 木甲机关后的步兵们,齐声大吼道:“射,射,射!” 几乎是整齐划一的弩机击发的声音,同时响起,三十枚带着倒勾的短槊,飞快地钻向了对面的这些盾牌,所有人都看得真切,这些短槊的尾部,居然都拖着长长的绳索,而那木甲机关人所载的车上,居然还放着一大捆长长的绳索,就在连在这大弩之后的,随着短槊重重地击上了那些盾牌,这些长索,也在空中托出了两百多步,把这块战场之上,顿时就多出了几十条长索,悬空而立,如同那些峡谷之间吊桥的桥索一般。 而有三十面晋军的大盾,都给这些短槊狠狠地击中,尖头狠狠地扎进了盾面,而倒勾则牢牢地张开,勾住了盾上画的那些凶神恶鬼的头象,随着燕军将士们的一阵阵吼叫,在车后早就等候着的,拉着那些绳索的军士们,十人一组,象拔河一样,使劲拉起这些绳索来,而随着他们的动作,那些本来稳定不动的大盾,顿时就给拉得飞了起来,左右一阵摇晃撞击,把附近近几面盾牌也纷纷带倒,刚才还严阵以待的盾阵,几乎是一瞬间,就给打出了二十多个一两米宽的缺口,而缺口之后的情形,也一览无余。 只见晋军的盾牌之后,站着密密麻麻的弓箭手,人人引弓搭箭,蹲伏于地,显然,他们是要利用这大盾的防护,隐藏自己,一旦敌军接近,就会起身朝天弧线吊射,把成千上万的弓箭,以遮天蔽日的箭雨形式,泼洒在进犯盾阵的敌军之中。 只是给这样打开了二十多个缺口,这些晋军箭手显然有些意外,很多人不自觉地站起了身,看向了对面的情况,显然,刚才他们这样潜伏着,也不知道外面是个什么情况,看到了这些前所未见的木甲机关人,很多人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甚至不自觉地站起身,睁大了眼睛,想要把对面的情况看个明白。 晋军的军官们发出阵阵喝斥之声,让这些军士们再次蹲下,退后,然后一挥手,几十名手持大盾的盾牌手飞奔上前,拿起大盾,挡住了那些给打破的空当,一面盾墙,又重新地竖立了起来,除了阵前散落一地的几十面给拉倒,打破的盾牌外,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张纲笑道:“怎么样,段将军,我这第一轮攻击,就给你探到了敌阵的虚实,比起国师刚才要牺牲成千上万的军士性命,这笔买卖要划算得多吧。” 段晖笑道:“想不到大弩的第一次攻击,竟然是勾槊拉盾,不过我也奇怪,晋军为什么会在盾后留着这么多弓箭手,难道他们以为靠着弓箭,就能克制这些木甲机关人了吗?” 张纲冷冷地说道:“弓箭的射程不过七十到一百步,大概他们以为,我们的木甲机关会主动上前搏杀呢。可笑之极!我有这样精良的机械,有取之不尽的弓弩箭枝,完全可以在他们的射程之外进行弓矢压制,又何必要主动攻击他们的盾阵呢?” 段晖点了点头:“张尚书说得非常对,进攻冲阵的事情,我们这里有的是兵马,只是敌军狡猾,会布下各种陷阱,如果我们不能击破敌阵,看清楚他们阵内的情况,贸然压上,可能就会象之前的几次攻击那样,中了敌人的圈套,白白损失将士的性命。” 张纲微微一笑,拿起了左手的红旗,又挥了两下,沉声道:“木甲机关第二小队,前进,会合第一队,距敌百步,强弩射击!” 随着张纲的命令,又是三十步木甲机关,给推到了前方,第一队的三十台木甲,这会儿从木制的大车底盘上,缓步而下,如同一个巨人,一步步地走向了前方。 段晖看得嘴都合不拢了:“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些木甲机关人,还能自己走路啊,不用车推?” 张纲笑道:“要是只能用车推,那也不叫木甲机关人了,我还不如直接弄个几百辆大车,上面安放各种弩机呢。木甲机关,就是要能自已行走才是。” 段晖的神色稍缓,仍然是充满了惊讶之色:“可是,可是这样走到前方,就不怕下盘不稳,容易摔倒吗?” 张纲笑着一指前方的木甲机关人的脚步,说道:“段将军且看!” 只见第一批的三十步木甲机关人,已经走到了晋军盾阵之前百步左右的位置,所有的木甲,高高地抬起了右腿,用远比刚才行走时大得多的劲,狠狠地踏向了地面,段晖看得真切,就在那木腿高高提起的一瞬间,在脚底处,分明地伸出了三枚尖刺,狠狠地扎向了地面。 段晖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用脚底的钢刺扎进地里,然后伸出倒刺抓住地面,就类似于辎重大车停车时落木锚的那种情况。如此一来,木甲机关人就可以固定在原地,难动分毫啊。” 张纲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就如你所说,固定原地,不差分毫,木甲机关人,第一队,第二队,给我弓弩全开,射穿敌盾!” 所有的木甲机关人全斱抬起了左右两只内臂,两杆大弩,直接指向了前方,而七轮弩臂之上,都装上了一尺多长的弩矢,这六石的强弩,七连发的弩臂,六十部大弩,指向了十里宽正面上,那千面大盾,张纲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北府军,我看你们如何挡我的弩矢风暴!” 随着他的这句话,他右手的黄旗,狠狠地落下,一同落下的,还有那六十部机甲两臂高举着的,那六石连弩的开关。 ===第二千六百八十七章 按兵不动稳如山=== 随着张纲的命令下达,六十部木甲机关人,开始了齐射,左右内臂各一部的六石强弩,纷纷击发,一尺多长的飞槊,划破长空,带着凄厉的尖啸之声,重重地击中了前方百步左右的盾墙。“嘭”“咔”之声不绝于耳,几乎每一下击中盾面,都会把这块厚重的木盾生生击倒,甚至有些力道惊人的短槊,直接就能把整块木盾击穿,打碎,裂成四五块,散落地上。 只是这回盾后的晋军也早有准备,一面木盾被击倒,马上就有个盾牌兵冲上前,竖起一块新的木盾,甚至有些军士,干脆把那种几根人臂粗的木杆捆在一起而形成的大木排,填到了那些给击倒的盾阵之后,在这些大盾被击倒的那短暂一刻,可以很清楚地看到盾后的弓箭手们仍然是如刚才那样蹲踞于地,一动不动,那份镇定和坚韧,让人相信哪怕是这一槊直接击向他们本人,也同样会不闪不躲,坚守原地的。 百步之外的木甲机关人,每次发射之后,弩臂一转,就会把下一弩臂转到发射位置,重新搭弦搭矢,由于六石步兵弩的威力强大,弩弦绞开也比一般的弩费事,木甲机关人的木臂也并非真正的人手可以运用自如,因此击发的间距稍微有点长,几乎每隔一分钟,才能发射下一矢,这就给了晋军充分的时间换盾,准备,甚至有些给击倒的木盾,盾面上插着飞槊,就这样给重新立了起来,看起来飞槊阵阵,声势浩大,但这样打了四五轮之后,对面的盾阵仍然是岿然挺立,不动如山。 张纲的面沉如水,他没有料到,想象中可以轻易摧毁敌军防线的木甲机关人,却是无法这样轻易地突破这个盾阵,握着两面令旗的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而眼中也是光芒闪闪,陷入了思考之中。 段晖叹了口气:“这些晋军真的是训练有素,又不怕死,看来,只这样隔着百步射击,无法对敌军造成大的伤害,张尚书,你和你的木甲机关人已经做得很好了, 张纲咬了咬牙:“段将军不要小看我的木甲机关人,现在不过是牛刀小试罢了,真正的杀招,我还没有用出来呢。” 段晖轻轻地“哦”了一声:“这木甲机关人其实就是个远射的机械,做成人形而已,难道,还能有什么别的本事吗?” 张纲沉声道:“确实是个远射为主的机关人,但是,远射可不止是弩击啊,段将军,你且看看我这机关人的厉害!” 他说着,再次高高举起了右手的黄旗,在头上两快一慢,转了三个圈,转到第三个圈时,猛地放下,厉声喝道:“进前五十步,箭雨覆盖敌军盾后!” 同时,他也举起了左手的红旗,晃了三下,再落下,身后的传令兵马上打起旗语,下令道:“第三第四木甲机关队,上前!” 晋军前锋,阵后三百步,刘敬宣骑着高头大马,冷冷地看着阵前百步左右的木甲机关人,停止了弩击,开始再次前行,而在他们身后二百多步的距离,六十部木甲机关人,被小车推着,也向前方运动,本方的盾后,人来人往,扛着大盾的盾牌手们纷纷向前,而原本蹲在那里的弓箭手们,则纷纷弯着腰后撤,阵内早已经是人潮汹涌,而这一切,在阵外是看不到分毫的。 羊穆之也骑着战马,立于刘敬宣的身边,长舒了一口气:“冠军,现在敌军的这些机关人再次前进了,我看,是要离我军几十步内,开始弓箭射击我军盾后的军士了,我们要不要主动出击,把这些机关给摧毁?” 刘敬宣摇了摇头:“现在还不是时候,敌军仍然是试探阶段,再说了,这些机关人后面也有几千步甲的保护,本身亦是长槊大刀在手,没这么好夺取的,传令前方盾阵之后的弓箭手撤回,只留一成分散在盾后,盾牌手上前保护,非我命令,不得还击!” 刘蕃睁大了眼睛,把手中的大刀重重地往地上一插:“只挨打不还手?阿寿,你什么时候也变成这样了?这可不是咱北府汉子的性格啊。” 刘敬宣沉声道:“这些木甲机关人你很了解吗?除了远程射击外,你们觉得这些东西还有什么花样?” 刘蕃闭口不言,一边的刘粹若有所思地说道:“我看,除了远射之外,这些机关人手中也有长槊大刀,近战起来似乎也不吃亏啊,不过,我不相信在这机关人里,抡刀使槊,会比我们活人好使。” 刘敬宣微微一笑:“这就是了。其实这些机关人看着吓人,但现在多半也只能当固定的远射工具使用,大不了我们就认为是敌军的上千弓箭手上前来射击我军罢了,当成敌军的试射而已,只要沉住气,守住阵列不动,那敌军就玩不出什么花样来!” 羊穆之的眉头还是皱着:“可要是敌军以这些木甲机关人为掩护,派步骑冲阵,那当如何处置?” 刘敬宣自信地一挥大锤,指了指对方的正面:“诸位请看,敌军的这些木甲已经上来一百多部了,从开始的四十多步间隔,变成了十余步的间隔,挡住了大规模冲击的路线,再加上后面列阵的三千重装步兵,已无骑兵冲击的空间。如果只是弓箭掩护这几千步兵上前,嘿嘿,我想,你们应该知道怎么做的。” 刘蕃点了点头:“明白了,阿寿,是我刚才心急,我这就去前面指挥安排。” 刘敬宣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老狼,按我们一直以来训练的打,至于这些机关人…………”他说到这里,勾了勾嘴角,“我还要再观察一下他们的本事,一旦这些东西全部的杀招都用出来,就是破解它的时候了。” 说到这里,他回头看了一眼五百步外,高坐帅台的刘裕,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想当年,我可是亲眼见过寄奴如何和慕容兰联手,二人击杀那郗超的大力金刚呢。” ===第二千六百八十八章 前锋步战不足虑=== 晋军,中军帅台。 刘裕神色如常,时不时地环视四周,但他的目光,却是重点集中在前军的那些木甲机关人身上,看着这些杀人机器步步向前,而几千重装步兵则跟随前行,他轻轻地点了点头:“还真的是不错的配合啊。” 刘穆之微微一笑:“以这些坚固难摧毁的木甲机关人作为远程发射的工具,倒是个新的思路,我看他们这三百部木甲机关人要是全部压上,那差不多相当于五千以上的弓箭手,如果能放手射击不受反击,那甚至可以压制我军的前锋弓箭手了。那燕军最弱的步兵这一块,反而可能会成优势这点。” 刘裕平静地说道:“阿寿,老狼,狐狸他们几个都是身经百战的宿将,苦战恶战打过不知道多少,给几倍,几十倍的敌军围攻,压着打的时候也不是没有,这点挑战,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而且…………”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下在一边肃立不语的王镇恶:“镇恶,你怎么看?” 王镇恶点了点头:“大帅的注意力,恐怕已经不在前锋了。木甲机关人虽然奇妙,但恐怕还不至于构成此战的杀招。” 庾悦的眉头一皱:“怎么就不构成杀招了?刚才刘长史也说了,就这几百个木头怪物,就相当于五千弓箭手了,加上敌军正面还有数万步兵呢,不光是这三千,后面还跟着好几万,要是全都押上来轮番攻击,那刘冠军他们真能挡得住吗?” 说到这里,他咽了泡口水,开始双手挥舞,比划起来:“再说了,我们之前能用前锋这万余人,打退三万多敌军步兵,不就是靠了弓强箭快,对射起来有巨大优势嘛。现在要是反过来,是我们给敌军压制,那他们冲上来用槊捅矛刺,我们都不好象刚才那样回击的,优劣逆转,真的不是杀招?” 王神爱的神色严肃,轻启朱唇:“我也认为庾参军说得有道理,这些木甲怪物,酷似当年在戏马台格斗场上,郗超所控制的那台大力金刚,我可是亲眼见过它的实力,刘车骑,以你的盖世武功,当年打这东西也是如此吃力,还是靠了取巧,打出那大力金刚内部的黑色妖水,然后再以火攻引燃才破了此物,今天这些木甲机关人虽然没那么厉害,但也有几百个,真要是冲上来强攻,以这些怪物的高度,力量,我军前锋的重装步兵只怕也难以抵挡吧。” 刘裕微微一笑:“皇后殿下请勿担心,那大力金刚是完全精钢打造,刀枪不入,所以才难以对付,但也正是因此,那东西太过沉重,绝非可以靠普通的机关术能控制,支持那东西运动的,不是这些木甲中的杠杆,连轴,而是那黑色妖水。” 王神爱若有所思地点着头:“这点我倒是忽略了。这么说来,这些木甲机关人,没有那大力金刚的威力?即使近身作战,也有办法克制?”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其实就是个大号的战争机械罢了,主要的功能还是远射,要是近战,我相信阿寿他们是有办法对付的。而且此物毕竟是木头做的,并不是纯精钢打造,挡不了我军的百炼宿铁刀,金刚独龙槊,如果真的敢上前作战,管教他有来无回。如果是我来用,那就会停在这五六十步的距离,提供远射支援,压制我方的弓箭手,掩护其步兵攻阵,但这样最多相持,无法破我前锋大阵。所以,镇恶说的杀招并不在此,判断还是非常准确的。” 庾悦睁大了眼睛:“那么,敌军在正面用这东西,目的何在?他们的杀招,难道就是大帅刚才说的,分出精骑绕到我军阵后攻击?” 王镇恶沉声道:“大帅刚才其实一直在看两翼的敌军动向,看的不是车阵一线,而是离车阵几里外的空中。如果属下所料不错的话,您是在看,有没有大批敌骑机动的迹象,是吧。”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此战,我之前多少会猜到敌军可能会用出机关术。现在这些木甲机关人的出现,反而让我松了口气,这东西再玩出花,我们也有办法克制,真正让我警惕的,是甲骑俱装,这才是南燕真正的杀手锏,也是他们对我们最大优势的东西,甲骑的动向,才是我现在最关心的。” 说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看着胡藩:“胡子,你多年一直研究骑兵战法,知晓大队骑兵机动时的状况,在你看来,敌军现在有没有大队骑兵的运动,是往哪个方向?” 胡藩正色道:“其实大帅刚才也已经留意到了,左翼那里车阵虽然打得激烈,但是烟尘不高,一看即知是步兵冲击时的模样,而右翼,距车阵外十里左右,却是隐藏有一道黑气浮现于空中,虽然刻意地放慢了速度,显得好像是前面胡骑扬尘时所制造的烟尘,但以我的经验,那可不是一开始攻打右翼的两万多轻骑兵,而是起码有四万余骑的大规模集团,这烟尘,是聚成一团,不是散漫杂乱的,必是大队的精骑!” 庾悦一下子跳了起来:“什么?四万?南燕哪来这么多甲骑俱装,不是说只有三万的吗?” 胡藩摇了摇头:“可能庾长史对于甲骑俱装还不是太了解,这些人马俱甲的铁骑,有巨大的冲击力,但也因为甲胄过于厚重,极易疲劳,所以只有在冲锋前才会换装,让人马都披上重甲,甚至把甲骑连成一排,以增加冲击的威力,让被冲击的敌军无处可逃,这些都需要时间,而且马力毕竟有限,让他们这样全副盔甲地跑上十几里路,不用打仗,自己先累死了。” 庾悦恍然大悟:“这么说,这些甲骑俱装只有到了攻击位置时,才会换装,才会突击?那我们是不是可以看他们新来的时候,主动出击,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而不是让他们换好了装备来打我们?” ===第二千六百八十九章 帅位大权责如山=== 刘穆之笑了起来:“看来庾公也没少读兵法啊,这招数都能想得到,佩服,佩服!” 庾悦那抹着白粉的脸微微一红,翻了翻白眼:“穆之,你也不用这样嘲讽我吧,我们世家子弟虽然不怎么读兵法,但一些基本的道理,还是明白的,再说,这回为了跟大帅出征,能起我自己的作用,我也可是从孙子兵法,吴子兵法,司马法这些古代兵书,都看了不少呢,还跟我家的护卫,部曲详细地问了不少军阵之事。咱这回可是要来堂堂正正地立功报国的,总不能拖后腿嘛。” 刘裕微微一笑:“庾公这回从军以来,贡献良多,尤其是军中的公文塘报,多出于庾公之手,做到这些,已经非常让我惊叹了,若是世家子弟都能如庾公这样,不辞辛劳,从军报国,那高门世家和低层士族,包括这些寒人出身的百姓精诚团结,一心为国,又何愁北伐大业不成呢?你刚才提的建议,非常好,我作为全军主帅,不开任何玩笑,会正式地考虑的。” 庾悦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之色,笑道:“属下毕竟没经历过战阵,只是根据一些兵法书上所载,有感而发,什么击其立足未稳,攻其不备之类的。呃,这个,大帅身经百战,在这方面远胜于我,我这个建议,只当是愚者千虑,偶有一得罢了。” 