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手指的粗细,玉石所制,而在上面刻有字,跟那碑文一样,可以在上面涂抹油墨,然后用纸覆盖其上,就可以把这上面刻的字给印到纸上了。” 刘穆之笑了起来:“可是,这印章所用的印泥,可是很昂贵的啊,而且一枚印章这么大,要想把很多字都给印到纸上,只怕是不容易。”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那就跟这碑文结合起来,弄一整块的平面,不必用玉石,可以用上等的枣木或者是檀香木,一块有三尺见方,上面可以刻上几百个字,让字面向外鼓出,然后,在字面之上抹上油墨,这油墨之中还可以加上染料,变成不同的颜色,具体的可以让工匠们在油墨之中试探这个比例,如此一来,染了油墨的整块板面,只要盖一张纸上去,用力一压,就能把这些字全都印到纸上,然后只要再加点油墨,就可以去印下一张纸了。” 说到这里,刘裕弯下腰,拿起一根树枝? 在地上比划起来:“我们农家在耙地的时候? 有这种耙子? 你看,一面装了一个木质滚轮,象个碾子一样,只要往地里一放,一滚,这地就平了。” 刘穆之点着头,摸着自己的胡子:“妙啊? 这纸只要覆盖在刻了字的平板之上,四周给他绷紧,只需要用这个滚轮一滚? 就能把这些油墨印到纸上了,不用象印章时那样要用力按压? 造成一张纸上的字深浅,颜色不一。天才的想法,寄奴? 你是怎么能想到这个的?” 刘裕心中暗道:我会告诉你在我穿越之前的那个时代? 这个很普遍吗?但他还是笑了起来:“因为,我一直在想? 自古以来? 世家大族们? 把知识都控制在自己的手里,宁可刻字于竹简之上,或者是找弟子门生抄书? 既费时费力,又不易流传,是真的技术上达不到呢,还是有意为之?” 刘穆之的眉头轻轻一皱:“你说的这个,我以前也想过,至少这几百年来,有了碑文石刻,也有了拓片之术,按说整碑地拓下文字,是可以做到的,但是拓片之法也会损害石碑,毕竟油墨浸润,长年累月下来,是会对石碑有所损害的。而且,要找人刻石碑,从来不是容易的事,以前能刻碑的,不说帝王将相吧,至少也得是大户人家,象你我的父祖,也算是士人了,死后哪有什么石碑,也就是木头刻个牌子放在那里罢了。” 刘裕点了点头:“可是现在我们有了足够的人手,以前的历代统治者,往往是用民力给自己造宫殿,建园林,满足自己的玩乐之需,不仅于国于民没有好处,反而会让民怨沸腾。这种事,我这辈子也不会做。” 刘穆之点了点头:“掌天下之权,而不忘初心,寄奴你真的让人佩服。很多古代豪杰之所以被权力所腐化,堕落,迷失,就是因为一朝富贵之后,就会迷失自己,安于享乐。” 刘裕正色道:“是的,一个国家的堕落,是从统治者的堕落开始,而一个族群的堕落,是从上层士人们的堕落开始,看看大晋,就是最好的例子,如果世家高门只知道享受,那全国上下就是文恬武嬉,民心思变,即使没有桓玄篡逆,即使没有黑手党的阴谋,不要说北伐,就是亡国,也是早晚的事,我既然掌了这个权,就要对天下万民负责,绝不能走他们的老路。” 说到这里,刘裕咬了咬牙:“世家高门之所以能掌握权力,说白了,是因为他们掌握知识,是因为他们有世代家传的这些书籍,知道以往的典故,因此治国理政,非他们不可。我们京八兄弟,虽然可以用武力打天下,但无法靠着刀枪来治天下,这就是世家高门仍然可以拿住我们的死穴,要破这个局,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大家都识字,起码先让京八兄弟们的家人识字,让为国立功,为国尽力的人识字,掌握了文化,就拥有了治国的能力,我就可以不被那些世家高门所控制,所胁迫。就不必对他们被迫作出各种让步。” 刘穆之微微一笑,看着地上画的那个耙子:“所以,你就想到用这个什么印,印刷术,大量地复制书籍,这样就可以迅速地让大量的人识文断字?然后,这些识了字,掌握了文化,有了治国理政能力的人,就会对你感恩戴德,为你所用?于是,就象掌握了北府军,就控制了大晋的刀子一样,用这些新接受教育的人,就能控制大晋的笔杆子?” 