刘裕点了点头,看向了王镇恶:“镇恶,如果你是敌军大将,你又会怎么对庾参军的这个打法呢?” 王镇恶平静地说道:“大凡铁骑机动,虽然大多数兵马会一人双马,由副马来驮这些辎重盔甲,甚至骑士也是骑在副马之上,以节省主战马的体力,但也不会完全不设防备,甲骑俱装出动时,往往还会有装备皮甲和锁甲的轻装,中等骑兵相随,作为护卫,即使这时候有敌军来犯,往往也不至于被一下子击溃。而且,大军行动,哨探先行,甲骑俱装的换装,会在哨骑之外的数里进行,然后列阵,慢慢走马到攻击位置,慕容氏纵横天下近百年,除了参合陂那次是因为慕容麟的后军主动撤离,不设防备而给偷袭外,还没有谁能打甲骑俱装一个措手不及的呢。” 庾悦听得额头之上汗水涔涔:“小王参军说得可真好啊,那这么看来,我这又是班门弄斧,张口乱来了啊。” 刘裕微微一笑:“群策群力,要的就是每个人发表自己的想法啊,正如庾参军所说的,有时候我们这些人因为早就习惯那些套路化,常规性的打法,所以有时候反而会忽略这种出奇不意呢。你提的意见非常好,也许敌军为了追求速度,或者是看我军后卫看起来不是重装部队,就会轻易突袭了呢,若是敌军不设防备,那我们就可能用别的手段诱敌,引他们主动来攻,在他们出击的时候以奇兵加以反击,就能达到你刚才说的攻其不备,打其立足未稳的效果啦。” 庾悦转而笑道:“大帅说得真好。这一仗我算是见识到了,各种示弱,诱敌,埋伏,这兵家战事,果然才是最为凶险,也最耗脑力的行动,我以前一直以为打仗只要靠蛮力即可,这一仗才看了几个时辰,才发现,就算是我们平时觉得劳心费力,斗智耗脑的各种手谈,棋道,比起这兵家战阵,也是失之肤浅啊。” 刘穆之笑道:“那些个战棋,本就是根据战阵修改的,哪有这兵事来的严谨呢。庾公,以后有机会还是多跟着出来打打仗,我相信,以公之才智,只要肯放下身段,在战争中多加学习,将来一定可以成为谢相公之类的名臣大帅,流芳千古呢。” 庾悦哈哈一笑:“你这死胖子,明知就是这样嘲讽我,但说话我就是喜欢听。好了,还是请大帅赐教,这敌军甲骑的去向,现在就是你真正关心的方向吗?”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如此,刚才胡参军说了,有三四万骑的规模,聚集成团,从右翼向着我方后面机动,虽然他们刻意地掩饰,但那几万骑兵行动时,升空十丈的那条黑尘长龙,是无法掩盖的。现在我可以确定的一点是,他们的这四万左右骑兵,还在右翼那里来回游走,没说一定要去我军阵后,也不排除会分一部分兵力过去。而且这四万骑兵,是甲骑俱装,还是普通的轻骑兵,中等骑兵,也不好判断。如果是甲骑俱装,那有没有带副马,是两万骑兵还是四万,也不好判断,他们这样扬尘漫天,就是为了不让我军侦察。” 王妙音长舒了一口气:“原来,这就是战争,瞬间万变,每一刻都可能起变化,我算是真正地见识到了。以前虽然也经历过战事,但从没有象今天这样看到全局,更没有听到将帅这样分析判断战局啊。” 刘裕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悲凉之色,看着一边的孟龙符,幽幽地说道:“以前我初入北府时,也跟猛龙一样,只需要带头冲杀,领着兄弟们一起摧锋陷锐,击破敌阵就行了,后来我的职位渐渐地升高,当年的兄弟们,却是老的老,死的死,能活下来的,也多是跟我一样,位列将帅,站在这种指挥的地方了。” “现在我们的每一个决定,都可能让几千人死,也可能让几万人活,一个不留意,也许全军就会覆没,甚至国家都会灭亡,现在的我,必须冷静,必须克制。”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城头,隔着十余里的距离,只能远远地看到那黄色的天子伞盖,就连人,也只是一些小点,不可能看到样貌,他喃喃道:“对于对面的慕容超和黑袍来说,又如何不是同样的道理呢?赌上国运之战,你死我活,今天的一天,会决定两国几百万上千万人在今年多年的命运。黑袍,这一切,都是因为你这个阴谋家而起!这一次不灭了你,我誓不为人!” ===第二千六百七十章 黑袍训徒慑人心=== 晋军车阵,右翼。 一片滚滚烟尘中,黑袍骑着那匹通体红色,汗出如血的宝马,提着狼牙棒,不紧不慢地在奔驰着,一个身形娇小的女将,红巾包头,紧随他的身边,只是她的手中,根本没有提任何长兵器,只有背上背着一把长剑,而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则死死地盯着右翼的方向,那里杀声震天动地,时不时可以看到阵阵箭雨腾空而起,如同一片片的乌云,让透过烟尘的阳光,也为之一阵昏暗。 黑袍冷冷地说道:“明月,怎么样,这回见识到了真正的战争吗?” 这个蒙面的女子,柳眉轻轻一弯,正是明月,她微微一笑:“真正见识到了,确实厉害,与这相比,我们平时的那些刺杀,格斗,简直就是儿戏了。不愧是决定两国命运的大决战,能亲身经历一次,真的死而无憾了。” 黑袍点了点头,看着左边,那万马奔腾,如同浪潮似的数万骑,一半的马背上坐着骑手,而另一半,则是空空如也,这正是一人双骑的甲骑俱装,正在以走马的方式实行大战略迂回呢,他抬头看了一眼半空之中的烟尘,轻轻地叹了口气:“还是疏忽了,如此规模的机动,是不太可能瞒得住刘裕的,早知道,让战马全都裹上厚毡布在马蹄上,也许会好点。” 明月点了点头:“事已至此,再遗憾也是无用,师父,主公和师兄让我来向您致意,说他们会按你的要求,在晋国开展行动的,请你不用担心,就算刘裕在战场上侥幸占点便宜,也一定会给他们在后方的运作化解。” 黑袍冷冷地说道:“那些不过是后手而已,我若是连刘裕和北府军都无法在战场上击败,又有何面目执掌神盟,有何面目和斗蓬客并驾齐驱?!明月,这一战,我需要你助我一臂之力!” 明月微微一笑:“为师父尽全力,就是明月此来的目的,只是刚才你在临朐城中,宁可用无双这些慕容兰的手下死士,也不让我等来执行,属下不明白这个用意。难道,他们能比我还强么?” 黑袍轻轻地叹了口气:“你和渊明是我亲手训练出来的好徒弟,也是我离不开的得力助手,我用无双他们,是为了让他们去死,而你们,我舍不得。” 明月的眼中光芒闪闪:“师父,今天的你,和平时有些不一样啊,我怎么感觉,你好像有些…………” 黑袍的目光,恢复了平时的冷酷,凝眸明月,吓得她连忙低下了头:“属下一时失言,还请师父责罚。” 黑袍勾了勾嘴角:“你说得很好,也许,只有你才能看出我跟平时的异同,这一战,我确实感受到了从来没有过的压力,站在后面看刘裕,和跟他面对面地作为对手,那感觉果然不一样。” 说到这里,黑袍突然大笑起来:“不过这样也好,多少年没有这种将遇良才的感觉了,能值得我重临战场,再次指挥千军万马,轰轰烈烈地打上这么一场青史留名的大战,大概也只有刘裕刘寄奴才有资格了。明月,你可知道,我为何不要你留在临朐城中,而是要随我一起出城呢?” 明月的眉头一皱:“这正是属下最不理解的地方,原来您不是暗令我监视公孙五楼,以防这小子再次临阵逃跑,坏你大事吗?” 黑袍微微一笑:“那是昨天,你刚来的时候,公孙五楼一向贪生怕死,关键时候只顾逃命,所以昨天我需要你来监视他,但今天,情况有变,公孙归代他当了这个替死鬼,现在他恐怕是全军唯一一个不敢逃跑的人了,所以,监视他的任务已经不需要,反倒是无双这些兰花暗卫,原本我是需要你来控制和使用的,现在,交给公孙五楼就行了。” 明月长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你撤去了我对公孙五楼的监视,也是让他放心。不过,这战贺兰敏你不带在身边使用,是不是有点可惜?” 黑袍勾了勾嘴角:“我始终放心不下慕容兰,别看她现在怀有身孕,无双这些手下又给打击一空,但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她会做点什么事。贺兰敏给我逼着在水里下毒,间接地算是害死了孟龙符,这样的她已经不可能回头,也不可能为慕容兰做什么事去跟刘裕暗通。所以,这次的我,只是要贺兰敏手上沾血,让她不可能再去投靠刘裕,与我为敌了。” 明月的脸色一变:“师父,你居然对贺兰敏也…………”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这是驭人之术,贺兰敏在北魏计划失败,儿子都死于非命,很难不恨上我,现在是因为要保命,加上无处可去,才只能依附我,所以,我得想办法让她对我有新的羁绊才行。慕容兰有可能给她提供一条转而依靠刘裕的路,但我就得把这条路,给提前断了。刘裕对自己的兄弟有多深的感情,我们都知道,让刘裕知道贺兰敏就是那个作法的女巫,贺兰敏还会有活路吗?” 明月点了点头:“明白师父的意思了,所以你现在对贺兰敏完全放心了,也不怕她去跟慕容兰暗通,作出背叛你的事。” 黑袍冷笑道:“可惜了慕容兰,她是我最好的徒弟,却为情所困,居然会为了一介武夫背叛神盟,背叛大业,若不是要考虑对付刘裕的后手,我早就要了她的命了,而且,一定会让她死得无比凄惨,只有这样,才能刺激到刘裕,让他失去理智。明月,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我说这话的意思吧。” 明月的眼中闪过一丝恐惧之色,连忙抱拳道:“明月对师父向来忠心耿耿,不敢有丝毫异心,此情此心,天人可…………” 黑袍冷冷地说道:“好了,不用跟我说这个,你知道我最不信的就是这些。不要以为你跟渊明之间的一些小把戏我完全不知道。你是你,他是他,万年太平计划若是大成,这区区的男欢女爱,又算得了什么。一旦大业有成,你们也不用担心没有自由受我和斗蓬的控制。但若是在这之前,有什么小算盘,想要坏我们大事,那就不要怪我翻脸无情了!” ===第二千六百七十一章 明月先行试敌阵=== 明月吓得脸色惨白,正要辩解,黑袍却摆了摆手:“好了,今天我不想跟你说这些,刚才说的那些,有则改之,无则加勉,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背叛神盟的下场会是什么,慕容兰在组织中是什么资历和地位你最清楚,一旦起了叛心,为了一个男人而不可自拔,也同样只有死路一条。而且,我有的是比死更痛苦的手段来折磨她。不过,如果你好好表现,我会考虑让你接替慕容兰以后的位置。” 明月张大了嘴:“我,我真的可以吗?” 黑袍微微一笑:“都是我的使徒,你比她差在哪里了?她的出身再高贵,也不过是我手中的一枚棋子,而你和渊明,没有显赫的家世,但一样可以跟她并列使徒,现在她背叛了我,而你还忠于我,以后我肯定会把给过她的那些东西,转而给你,不过,你也得立下功劳才行。” 明月面露喜色:“一切但凭师父的吩咐。”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你现在带着你的护卫刺客团,骑马前去晋军的后阵,查探那里的虚实,如果晋军有坚固的车阵严阵以待,就发两红一黑的狼烟,如果晋军后军没有大车,只有重装步兵,那就发两黑一红的狼烟,如果晋军的后军只有轻装步兵,就发三黑狼烟,记住,只许掠阵,侦察,不得直接攻击,哪怕晋军看起来惊慌奔散,也不要追击入阵,听明白了吗?” 明月微微一愣:“就靠我这里的几百人马,如果出现在晋军阵后,会不会给敌军包围吃掉?” 黑袍微微一笑:“不会的,晋军害怕你有后续,会诱敌,绝不敢追出阵来,如果晋军在阵外有伏兵,那冲过来也需要时间,你可以从容退走。” 明月沉默不语,眼中光芒闪闪,似是在思考。 黑袍的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在想,我这是要拿你当诱饵,所以不想去了?” 明月咬了咬牙:“师父,徒儿这回只不过带了几百名轻装护卫,他们多是剑士,谍者,长于近身剑法,短于战阵之事,本是为了护卫您或者是在乱战之中所用,要我们去执行这种战场任务,恐怕并不合适。如果只是侦察,那派几骑斥候就可以,何必要我这几百人去呢?若是师父真的有意攻击敌军后军,不妨派两千骑兵随我同去,以壮声势。” 黑袍冷笑道:“说来说去,你是不信任为师,觉得我是故意要你去送死了,对不对?” 明月咬了咬牙:“明月绝不敢有此想法,这里是军中,我是您的部下,就算明知执行这种必死的命令,也不会推辞,只是,这几百护卫是您多年在南燕经营的死士,若是这样去送死,岂不是太可惜了?” 黑袍微微一笑:“你懂什么。这两万甲骑俱装,可不是我的,那是慕容超的人马,你以为他让我带兵迂回后方,给我天子剑,就是完全信任我了?那些带兵的将领,全是慕容超的死党,关键时候,会不会听我号令,都难说得很。再说,刘裕狡猾,要是跟前锋那样,在后军那里设下埋伏,或者是故意抛弃辎重和财宝,你觉得这些见钱眼开的鲜卑人,还会那么听令行事吗?” 明月若有所思地点头道:“师父说得有理,但是,我这点人能去做什么?就算晋军后军无防备,若是发现我前往,只怕也会紧急增援吧,师父若是见了信号再来,岂不是会误了战机?” 黑袍平静地说道:“这是我这个主帅要考虑的事情,不是你要考虑的,几个斥候无法查出敌军的埋伏,但你这近千轻骑,已经成为规模了,晋军不可能坐视的,如果有埋伏,会发动,如果惊慌奔散,我也自有应对之策,绝不至于误了战机,你只需要按我的号令行事即可。” 明月咬了咬牙:“那我发完号令,又当怎么做?” 黑袍点了点头:“若是晋军出阵追击,或者是有伏兵发动,那你就迅速地撤回,我自当接应,如果晋军不动,那你就在阵外四处奔跑,扬尘,记住,离开他们二百步以外,那是弓弩的射程。” 明月点了点头:“明白了,我这就去。”她说着,蒙上了面巾,一挥手,高声道:“明月卫,随我来!”随着她那高高扎起的马尾一跳一跳,身形渐远,而几百骑等在边上的护卫,紧随其后,很快,就奔向了四五里外的晋军车阵的后方。 一个全身甲胄的禁军大将,正是慕容氏的宗室大将慕容兴宗,也是上次指挥公孙归等将校攻掠淮北的燕军主帅。为人忠诚可靠,自慕容德时期就是其得力部下,深得信任,也因此长年担任甲骑俱装的统领,这回黑袍带两万甲骑俱装随迂回晋军阵后,领兵的大将,就是此人。 慕容兴宗看着远去的明月,沉声道:“国师,你让你的这个女护卫带着几百剑士先行,真的可以吗?他们并非铁骑,若是晋军列阵或者是出动骑兵追杀,只怕会全部战死啊。” 黑袍冷笑道:“我的每个决定,都会让很多人去死,或者是让很多敌人去死,甲骑俱装虽然威力强大,但是换装需要时间,攻击距离也不能太远,如果在敌阵前换装,万一遇到埋伏,有失败的可能,我让明月他们先去试探,几百骑,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晋军如果后阵遇敌,那无准备则会慌乱,有准备则会发动伏兵夹击,如此一来,无论是哪种结果,都会给我们试出。陛下把你们这支精锐交给了我,我就算牺牲我自己的护卫,也不能让你们置于危险之中。” 慕容兴宗的鼻子有点发酸,郑重行了个礼:“国师一心保国,为我等着想,我等必全力效死,以报国恩!” 黑袍微微一笑:“让你的副将慕容广带五千人马,前出三里,先行换装,一旦前方侦察回报没有伏兵,那就迅速奔过去进入攻击状态,而你率其他主力,紧随其后,轮番攻击,我要让甲骑俱装的铁蹄,踏遍这晋军大阵内的每寸泥土,让你们的马刀和骑槊,饱饮晋军的血肉,慕容将军,不要让我失望!” ===第二千六百七十二章 沈氏诸虎意相左=== 晋军,后军。 一排临时摆好的鹿角之后,两千多身着皮甲的沈氏家兵,个个都是轻装剑士,身边却也都放着五尺多长的大戟,他们没有装备盾牌,强弩,列的阵形也不算紧密,若是让外人看到,这不过是一帮松松垮垮,稀稀拉拉的乌合之众,甚至他们的衣甲也显得破旧,军容不整,个个胡子拉碴,若不是眼中偶尔闪过的道道冷芒,你甚至不敢相信,这些是吴兴沈氏横行江南八郡,分别在天师道阵营和北府军中,打过无数次恶仗硬战的百战老兵。 沈云子的脸色阴沉,看着在一边,焦急地走来走去,如同一头棕熊的沈田子,沉声道:“老三,别晃了,晃得我眼睛都疼了。” 沈田子咬了咬牙,停下了脚步,一指前方,左右两翼,再到前锋,十余里的范围内,那大阵之外,震天的喊杀之声,以及冲天的箭雨,烟尘,大声道:“同袍们都在血战,都在杀敌,可是大晋最好的勇士,却只能在这里看热闹,要不让我这样走上几步,只怕我会先疯掉的!” 沈林子叹了口气:“三哥,别这样,我们出来之时,大帅不是说过吗,对我们可不是闲置,而是有重用。要是敌军绕到这里偷袭我军后背,那我们就是全军最关键的一支人马啦。” 沈田子恨恨地说道:“都打了半天了,也不见敌军来袭,哼,只怕是大帅不想让我等出击,所以故意找些漂亮话来安抚我们罢了,就象对那个草包庾悦,不也是一口一句夸吗?” 沈庆之摸了摸自己耳朵上的狐皮护耳,那是为了掩饰他那冻疮溃烂的耳朵,保持自己形象的一种掩护,微微一笑,说道:“当心庾公听到了,请你吃烧鹅啊。” 沈田子先是微微一愣,转而哈哈大笑起来,刚才还一度狂躁,沉闷的气氛,也顿时就轻松了不少,刘钟看着这沈家兄弟们相视大笑,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们沈家诸虎,就是这么靠说段子来打诨的吗?这办法不错,教我好不好。” 沈田子摆了摆手:“什么时候你姓沈了,自然就会有这种打诨的能力了,这可是我们沈家的独门绝技,不传外姓的,对吧,苍耳。” 绰号苍耳的沈庆之微微一笑:“我认为你说得很对。不过,阿钟可是大帅的爱将,全军一半的骑兵都给他了,如此重要的部队也跟我们一起在这里防守,可见大帅的话,绝非虚言。三哥,你什么时候能把你这火爆脾气稍稍改改啊。” 沈田子咬了咬牙:“道理我当然懂啊,但我沈田子天生就不是在后面待命的人,只有一往无前,快意恩仇,才是我沈田子的性格。要用沈氏家兵在这里防守,几位兄弟就可以,我宁可到前军在冠军将军的麾下,当个冲阵先锋。” 沈云子摇了摇头:“刚才铁牛过去的时候你没听他说么,前锋的刘冠军都是严守阵线,只守不攻呢,现在正跟那些妖贼们弄出来的木甲机关人在大战呢,连他这样的第一猛将都打起防守反击了,你又激动个啥劲啊。” 沈田子猛地一拍大腿:“问题就在这里啊,要是换了别的部队打,我也没啥好说的,可是这世上有比我们更了解妖贼的那些机关人的吗?当年我们可没少跟这些木头怪物在一起行动过,对其弱点可是了如指掌,要是让我们…………” 沈庆之突然脸色一变,沉声道:“且慢,有马蹄声响,奔着这里来了!” 沈林子一下子就伏到了地上,耳朵紧紧贴着地,在沈氏诸虎之中,沈林子虽然勇武不如沈田子,但是论兵法和对地形的了解,对敌情的侦察,无出其右,以前在天师道部队时,就有苍鹰猎狐之称,意即他的耳聪目明,十里之内,任何军队的行动,都避不过他的耳目。 沈林子一边听,一边喃喃道:“四百,五百,六百,嗯,有八百多骑,正自右翼方向折来。速度大约一个时辰一百一十里左右,嗯,很快。但马蹄声不重,应该不是重装骑兵。” 沈云子的眉头一皱:“怎么回事,不是甲骑俱装?” 沈田子哈哈一笑:“也就几百骑罢了,又不是甲骑,恐怕,只是敌军小股部队绕到我们后阵想要偷袭,或者是查探我军虚实罢了,奶奶的,反正在这里要闷出个鸟来了,不如把这股敌军灭了,也好活动活动身子。” 沈庆之摇了摇头:“不可,这些骑兵听起来不是敌军两翼溃散或者是逃跑的游骑,毕竟八百多骑的集体行动,是成规模了。只怕,会是敌军诱敌的部队。” 沈田子的脸色一变:“苍耳,你的意思是?” 刘钟沉声道:“我同意苍耳的意见,近千敌骑这时候过来,只怕是想查探我军的虚实,诱我军离开阵中,只怕他们的后面,跟着成千上万的甲骑俱装,大帅的预判不会有错,我们这会儿绝不可以沉不住气,主动出击,那样会暴露我军的实力,也会给敌可乘之机。” 沈田子咬了咬牙:“那要不要和铁牛哥在外面林子里的伏兵联系,两面夹击,先灭了敌军这支探路的部队,让他们知道我们这里是有精兵锐骑的,不敢前来?” 刘钟摇了摇头:“铁牛哥的这支骑兵可是有大用场的,只有大帅才能指挥得了,我们要做的,就是牢牢守住这里,等待大帅的号令,云子,我看还是用弓箭手压住阵脚,不让敌骑靠近,剑士们和我的骑兵隐藏起来,敌骑不知我军虚实,必然不敢大举来攻。” 沈田子咬了咬牙:“我们沈氏家兵一向是进攻型打法,短于防守,不管敌军后面有没有伏兵,我都觉得可以先出击打他一下,能杀多少是多少,把他们赶走,我们再回阵,也能震慑到敌军可能的后援。” 沈云子虽然现在没有官身和高级军职,算是白身从军,但无疑是极重兄弟亲情的沈家兄弟中的主心骨,也是后军实际的主帅,他的眉头微微皱起,判断着刘钟的话,终于,他沉声道:“摆开鹿角,散开阵形,装出一副惊慌的样子,我要诱敌骑入阵!” ===第二千六百七十三章吴兵轻果擅强攻=== 刘钟讶道:“示弱于敌,不设防备?要是这些敌军后面跟着大队敌骑,然后趁机冲阵,那又如何防守?还有,就算是这近千骑,哪怕是轻装骑兵,也是一支劲敌了,我们北府军勇士趁锐破贼,往往也就千余人就可以做到,一旦失了防守阵形,想要阻止这支骑兵,恐怕不是易事!” 沈云子微微一笑,平静地说道:“刚才老四没有听到这支敌骑后面有大队骑兵,依我看,要么是偷袭部队,要么是来侦察的。” 刘钟沉声道:“要是偷袭的,放敌军入阵,以我军不过千余轻骑,其他多是轻装剑士,真的可以挡住吗?要是挡不住,给他们直扑中军,甚至威胁到大帅,那岂不是危险了?” 沈云子自信地摇头道:“光是你的部下就超过千骑,还是精锐的重装骑兵,现在隐蔽在阵内,难道还对付不了这些敌骑吗?再说了,我们后军之中虽然没有重装步兵,但也布下了重重杀阵,本是为了对付那甲骑俱装的,收拾这些轻装骑兵,还不是手拿把攥的事!” 刘钟咬了咬牙:“就算这些轻骑敌兵好解决,可是后面的甲骑俱装呢?骑兵来的速度很快,也许两刻钟时间就能过来三十里,到时候我们正跟这些轻骑厮杀,后面甲骑却列阵突击,这时候我们阵内的所有布置都无法使用,如何抵挡?” 沈云子哈哈一笑:“这不正是我们想要的效果吗?” 刘钟的脸色一变:“让甲骑冲进来,难道是我们想要的效果?” 沈云子点了点头:“甲骑如果来袭,不可能马上就冲击的,他们需要时间换装备,人马都要披甲,为了抢时间,那他们有可能不披甲就直接投入作战,或者是部分甲骑投入作战,这就是我们的机会了!” 刘钟的双眼一亮:“你是故意要示弱,诱杀部分甲骑?” 沈云子点了点头:“要是敌军这些是偷袭的,那我们可以轻松解决,要是他们是来侦察的,那无论我们如何示弱,都不会入阵。但要是后面跟着甲骑俱装,那就可能先行入阵,老四有地听之术,可以知道三十里内有没有大批敌骑来袭,如果真有,那打没披甲的骑兵,总比对付铁甲骑兵要来的好,本来我们的思路是由你的轻骑反击,与敌骑混战,然后我们的剑士一涌而上,发挥近战优势,拖到大帅的主力来援,但要是能先引一批甲骑入阵,让其失去速度,把他们吃掉,那就可以减轻我军的负担。”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一指远处的密林:“再说了,铁牛带了千余步骑先出去了,我想可能就是大帅想要两面夹击敌军甲骑的一个布置,真要打到关键时候,这支骑兵从后面突袭,可得奇效!就算是甲骑俱装,虽然正面威力强大,但是因为过于重装,转向不灵,应对来自后方的突袭,恐怕会很困难。” 沈林子的声音从他趴着的地上响起:“敌骑来我军不到十里了,一刻内就会到,二哥请速作决断。” 沈云子看着刘钟,沉声道:“你的骑兵先藏着,不要上,如果只有几百轻骑,以我们沈氏家兵的实力,足够对付,若是敌军有后续的甲骑俱装杀到,那他们突击进阵之时,需要你这支骑兵反击阻止,还请配合。” 刘钟咬了咬牙:“云哥,既然你已经下了决心,那我自当依令行事,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一句,这次大战,关乎国运,不要有任何勉强,一旦战事胶着,该让大帅来援的,还是需要尽早开口。” 沈云子淡然道:“这是自然,后军的三千剑士,也不可能真的挡了几万铁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但是敌众我寡,这一战打到现在,各处都在苦战,只怕想分出兵力来支援,也不容易,我们能帮大帅,帮其他方向的兄弟们多分担一点,自然更好,这里离中军很近,战况大帅一眼就能看清楚,真要有危险的时候,绝不会弃我等不管的。” 刘钟长舒一口气:“我这就回部队里了,等你的信号。”他说着,飞身跨上身边的战马,转身就向阵内奔去。 沈庆之看着刘钟远去的身形,眉头微微一皱:“二哥,阿钟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现在各处战况紧急,恐怕大帅也分不出兵来救援我们。” 沈云子微微一笑:“苍耳,你想想,大帅放我们在这里,还派了刘钟来辅助,说明他早就料到敌军会用最精锐的甲骑来袭了,燕国有几万甲骑俱装,要么不来,要来肯定是上万规模至少,不可能只来几百。现在这种情况,他应该早就能想得到。也肯定是留有后手的。” 沈庆之的眉头舒展了开来:“这倒是的,大帅用兵一向神鬼莫测,断然不会打无准备之战,只是,这些布置,他也没告诉我们啊,甚至阿钟也不知道。” 沈云子笑着点了点头:“我们吴地沈氏家兵,长年跟随天师道作战,轻快果决,从来不是那种可以列堂堂之阵打正面的部队,这点大帅心知肚明,用我们这样的部队来打甲骑俱装,那显然是要给我们创造近身作战的机会,我们就算列这些鹿角拒马,也不可能挡住甲骑俱装的冲击,如此索性不设防备,诱敌入阵,能消灭一部分就消灭一部分,真要是难挡,大帅也不会坐视我们完蛋的。老三刚才有句话说得好,如果缩手缩脚,只防不攻,那不是我们的风格,也发挥不出我们的威力。” 沈田子哈哈一笑:“二哥说得好啊,我们沈氏家兵作战,一向是有进无退,一往无前,无论是当先突击还是追杀逃敌,没有人比我们更勇猛了,若是只严守阵型,缩着不打,那我们自己的气也就先泄了。二哥,不如我们先行埋伏,等这几百敌骑一到,就杀出去,先灭了他们再说。” 沈云子的眼中冷芒一闪:“我要灭的,可不是这几百前锋敌骑,而是更多的甲骑俱装,所以,得把他们诱进来,而不是消灭在外面。按我的布置行事,这一战,都打起精神,让大帅看看我们吴地精锐,同样不输北府!” ===第二千六百七十四章 无端怀疑伤士心=== 晋军,帅台。 刘裕平静地看着前锋的战况,燕军的木甲机关人已经投入了第六个分队,一百八十多部木甲,相隔十余步就有一架,在晋军的阵前五十步左右,一字排开,肩头之上的弓箭,不停地发射着,绕出巨大的弧线,如一阵阵的黑云,掠过长空,跨越盾阵,最后洒在盾后,从他们的角度,看不出对盾后的晋军造成了多少的伤亡,只知道对面安静如常,没有任何反击,似乎已经是给完全压制制了,但是从刘裕这里,帅台方向看去,盾后的军士,已经不到五百,都在这一会迅速地挖了坑,钻了进去,而盾牌手则把大盾顶在这些军士的头上,两人一组地把自己半埋进去,任他外面箭如雨下,也难伤到这些掩体加护盾的军士分毫。 而在木甲机关人后方,燕军正在列阵,原先护卫在后面的三千甲士,已经增加到了上万人,并开始摆开长槊重甲步兵在前,弓箭手居后的阵势,只要再过一刻钟左右,应该就会投入战斗,与之前公孙五楼指挥上前攻阵的那三万只装皮甲或者是轻盔的步兵不同,这回上阵的步兵,都是全身铁甲,武装到牙齿的精兵,所用武器也是轮刀长槊,大盾锐斧,一看即是精锐的重装步兵,看起来,是准备从正面一举突破了。 庾悦紧张地已经好久没说话了,好不容易,才咽了泡口水,拿出身边的水囊往嘴里灌起水来,咬牙道:“就这样,就这样被动挨打吗?要是敌军步兵上来了,那可怎么办,难不成就这样躲坑里等着人来杀吗?”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庾公,你急什么,之前刘冠军在前锋连胜两仗,尤其是第一仗,全灭五千突骑,敌军害怕再有埋伏,不敢轻易全力进攻的,现在那些重甲步兵列阵,也明显只是上来试探,真要是攻到阵前,我军自然有办法抵抗,那些木甲机关人也不过就是射射箭罢了,还不至于能硬破我大阵,不足为虑。” 庾悦扭头看了一眼两翼的车阵,眉头还是紧紧地锁着:“两翼也在给一轮轮地围攻,我们的车阵虽然坚不可摧,但就这样被动挨打也不是个事啊。敌军全是在烟尘中,冲上来多少都不知道,我们的三万多精兵,就这样给拖在两翼,太可惜了,不如抽些精兵,放到前军,然后主动出击,一举打破敌军的阵势,把那些木甲机关人也毁了,这才应该是我们北府军的打法嘛。” 王神爱微微一笑:“庾参军,请稍安勿躁,我想刘车骑应该早就有破敌之法了,敌军现在的攻击,除了正面有点压力外,其他不过是虚张声势,刘车骑真正担心的地方,恐怕还是在后军吧。” 刘裕的嘴角勾了勾:“皇后殿下高见,敌军的大队骑兵,应该转向了后军,但刚才刘钟发来消息,他们前来后军这里的,恐怕只有不到千骑,应该是来试探的,沈家兄弟和吴兵们的应对,就会是现在的关键。” 庾悦一听,马上瞪大了眼睛:“那大帅还不亲自下令,不,还不亲自带兵增援后军吗?沈家兄弟的那些兵,可是天师道以前的老贼,关键时候还不知道靠不靠得住呢。” 刘裕的眉头皱了皱,今天第一次用带有些严厉的语气对庾悦说道:“庾参军,请你慎言,沈氏兄弟以前一时糊涂,给裹胁从贼,但后来幡然悔悟,将功折罪了,这些年一直忠诚可靠,义师建义时,他们也立过大功,早已经洗掉了当年的耻辱和罪过。在战场上,都是生死与共的兄弟,请不要随便怀疑他们的忠诚。” 庾悦咬了咬牙:“可他们毕竟背叛过大晋,也杀过不少官军,我军强大时,一时依附,如果战局不利或者危险时,那可就难说了,本来大帅让刘钟率骑兵到后军,也是为了监视他们,可现在…………” 刘裕冷冷地说道:“庾参军,如果你真的要纠结过往,那好像你我也背叛过大晋,从过贼吧。你说沈家兄弟们当过妖贼,那你我不也曾经当过桓玄的臣子,屈身事过伪楚?是不是我也不可信,你也不可信呢?” 庾悦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惨白,比他刚抹在脸上的那些粉还要白上三分,他语无伦次地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 刘裕叹了口气:“好了,庾参军,庾公,你的意思我明白,但是在战场之上,将士皆手足,如果不信任他们,就不要带他们出战,我带过大岘山的每个士兵,我都相信是忠于大晋的英雄好汉,绝非叛贼。这种无端的怀疑,还是不要说的好,以免影响军心士气。我派刘钟去后军,是为了听从沈云子的号令,为抵抗敌军骑兵而增援的,并不是你想的什么监视。并肩作战,如果心中有了怀疑,那会成为比敌人更可怕的敌人。明白吗?” 庾悦咬了咬牙,站起身,深深一揖及腰:“卑职一时失言,还请大帅见谅。” 王神爱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大帅前面说过要我们群策群力,多多建言,但是有些话还是要注意一下的。包括前军的刘冠军,也曾经沦落南燕过,要是这个不信,那个怀疑,这仗也不用打了。庾公啊,我等虽是世家儿女,但大晋,王师却多是寒门子弟,这个时候,那种高高在上的傲慢,还是收起的好。” 庾悦的身上冷汗涔涔,背上的衣服已经肉眼可见地湿了一大块,不停地说道:“皇后殿下所言极是,是我唐突了,是我唐突了,愿受军法。” 王神爱秀目流转,轻启朱唇:“好了,刘车骑,庾参军也是一片忠心,又见战事焦灼,这才有些激动,口不择言,还请你原谅他这回。” 刘裕平静地说道:“无妨,我知道他是出于好意。不过,后军那里,现在的兵力和布置,对付数千轻骑还可以,要是碰到大批的甲骑俱装,恐怕还是会有点吃力,但我就是这样布置,因为,我要弄清楚一件事。” ===第二千六百七十五章 料敌心机斗勇智=== 这回连刘穆之都抢问道:“弄清何事?” 王镇恶微微一笑:“大帅要弄明白的,恐怕还是黑袍的动向吧。只有他在哪里,那敌军真正攻击的主力和杀招,就在哪里。”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镇恶说得很好,黑袍的位置,才是我此战最关心的。这时候的他,虽然出动了木甲机关人进攻我军前锋,但他本人绝不会在那里。甲骑俱装才是南燕军真正的杀招,他们在哪里,黑袍才会在哪里。” 王妙音的秀眉仍然轻蹙着:“那现在你找到黑袍在哪里了吗?” 刘裕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不好说,虽然应该有大队敌骑去了后军那里,但是不是黑袍带队,不好说,作为主帅,他应该是控制全局才对,如果只是在后军,那就意味着前锋和两翼的战斗,无法看清,如果换了是我,可能不会这样选择。” 胡藩睁大了眼睛:“换了别的将校,他能放心吗?这可是甲骑俱装,南燕最精锐的主力啊。”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我需要通过敌军具体的表现,来判断黑袍具体在哪里,现在不一定说敌军大队骑兵到了后军,哪怕这些是甲骑俱装,黑袍就一定会在那里,此战有很多变数,包括前锋的那些木甲机关人,我想也不至于就这两下子,以黑袍的用兵来看,绝不会让我们轻易判断出主攻方向,他要的就是全面佯动,不惜士兵的性命,也要让我们误判,忽略他最致命的一击!” 王镇恶突然说道:“那大帅,黑袍会不会反其道而行之呢?就来个突然袭击,看准了我军弱点,一击致命,就跟你以前多次战斗中,当先冲阵,不求全面攻击。黑袍也是兵法大师,深知兵无常势,也许,会利用我们这种对他用兵之法的成见,出我不意!” 刘裕的神色肃穆,正色道:“确实有这种可能,黑袍之前从来没有在战场上出现过,也不知道他的用兵之术,所有对他的了解,都不过是这一战中他所表现的,也许,他所有的动作,都是为了迷惑我们,所以后军那里,我会重点关照,一旦真的大队甲骑俱装来袭,我会作出相应的布置的。” 胡藩的眉头一皱:“大帅,你是指铁牛带出去的兵马吗?难道就是为了应对这一招的?” 刘裕勾了勾嘴角:“现在还没到说这个的时候,不过,我们确实需要早作准备。传令左翼檀韶,指挥权暂时移交给孙处,由孙处指挥左翼,檀韶带上分配到左翼的神箭突击营,两千人马,全部到后军待命。受沈云子节制。” 王镇恶的脸色一变:“这,这怎么能行呢?檀将军可是左翼的主将,让他这个时候离开自己的位置,却后军受人节制,只怕会有所不服吧。” 刘裕沉声道:“这场大战,人人都要抱必死之决心,这区区的官职高下,又有什么看不开的?若是输了,所有人都死无葬身之地,争这高低又有何用?告诉檀韶,有非常重要的任务,非他不可执行,非瓶子留下的神箭突击营不可完成!” 胡藩点了点头:“我相信檀将军会接受这样的安排,只是,如果要防守后军,那得是用重装步兵,带上车阵,这才可以防止敌军铁骑冲锋,让檀将军带弓箭手过去,只怕起不了什么作用吧。” 刘裕淡然道:“这点我自有安排。