刘裕点了点头:“我不是要他们对我感恩戴德,我是要他们对国家,对我们的朝廷感恩戴德,我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国家给我的权力,而我们的国家,是由每一个人所组成,所有的钱粮,人力,物力,都是百姓们所贡献的,他们应该有权力接受这些回报。象现在江北移民这种不知国为何物的情况,是教育的缺失,这不是他们的问题,是我们的问题。如果有人能跟他们从小讲三字经,二十四孝,讲那些忠臣孝子们的故事,他们又何至于此?” 刘穆之用力地点了点头:“说得太好了,我们京口人从小就为国尽忠,家家有为国捐躯的英烈,所以身教胜于言传,但别的地方的百姓没有这种想法,而且,大晋立国以来,以清玄立国,宣扬的多是那种修身养性,无国弃家的道家思想,要的是极端的自私自立,与儒家经学那种经世济民的思想是格格不入得,你如果要用儒生为教员,先生,再以这个印刷术大量造书,教平民百姓文化,那寄奴,你就不仅是一代战神,更可以说是开天辟地以来,开创万世之先的人物,你的功绩和名声,会超过秦皇汉武,超过古往今来的一切帝王,万古流芳!” ===第二千四百九十二章 百年大计何所继=== 刘裕的心中一阵激动,在这一瞬间,他突然明白了后世那位开天辟地的伟人的,他那真正伟大之处。放弃手中的权力,把文化普及全民,以取代靠垄断知识而掌握权力的地主阶级,而只有这样,才能真正地解放民力,真正地打开民智,才能真正地实现全民的进步,而不是封建王朝的家天下这套,他心中一个声音在大喊:刘裕,你能做到吗? 刘裕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看着刘穆之,平静地说道:“胖子,不要给我戴高帽,我就问你,我要是这么干,你支持吗?别忘了,你也是士人,还跟江家这样的大世家联姻,可以说,你最清楚世家高门的立场,甚至可以说,你就是他们中的一员,这样做,你真的同意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长远来看,你要真的让天下所有的百姓识文断字,掌握士人的权力,那等于是把自古以来的士人贵族给取消掉了。这种事,非几代上,上百年甚至几百年不可。至少,要改变整个天下人的认知才行,要真到了这步,只怕就要回到上古三皇五帝,圣王先贤才行。现在的你,没有这个号召力,你只有一步步地慢慢来,先改变社会的认知才行,而且,你需要在你我身后,仍然会有人继承和继续你的这些想法做法。寄奴,你确定要做这样的事吗?” 刘裕沉默了下来,他的心中暗:,是啊,我穿越千年,在后世之中早已经接受了人人平等的概念,但在这个时代? 人们普遍还是认为君权神授,代天牧民? 世家高门的贵族们未必信这套,但他们早就教化得天下百姓都认同了这个价值理念,所谓王候将相宁有种乎的思想? 虽然会给人用于造反,但即使是造反成功? 也会成为新的王候将相? 而不是让天下万民获得自由和解放,这非一朝一夕之功可以扭转。 在自己的时代里,天下人有这种人人平等的意识,在西方经过了几百年的思想启蒙,而在中国也是经历了近百年的剧烈变革? 最后伟人建国? 普及教育? 以国家意志强行推行才得以实现? 自己已经人到中年,人生可期不过数十年? 真的可以完成这伟大任务吗? 但刘裕突然笑了起来,对刘穆之说道:“事在人为,古人尚有愚公移山? 我们又为何不能做到?但使子子孙孙无穷匮也,就有希望。我们不能让全天下的人一下子接受这套,但起码可以通过家传,让子孙,让身边人明白这点,只要接受我们这套理念的人越来越多,就总会有实现的那天。”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寄奴啊,最难的不就是子孙这点吗?你如果真的搞成众生平等,无父无君了,那就剥夺了子孙后代能荫爵袭封的这些特权了,你伤害最大的,不是世家贵族,而是你的子孙后代,甚至,以后你高居宰辅,子孙却不能继承你的权力,你确定你的继任者会跟你一样?甚至确定他们不会对你的子孙后代下手?” 刘裕的心中一震,无法回应,刘穆之却继续沉声道:“这世上不是没有怀着美好理想的人,比如前汉大将军霍光,还政于皇帝,可以说是权臣之楷模,最后却仍然是家族被汉帝所屠灭,这就是因为权力面前,任何高尚的道德都是不可靠的,一旦你交出权力,就是任人宰割,就象你,要你现在把权力让出,交给世家高门或者是希乐,你真的能办到吗?” 