左翼那里,敌军前面火攻不成,吃了大亏,已经没有强攻的实力了,不管黑袍再会用兵,也不会从这个方向突破,我们不需要在这里集中太多兵马,八石奔牛弩,也可以在后面慢慢向别的方向转移,先让檀韶去后军待命,此外,让右翼的朱龄石,徐赤特,也带上分配给右翼的另一半神箭突击营,来中军集结,等我号令。” 庾悦睁大了眼睛:“大帅,这样真的可以吗?两翼的弓箭手这样等于全撤光了,万一敌军强攻两翼,这可怎么办?” 刘裕平静地说道:“之前派神箭突击营去两翼协助,不是真指望他们就承担所有远程攻击的任务,而是要防敌军突然投入大量兵力,尤其是甲骑俱装来冲击车阵,我们需要有迅速,有力的箭雨压制,为重整阵型争取时间。但现在看来,两翼不可能成为敌军的攻击目标了,黑袍也不过想出个火攻破阵之法,既然失败,就不会再用,因为今天不会再有强劲的风向,助他火攻了,甲骑俱装虽然强大,但不可能轻易突破两翼的车阵,他能使用甲骑攻击的方向,要么是前锋,要么是后军!这就是我敢于开始撤出两翼部队的底气所在!” 刘穆之的脸上肥肉跳了跳:“那要是敌军的甲骑俱装,强行攻击我军前锋,我军前锋没有大量车阵,只能靠重装步兵硬顶,是不是会有破绽?”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之前黑袍试过攻击我军前锋,虽然那公孙归违令出击,但是黑袍一直没有鸣金强行让他撤回,说明他内心里其实是希望公孙归这样做。后面的结果,对他来说是最好的,既没有亲自下令公孙归和五千突骑去送死,又能斩将立威,如果不是这招,我想燕军后面攻击车阵,也不会这样坚决和勇猛。此人心机深沉,洞悉人性,甚至在这样的大战中也敢于利用手下的性格去实现自己的企图,当真是劲敌啊。” 王镇恶正色道:“黑袍试出我军前锋有埋伏,有杀阵,都是北府老兵精锐,即使没有车阵,恐怕也不易直接突破。所以现在他摆出了木甲机关人射击,掩护上万重装步兵攻击,这样虽然不能一举突破,但胜在稳扎稳打,不至于中了埋伏。不过,如此一来,也失掉了一举破敌所需要的暴发力和突然性,甲骑俱装,是没有攻击的空间,一举破我前锋的。” 刘穆之仍然眉头紧锁:“甲骑俱装本不以速度见长,如果是藏在重甲步兵队列中,悄悄地接近,在距我军百步左右时突然冲击,这个战法,如何可挡?!” ===第二千六百七十六章 故卖破绽诱敌入=== 刘裕微微一笑:“如果没有这些木甲机关人,此战法或许可行。本身骑兵是骑在马身之上,天生就高人一筹,很难隐瞒,要隐藏在步兵阵中,除非是用两人高的大盾遮掩,即使如此,在我们这个位置,也能看得清楚,几百骑或者可以隐藏,上万铁骑,绝不可能骗过我们的眼睛。何况有这些木甲机关人在,几乎挡住了他们骑兵前进的通道,使之不可能在百步左右的距离加速冲击。如果敌军真的想从正面有铁骑冲杀,那只有把这些重装步兵给撤下,再撤下木甲机关人,留出给骑兵冲击的空间和距离。” “要是他们这样做的话,费时又费力,我军也有充分的时间做好准备,所以黑袍选择了正面用木甲机关人和重装步兵相持,把甲骑俱装转移到后面的战法。当然,他也肯定留了一部分的甲骑俱装在城中,一旦我军离开车阵,变成全面的野战时,这时候就是他正面甲骑冲锋的时刻了。或者说,他有办法打开我军两翼的车阵时,也是他用甲骑冲锋的时刻!” 庾悦哈哈一笑:“大帅真的是料敌于先啊,这么说来,无论敌军怎么变化招数,都只有从后军突破的一招了。如此,不如把所有精锐,包括八牛弩和阵中中军的百余辆大车,都可以加强到后军,让他们没有任何突破的机会!”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庾参军,你真的觉得,不露任何破绽,是最好的选择吗?” 庾悦的脸上闪过一丝迷茫之色,眨着眼睛:“难道不是吗?这样不给敌军任何机会啊。” 刘穆之微微一笑:“不给敌军任何机会,那我军也没什么机会啊。庾参军,你可要知道,我军这套阵容,是打防守反击的,只有趁着敌军进攻的时候,给敌大量杀伤,才有机会攻出去。不然我军如果离开了车阵,直接冲出去和敌军对攻,那就胜负难料了,毕竟燕军的数量是我军的三倍以上,又有大量骑兵,就算我军攻出去胜出,也会死伤惨重,而且无法追上敌军的骑兵,不能真正地消灭敌军的主力。” 庾悦睁大了眼睛:“原来,大帅的意思,是要诱敌进攻我军的车阵,然后在阵中设下各种杀招陷阱,消耗他们的兵力吗?” 王神爱的眉头轻皱:“确实是这样的防守反击,但我一直有一个疑虑,要是敌军不来攻击,就是这样列阵与我们相持,那这些布置,又怎么用上呢?” 刘裕平静地说道:“从黑袍在城下列阵与我军决战就知道,他们只能选择进攻的打法。我军虽然远道而来,但数量远远不如敌军,南燕为了迎击我军,调集了近二十万兵马,全国的主力,都集中于此,这些人不事生产,又要消耗巨大的粮草,绝不可能拖下去,而且更重要的一点是,人心所向!” 王神爱的眉头舒展了开来,语笑嫣然:“刘车骑说得对啊,我军一过大岘山,就有数千汉人百姓来投军,还有更多的父老在给我们提供军粮补给,只要我们在南燕能站住脚,大军在此扎营,就会有越来越多的民众来投奔我们,反观燕军,要是坐拥大军却不敢战,手下很快就会离心离德,失去信心,甚至连各部蛮子,也会转而归降我军。所以,这一战,黑袍和慕容超不得不打,不得不战。” 刘裕微微一笑:“正是如此,而且我军过大岘之后,不留后路,不设营寨,全军就这样以车阵为掩护,强行攻向临朐城,敌军数量众多,很多是新来乍到的,没有坚固的营垒,也不愿意打防守战,尤其是这六七万骑兵,多是各个蛮子部落,来打仗是为了速战,抢劫,他们甚至连营地都不太愿意布置。这一仗,我军兵临城下,黑袍就不得不决战,除非直接放弃这临朐城。” 庾悦勾了勾嘴角:“可是,兵书上也说,敌军新来,气势正锐,需要以逸待劳,消耗其锐气,而守城是消磨敌军锐气的最好手段。这个黑袍既然深通兵法,不会不知道这点吧,要是把主力放在离城几十里的地方,骑兵四散出击断我粮道或者是屠掠那些支持我们的村落,步兵扎营作为犄角,只怕会给我军,造成更大的困难吧。” 刘裕笑着一指对面的城池:“你的这个打法,要有一个前提,那就是守城得守得住,临朐虽然是鲁南平原的中心城市,但并非广固那种依山而建的要塞城池,这里更多的,是作为一个巨大的粮仓,成为南燕的屯粮之所。” “这里的城墙高不过两丈,甚至不用云梯,就可以爬上去,城外的护城沟也不过一丈宽,可以很轻松地跨越,而那城墙,乃是黄土所制,看看那城墙之上的裂缝,早就年久失修了,一年前慕容法,慕容凝等人据临朐起兵,反对慕容超登基,结果慕容镇率军讨伐,几天就攻下此城了,可见这座城池,根本不利于防守,要是真的让我北府军攻城,最多两天就能攻下,想靠着守城来杀伤和疲惫我军的想法,是根本行不通的。” 庾悦恍然大悟:“原来如此,还真的是一切都在你的意料之中啊。这么说来,黑袍想要挡住我们,长期对峙,除非是占了巨蔑水,隔河扎营对抗了?”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这就是我要猛龙抢战巨蔑水的原因。”说到这里,他轻轻地拍了拍坐在一边的孟龙符的尸体,声音中透出一丝哀伤:“猛龙是用命给我们争取了战机和时间,争取了这场决战的机会,为了他,我们也绝不能输!” 王镇恶微微一笑:“所以大帅是留了后军这个故意的破绽,想要敌军主动来攻,能靠着后军的布置,消灭掉他的一部分骑兵,尤其是消灭掉甲骑俱装,这就能给我们主动出击创造机会了。” 刘裕微微一笑:“如果敌军的甲骑俱装受到大量的损失,就是我们可以出击的时候了,看,他们来了!” ===第二千六百七十七章 门户大开民夫溃=== 众人顺着刘裕的手指看去,只见一股骑兵,从烟尘中钻出,绕过右翼的车阵,折向了后军的方向。 庾悦睁大了眼睛,指着这些骑兵,声音都有些发抖:“来,来了,他们,他们来了,果然,果然如大帅所说,敌军骑兵,就是,就是要来攻我们,我们后军的啊!” 王神爱的秀眉微微一蹙:“但这些骑兵,看起来没有重甲,也不象刘车骑所说的那样一人双马甚至三马,用副马来背负辎重盔甲,甚至,连其他正规骑兵部队的旗号都没有。我看这些马上的骑士,似乎都不象骑兵,而象是护卫,他们甚至都没有穿上皮甲,难道,这些只是斥候?” 刘穆之脸上的肥肉跳了跳:“皇后殿下说得不错啊,不仅是没有穿甲,而且他们的武器,也多是刀剑,连弓箭都没有,就算是斥候,也应该有些弓箭防身,我看这些,根本就不是正规的军士,倒象是情报杀手。”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他们就是些轻装的杀手护卫。” 王镇恶沉声道:“大帅,我觉得有些不对劲啊。如果只是为了侦察,那派出几个斥候,甚至是几十个小股骑兵就可以了,不需要出动这上千人马。黑袍究竟在搞什么?” 胡藩的眉头微微一挑,摸着自己的胡子,若有所思地说道:“难道,是想靠这些杀手,混到我方的后军之中,然后扮成我军的模样,趁乱混进来搞刺杀,或者是制造混乱?” 刘裕摇了摇头:“不太可能,他们并不知道我军后军的情况,现在我军的后军,是精锐的吴地轻兵在防守,并不是普通的辎重兵,民夫,这次我军不立大营,黑袍是知道的,我想,他让这些人来,恐怕是试探。” 庾悦讶道:“试探?就靠这些杀手来强攻我军的后军?” 刘裕正色道:“不错,杀手比起正规军,有一点好处就是不怕死,而且动作轻灵,如果我军后军也是布下车阵,那这些人是有趁机潜入的可能,或者是放火,或者是破坏车阵,都是这些人的拿手好戏,一般的杀手,会给训练得懂汉话,会易容改扮,如果临时换上我军的衣甲,趁我军不备潜入,不是没有偷袭得手的可能,若是我军后方真的防备松懈,那后面跟着的甲骑俱装,可就会一涌而入了。” 庾悦脸色一变:“什么,后面还跟着甲骑俱装?” 刘裕淡然道:“连这些杀手,轻兵都绕过来了,更不用说大队的甲骑,刚才我们就知道,起码四万骑以上绕过了右翼,直向后军,只这千人左右的杀手,断不会有这种气势,他们的后面,一定跟着两万以上的甲骑,很可能,这会儿的甲骑俱装,已经在烟尘之中换装,开始准备攻击了。” 王镇恶沉声道:“那现在该如何应对?要不要给后军的沈云子下令,让他…………” 刘裕摆了摆手:“不用,云子身经百战,我想他已经会明白敌军是怎么回事了,这是吴地轻兵难得表现的机会,这一仗,我不下令,完全让他们发挥。” 王镇恶的眉头一皱:“可是吴兵一向轻果,纪律性不足,打起来很容易失去控制和约束,以前我和沈田子合作过,江乘之战,他就是追杀得过了头,差点乱了阵型,就算大帅不想直接下令,最好也要在后面作出相应的布置,以免…………” 刘裕微微一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们看,云子现在已经散开前面的拒马,拉开阵型,隐藏本方的实力,准备诱敌入阵了,我想,这一战,吴兵一定会证明自己的实力!” 晋军后军,阵外。 明月的秀眉深蹙,看着两百步外,门户大开,阵形散乱的晋军,地上乱七八糟,杂乱无章地散布着一些拒马,木栅,十余辆手推车,七零八落地倒在地上,看起来,这是一座正在准备建立,却是临时散乱的营寨,因为敌军的出现,这些建营的民夫们,四散奔逃,而“燕军来了,快逃命啊”的声音,响彻四处。 明月的身边,一个全身黑衣,背着双刀的杀手,名叫灰狼,笑道:“大姐,看来国师是谨慎得过头了,这刘裕也没传说的这么神嘛,他还是想在这里立营。” 另一个叫铁猴子的,身形矮小的杀手,拿着一把短枪,冷笑道:“摆出一副一天决胜的样子只不过是给前方作战的士兵们看的,为的是激发他们的斗志,让他们有进无退,但这后军,还是要安营扎寨的,毕竟大燕有十几万兵马,就是十几万头猪,也不可能一天杀光呢。打不完,自然也得安营扎寨,来日再战呢。只不过,刘裕的这些算盘还是给我们撞破了,这后方建营,才建了一半,就给咱们撞上啦。” 明月还是有些犹豫:“只是,这会不会是刘裕的诱敌之计?他可是狡诈得很啊,就是今天,我军也吃过几次大亏了。” 灰狼舔了舔嘴唇:“这可是后军啊,大姐,刘裕想诱敌,也只会在正面和两翼,在这大后方诱个啥啊。大姐啊,机不可失,失不再来,这一次,就是咱们立大功的好机会啦,刘裕的几万军队里,总要有个几千不能打仗的民夫,辅兵,总要有人做些杂事的,现在这些人给咱们吓得四散奔逃,只要我们跟着杀进去,然后再跟着他们大叫,燕军来了,快逃命啊!一定会让敌军的全军动摇,甚至崩溃呢。” 明月咬了咬牙:“可咱们毕竟是杀手,搞短兵相接还行,这种骑兵突击,非我所长,就算这些人逃了,刘裕也一定会派预备部队来堵这个缺口的,就凭咱们这点人,到时候陷在里面,只怕会全军覆没!” 铁猴子眨了眨眼睛:“不是后面跟着大队的甲骑俱装嘛,大姐,只要咱们发出号令,召唤甲骑来援,跟着咱们一起冲阵,那不就结了嘛,大姐,不要犹豫,下令吧,弟兄们愿意跟你一起,建功立业!” 明月咬了咬牙,一挥手:“放狼烟,跟我冲!都打起精神来,燕军来了,快逃命啊!” ===第二千六百七十八章 铁骑狂奔欲破阵=== 晋军后阵,西南侧,五里外。 一条八尺大汉,全身上下给两层生铁铠包裹得严严实实,外面再罩了一头冰原雪狼的大皮,大开的狼嘴之中,是一张巴斗般的大脸,上面扭曲着四五道几寸长的疤痕,看起来,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他的眼中放着凶光,对着身后五千名正在给战马披甲,全副武装的骑士们厉声喝道:“动作快点,再快点,一会儿误了冲击,什么后果自己清楚!” 此人正是甲骑俱装的副统领慕容广,也是一员多年来一直跟随慕容德的宿将了,身经百战,战功赫赫,若非如此,也当不上这甲骑俱装的将领,甚至连他的这个慕容姓氏,也是因为立了功后给赐的,而他原来的那个低贱的破六韩的匈奴仆从部落姓氏,已经无人再提了。 大风吹过,慕容广的耳朵动了动,喃喃道:“这些汉话是什么,喂,段不落,你懂汉话,听清楚了吗?” 段不落是慕容广身边的亲随护卫,为人机灵,通晓多种语言,自然,也包括这汉话,平时里多半是充当慕容广出来劫掠汉人村落时,恐吓威胁汉人们交粮交绢交女人时的翻译官,这会儿,他竖起耳朵,听了几句顺风传来的话,脸上露出了喜色,笑道:“广帅,大喜事啊,他们在喊,燕军来了,快逃命啊!而且不是一个人在喊,是有上千人在喊啊!” 慕容广睁大了眼睛:“真的是在喊逃命?” 段不落很肯定地点头道:“不错,千真万确。听口音,象是江南那边的吴人在喊呢,软绵绵的那种腔调,跟江北人的声音还不太一样呢。” 慕容广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明月姑娘他们是得手了。奶奶的,一个女人都比我们冲得快,冲的前!不过,为什么没有信号呢?” 他的话音未落,段不落激动而兴奋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广帅,狼烟,狼烟起来了,三股,黑的,全是黑的!” 慕容广手搭凉蓬,放眼看去,只见五里之外的方向,三股全黑的狼烟冲天而起,而随着这三股狼烟的腾起,似乎风中传来的那些“燕军来了,快逃命啊”的声音也大了不少,更多的人都在嚷着这个话。 慕容广哈哈大笑起来:“干得漂亮,你们都听到了吗?一下有这么多人在喊,那除了逃跑的那些晋人以外,明月他们肯定也已经杀入敌阵,开始跟着喊了,现在点起狼烟,就是要我们趁机跟进,一举破了晋军大阵。奶奶的,刘裕啊刘裕,你防得了前,防得了两翼,还是没想到,我们大燕的铁骑,可以绕到你后方要了你的命吧!所有人听着,别披马甲了,全都给我上马!” 段不落睁大了眼睛:“广帅,不急这一时吧,最多一刻钟时间,这马甲就能披好了,不然战马没有防护,我们…………” 慕容广恶狠狠地对着段不落一瞪眼,吓得他赶紧闭上了嘴,只听到慕容广的声音在他耳边回荡着:“你小子懂个屁!一刻钟时间披上马甲,再跑过去一刻钟,刘裕就算是头猪,也早就调兵过来了,你不会以为,就靠明月的那点轻装杀手,就真的能破了这晋军大阵吧。他们现在是运气好正好赶上对面后方连兵都没有,只有些民夫辅兵才能得手,要是披了甲再过去,只怕连给他们收尸都来不及啦。正好马不披甲还能跑得快点,给后方的国师放信号,就说我军先去接应了,请他速速来援。” 他说着,一挥手中的金瓜锤,对着后面正在纷纷上马的军士们吼道:“各队听令,全军急袭敌阵,入阵之后,见人就杀,不许掳掠,每队落在最后一个的军士,战后不许分配任何战利品,罚没为奴!” 听到这些话,无数铁骑顿时就四蹄翻飞,一片苍甲狂潮,如同海洋,涌向了五里之外,晋军后军的方向! 晋军,后军。 明月骑在马上,四处冲突,她的身边,还有百余名护卫跟随,灰狼和铁猴子紧紧地跟在她的身后,一边策马奔腾,一边高声叫道:“燕军来了,快逃命啊!” 明月突然举起了手,止住了战马,这让后面的百余骑一下子收不住速度,几乎有数骑相撞,这些并非以骑术见长的杀手们,好一阵勒缰鞭打,才让座骑们稳定下来,场面有些小小的混乱。 灰狼奇道:“大姐,怎么突然停下了?” 明月皱着眉头,一指四周:“我们进阵也有几百步了,你们可曾看到杀到一个晋军,或者是民夫?” 铁猴子举起短枪,一指前方百余步处,几十个身着布衣,扎着头巾,发足狂奔的人,说道:“前面不是有这些人嘛,咱们就是追着这些人入阵的啊。” 明月摇了摇头:“我们刚入阵时就追着他们了,怎么追到这里了还没追上?这些人跑得可真快,你觉得他们会是民夫吗?” 灰狼勾了勾嘴角:“听说北府军的训练,要一天往来跑上百里,当年桓温败逃时,也可以四五天就逃出去八百里,这些晋人,打仗不行,逃命的时候速度快点,也不奇怪吧,再说这鬼地方到处散落着木头,推车之类的玩意,影响我们骑马的速度,要不然,只怕早就追上了!” 明月的脸上闪过一丝警惕:“你们懂什么?要是连我们骑马都追不上这些民夫,那八成是要出问题了,你们自己也平时是下马当杀手的,自问这跑步的速度,比得过那些人吗?” 铁猴子睁大了眼睛:“哎呀,还真是如大姐所说的,刚才光顾着追没留意,看这些人那两条腿,那飞奔的速度,比我们都不弱啊,难道,我们…………”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怪笑声从右侧的地上响起:“现在才反应过来,太晚了!今天,就是你们的葬身之地!” 说话间,只见一个壮如熊罴的巨汉,从尘土中一跃而起,跟随他同时跃起的,则是几百名身手矫健,手持短兵的剑士,一堆飞刀手戟随着他们的跃起,扑面而来,伴随着他的吼声:“见了阎王就说,杀汝者,沈家老三,沈田子是也!” ===第二千六百七十九章 吴兵大战杀手团=== 随着沈田子的怒吼声,一堆飞刀,手戟,短斧之类的暗器,破空而出,灰狼大叫一声:“当心!”一个侧滚就从马上滑下,落到了地上,毕竟是身经百战,杀人无数的顶级杀手,这下反应速度,远胜常人,但就在他落地的一瞬间,刚才骑的那匹马儿,却是一身长嘶,倒了下来,另一侧的马身之上,中了三把飞刀,刀至没柄,鲜血顺着刀柄横流,四蹄奋力地挣扎了两下,把那刀口越扯越大,肠子都流了出来,很快,就这样死去了。 而灰狼一个滚翻,从地上滚出了六七步之远,避免了给自己的座骑压到,就在他弹起的一瞬间,沈田子的手中挥舞着一把巨斧,也跟着跃过了那死马,他哈哈一笑:“身手不错嘛,看来也是个高手。” 灰狼咬了咬牙,他左右一看,已经有二十余名本方的手下,中刀落马,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他们几个头目的身手。他一把抽出了手中的长剑,转头对着身后的明月厉声吼道:“大姐,快闪,我这里拖着他们!” 铁猴子从马上一跃而下,两手紧紧地握着短枪,一声长啸:“你是吴兴沈家的人?” 沈田子傲然一笑:“不错,我是沈家的老三,沈田子,看你们的装束,也不是那些南燕鲜卑人,既然是汉人,为什么要帮着异族作恶?!” 明月咬了咬牙,长剑一挥,一把粘在剑身之上的飞刀,给抖落于地,从这一下,可以看出,她的功夫显然在两个手下之上,至少端坐马上也能打落这些暗器突袭,她的眼中光芒闪闪,直视沈田子:“吴兴沈氏也曾经加入过天师道,你们沈家五虎可是杀了很多晋军,为何要反过来为刘裕效力?!” 沈田子的虎目一瞪,冷笑道:“想不到居然是一个女人来带领这些杀手,我们吴兴沈家,一向忠心报国,以前是因为家父一时受奸人蒙蔽,以为是为国除奸,误入了贼窝,若不是大帅保了我们兄弟,给了我们一条立功自赎的明路,只怕我们早就悬首城门了。为了报大帅的再造之恩,我们兄弟和每个家丁部曲,都愿意为大帅效死,看你们的身手,也是我们吴地的功夫,若是你们肯改过自新,犹未晚也!” 明月哈哈一笑:“沈田子,你不要以为在这里设个埋伏,就能取胜了,大燕的铁骑已经杀到,就靠你们这些吴地剑士,又怎么可能挡得住甲骑俱装呢?这一战,输的一定是你们!” 沈田子笑着一挥大斧:“那就先解决了你们,再去会会那些传说中的甲骑俱装了,以前大帅和胖长史就一直说,我们大晋有内鬼,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今天,你们终于现形了,既然不肯归顺,那就拿下吧!” 他说着,就冲上了前来,灰狼和铁猴子二人齐出,刀矛并举,跟沈田子战成了一团,而还活着的杀手,也都纷纷跳下马,迎向了四面八方冲过来的晋军,顿时,刀光剑影,四下杀成了一团。 明月本能地一挥剑想要上,去听到灰狼的吼声:“大姐,快闪啊,告诉后面的大军这里发生的事!” 明月伸出去的长剑,顿时停在了半空,沈田子雷霆般的吼声在她耳边回荡:“别跑,有种下来战我!”可他一边吼,一边手中的巨斧带起风雷之声,卷起地上的片片沙尘,饶是灰狼和铁猴子两个一流杀手以二对一,竟然也都近不了他的身,给逼得连连后退。 明月的心下凛然,暗忖这下中了埋伏,只怕别的方向的杀手,也都跟自己一样给引诱伏击了。而这沈田子的天生神力,武功极高,又身着重甲,以自己的长剑与之在这里正面厮杀,恐怕也占不了便宜。 她转眼四顾,只这一会儿的功夫,身边的杀手就有十余人倒下,对方的吴地家兵,显然也是武艺高强,精于剑法之人,虽然多数人只是身着皮甲软铠,但出剑迅速,更兼两三人的剑阵合击,配合有序,本方的杀手往往一人要同时面对五六人的攻击,闪转腾挪这些身法又被这狭窄的战场环境所限,显然,再打下去,不消半刻,这剩下的百余杀手,就要全折在这里了。 明月咬了咬牙,一拨马头,长剑在马屁股上一扎,马儿负痛长嘶一声,四蹄翻飞,向着阵外就奔去,几个晋军剑士一见她要跑,连忙冲到了马前想要阻挡,只见明月素手连挥,几点暗芒一闪而没,两个冲在最前面的剑士一下子扔掉了手中的兵器,捂着喉咙,喉结之处已经开了两个血洞,鲜血和碎喉骨从这两个血洞之中涌出,后面的几个军士见此情况,不由得身形一顿,也就这一瞬间的功夫,明月飞驰而过,从这两丈左右宽的口子里驰了出去。 沈田子飞起一斧,劈断了铁猴子架起的短矛,顺带着重重地把斧刃砸进了他的前胸,铁猴子口中鲜血狂喷,仰面而倒,而另一边的灰狼,已经给他刚才一脚踢到了地上,沈田子放倒二人后,转眼一看,正好看到明月溃围而出,他气得一把抄起了地上的一副弓箭,搭箭上弦,正要向着六十多步外的明月的后背射去。 一阵劲风从他的身后袭来,沈田子的脸色一变,扔了手中的弓箭,一个旋身闪到了一边,却见那灰狼浑身是血,挥舞着手中的长剑,厉声道:“沈家老三,咱们还没打完呢,不死不休!” 沈田子咬了咬牙,抄起了刚才扔在地上的巨斧,大踏步地迎上了前:“想死是吧,我成全你!” 晋军后阵,阵外百步。 一阵阵的胡茄之声响起,五千燕军甲骑,已经在这里排开了阵型,与一般的骑队结成楔形阵,五十骑或者是百骑一队不同。这些甲骑俱装,却是以三百骑为一列,排成两里左右宽的正面,人皆双甲,马却是光秃秃的,不着寸甲,让人乍看之下,会觉得挺怪异的。而慕容广则倒提着一把大锤,策马军前,听着阵中传来的阵阵厮杀与惨叫之声,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 ===第二千六百八十章 诈敌入阵言词巧=== 段不落一脸的兴奋,手里提着一把大铁棍,一指对面散落一地的那些建材,木料,说道:“广帅,晋军这里果然没有防备,明月姑娘她们已经杀进去了,现在听那阵中的叫声,应该是在追杀残敌呢,起码进阵三百步了,我们再不出击,只怕功劳都要给人家抢光啦。” 慕容广的眉头一皱:“你这小子,就知道心急,刚才那些汉话喊的声音,怎么现在都听不到了?明月她们全都进去了,一个留在外面的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段不落的脸色一变,喃喃道:“是啊,里面都是杀人的声音,却没有那些刚才汉人四散逃命时的叫声,难道,里面有什么变数?” 正说话间,两骑从阵中奔了出来,马上的两名骑士,身着劲装黑衣,手中提着的长剑,都给鲜血染得一片殷红。甚至那剑槽之中,还在流淌着一滴滴的血珠,颗颗落地,而剑身之上一些细小的崩口,更是证明了,刚才这两人杀了多少敌兵! 段不落沉声道:“站住,来者何人?” 左边的一骑,戴着一副苍色护耳,神情中透出一股精干,拱手道:“我等乃是明月大姐的手下,奉大姐的命令,特来这里迎接大军入阵!不知哪位将军主事?” 慕容广的嘴角勾了勾,暗道,这些人一口叫出明月的名字,装扮也与之前的明月手下无异,应该不会有错,不过,国师难道没有跟明月交代我们的身份吗,为何这两人连是我领兵接应都不知道? 念及于此,慕容广沉声道:“既然是明月的手下,怎么连谁人接应都不知道?” 右边的一骑,白面微须,气质沉稳,微微一笑,说道:“将军,我等都只是奉命行事的小兵而已,明月大姐让我们来这里接应大军,说是国师早有安排,我等只需要迎铁骑入阵即可。至于是哪位将军领兵前来,她并没有交代我们。” 慕容广的眉头舒展了开来,满意地点了点头:“那为何不在阵外就留下接应之人,全部都入阵了呢?” 右边的一骑,乃是沈云子所扮,他刚才指挥了沈田子伏击明月,也正好得知了对方首领的姓名,知道是个女人,于是将计就计,与沈庆之一起出来诱敌入阵,而在这之前,明月留在后军阵外放狼烟,并接应燕军铁骑的十余名杀手,也早就给沈林子带人解决了,听到慕容广这样问,他成竹在胸,平静地说道:“将军,大姐带的兄弟不多,也就不到千骑,而我们刚到时,这里光是四散逃奔的敌军民夫,辅兵就有一两千人了,看到我们一来,就扔下这些准备扎营的材料到处乱跑。因为我们人手不足,所以大姐下令,留几个兄弟放狼烟,其他的,全部入阵。” 他说着,一指二百多步外一座小丘,那里还有几缕黑色的残烟,从已经成为灰烬的三堆柴火中腾起,微微一笑:“就是小的点那柴堆的,点完后,大姐在里面发信号,要我们进去帮忙,我们就全进去了。” 慕容广这下再无怀疑了,笑着点头道:“小子,你很机灵啊,看你这模样,,应该是明月身边的左右手吧。” 沈云子以手按胸,按鲜卑军制行了个军礼:“小的云子,乃是明月大姐身边第一中队的队长,见过将军。不知将军如何称呼?!” 段不落得意地一指慕容广:“这可是咱们燕国大将军,甲骑俱装的副统领,南蛮校尉慕容广将军是也,你可要记好这个名字!” 沈云子连忙说道:“原来是甲骑俱装的慕容大将军,我等有眼无珠,还请将军原谅!” 慕容广摆了摆手:“罢了,看你们的骑术,也是不错了,在汉人中,殊为难得,这战你们若是表现得好,立了功,本帅可以保举你们加入甲骑俱装。” 沈云子心下雪亮,在南燕,每个军士都以加入甲骑俱装为荣耀,毕竟是最好的部队,无论是装备还是军饷,甚至是战后掳掠的分成,都要高出一般的部队很多,在以力称雄的胡人中,只有最好的战士,才能进这样的部队。 就在刚才那会儿的功夫,他跟慕容广说话的同时,也观察了一下这些甲骑俱装,也证明了自己一向以来的猜测,几乎每个马上的骑士,都要比之前见过的鲜卑骑兵要大上一圈,就连战马,也都是异常神骏,高大健壮。这些战士们手中的武器,多是势大力沉的锤,棒等重型钝器,多在几十斤重,却都可以单手持着,而每个人鞍架上都挂着起码三石以上的大弓,箭也全是比普通箭枝要长出一半的重箭,肉眼可见的精兵悍卒啊,沈云子心中感慨。 不过沈云子还是沉声道:“多谢大将军的美意,只是我等不过是有些刀剑功夫的杀手谍者,并非精于骑射的甲骑勇士。而且我们跟随大姐多年,受到她很多的恩惠和照顾,就算将军看得起我们,也需要大姐的同意才行。云子不敢擅专。” 慕容广点了点头:“还挺讲义气的,云子队长,本帅越来越喜欢你了。对了,现在里面的战况如何?” 沈云子连忙说道:“我们随大姐一路杀进去,这后军的晋军民夫,四散奔逃,我们也是一路追杀,大姐说,我们人少,最好是趁着敌军混乱,驱着这些逃兵,直冲敌军中军那里,所以,我们分了一些兄弟四处去放火,制造混乱,大部分的兄弟,却是跟着一路追杀,已经离刘裕的帅台,不到一千步啦。” 段不落哈哈一笑:“云子队长,你们真有本事啊,前锋和两翼的大军死了几万人都无法入阵,你这里不到千人,居然就能杀到刘裕帅台不到千步的地方,这战要真的大破晋军,你们可是立了大功啊。” 沈庆之摸了摸自己的护耳,说道:“可是大姐在敌军中军那里,碰到了大批从中军前来的晋军步兵,都是重甲长槊,但阵形散敌,应该是临时调来堵后军口子的。所以大姐让我们火速来搬救兵,要是迟了…………” 慕容广直接用大锤一指对面的阵营,沉声道:“全军听令,随我入阵!” ===第二千六百八十一章 黑袍道破心中谋=== 晋军,车阵,右翼外,五里。 一处荒丘之上,黑袍抱臂而立,两千余重甲铁骑围绕在小丘后方两百步左右,一股死亡和恐怖的气息,让这些燕军勇士也为之胆寒,不自觉地想要离此人越远越好,若不是职责所在,必须护卫全军主帅,只怕他们巴不得退得更远。 但是有一个人,一身军士的装束,身着皮甲,蒙着面,站在黑袍的身边,略黑的肤色,与那些白晳的鲜卑军士有所不同,尤其是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时不时地透出一股冷厉,他的目标落在几十里外的晋军后阵方向,喃喃道:“真的打进去了吗?” 黑袍轻轻地摇了摇头:“看来还是给刘裕算计到了,刘裕要是真的对后军不设任何防备,那也不是刘裕了。” 这人的脸色微微一变,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还是忍住了。 黑袍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渊明,你不用担心你师妹的本事,就算中了埋伏,她也应该是可以杀出血路逃出来的。” 陶渊明拉下了面巾,露出了一张充满了担忧的脸,叹道:“可是,可是那毕竟是刘裕,如果是他设下的埋伏,那只怕…………”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刺得陶渊明收住了嘴,只听到黑袍冷冷地说道:“刘裕的目标可不是明月这点人,而是想诱几千甲骑俱装入阵,然后伏杀。所以,明月够聪明的话,不会向着后军的方向突围,而应该是往阵的两侧跑,她是优秀的杀手,谍者,精通易容,只要趁乱,是可以逃掉的。” 陶渊明叹了口气:“师父,我不明白,你明知是埋伏,为何还要这样送呢?就算师妹能跑掉,那上千精锐杀手,也是神盟多年不易培训出来的啊。还有南燕的甲骑俱装,那可是王牌主力,送在里面,不是太可惜了吗?” 黑袍摇了摇头:“刘裕的大军主力,仍然是在前锋和两翼,这是我之前用几万条性命试出来的,后军这里,就算有些埋伏,也不至于能轻松吃掉我这几千人马,除非刘裕动用预备队。把中军全部空出来。” 陶渊明的脸色一变:“师父是要刘裕调动中军兵力?” 黑袍微微一笑:“我要他把所有的力量全用上,南燕的军力是他的近三倍,四万围攻,后军突破,不管他是有多少埋伏,人手终是不足,这前面几千人攻进去,就算要伏杀他们,也需要时间,而且神盟杀手装备不足,不利阵战,姑且不说,但是慕容广的飞熊军,可是甲骑俱装,多年征战的勇士,战力之强,不在北府军之下,慕容广并非慕容部落之人,靠着战功硬是当上了一向只从慕容部落挑选将校的甲骑俱装的副将,自有其过人之处,就算中了埋伏,也不会象公孙归那样迅速给人解决掉。” 陶渊明舒了一口气:“那就好,能把师妹救出来当然是最好,想必他们也能靠着硬实力,杀出血路,破阵而出。” 黑袍摇了摇头:“不,我不要他们出来,我要他们继续在里面战斗,刘裕兵力不足,故设空阵计,诱我军入阵,造成大量杀伤后想要吓退我军,不敢再攻他后军,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陶渊明的脸色一变:“师父是如何看出此布置的?” 黑袍冷笑道:“若是有意围杀歼灭我军入阵部队,这时候应该关闭阵门,然后鼓号大作,全军突击,震慑我军心理的同时,以最快的速度,最猛烈的攻击来歼灭,就象之前他们前锋灭掉公孙归的突骑那样。” 陶渊明的眉头紧皱:“可是师父在这里看不到那边的战况,只听这些喊杀声和鼓角声,就真的能知道战况吗?” 黑袍微微一笑:“如果我连这点听鼓角与喊杀声就知道战况的本来也没有,那还当什么大帅呢?” 正说话间,一骑从远驰来,直向这小丘,外圈的十余名重甲骑士上前想要拦阻,黑袍摆了摆手,中气十足地让一百多步外的这些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让他进来,他是斥候!” 这些骑士们行礼而退,陶渊明趁机又拉上了面巾,只见一个背插四根大羽的轻骑驰过,在丘下十步左右的地方大声道:“前方慕容兴宗将军来报,甲骑军飞熊师已经攻入敌军后阵,而飞虎,飞马,飞豹三师亦已经在敌后军十里外集结完毕,请下达下一步的命令!” 黑袍冷冷地说道:“传令兴宗将军,全军押上,在晋军后阵那里集结,人马全都披甲换装,然后步步推进,稳扎稳打,没我的命令,有进无退,死到最后一个人,也不能退后一步!” 斥候咬了咬牙,行礼而去。 陶渊明睁大了眼睛:“师父,你这命令下得…………,刘裕真的有实力吃掉这两万多甲骑俱装?那可是南燕纵横天下百年的精锐啊,就算是刘裕全军,恐怕也没这个本事。” 黑袍摇了摇头:“战争是残酷的事情,也是最美妙的杀人艺术,不一定是要看人数的。就象之前贺兰卢的火攻冲阵,瞬间就给上百部八牛弩打崩,甲骑俱装虽然是武装到牙齿的重甲骑兵,但也不是大罗金仙,如果刘裕真的有办法把两翼的兵力和中军的预备队集中过来围杀,还是有全军覆没的可能!” 陶渊明咬了咬牙:“既然如此,师父为何不等敌情查明后,再作行动呢?明知敌军中有布置,还要这样继续?” 黑袍微微一笑:“我说过,刘裕是想故布疑阵吓退我军,不敢从后军突破,这样可以弥补他兵力不足的弱点,今天这一战如果他不败就是胜,燕军除了十万左右的精锐,其他是临时召集的乌合之众,今天死了不少精兵,再不能破阵,则乌合会气夺,也许连夜就会溃散,那明天再战,我军只会更弱,所以,成败取决于今天这一天,刘裕的后军才是真正的命门,我不惜把最精锐的甲骑俱装持续投入这里,就是逼刘裕调各处精锐来援,在这里跟我决战!” ===第二千六百八十二章 黑袍阵前训渊明=== 陶渊明若有所思地点着头:“确实是这样,师父不愧是兵法大师,对这些的把握,无人能与您相比。” 