刘裕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落寞:“我不知道,如果从小就教育子侄们忠孝为国,仁义待民,是不是可以让他们不再成为权力的工具,我不希望我的子孙们,跟那些世家大族的后代们一样,不思进取,却又专权不放,最后成为为祸天下的败类。” 刘穆之哈哈一笑:“这些事情,不用想得太多,做好眼前就行,如果你真的想要普及教育,让天下人识文断字,那在有生之年能做到,就算是大功于天下了。秦国商鞅变法,让全体秦人抛弃了勇于私斗,怯于公战的固有习俗,全民分地,以功论爵,从此人皆愿为国效力,其法令制度,一直延续至今,有些事情,事在人为,你能做到这点,那功劳就不会下于商鞅。当然,不要跟他那样严酷不仁,最后作法自毙就行。” 刘裕微微一笑:“还是你说的好,那我们现在就一步步来,先用这个印刷术去大量弄书,然后再让儒生经学门徒去各州县办庠序,建乡学,先从京口和江北六郡做起,让有功的将士子弟接受教育,然后,再让识文断子的这些新学生们,去建更多的庠序,教育更多的人,我想,十年之内,我们就会有足够的人,能胜任整个大晋的基层乡吏,而不用再依赖世家子弟啦。”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个倒是可以,而且一开始,以这个奖励有功将士的子侄为名义,部分地搞这种教育,也不至于引人注意,世家高门子弟看中的是朝中的权力和京城的产业,对于江北的乡村,京口这些地方弄些庠序,并不会太在意,而那些儒生经学之士,多年来一直是边缘人物,你只要不让他们一下子当上高官要职,做些乡下的教书匠,是没人在意的,只是,这印刷术…………” 刘穆之得眉头皱了起来:“你若是以国家的力量大搞这种,只怕会引起很多人的警惕吧,而且…………”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下地上的那个碾滚图案,眉头一皱:“这东西真的能弄出来吗?我还得回去试试,毕竟,以前我没看过这种图纸啊。” 刘裕微微一笑:“那你先去试试,我可以再拨给你三百户工匠,有石匠,有木匠,还有专门刻碑做图章的,还有制墨的,你让他们试这东西,包括画家和染户我也可以派给你,只要这个能成,那所有人都可以给予重赏,以有功将士论处!” ===第二千四百九十三章 无忌回京欲和事=== 刘穆之点了点头:“好的,这些后面我去安排,争取在几个月内,能把这个印刷术开发好,如此,只要雕刻出一整块木板,然后弄出油墨,就可以印书了,象四书五经这些,可能几十块上百块板子就能弄出来。” 刘裕点了点头,看着刘穆之,说道:“先弄出一整板的,能印刷起来再说,后面如果这个技术弄出来了,成熟了,甚至可以把整块木板,弄成一个字一块小板,就象印章那样,如此一来,每个小块一个字,拼在一起就是一本书,如此一来,也可以避免一块雕板只能印一本书,费时费功,不能重复使用的毛病了。” 刘穆之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语道:“这个倒是新的思路,相当于很多块印章拼到一起,集体印刷,妙,妙啊,以后如果是下诏书,也不必现写字了,可以直接把这些刻字木块,拼到一起,直接就能印制诏令公文了呀。” 刘裕心中窃喜,暗道:我会告诉你这个叫活字印刷术吗,看来后世的这些经验,即使是刘穆之这样的绝代智者,也是难以一下子想出来的,人类的发展,不就是建立在无数前人的这种聪明才智和发明创造之上吗?不过,只有让全民都具有了知识和教育,那他们的聪明才智才可能得到开发,一万个绝顶聪明的脑袋,是顶不上几百万,上千万个普通的脑袋的,这个道理,自古皆然啊。 但刘裕嘴上却是说道:“这些也只是我的一些粗浅想法而已,不管怎么说,这个印刷术你先去试试,能搞出来一整块的雕板印刷,就是成功,我相信,有了拓片整块石碑的技术? 这些是可以弄出来的。” 刘穆之笑道:“我也相信,这些是可以弄出来的,不过,最近我们的首要大事? 还是处理和希乐的关系。你如果跟他能好好相处了,那我就可以放心地去做这事? 不然,要是你的大权不保? 我做这些事也没有意义啊。” 刘裕认真地点了点头:“我会让出江北的一到两个郡给希乐,以换取跟他的重新和解? 这点我们之前也说过了? 如果优先搞出印刷? 普及教育? 也可以给希乐和他的兄弟们的子侄先去上学,我相信,在这件事上? 他会站在我这一边。”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短时间内他是会跟你合作的,但长期来说,他是绝不会认同平民百姓真的可以跟他平起平坐的,希乐出生不高,和我们一样都算是底层士人甚至是寒门,但他到了今天这个位置,绝不会再想着回去当寒人,而是想成为世家高门,寄奴,对此你一定要有清醒的认识,如果你将来真的想实现你的大计,那早晚有一天,会和希乐彻底决裂的。” 刘裕默然半晌,摇了摇头:“走一步是一步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至少现在,他还不是我的敌人,如果天下大局已定,万民归心,那希乐也不可能逆大势而为。他是聪明人,会明白这点。” 刘穆之点了点头:“我提醒过你了,你心里有个数就行。好了,巴蜀的安排,还有办庠序乡学,以及研究印刷术之事都说过了,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刘裕微微一笑:“无忌要回来了,这事我得告诉你一下。” 刘穆之微微一愣:“他要回来?他现在镇守江州,可是非常地重要啊,擅离职守,不太好吧,再说,也没啥理由回来呀。” 刘裕摇了摇头:“无忌听说了我跟希乐最近斗得厉害,怕京八兄弟上层出事,所以主动要求回来,就以回乡祭扫母亲坟墓的名义,他约了我和希乐好好谈一次,我想,在此之前,如果我能对希乐释放出足够的善意,这次的谈话,应该能顺利的。只要我们京八三巨自己不要内斗,那大晋的上层,就足够稳定。” 刘穆之微微一笑:“恐怕无忌之志也不止在此吧,你想北伐,他也不会干看着,我想,阿寿如果建了功,那他也会坐不住的,只怕岭南的妖贼,就是他的下一个目标。” 刘裕笑了起来:“还是你了解无忌啊,我们京八兄弟,从投军的那天起,也都是在较着劲,谁也不想落在别人后面,这回希乐作为主帅平定荆州时立了大功,而无忌却打了败仗,可以说,已经让希乐压了一头,而后面北伐之事,因为他在江州,只怕也多半没法参与,能建功立业的机会,也只有打妖贼这一个了。这次他来,除了讲和我和希乐外,恐怕还有想让我和希乐同意助他打岭南吧。” 刘穆之满意地点了点头:“是啊,你留着怀肃在江夏,其实就是为了配合他打岭南,但这回你已经在阿寿的事上跟他站在了一起,若是再合作,恐怕希乐会有给你们二人孤立的感觉,所以无忌也要照顾希乐的感受,也许,他这回来,是想跟你提,把怀肃调走,改为让刘藩或者是刘粹来当他的副将。” 刘裕的眉头一皱:“他可没有在来信里这样跟我提过啊。你确定他会这样想?” 刘穆之叹了口气:“无忌不是阿寿,不会一边倒地站在你这边,他一定会在希乐和你之间作出一个平衡,帮你一次,就不能帮第二次,尽管谁都知道你放怀肃在江夏是为了让他有征战岭南立功的机会,但这样等于进一步地得罪希乐,无忌是聪明人,所以,我建议你还是主动调回怀肃吧,你可以让他出镇彭城,镇守江北,这样南燕恐怕不敢南下,也算是人尽其用。” 刘裕咬了咬牙:“可是这样太委屈怀肃了,也委屈了道规,我不能因为他们是我的自家亲兄弟,就剥夺他们堂堂正正立功的机会。上次我已经让怀肃故意放走桓振,把大功让给了希乐,这次,我没有办法再开这个口。” 刘穆之摇了摇头:“当断不断,必受其害,寄奴,你掌天下大权,需要有所取舍,你不舍得让怀肃放弃一次立功的机会,恐怕,以后会害得他连带兵的机会也没有了。” ===第二千四百九十四章 仲文夜进上古乐=== 刘裕的眉头紧紧地锁着,眼中光芒闪闪,显然,陷入了激烈的思想斗争之中,久久,他才叹了口气:“此事稍后再议,不管怎么说,怀肃这次西征立了大功,明明有将才却要给压在后面,还要主动让出功劳,如果不是我弟弟,我实在难以开口,现在荆州不稳,兔子一病不起,无忌又来了建康,需要他坐镇一段时间,桓氏诸多余党也时不时地会闹些事,也能给他一些立功的机会,我会在阿寿他们取胜的时候,调怀肃回来,这样也可以打消希乐担心我给怀肃建功岭南的疑虑。” 