黑袍叹了口气:“还不是给刘裕这小子逼的。想不到我纵横一世,所向无敌,本以为可以修仙成神,再不理人间俗务,却碰到这样强大的对手。”说到这里,他突然笑了起来,“不过这样也好,在成仙之前,能打败最强的人间王者,也可不留遗憾了,说到底,刘裕也算是一路给我磨炼出来的,算得上是我的半个徒弟,也算是你的半个同门了,渊明。” 陶渊明微微一笑:“只可惜他不识时务,不知天命,如果早早跟着慕容兰一起归顺师父和主公,加入神盟,也不至于这样。” 黑袍叹了口气:“我唯一失算的,就是慕容兰居然可以不怕我的禁制,最后反过来因为刘裕而背叛了我,渊明,你会步她后尘吗?” 陶渊明的脸色一变,连忙半跪了下来,沉声道:“徒儿受师父一世之恩,粉身碎骨无以为报,怎敢…………” 黑袍冷冷地说道:“好了,跟我来这个没用,也不是第一次跟你说了。你现在肯乖乖听话,为我所用,无非也就是脑子里的那个东西罢了,慕容兰自幼作为死士来训练,所以不畏生死,最后敢叛我,而你,这世上没有人比你更想活下去。所以,我得提醒你一句,你是聪明人,如何选择,你自己看着办。” 陶渊明咬了咬牙,仍然跪在地上:“师父都已经说得这样清楚了,渊明也无话可说,只有用行动来证明我的忠诚。这回我奉主公之命前来观战,与您联络,甚至连师妹都没有见一面,不就是对您的忠诚,胜过了自己的私情嘛。” 黑袍微微一笑:“渊明,你要明白神盟的规矩,在这里不讲感情,只讲实力。没有那个本事,是不配将来位列仙班,永享长生的。忠诚是第一位的,暂且不提,比如慕容兰,能力多强你清楚,但不忠诚,那只有万劫不复。”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说道:“就象你和你师妹,虽然你们感情很好,但为什么你主公要把你们两个分头派来找我呢?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中间的意思吧。” 陶渊明的脸色一变,急着拱手道:“师父,师妹这些年对你,一向是忠心耿耿,死心踏地啊,她是杀手,只会执行任务,从来没有什么自己的想法,请您…………” 黑袍冷冷地说道:“慕容兰也是杀手,结果呢?” 陶渊明摇着头:“不一样的,不一样的,慕容兰她,她是受了刘裕的蛊惑,起了真的爱心,这才会…………” 黑袍微微一笑:“啊,是爱情,我差点都忘了这世上还有这东西了。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慕容兰,让她重新让老夫知道了这么伟大,高尚的人间情感,是不是呢?不过,你跟你师妹从小一起被我训练长大,青梅竹马,看你陶公那运筹帷幄,玩转天下的手段,那面对万千险恶仍然处变不惊的定力,居然会为了明月向我下跪求情,看来,这真爱又一次让老夫体会到了啊。” 陶渊明紧紧地咬着嘴唇:“师父,明月是绝对忠于你的,就象你让他带着部下试阵,明知是危险,她也义无反顾地去了,足以证明她的忠诚了啊。” 黑袍冷冷地说道:“可是,你好像比她更担心这次的死活啊,现在恨不得让我马上出兵,帮你救出明月,对不对?” 陶渊明咬了咬牙:“渊明只是觉得,明月毕竟对师父和主公有用,她是顶尖的杀手,在慕容兰不愿为您所用后,是最适合行动的人选,现在您已经试出敌阵的虚实,白白地牺牲她,没这个必要。” 黑袍冷笑道:“让她去试阵就是冒险了,所有这样冒险的人,我都要做好已经死了的心理准备,更不可能为了救这些人而放弃我的计划,这不是针对明月一个,而是用兵之道。不然啥叫慈不将兵呢?渊明,你自己在驱使手下时,会出于感情,去救某个人,宁可冒着计划失败的风险吗?” 陶渊明的脸上肌肉都在跳动着,眼中光芒闪闪,手却也渐渐地握成了一个拳头。 黑袍看着陶渊明的样子,微微一笑:“慕容兰的事情,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再优秀的手下,一旦动了情,也会生出异心。你看,我还没对明月怎么样,你就开始对我有意见了,那要是明月真的这回死在阵中,你…………” 陶渊明突然从地上站了起来,咧嘴一笑:“要是师妹真的这回不幸送命,那也是她命中有此一劫,无缘修仙成功,渊明没什么可惜的。” 黑袍有些意外,看着陶渊明,目光闪闪:“你真的能这样想?” 陶渊明点了点头:“渊明当然是这样想。我活着不是为了她,而是为了自己,您说得对,生死有命,如果她没本事逃出来,就说明她没有这个命,去永享仙福。那我虽然遗憾,却不可惜。更谈不上去责怪师父了。” 黑袍笑了起来:“渊明果然是聪明人。你能这样想,我就放心了。不过,你也应该知道,为师派了两万甲骑俱装入阵,就是给足了救她的机会,能不能自救,就是看她自己的了。” 陶渊明正色道:“谨遵师父的教诲。” 黑袍拂了拂身上的尘土,说道:“好了,在我决定下一步命令之前,你先说说,这回斗蓬派你来,想要说什么,做什么?” 陶渊明说道:“主公托我问你,他已经安排了卢循在岭南起事,刘毅那里,也有机会可以借机攻略,要不要现在动手?” 黑袍的眉头皱了皱,说道:“不是原来说,如果我这里得手,就不要他做什么吗?为何又要动这两枚棋子?” 陶渊明勾了勾嘴角:“大概是怕这里战况不利,他那里出手来不及吧。” 黑袍冷冷地说道:“仗还没打完,等我真的不利再说。而且,他现在做这些事,也对我此战无助。” ===第二千六百八十三章 欲使黑袍不得归=== 陶渊明有些意外,站起身,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说道:“可是无论此战胜负,主公都是一番美意,而且,也不止是为了师父你,更多的是为了对付刘裕,不管刘裕这仗能不能胜,我们都要做到让他再也回不了京城!” 黑袍冷笑道:“恐怕,让你来的人,比起刘裕,更多地是希望我永远也回不了建康吧。” 陶渊明的脸色一变,马上低头行礼,不敢面对黑袍的目光:“师父请勿多心,主公和渊明绝无此意。渊明只是,只是奉命行事。” 黑袍冷冷地说道:“渊明,你可从来就不是一个奉命行事的人,只会奉命的,那是明月,不是你。我们看重你的,就是这种可以独当一面,临机决断的本事。在所有使徒中,你在这方面是数一数二的。罢了,就算他真有这样的心思,也不会告诉你。你不用担心什么。” 陶渊明松了口气,直起了身子,说道:“主公跟渊明确实商量过后续的变化,我们都觉得以师父的将帅之才,刘裕绝无胜的可能,所以主公的布置,是想让刘毅趁着刘裕的失败,联合谢混,郗僧施等世家弟子,再说服司马德文,以皇命诏书的形式解除刘裕的所有职务,让他以刘牢之的先例,白身从军。留在江北不得回京。” “而刘裕手下的将士,打了败仗后会比以前更迫切地思乡想家,断然不会陪着刘裕在北方长留,如此一来等于用这种方式把刘裕跟他的部下分离,没了军队的刘裕,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到时候只要师父挥师南下,攻打江北,而主公在朝中配合,对援军和军粮的事情加以阻挠,那刘裕就算有三头六臂,也绝无活命之理了。刘裕一死,北府军群龙无首,何无忌,刘毅,甚至是刘敬宣等人会争权夺利,甚至引发新一轮的内战,这时候再让岭南的天师道趁虚而入,就能一举夺取天下!” 黑袍一动不动地看着在那里口沫横飞,眉飞色舞的陶渊明,一直等到他说完,笑容还留在脸上,伴随着陶渊明最后一个有力的手臂下挥的动作,仿佛是给了刘裕致命的一击,他摇了摇头,平静地说道:“渊明啊,你最大的问题,就是谋略有余,将才不足,对这战场之事,比起那些世家子弟,也好不到哪里去。刚才你的这套分析,看似有理,实则不堪一驳,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这些事情,绝不可能发生!” 陶渊明微微一愣:“为何不可能发生?” 黑袍勾了勾嘴角:“刘裕不是桓温,他北伐就是想灭我南燕,收复汉人失地,而不是打几个胜仗为自己捞政治本钱,所以你看他这回出兵,那是马不停蹄,连山南州郡都不怎么巩固,直接就全军强行穿越大岘山。” “过山之后,他不扎营,不休整,六万大军就这样以车阵为掩护,强行攻击临朐城,这是兵法上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拼命打法。对付这样的刘裕,我退上半步,南燕也就要崩了,别无选择,只能在这里决战。今天这战况有多惨烈,你也看到了。此战就是决定两国的命运,就在今天,今天过后,要么大胜,要么灭国,没有第三种可能!” 陶渊明讶道:“真的就一天能决胜负?还是决定两个国家命运?” 黑袍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如此,刘裕和我都没有退路,如果他输了,重装步兵根本无法逃过骑兵的追杀,又没有营寨可以据守。只会全军覆没。而我这里集中了几乎全部南燕的精锐,慕容超也是御驾亲征,如果输了,那南燕必灭,就算逃回广固,也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说到这里,黑袍顿了顿:“也许,你主公的那些个安排,只有在这种情况下才有作用,能解救在广固被围的我。不过,如果刘裕真的大胜,刘毅是不敢跳出来跟他作对的,哪怕现在这样胜负未知时,刘毅也绝不敢在后方捣乱。” 陶渊明咬了咬牙:“那就提前让卢循和徐道覆起兵,攻打京城,如何?” 黑袍摇了摇头:“暂时没这个必要,且不说天师道的两个首领同样是野心勃勃,难以驾驭之辈,就算他们起兵,从岭南到建康,也是千山万水,刘裕走时作了布置和安排,刘毅的豫州,何无忌的江州,刘道规的荆州,都各有数万兵马,只靠广州的那几万天师道和蛮人,想要打到建康,就算有他的暗助,也是难于上青天。我如果真的兵败,哪怕是能逃回广固,恐怕也坚持不到天师道起兵,逼刘裕回救的时候了。” 陶渊明看了一眼远处的晋军后阵方向,只见烟尘涨天,甲骑俱装的大量带有飞熊图案的旌旗在招展,铁蹄踏地的声音,就连十余里外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这就是燕国的铁骑吗?果然是气势惊人,刘裕的后军既然给打开了,就没有能挡住铁骑的道理,这一战,我不相信师父会输!” 黑袍勾了勾嘴角:“凡战,未虑胜,先虑败,我得做好最周全的考虑才行。斗蓬的这些布置,对我在战场上并无作用,在战后的用处也不大,他这么搞,倒是为了他自己,不管前方胜负如何,他都能趁机在建康掌权。现在王神爱也跟着刘裕出来了,玉玺落在司马德文手中,斗蓬应该有很多办法去让这位王爷,下达他想下达的命令。渊明,你就是帮他做这事的吧。” 陶渊明咬了咬牙:“师父,神盟的规矩你知道,如果是主公下的令,我是不能向任何人透露的,包括您在内。我只能说,现在我需要把主公的意见向你转达,征询你是否同意,我也好去复命。”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如果只是个传令的,断然用不到你这样的大才,而且,要实现他的计划,操纵司马德文,那关键的一个人就是刘婷云,能联系到刘婷云的,也只有你了。可你却现在出现在这里,说明此地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你去办,现在,告诉我你要办的事!” ===第二千六百八十四章 木甲护盾保弓手=== 陶渊明的眼中光芒闪闪,紧紧地咬着嘴唇:“师父,不要逼我,这不合神盟的规矩!” 黑袍冷冷地说道:“神盟一向是双首领制,无论你是在为谁办事,另一个首领也有权知道你行动的内容。你的行动可以向别人保密,但不应该向我保密,明白吗?” 陶渊明叹了口气:“可是主公下过令,要我对任何人都不能透露此行的目的,违令的话,就是背叛神盟,必会诛灭!” 黑袍的眉头一皱:“我明白了,果然不出我所料,你们这次,还真的是冲着我来的啊。” 陶渊明叹了口气:“师父,你们两位神尊的事情,是我们这些小小使徒不敢猜测也不想了解的,只是他既然这样下了令,那我若违反,小命必然不保。我这里的一举一动,他也一定会知道,还请您不要再逼我了!” 黑袍冷笑道:“我猜得出来,无非就是慕容兰和贺兰敏那里的事,作为神尊,可以随时给使徒下令,只是可叹斗蓬,到了今天,还对刘裕存有幻想,对慕容兰存有幻想。之所以我们对刘裕失去控制,就是他在这点上过于自信,以至于到了现在这地步!” 说到这里,黑袍看向了陶渊明,冷冷地说道:“行了,你也不用说了,现在,去做你的事吧,我不想知道,也不想管。” 陶渊明点了点头:“那主公问您的事情,我如何回复呢?” 黑袍冷冷地说道:“你让他自己看着办好了,我若是战败,那命就系于他手,他想如何救我或者是坐视刘裕灭我,都是他的选择。我若是战胜,自然也不会让他这么搞,他是聪明人,知道会收手。” 陶渊明微微一笑,拱手道:“师父果然是智计百出,渊明佩服之至,渊明这就走,且祝师父此战能得偿所愿,大破刘裕!” 说到这里,他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就奔下了小岗,面具重新戴上了他的脸,一匹早就等候多时的骏马一声长嘶,陶渊明翻身上马,在几个骑卫的伴随下,绝尘而去,很快,就消失在了北方。 黑袍面无表情地看着陶渊明离开,一个燕军副将,四十多岁,中等个子,白面微须,走上了小岗,正是慕容超身边的亲信,也是这支两千多人的宿卫军的将领悦寿,他看着黑袍,沉声道:“国师,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慕容兴宗将军的两万甲骑已经全去了晋军后军方向,刘裕也绝不会坐视就这样给突破,一定会调精兵猛将去堵口的,这样的决战,您不亲临指挥吗?” 黑袍摇了摇头:“两翼和前锋的战斗也同样重要,难道我可以一分为四,到四处去指挥吗?” 悦寿连忙低头行礼道:“属下不敢,只是,只是在这里,在这右翼之外,既不能指挥后军方向的作战,也不能指挥这右翼的战斗,属下实在是…………” 黑袍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急什么,这一切都在我的预料之中,悦将军,我知道作为宿卫将领,渴望在此战中建功立业,而作为大燕最精锐勇猛的战士,也自然不会让你们在这里浪费时间,只要时机一到,我保证,你们一定会有战斗的机会!” 说到这里,黑袍顿了顿,看向了后军的方向,嘴里喃喃道:“那就要看你配合得如何了!” 晋军,前锋。 “呜”“啪”,又是一阵箭雨腾空而起,来自于那二百多个木甲机关人的齐射,一阵箭雨,划破长空,狠狠地落在百步之外,晋军步兵方阵之后,而就在这阵箭雨落阵的一刹那,晋军的步兵方阵内,突然顶起了数百面大盾,立于战士们的头顶,那气势汹汹下落的箭雨,顿时就在这些插满了箭杆的大盾上再次站立,鲜有几枝箭,从盾牌的间隙中透过,钻进了盾阵之中,造成了几声闷哼声,几面盾牌因此而倒下,却又给很快地顶起,再次形成一道牢不可破的顶蓬。 几百个木甲机关人之后,也站着四五千名弓箭手,他们个个膀大腰圆,一看就是臂力过人的勇士,在木甲机关人一阵发射之后,他们也在各自队长的指挥下,搭箭上弦,把射击角度拉到最大,然后向天空吊射,长箭划出巨大的弧线,穿破天空,直达百步之外,很快,又是对对方的盾牌顶蓬,再次形成了一次箭雨倾袭。 两轮弓箭射完后,对面的顶蓬突然打开,两千多枝箭矢,顿时遮盖了天地,其射速与远度,明显比刚才燕军这里的两轮箭袭要来得远,来得准,大多数箭矢,直接飞过了百二十步的距离,不仅在这些高大的木甲机关人身上,钉上了成百枝的箭枝,射得那外罩的甲衣和木质的力臂上,到处都钉着残箭,更是有不少箭枝,越过了木甲机关人,直接落到了后面站的弓箭手人群中,让密集布阵的燕军箭手,顿时就倒下了几十个。 张纲的眉头一皱,转而左手换上的一面绿旗急挥,他的命令给几十面军号迅速传到了前方,木甲机关人极有默契地抬起了左侧的外臂,一面五尺方圆的巨型大盾,仿佛是整片门板,就这样给抄在了这木甲机关人的臂上,斜向上举,两百多面这样的盾牌一字排开,等于在后方十步外的弓箭手们面前,形成了一道巨大的,遮天蔽日的屏障,只听到箭枝钉盾的声音不绝于耳,如同雨点打在马车顶上的那种声音,可是那致命的弓箭,却是再难有射向弓箭手们的时候了。 段晖满意地点了点头:“张尚书果然是巧夺天工啊,想不到这木甲机关人,不仅可以主动射击,还可以掩护后方的弓箭手,妙啊。” 张纲微微一笑:“这些机关人的设计,就是为了对付这些北府军,或者是重甲步兵的,不过,对方的阵中,也有大盾上顶,想要光靠远程打击打乱其阵型,怕是不容易,段将军,咱们的重甲步兵,可以上了。我这里的木甲机关人,一定会提供足够的支援和掩护的!” ===第二千六百八十五章 重步出阵两强会=== 段晖的眉头微微一皱:“你的这些个木甲机关人不会出问题吧,百步距离,弓拉得稍微松一点,那可就会射到我军自己头上了。” 张纲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满之色:“怎么了,段将军,你是在怀疑我的这些木甲机关人吗?他们的表现你又不是没有看过,那可是不会出任何错的!” 他说着,手中的旗子往下重重地一挥,一阵机关响动,齿轮转动的声音响过,两百多部木甲机关人,全都收起了手中举着的那门板一样,插满了弓箭的大盾,手臂也下垂,它们右手外臂的抄起了插在地上的大刀,对着盾牌就是一挥,只听一阵“噼哩啪啦”的声音不绝于耳,那些插在盾面之上的箭杆,就给大刀锋刃所砍断,箭杆连着箭尾落得满地都是,只有那不到两寸,还留在盾面之上的箭头,还在微微地晃动着。 