刘穆之笑了起来:“你可别忘了,无忌也盯着岭南呢,西征让希乐立功,你要北伐,阿寿拿下西蜀,几个当年的兄弟里,就他没有作为主帅独立建功,肯定不会放弃的。你让怀肃在那里,到时候跟他的关系就难办了,如果两大主将离心,那战事有失败的风险啊。” 刘裕叹了口气:“这一点,我会在这次向无忌专门说明的。不管怎么说,只要我们京八巨头能团结一心,就没有人能战胜我们。” 说到这里,刘裕长舒了一口气,看着满天的星辰,笑道:“又是一聊到深夜,胖子啊,我这里可没有夜宵招待你,你自己吩咐厨子做吧。噢,对了,上次的那个方林酒馆的李掌柜,现在是你家的大厨了吧,你小子,可有口福了。” 刘穆之笑着摇了摇头:“他不仅厨艺很好,而且,这么多年当这个掌柜? 很有偷听的本事,以后,也许我还有别的地方用得着他? 好了,给你这么一说? 我的馋虫都要出来了。我走了啊? 别想我。” 他说着,转身就跳下了身后的箭塔? 塔下响起了一阵惊呼之声:“长史,你没事吧。” “臭小子? 胖爷我当年在这个军营里跳哨塔箭楼时? 你小子还没出生呢,哎呦哟,快扶我起来…………” 刘裕无奈地摇了摇头? 喃喃道:“死胖子? 耍帅给谁看…………” 一刻钟之后,刘裕走回了自己的军帐之中? 巡视了一趟诸营? 他的心情变得很不错,毕竟? 跟刘穆之这样畅谈之后? 感觉整个天下都给自己安排好了? 这种操纵和掌握一切的感觉,真的让人舒坦? 可是,当他走到营帐之前时,却发现有些异样,帐中似有一人的影子绰绰,而丁旿则守在帐外,一看刘裕前来,连忙迎上:“大帅,有客来访。”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他看着帐内的那个影子,与这个军营里绝大多数人顶盔贯甲,雄武身姿不同,这个人峨冠长袍,明显是个文人,也不是任何一个军吏,刘裕的嘴角勾了勾:“什么人?” 丁旿咧嘴一笑:“好像是个什么太守,说是有密报,你看,这是他的官符,我们验过了。” 刘裕没有看那个官符,直接就向着帐内走去,丁旿连忙带着几个甲士跟上,刘裕摆了摆手,继续向前走:“你们都退下,密报不需要帐外留人。” 丁旿眨了眨眼睛:“可是大帅你…………” 刘裕的身形钻入了帐中,而他的话随风而来:“我想我现在还不需要你来保护才能谈话。” 帐门一掀一落,而帐内的那个文人的影子连忙长身而起,一揖及腰,伴随着一个恭敬的声音:“下官东阳太守殷仲文,见过镇军将军。” 刘裕没有马上回话,坐在了胡床之上,听着帐外的脚步声远去,他看着对面这个面带谄笑的脸,平静地说道:“殷太守,何事需要如此神秘,不能在朝堂上说吗?” 殷仲文的手中拿着一份奏折,递了过去:“这是臣上任东阳太守以来,为了配合移民江北,屯田强国的国策,所向前方输送的丁壮和粮草清单,还请刘镇军过目。” 刘裕接过了这道奏折,打开来看了一眼,一边看,一边说:“殷太守辛苦了,你的成绩做得很不错,不过…………” 他说着,合上了这份奏折,看着殷仲文的眼睛:“作为太守,好像不需要带着百姓来江北吧,而且这份奏折,也应该是呈给朝廷,而不是送到我的军府之中,就算要给我过目,似乎也不需要通过这种夜间入帐的方式吧,殷太守,你所来究竟何为呢?” 殷仲文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刘镇军果然是当世人杰,下官的这点小心思,在您面前是一览无余啊,佩服,佩服!” 刘裕冷冷地说道:“我是个武夫,粗人,不象你们文人这样喜欢绕来拐去的,有话直说吧,痛快点。” 殷仲文咬了咬牙,正色道:“下官这次前来,是有一件要事,需要密报给刘镇军,还请您摒退左右,容下官单独进言。” 刘裕点了点头:“我进帐前已经让护卫们都退下了,这里没有别人,有话你直说吧。不过…………”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刺得殷仲文刚刚抬起的头又低了下去:“我有言在先,如果是有什么违法乱国的言论,可不要怪我铁面无私。殷太守,我想你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殷仲文的额头开始冒汗,但还是换了一副笑脸:“刘镇军,我殷氏一门,历代忠良,何会出这种不法之言呢?其实,这回我来,是想为国家做点贡献,以弥补之前一时受桓氏大逆所胁迫,助其为虐的罪过。”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什么贡献?你现在这个太守不是当得挺好的吗?” 殷仲文神秘地一笑,突然从袖中摸出了一卷看起来古色古香,年代久远的竹简,双手捧着献向了刘裕:“这是我殷家世代祖传的上古礼乐,包括了武王伐纣时的泰誓等曲谱,特来献与刘镇军,愿为北伐中原,鼎定天下,尽一份力!” 刘裕没有去接那个曲谱,一动不动地看着殷仲文,他的脸上渐渐地浮起了笑容,继而是爽朗的笑声,在帐内回荡着:“礼乐征伐自天子出,好,很好,太好了,殷太守果然是当世文人楷模,这个都能给你想到,只是…………”笑声嘎然而止,换来的是刘裕冰冷的话语,“你是不是献错人,献错地方了?我是大晋的将军,不是天子,殷仲文,你想干嘛?!” ===第二千四百九十五章 劝进不成落荒逃=== 殷仲文只觉得一盆凉水从头上浇了下来,直达后背,他一下子跪倒在地,声音中带着几分哭腔:“刘,刘镇军,你,你可千万别误会啊,下官,下官一片赤胆忠心,绝无,绝无不臣之意啊,这曲谱只是,只是…………” 刘裕冷笑道:“够了,殷仲文,不用解释这么多,你是不是忠诚,天下人都知道,当年你在桓玄身边可是红人,他的伪诏一大半都是你起草的,对大晋,你根本谈不上一个忠字。后来看着桓玄快要失败,陶渊明教你救出了王皇后,将功折罪,要不然,这会儿你的脑袋早就跟那卞范之一起,挂在江陵城头了。你这样的人,本来应该侥幸不死,从此夹着尾巴做人,好好地效力朝廷,赎回自己的罪过,可仍然死性不改,居然想到了用这样的方式来讨好我这个当朝大将,说,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殷仲文浑身上下,大汗淋漓,他咬了咬牙,说道:“刘镇军,下官真的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指使,这完全,这完全是下官自己想出来的!” 刘裕的眉头一皱,沉声道:“你怎么会想到这点?没有人提示你,你又是如何能突然用这礼乐进献?” 殷仲文叹了口气:“下官听说近日那南燕胡主慕容超,为了赎回自己在后秦的母亲和妻子,不仅答应向后秦称臣,还把手中的那个传国皇家宫廷乐队交给了后秦,这给了下官暗示,如果连胡虏都知道这礼乐的重要性,那我们晋室正溯,又怎么能不知道呢?当年谢家以抢回玉玺而成功地跻身一流世家? 而镇军你? 你当年也曾经从长安取回了前秦的玉玺? 为国立下大功。下官,下官确实以前有过不堪回首的往事,所以,所以更需要借此事来表明自己忠心。”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真没有任何人提示你吗?比如? 比如你的老朋友陶渊明?” 殷仲文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下官久在东阳,这个陶渊明自从几个月前公开地从镇军这里辞职后,就不知所踪? 他本是山野之人,性情散漫,我殷仲文一向追求富贵? 又怎么可能跟这样的人深相结交呢?这曲谱? 千真万确地是我家的家传? 其实,其实…………” 说到这里,殷仲文猛地一拍地面? 似乎象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抬起头,看着刘裕:“镇军哪? 我,我也不瞒着您了,其实,其实这曲谱,是我上个月特意从老家祖宅找出来的,而找到它的目的,不仅是因为南燕的事,还有,还有那顾恺之的画展!” 刘裕笑了起来:“你是不是觉得顾恺之这个狂人画家在建康成功地办了个画展,所以,也想来建康开个知音大会?” 殷仲文咬了咬牙:“不是这样的,顾恺之一向狂放,但从不参与政事,所以他的画,为士人所称道,但对他本人的富贵前程,毫无作用。