随着大盾的落下,早已经在木甲机关人后重整了队形,作好了发射准备的燕军弓箭手们,又是举弓向天,远远吊射,这一回,他们分成了三排以上,轮流击发,只见箭雨一阵阵地腾空而起,伴随着木甲机关人肩头所发的弓箭,一波接一波,几乎从不间断,居然与那晋军阵中弓箭击发的频率,也相差不多了。 段晖长舒了一口气:“你的这些木甲机关人,还真的是如指臂使,只是,若是此物如此好用,是不是可以直接用他们来冲击敌阵呢?” 张纲的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这一切都要听国师的安排,现在,还不是时候!段将军,不要犹豫了,上吧!” 段晖点了点头,转身对着身边的传令兵沉声道:“传令重装步兵上前,第一阵三千人,列阵进攻敌阵。” 那传令兵的脸色微微一变:“将军,敌军阵中可是有那可怕的八牛弩啊,以步兵的密集阵型上前,若是…………” 段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国师说了,敌军的八牛弩只安排在两翼,正面没几部的,你只管传令就是,我会对我部下的生命负责!” 那传令兵连忙吹起了号角,站在木甲人身前,持盾立槊加以保护的三千多名重装长槊手中,也相应地响起了阵阵急促的鼓角之声,军官们声嘶力竭的粗野吼叫声,响彻天空,而战士们则不停地以战靴踩踏,以长槊的槊尾顿地,迎合着这些命令,时不时地发出狂野的战吼之声,显然,这是在作列阵肉搏前最后的准备。 张纲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士们的气势很盛啊,一点也没有受前面战局不太顺利的影响,这很好。” 段晖骄傲地说道:“我们鲜卑勇士,是最勇敢,最善战的,无论敌人有多强,都能战斗到最后。这三千甲士,是跟随我多年的部下,都是百战精锐,他们在说,要让陛下和慕容部落看看,南燕的精锐,不是只有他们!” 张纲勾了勾嘴角:“那就让我们联手,一起做留名青史的大事吧。” 段晖哈哈一笑,一挥手:“重甲兵,进攻!” 晋军,前锋,阵后三百步。 刘敬宣神色自若,看着对面黑压压的步兵,踏着整齐划一的步伐,如同一片苍色的森林,向着本方迫来,槊尖的寒光闪闪,而战士们的眼中,透着战狼一样的光芒,那是一种渴望杀戮的战士之光,伴随着一阵阵羽箭腾空时,凄厉的呼啸声,震人心魄。 可是,从他这个角度看来,晋军的前阵之后,已经迅速地顶上了不少于两千人的重装槊手,轻装的弓手们正在头顶盾牌的掩护下,迅速地绕向两边撤回,而猫着腰,横提着长槊与大戟的重装步兵,正在从后方列阵奔入,迅速地进入一线的位置。 在燕军那里看来不知虚实的阵内,这会儿已经是大军调动,但几千人的进进出出,却又是如此地轻盈,重甲步兵们趟地而入,而轻装步兵们几乎是脚尖点地,蹦着离开,为的就是不发出太多的声响,很快,一线的盾牌之后,就已经从两千多弓箭手换成了两千多重甲槊手,虽然头顶的盾牌上仍然“叮叮当当”地响动着,不停地有新一波的箭雨落下,但仍然无法阻止这换阵迅速而高效地进行,只不到半刻的功夫,基本就序! 辟闾道秀不停地点着头:“厉害,太厉害了,这一战,让我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精兵锐士,训练有素。与你们北府军比起来,我们这些齐地的民兵,简直就是在玩过家家,谈不上打仗。” 刘敬宣平静地说道:“现在一线的部队,是刘藩将军训练多年,自建义起,不,自入北府起就跟随其南征北战的老部下了,也是刘毅大帅手下的精锐,这回跟随大军一起北上,虽然人数只有五千,但可当十万雄兵。前面打那三万多的南燕步兵,不过是牛刀小试而已,这回敌军来的可是真正的精锐,我相信,刘藩一定会激发更多的斗志,拿出更大的本事来。我们北府军,就是遇强更强,老子天下第一!” 说到这里,刘敬宣笑着转头看向了辟闾道秀:“再说,现在你也加入北府军了,不要再说你们,应该说,我们!” 辟闾道秀连声道:“对对对,是我一时失言,现在是我们了。只是,这样的大战,我们辟闾氏的民兵也想帮上点忙,哪怕是在后面射几箭也好。” 刘敬宣笑着摆了摆手:“现在还不到你们上场的时候,道秀兄弟,你们的训练和打法跟重装部队不同,混在一起,只会相互不适应,不过…………” 说到这里,刘敬宣嘴角勾了勾:“你们有套索吗?就是那些燕军专门用来套车,套人,套盾牌的套索?!” 辟闾道秀的眼神中闪过一道迷茫,还是点了点头:“有啊,怎么了?” 刘敬宣微微一笑:“去把善于用套索的军士全部集中起来,我保证,一会儿会派上大用!” ===第二千六百八十六章 攻击重点在何方=== 晋军,中央,帅台。 庾悦恨恨地一跺脚,不屑地说道:“这些燕军,不知死活,又想强攻我军前锋正面了,哼,他们难道看不到那阵前的几千具尸体吗?这也不能让他们害怕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庾公,稍安勿躁,这些燕军可不是之前的那些个二流部队,你看他们列阵和进攻就知道了,都是精锐,现在应该是段晖在指挥这些燕军进攻,此人一向有南燕名将之称,所统段部落的兵马,也和贺兰部并称为燕国的南北两强,与慕容氏本部的甲骑俱装号称南燕三大主力。这回又有那些木甲机关人相助,可不会再是上次那些没什么战斗力的步兵了。” 庾悦的脸色微微一变:“什么,难道,难道这些南燕步兵,能对我军的前锋构成威胁?” 胡蕃的眉头锁着:“这些燕军是精兵,装备精良,而且战意高昂,不会给前面的失利吓倒,虽然我们北府军前军也是百里挑一的精锐,但想象刚才那样轻松击溃三万敌军步兵,可没那么容易了。而且,那些木甲机关人可以掩护数千弓箭手在后面射击,我军现在把弓箭手撤回,上重装步兵与敌相持,那就意味着相当长一段时间内,要在敌军的箭雨下作战了。” 王妙音的脸上闪过一丝忧虑之色:“那既然如此,我们是不是要加强前锋的兵力?现在我看敌军是密集阵型上前,如果我们能想办法把两翼的八石奔牛弩送上去,会给敌军造成很大的伤亡吧。” 庾悦一听到八石奔牛弩这五个字,顿时又是一阵胃部痉挛,干呕数声,好在他刚才已经把所有早饭,甚至昨天晚上的隔夜饭全给吐出来了,这回张嘴,除了让空气中弥漫了一阵酒气外,也没再吐出什么东西。 王镇恶笑着摆了摆手:“我说庾参军哪,是不是皇后殿下的话,又刺激到你什么了?啊,我想起来了,八牛弩,那可是!” 庾悦一听到这话,又是一阵剧烈的干呕,一边呕,一边摆着手:“你,你们这样,这样看我笑话,太,太不够意思啦。我,我…………” 刘裕笑着长身而起,上前帮庾悦轻轻地抚着背,顺手递给他一条手巾:“好了,庾参军,大家都没有恶意的,大敌当前,也没人想看你笑话。” 众人一阵哄笑,刚才有些凝重的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当刘裕坐回座位时,庾悦已经擦干了嘴角边的口涎,说道:“虽然,虽然那个八,那个东西打起来太残忍,太血腥,但却真的是好使啊。我也,我也附议皇后殿下,左右两翼的敌军,看起来,看起来没有多少,不如,不如把这八牛弩都转到前锋那里去,一个齐射,就把这些不怕死的燕军射崩。” 刘穆之笑着点头道:“庾公的想法甚好,我也附议,八牛弩不是固定不动的,可以拆卸,现在两翼的压力不大,确实可以考虑用于正面。” 刘裕没有马上回应,看向了王镇恶,淡然道:“镇恶,你怎么看?” 王镇恶平静地说道:“现在这个时候,两翼的八牛弩不能动。因为敌军虽然不敢再大量上前,但他们毕竟骑兵居多,机动性强,左翼的八牛弩已经暴露,现在都在敌人视线之中,一旦运动,那敌人都会看得清楚。” “反观我军前锋,也已经布阵完毕,现在前方是数千重装步兵在防守,他们阵型密集,想穿过他们,把八牛弩运到前面,再组装,立定,恐怕会很难。” “这一战我们之所以到现在都有很大优势,就在于每每出敌不意,料敌先机,八牛弩也是在左翼隐藏得很好。突然使用,才能造成最好的效果。可要是现在强行搬运八牛弩到前锋,只怕一举一动都会落入敌军眼底,他们是骑兵,机动性强,甚至可以把主力从前方撤离,骑兵转到侧翼攻击,那个时候,战局可能就会有所变化了。” 刘裕点了点头:“王参军说的很有道理,敌军两翼骑兵仍然数量不少,甚至在烟尘中是不是隐藏有甲骑俱装这样的主力,都不好说,我军这时候两翼的防守不能松懈,更不能轻易地移动八牛弩这样的杀器。檀韶已经去后军方向了,这个时候,我更不能再抽调两翼的兵马。”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阿寿身经百战,而现在顶在前面的刘蕃所部又是多年精锐,我相信,即使面临这种程度的攻击,也无法突破我军的防线。黑袍应该也清楚这点,但他还是不惜损失段晖手下的精兵,用来强攻我军的正面,我想,越是这样,越是证明,这里不是他要主攻的地方。” 胡蕃正色道:“大帅所言极是,从前面来看,黑袍要攻哪里,必是深藏不露,在别的方向佯攻,吸引我们的目光,现在他的甲骑俱装已经冲进我军后军,这里才是他真正要打的,而前军,只是他用来吸引我军注意,为后军方向的攻击创造机会罢了。” 庾悦一拍大腿:“对啊,就是这样,后军那里明显更好打,那这时候攻打前锋,就是佯攻。我们可千万不能上了他的当。大帅,还是加强后军,先赶出这些甲骑俱装的好。” 刘裕看向了后军的方向,只见五千左右,战马没有披甲的飞熊师,这会儿已经在慕容广的带领下,列阵而入,沈云子和沈庆之二骑在前引路,一路之上,只见遍地的人马尸体,以及散落一地的兵器军械,却不见晋军或者是骑马杀手们的任何动向,而慕容广也是一边走,一边放慢了速度,显然,他已经对这里的情况,产生疑虑了。 刘裕平静地说道:“总算是把燕军的前锋骗进来了,我现在很有兴趣看看,沈家兄弟,是安排了怎么样的伏击,来对付这些燕军的甲骑呢?!” 他的话音未落,只听到一阵紧密的锣鼓声,从后军的方向响起,四下都响起了粗野的吼叫声,用吴音发出:“灭胡,灭胡,灭胡!” ===第二千六百八十七章 伏杀发动甲骑陷=== 慕容广的脸色一变,却只见眼前白光一闪,连忙挥起了手中的大锤,只听“叮”地一声,一把飞刀击在锤身之上,迸出点点火花,坠落地上,而一边的段不落连忙惊呼道:“快保护广帅!” 二十余名中军护卫一下子挡在了慕容广的身前,当他放下手中的大锤时,才发现,刚才引路的两人,已经奔到了二十余步外,掉转马头,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沈云子轻轻地点着头:“不愧是甲骑俱装飞熊师的大将,慕容广,你的武艺着实不错啊。” 慕容广双眼圆睁:“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沈云子收起了笑容,冷笑道:“我乃大晋车骑将军麾下,后军领军沈云子是也,而这位,则是我的族弟沈庆之,外号苍耳公,你可要记清楚了,免得见到了阎罗王,也报不出杀你之人的名字!” 慕容广叫骂了起来:“你们居然是晋军?那明月何在?!” 沈庆之摇了摇头:“我们现在就送你们去见明月!灭胡!” 随着沈庆之的喝声,从四面八方,射出无数的羽箭,而十余块巨大的,插满了刀刃的盾板,也从地上生生拉起,直砸向那些坐在马背上的甲骑俱装。 坐在马背之上的甲骑们,全都挥舞起兵器,抄起了鞍鞯之上的盾牌,不少飞刀,短斧,长箭从四面八方而来,而这些俱装甲骑士,却是在仓促应战之下,只是用骑盾和兵器护住面门,以及心口之类的要害,对于别的地方,却是几乎不挡不掩。 可是这些飞刀,手斧在击中骑士们身上的铠甲之后,无法象刚才击杀那些轻装的黑衣杀手那样,一击就造成伤亡,甚至直接让敌人落马,双层重甲的俱装甲骑们,如同一个个铁罐头,坚不可摧,即使是在几十步距离上掷出的刀斧,也无法直接穿透他们的重甲,最多只是把外层甲胄上的甲叶片子打散打落十余片,露出内部衬托的整块钢铁护板,却是无法再深入一步。 这下连沈云子都脸色微变,讶道:“这防护力,怎么会连刀斧弓箭都无法穿透?” 沈庆之的眉头深锁:“久闻鲜卑慕容氏以甲兵犀利,装备精良而著称,而甲骑俱装,是他们精锐中的精锐,人皆双铠,马亦披甲,虽然降低了速度,但是只要串联在一起,那就如同移动的城池一样,坚不可摧,我们的飞刀与手斧,利于短兵近战格斗,对手也多是为了追求灵活而不着重甲的步兵,象刚才的那些黑衣杀手,我们打起来很容易,但这些甲骑的护甲,我们就怕是难以打透了。” 沈云子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哼,那就用第二套方案,轻兵出阵,大锤继之!” 慕容广在一众护卫的掩护下,退往了中军之内,他的面前,竖起了一道接一道的铁骑围成的防线,而身边的护卫们,不停地为他挡着明刀暗箭,就这退回的功夫,身边包括段不落在内的护卫们,几乎每人身上都插着三五枝羽箭,给飞刀与手斧打掉的甲叶,也是东一块,西一堆,到处都是。但靠了优良的防护,几乎没有人受到重伤,甚至,连第二层铠甲被打破的,也是一个没有。 慕容广的眼中尽是怒火,恨声道:“居然没识破这些奸细,真的是耻辱!我一定要亲手抓住那个沈云子,挖出他的心,再撕烂他的那条油腔滑调的舌头!” 段不落连忙道:“广帅,不要冲动,现在我们中了埋伏,四处挨打,虽然重甲在身没有什么大的伤亡,但惟今之计,还是早点撤出去的好,不然再打下去,还不知道敌军会有什么杀招呢?” 正说话间,一块五尺见方的刀板,突然从慕容广身边一丈左右立起,三四名护卫猝不及防,给这刀板击中,没有披上马甲的座骑,顿时就给这些利刃刺进了身子,悲嘶一声,猛地一发力,就把马上的骑士狠狠地甩下,落到了地上,这些身着重甲的骑兵,不惧箭射刀砍,却是极不灵活,落马之后,在地上几乎无法起身移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座骑,连同那块刀板一直落下,压到了自己的身上,这盔甲加上战马,再加上刀板的重量,重逾千斤,饶是壮健过人的俱装甲骑,也是给压得当场口吐鲜血,一命呜呼。 段不落连忙指挥着身边的其他骑士们补上右边的缺口,对慕容广大声道:“广帅,这里处处是埋伏,我们只能被动挨打,太吃亏了,还是先撤出去,再找机会反击敌军吧。” 慕容广咬了咬牙:“不,我军好不容易破阵而入,这时候有进无退!再说,敌军恐怕早就算到我们中伏会退,只怕在后面有更厉害的杀阵。现在我们的重甲可以防住他们的弓箭,目标不变,仍然是中军帅台的刘裕,离他不过几百步,一个冲锋就能杀到了,传令,全军摆开方阵,以小队为单位,结阵硬战!” 段不落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只听到一阵沉闷的声音,从地上响起,烟尘四起,战鼓声突然响彻四周,十余个大坑,突然从地上出现,四百多名还在挥盾挡箭的俱装甲骑,连人带马,都陷进了这些坑里。 只听到惨叫声连连,不绝于耳,慕容广却是看得真切,坑内都插着尖木桩,粗如人臂,没有护甲的马匹,一落进去,就给从马腹上开了膛,连带着马上的骑士,给负痛挣扎的马儿,甩得到处都是,他们的盔甲,可以防刀箭,但对这种粗壮削尖的木刺,也是无能为力,很快,这些大坑之中,就成了修罗地狱,人马被插在这些尖桩之上,肚破肠流,鲜血很快就把这些坑里,灌成了血泊! 慕容广睁大了眼睛,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所率多年,所向无敌的甲骑俱装,居然就在这一瞬间,就给报销了四百多骑,如果不是刚才自己给护卫们拥着撤后了百步左右,恐怕现在陷在坑内变成人肉串的,就是他自己了吧。 ===第二千六百八十八章 跨超血坑反冲击=== 可是慕容广心中的惊惧,瞬间就转化成了极致的愤怒,那四百多人,绝大多数都是他朝夕相处的部下,兄弟,甚至还有两个远房侄子,半个时辰前还在跟他有说有笑,这会儿却成了血淋淋地串在木桩上,死不瞑目的尸体,巨大的愤怒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一声怒吼,响彻四周:“不报此仇,我慕容广誓不为人!” 他说着,一挥手中的大锤,对着周围惊魂未定的将士们大叫道:“弟兄们,勇士们,晋人狡猾,不敢堂堂正正地跟我们搏斗,只会用这种见不得人的伎俩搞偷袭,他们想逼我们后退,以为我们会象懦夫一样失去勇气,转身逃跑,就在我们的后方,一定有他们早就设好的埋伏,这样的陷阱,一定还会有,大家要是只想着逃命,非但保不了命,反而会送命,现在我们的路子只有一条,那就是不转头回顾,只一心向前,用我们手中的武器,用我们胯下的战马,把挡在我们面前的敌人撞倒,踩死,撕碎,用他们的鲜血,来祭奠我们的同袍!祖先们在天上看着我们,他们一定会保佑每个英勇的战士!” 所有的俱装甲骑全都热血沸腾,就在这一刻,战士的荣耀又回到了他们的身上,所有人都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和盾牌,大声呼喝:“甲骑俱装,马踏中原,威力无比,天下无敌!” 随着这一阵阵的吼叫声,燕军的骑兵们迅速重组,一队队的俱装甲骑绕开了这些血腥的陷阱,冲向了前方,就连几十个在坑中侥幸逃得一命,没有给尖木桩直接刺死的甲骑,也挣扎着,在同伴的帮助下给拉出了血坑,他们二话不说,直接就去找别人的副马骑上,浑身上下血呼淋拉,如同刚从地狱里爬出的恶鬼,向着刚刚要害他们的晋军,发起了冲击。 