我殷仲文却是自幼有大志,想要掌握权力,为国效力,这也是我们殷家的家训,现在殷家衰败,后继无人,若是我再不出来努力一下,只怕殷家列祖列宗好不容易打下来的江山,就要送在我殷仲文手中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殷仲文,你毕竟也是当世著名文人,如果能收起这些歪门心思,好好地为国效力,将来不是没有机会,但为什么要走这条谄媚之路?!” 殷仲文咬了咬牙:“因为,因为有人不想让我活下去了,我这不是为了进婿阿谀,而是为了保命!” 刘裕讶道:“朝廷不是赦免了你的罪过吗?谁又要害你?你不犯法作乱,谁又害得了你?!” 殷仲文沉声道:“要害我的,是刘毅的老婆,前桓楚皇后刘婷云!” 刘裕的眉头一挑:“你跟她有什么仇?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以前在桓楚的时候,你可是给她写了不少吹嘘的诗,应该关系不错吧。” 殷仲文哭丧着脸:“镇军有所不知啊,本来在伪楚时,我跟她确实关系不错,可是,江陵我拨乱反正,救出王皇后的那次,就等于彻底得罪她了,事后她托人来质问过我,问我为什么要救王皇后,问我为什么不跟着桓玄一起死?镇军啊,她现在可是从桓玄的皇后变成了刘毅的老婆,而这个刘毅,一向附庸风雅,喜欢结交建康的世家高门,以前在伪楚的时候,我也得罪了不少建康城中的世家,他们巴不得要我的命呢,也想彻底地打垮殷家,有这两方面的因素在,我还能有活路吗?!” 刘裕笑了起来:“所以,你就想要献上这个什么上古周武王伐纣的曲谱,来讨好我,甚至,想让我当周武王?!”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杀机一现,笑容也消散无形。 殷仲文浑身一震,连忙磕头于地:“镇军且莫误会,下官,下官真的没有任何其他想法,只是陛下现在,现在他行动不便,这个曲谱,先行让您,让您过目指正一二,下官不懂战阵之事,这战曲它…………” 刘裕冷冷地说道:“殷仲文,我不懂音乐,你把这东西拿来叫我指正,是要嘲笑我吗?” 殷仲文的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镇军哪,不喜欢可以慢慢学啊,这音乐,这,这战曲它与战阵之事相符合,您一定可以…………” 刘裕厉声道:“够了,就是因为知道沉迷于这些曲乐之中,会让人沉迷,所以我从来不碰这东西。殷仲文,现在带着你的曲谱出去,如果你要进献礼乐,到朝堂上对着陛下去进献,以后再耍这种花头心思,当心不会再有说话的机会!” 殷仲文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一边把那曲谱塞回了袖子里,忙不迭地转头就逃出了帐中,刘裕走出了帐门,冷冷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知什么时候,刘穆之走到了刘裕的身边,微微一笑:“要是我早来一步,也许会让你留下他,至少,殷家的这个泰誓曲谱,可是不少人做梦都想要的,也包括我!” 刘裕勾了勾嘴角:“盯紧他,尤其是看看他跟陶渊明有什么联系,我相信,此事与我们的陶公,脱不了干系的!” 刘穆之摇了摇头:“陶公不见了。” ===第二千四百九十六章 无忌爱才敬文豪=== 刘裕有些意外,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不见了?你这么多优秀的探子和眼线,还能把他丢了不成?” 刘穆之叹了口气:“陶公一向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如果他想藏起来,恐怕没有人能找得着他,之前出使后秦的时候,猛龙可是奉了你的令,几乎贴身寸步不离,不也是给他能找到空子消失吗?更别说我的探子没有那个护卫的借口,不可能紧跟他身边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罢了,既然失去了目标,那也不可能跟得上啦。不过,这事再一次地证明了,陶公绝不简单,而且在他的背后,会有一个非常庞大而可怕的组织。也许,等他下次再出现的时候,会有更激烈的冲突。” 