沈云子轻轻地点了点头,对着身边的檀韶说道:“阿韶哥,这甲骑俱装果然是燕军精锐中的精锐,遇到这样的陷阱埋伏,非但不害怕,反而可以结阵反冲,与这样的对手作战,是作为一个战士最大的荣耀啊。” 檀韶微微一笑:“云子,听到他们刚才喊的吗?祖先们在天上看着他们呢,那我们还不把他们送去见祖先?!” 沈云子微微一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檀韶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在他的面前,两千多名长槊大盾的重甲步兵,已经列好了阵势,十余个在他们面前百步左右的陷阱,完美地挡住了骑兵想要列阵强冲的路线,几百名俱装甲骑,虽然从这些陷阱的间隙中穿过,绕过,但已经不存在加速冲锋的可能,甚至,过坑的时候,为了避免落到陷阱内,成为新的人肉串串,他们连之前的队形也打乱了,三百余骑好不容易绕到了陷阱前,却发现,在他们的面前百步不到的距离上,已经列开了一道钢铁般的城墙,数以千计的重装槊手,顶端落槊,迈着有力的步伐,向他们步步逼进。 檀韶沉声道:“槊士听令,敌军皆为重甲,弓箭难入,但他们的战马没有披甲,刺杀之时,先刺马,不要急着刺人,甲骑人皆重铠,只要落马,连站起来都困难,自然任我宰割。” 檀和之飞快地打着旗语,把檀韶的命令传达到了每一队的队正的眼中,而很快,这些一边行进,一边下令的队正们,就让每个军士明白了此战的战术,他们的眼中闪着杀意,手中的长槊皆举与肩平,架在前方同伴的肩头或者是第一排战士的大盾之上,向前迫敌! 一百余骑俱装甲骑匆忙前突,他们也意识到,这种背对血坑的地方太过狭窄,大军完全无法展开,已经没有时间再重组列阵了,就这样三三两两地向着已经迫到不到五十步的北府军发起了冲击,有些骑士,一边冲刺,一边抄起了背上的大弓,抽出箭袋里的重箭,搭箭上弦,对着对面的步兵方阵,就是开弓放箭。 十余枝长杆狼牙箭破空而出,这些力量超人的骑士们射出的箭,隐约有风雷之声,势大力沉,三十多步的距离上,即使是顶着大盾的北府军槊手,也难以抵挡,五六面大盾给直接击得四分五裂,长箭去势犹未尽,又把盾后的军士一箭射倒在地,几个北府军士就这样面门或者是胸口中箭,透甲破骨而入,连哼都来不及哼一声,就此气绝。 可是身边和身后的同伴,却迅速地顶上了这几个缺口,应箭而倒的士兵不论死活,很快地给后面的军士拖走,以不影响前方军阵的继续前进,无论是面对着迎面而来的重箭,还是那重达千斤,上前突刺的俱装甲骑,都不能让这些战士向前的步伐,有哪怕半步的迟缓。 几十骑俱装甲骑冲到了重甲槊手们的面前,马上的骑士奋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可无论是大铁棍还是狼牙棒,比起近两丈长的步槊,都是长度不及,几十根这样的超长步槊,上刺人脸,中刺马颈,下扫马腿,都是重甲所无法防护的地方,一些骑术过人,武艺高强的骑士,紧勒马缰,让战马倒跳着撤回,但另外有二十余骑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往往是几槊下去,人尚且可以抡着武器拨挡刺向自己的长槊,可是马儿却是给刺穿了脖颈,或者是一槊横扫,打得马腿骨折,生生地把马上的骑士给掀翻在地,如同一只只给铁壳所包裹的乌龟,就这样瘫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随着这些骑士们的落马,向前继续挺进的步兵方阵中,盾牌突然散开,百余名身着轻甲,劲装,却是手持大铁锤的吴兵力士们冲了出来,这是沈家兄弟们苦心研究骑兵战法多年,想出来的杀敌兵种,那几十斤重的铁锤,在战场上毫无格斗之用,遇到刀枪剑戟,几乎毫无还手之力,但是面对全身重甲,刀剑难入的这些俱装甲骑,却成了最致命的杀人工具! ===第二千六百八十九章 化学武器破甲骑=== “平”地一声,一杆沉重的铁锤,狠狠地砸中了一个俱装甲骑的脑袋,顿时,这个脑袋就严重地变了形状,左侧的头盔伴随着脑骨,严重地陷了进去,鲜血和脑浆从面当的两个眼孔和嘴里狂喷而出,甚至可以看到骨头渣子也跟着涌了出来,如果庾悦在十步以内看到这个场景,他一定会马上连自己的胆汁都要吐出来的。 可是北府军的战士们却是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三十多个大锤手如法炮制,把倒在地上的二十余个骑士,就这样狠狠地锤暴了头,更有些凶残之辈,在被锤的对象暴毙之后,更是再抡起大锤,狠狠砸下,把倒在地上的敌军尸体,整个脑袋都砸进了地里,形成了一个小坑,这个已经碎成西瓜一样,面当,铁盔四分五裂,铁片的碎片扎进已经烂作一堆,不成形状的头部残骸之中,扎起了那些铁片,连眼珠子都随着一堆骨肉与脑浆流了出来,粘在铁锤之上,看起来,直接能把胆小的人给吓晕当场。 眼见这二十余骑惨死,其他还在冲击的甲骑们,也是惊惧不已,晋军的步兵方阵仍然步步向前,锤死了俱装甲骑的大锤力士们,两人一组,倒拖着尸体后退,以清理大军前进路上的障碍,鲜血与脑浆流得满地都是,极具视角效果的冲击,这让杀人如麻的那些甲骑们,也不免为之夺气,本来冲上来咬牙搏命的气势,为之大减,竟然就这样停留在了原地。 突然,晋军的阵中,两百余名身着轻甲,手持利刃的吴地剑士,踩着前方槊手们的肩膀,腾空而起,如同几百个从天而降的神兵,顿时就出现在了百余骑愣在原地的甲骑们的面前,落地的一瞬间,他们的手里纷纷掷出东西,直奔这些甲骑的面门。 俱装甲骑都是百里挑一的武者,身经百战,虽然遭遇了突袭,仍然迅速地,几乎是本能地作出了反应,他们纷纷挥舞起了手中的兵器,动作迅速的干脆抄起了挂在左马侧的盾牌,一阵挥舞,以护住自己的面门。 “嘭”“嘭”,这些东西砸中盾牌的声音,此起彼伏,一阵阵白色的烟雾腾起,顿时就伴随着惨叫声和剧烈的咳嗽声,鲜卑话在大叫道:“石,,石灰,晋贼,晋贼居然用,用石灰!” 这些话音还没落,只见冲在最前面的吴地剑士,却是一身皮甲,手挥大锤的沈田子,他狞笑道:“不仅有好石灰,还有好酒请你们喝呢,俱装甲骑!” 他一手抓起左腰间挂着的大水囊,狠狠地砸向了对面,这些水囊早就划开了口子,砸中对方染着石灰的身体同时,也迅速地裂开,水与生石灰相遇,顿时就起了化学反映,剧烈地燃烧起来,把这些鲜卑甲骑身上的盔甲,露在外面的皮肤,都迅速地腐蚀起来,甚至那些面当都很快地掉落在地,露出里面那已经被腐蚀得血肉消融,黄色的脂肪与白花花的骨头都露在外面的可怕模样。 沈田子站在原地,和身边的两百多名同伴默默地看着眼前惨烈的模样,一百多名刚才还威猛无敌的甲骑俱装,这会儿就在这石灰水的攻击下,变成了腐烂的骨肉,沈田子的眼中闪着泪光,咬着牙:“兄弟们,记住这水是怎么来的!是猛龙哥,是孟将军用命为我们抢来的,今天,我们用这水,配合着咱们大晋的石灰,把这些鲜卑狗贼,斩尽杀绝,为猛龙报仇,冲啊!” 随着他的这声吼叫,身后的剑士与槊手们,齐声大吼,身着三十步外,挤成一团的燕军甲骑,发起了决定性地冲锋,吴地的剑手们,双腿轮转如飞,迅速地跳过了那人马倒毙一地,挣扎在石灰与血水之中的甲骑间,几个想要挣扎起身的骑士,刚刚撑起身子,就给锋利的剑刃直接划过了脖子,没有一丝的拖泥带水,就让他的脖子伤口血流如注,重新倒回了地上,这下死得透透的。 段不落这会儿也冲过到了前面,正在声嘶力竭地组织着进攻,他睁大了眼睛,吼道:“快,快给我冲,不能留在这里,后面就是陷阱,给挤下去死路一条,冲啊,冲啊!” 他的话音未落,却只见沈田子等人已经越过了二十多步外,那些第一批冲击,被石灰水所击杀的甲骑尸体,直向自己的面前冲来,段不落这下也顾不得再指挥手下,自己当先一骑,挥舞着手中的长枪,直刺冲在最前面的沈田子,咬牙切齿地吼道:“去死吧!” 这一刺,是段不落作为甲骑,每天无数次练习的突刺技能,每个燕国甲骑,都被要求要在二十步的突击距离上,全力冲刺的状态下,准确地刺中一枚铜钱中心的小孔,如此的准度,才是一名合格甲骑所必备的技能,段不落能混到大将的亲卫,可绝不是只靠吹牛拍马,手底下还是有足够的真功夫的! 而这一下突刺,目标是眼前这个高大强壮,如同熊罴一样的晋将,这么大的目标,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可能失手,段不落亲眼见到就是这个晋将带头,用石灰水灭了自己第二批冲击的骑士,只有自己亲手斩杀此人,才能在挽回士气之余,更是为前面死难的将士们复仇! 沈田子右手抡着大锤,脚下如风火轮一般地转动,飞奔的路上,踏起片片烟尘,他的身上,早就沾满了那些给石灰水所杀的甲骑们的鲜血和腐烂的血肉,隔着二十步远也能闻到那腐烂腥臭的味道,而他的左手,则摸向了后腰那里,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段不落的心在“砰”“砰”地跳着,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有敌人面对自己的冲击,不但不躲,居然还敢全速迎着自己冲锋,而他的注意力,也集中到了沈田子摸向后腰的左手,心中顿时雪亮:不好,这小子还有暗器! 而就在他思考的这一瞬间,沈田子的大吼声随风传来:“燕贼,吃我一记!” ===第二千六百九十章 过马一刀扎心钢=== 段不落的脑子里电光火石般地一闪,刚才这沈田子掷出石灰包的那一瞬间还历历在目,他马上撤回了刺向沈田子的长枪,挡在了自己的面门前,任是那再厉害的暗器或者是包裹,也足以挡在离自己五尺之外。 只是这一瞬间的撤枪回挡下,沈田子的左手却是从后腰露了出来,预料之中的石灰包没有出现,抄在他手中的,却是一把寒光闪闪的短刀,不过两尺多长,刀柄上系着一根精钢锁链,另一端缠在他的手腕之上,而刀刃闪着寒芒,看起来锋刃无匹,在正午阳光的照耀之下,顿时就亮瞎了段不落的眼睛。 段不落不自觉地眼睛上出现了盲点,十余步外的距离,什么也看不见了,他的脑子里一时空白,渐渐地变成了一个大大的问号: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他掏的是刀,不是石灰包?! 突然,段不落反应了过来,他猛地撤下了挡在自己面门上的长枪,想要重新却搜索对方的身形,却只感觉到一阵疾风从自己的身边掠过,伴随着一股浓烈的男人身上的汗味,钻进了他的鼻子里,伴随着一丝血腥的味道,接着,就是右腿以下,膝盖的位置,一阵剧痛,而膝盖以下,却是什么感觉也没有了。 段不落看向了自己的右侧,不看还好,这一看,几乎把他吓得魂飞魄散,只见自己的战马,从右侧开始,给生生地以利刃划开了一道两尺多长的血口子,马儿的内脏内腑,正流水般地从这个血口中涌出,而自己的右腿,齐膝以下,被这疯狂的屠马一刀,连同血口子一起跟自己的身子分了家,这会儿正倒垂在马蹬上,摇摇晃晃,甚至,可以看到那里面的白色骨头和红色的血管,这一刀的威力,竟然恐怖如斯! 段不落发出一声惨嚎,跟战马临死前的嘶叫声,响到了一起,马儿无力地向左倒却,把断腿的他,整个压在了身上,段不落可以听到自己的身子,被这几百斤重的庞然大物压倒,全身骨头在重甲的压迫之下,被压断时的那种可怕的摩擦之音,而他也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内脏被这一压之下,已经破碎了,整个鼻腔和嘴里都是苦苦的胆汁的味道,死,原来是这么痛苦的一件事,这是他在这个世上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体会。 但是段不落的脑子里还有最后一个疑问,化为他在这弥留之时喃喃的轻语声:“怎么会这样,这,这是什么,什么刀?!” 一个巨大的身影站在了他的身前,伴随着刚才那股子臭哄哄的男人味,而沈田子那遍是络腮胡子,凶神恶煞的脸展露在了他的面前,伴随着他那粗浑的声音:“此刀名叫扎心老钢,可削铁如牛,屠牛剔骨,专杀甲马。” 段不落咬着牙,无神的眼睛看着沈田子:“你,你又是何人?!” 沈田子哈哈一笑,举起了右手的大锤,在重重砸下,把段不落的脑袋砸成碎西瓜的那一刻前,他的声音传进了段不落的耳朵里:“杀你者,吴兴沈氏三郎,沈田子是也!” 在沈田子过马一刀斩,击杀段不落的同时,两百多名沈氏家兵,手持短刀,长剑,纷纷这样跳跃着,冲刺着杀进了跟随段不落冲击的甲骑俱装之中,因为距离太近,战马根本来不及加速,几乎就是在原地与这些刀手剑客们搏斗,粗长笨重的马槊,长枪在这时候根本发挥不了作用,给这些剑客们近身之后,就是用这些短兵去迅速地斩断马腿,或者是刺穿没有马甲防护的马身。 更有些勇悍之辈,干脆直接钻到马肚子底下,一刀划过,破腹而出,而马上的骑手们也被这些给断腿,切腹的战马直接掀翻到了地上,这时候笨重的铠甲就成了阻止他们起身的最大难题,在地上成了无法行动,任人宰割的对象,不是一刀断喉,就是一剑刺穿面刀,把脸穿了个通透,这死的惨相,恐怕就算战后收尸时,连亲娘老子也认不出来了。 慕容广这时候也冲到了前方,只是,几百名骑兵挤在陷阱前,动弹不得,十余步外,就是敌军的剑手们,沈田子还在一锤一锤地砸着段不落的脑袋,已经把这包裹着铁盔的人头,砸得跟核桃一样,裂骨四散,地上形成了一个小坑,早已经给鲜血和脑浆填满,配合着身上溅满了鲜血,如同修罗一样的沈田子的模样和动作,让几乎所有俱装甲骑的骑士们,都胆寒不已,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快逃啊,离这魔鬼越远越好。 慕容广一冲到前面,就看到段不落惨死的样子,悲从心来,大吼一声:“老段,老段!” 他一边叫,一边抄起自己手中的大弓,搭箭上弦,想要去射沈田子,为段不落报仇,可是身前身边全是本方的骑士,不少人正拼了命地要向后挤,即使是慕容广身边的亲兵,也给挤得无法维持住保护主帅的内圈,甚至有些人直接给连人带马地挤到了慕容广的身边,让他连拉弓的手,都无法抬起来了。 慕容广又急又气,大吼道:“不许撤,不许退,回去战斗,回去冲锋,你们,你们是甲骑俱装,你们,你们是最厉害的勇…………”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只觉得眼前一花,一杆长箭,破空而来,直取自己的咽喉,慕容广本能地想要抬起自己的右手,去抄这杆长箭,若是换了平时,以他高超的武艺,硬接这一箭,也不在话下。 但他的右手,却被身边一个护卫给卡住了,这个人正面奋力地大叫着:“不许乱,退后,退兵,不要干扰广帅!” 慕容广心中一惊,猛地想要一发力抬手,已经来不及了,这一箭,不偏不倚地击中了他的喉咙,他甚至可以听到自己喉骨碎裂的声音,依稀看到远处,一个戴着两只苍色护耳的家伙,正是自己之前看到的两个骗自己入阵的晋将之一,面带微笑,手中的弓弦,还在微微地晃动着呢。 ===第二千六百九十一章 宁死不降真勇士=== 慕容广的心中闪过一万头草泥马,暗道:奶奶的,想不到我慕容广征战一生,杀敌无数,竟然,竟然会败在这个地方,死在一个烂耳贼手上,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啊! 而他的脑子在转,身子却是在落下,这一箭不仅射穿了他的喉咙,也给了正在坑边的他最后一把推力,连同卡着他右手的那名护卫,连人带马,都落向了那个陷阱,在尖木桩狠狠地刺穿他身子的那一瞬间,慕容广仿佛听到无数人在大叫:“广帅落坑阵亡,快逃命啊!” 这些声音在他的耳边回荡,慕容广很想挣扎着起身,但是却只看到,一根血淋淋的尖木桩,从他的胸口穿出,他甚至已经感觉不到疼痛,灵魂开始慢慢地出窍,眼前也渐渐地黑了下来,在他闭上眼睛的一刹那,他脑子里最后闪现的一句话是:国师,为我报仇啊! 随着慕容广的落马入坑,失去了主帅的甲骑俱装,更加是乱作一团,陷阱前的几百骑,有人还想向着越迫越近的晋军发起最后的反击,可是在这一会儿的功夫,晋军的重装槊手们也已经压了上来,沈田子等吴地轻兵退入了阵内,跟站在一辆大车上的沈庆之开始谈笑风生,而檀韶则指挥着两千重装槊手,列阵而前,几百根五米以上长度的精钢步槊,直向前伸,把百余骑想要上前搏战的甲骑,再次逼退,更是有二十余骑给刺中了马身马腿,直接把马上骑士甩得落地。 这回阵中不再有大锤力士奔出来补刀,五六根步槊,如毒龙一般,刺向了地上的骑士们,只是没有去直接把他们的甲胄刺穿,而是扎到他们的腿下,腋下,然后齐一用力,就把这个连人带甲加起来二百多斤的家伙,给抬了起来,用力一甩,直接飞出十余步,落到了那些血坑陷阱之中。 恐怖的叫声以及木桩穿透人体的声音,让这些俱装甲骑不再抱有任何的指望,他们夺路而逃,甚至顾不得周围的同伴,四五条坑与坑之间的通道上,变成了这些骑士们你争我夺,自相残杀的地方,所有人都奋力地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把身边的人推下,挤下周围的坑里,只为自己能逃出生天,很快,这地上的十余个血坑,那些尖刺倒是看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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