刘穆之点了点头:“不过,这次在他消失之前,我捕捉到了他和殷仲文的这次碰面,想必你也应该能料到,以殷仲文的本事,是想不到什么礼乐征伐自天子出的,他现在一个区区的东阳太守,不接触朝廷的公文,也不会知道南燕和后秦的事,除非是陶渊明向他透露,指使他进献此物。” 刘裕叹了口气:“这一招很阴毒啊,向我这个臣子进献天子之乐,那势必会引起世家高门的警惕和希乐的妒嫉,我要是真的收下了,那就是有桓玄之志,所以,我必须拒绝,而且要把他赶走。胖子,你说,我这样的做法,对是不对?”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其实,把殷仲文拿下,然后依律法办,我觉得是更好的选择,而且,也可以用来警告和震慑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刘裕摇了摇头:“他不过是陶渊明的一个工具罢了,我如果真的把他下狱审查,那他一定会为了保命咬出陶渊明,到时候我如何处理?世人会以为我是找借口打击报复陶渊明,而希乐他们也会因为对我的恐惧而跟我离心离德,如此一来? 大晋的安定和团结会给彻底打破? 也会影响我们现在所进行的大计划!” 刘穆之点了点头:“也是,只要没有办法抓陶渊明一个铁证如山的证据,那天下都会对你有看法,上次王愉早就被天下人所恨,你用雷霆手段治他,不至于有严重后果? 可是这回,没这么容易了? 至少? 想要抓住陶渊明都很难? 更不用说他背后的人或者势力了。” 刘裕看着刘穆之? 笑道:“不过? 也许我不用亲自动手。可能有人会帮我们解决掉这件麻烦的事。” 刘穆之有些意外:“你的意思是?!”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刚才这殷仲文无意中说漏了嘴? 说是刘婷云因为跟妙音的恩怨? 不会容得下他,所以他才要来投靠我,靠这个曲谱作为效忠的证明? 嘿嘿? 大概陶渊明就是这样吓唬他的? 你把消息散布出去? 就说,殷仲文想要投靠我,被我拒绝了,我想,那个女人一定不会再放过他了!” 刘穆之笑了起来:“你这是想要借希乐的手来灭他吗?可是,只怕无忌会反对啊。” 刘裕有些意外:“为什么,无忌跟这姓殷的有啥交情?我怎么不知道?” 刘穆之微微一笑:“无忌虽然是将帅武夫,但自幼也是颇好文学,你看,上次的檄文他写得多好!而这殷仲文虽然不通政务,人品低劣,却是当代文坛领袖,写得一手好文章,甚至有名士点评,说殷仲文若读书半袁豹,则文才不下班固。” 刘裕若有所思地点头道:“袁豹是以读书多而闻名,而班固更是写下了后汉书的家,史学家,这么说来,殷仲文看书不是太多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他写文多,读书少,当然,比起一般的士人,他读的书肯定很多,但是比起历代大家,经玄大师来说,还是略有不足,以前清谈论玄时,经常会处于下风,就是因为他文辞虽美,但典故知道的不足,所以面对对手的引经据典攻击时,会处于下风。就象这次,如果他多看点史书,又怎么会给人三言两语就煽动,跑来行这僭越之事呢?哪怕稍有头脑的人也会知道,你和桓玄不是一路人,这招对你行不通。” 刘裕笑了起来:“那无忌为何还要拜见这样的一个人呢?”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我一直跟你说过,不要小看无忌,希乐是靠了顾恺之之事,结交了很多城中的世家高门,而殷仲文虽然为人所不耻,可毕竟一代文豪,平时结交的世家也不少,别看现在有不少家族恨不得置他于死地,但那是因为一来在桓玄时期殷仲文仗势欺人结了不少仇,二来,也是最重要的,是殷仲文的背后没有强力的支持者,至少现在掌兵的北府巨头,没一个为他撑腰的,这才让那些世家高门痛打落水狗,可要是作为三巨头之一的无忌,这时候公开跟他结交,那恐怕很多人就会转变风向了。” “现在你和希乐公开相争,至少在你们彻底和解前,很多世家是不敢轻易表态倒向某方的,而无忌若是这时候借着结交殷仲文,让自己也进入京城中上流的世家圈子,恐怕不少家族,尤其是中等世家,会让子侄进入无忌的军中,他们也许以为,只要在江州和荆州平定一些桓氏余党,处理些公文战报就可以得功得爵,却不会有多少人知道,无忌想要的,却是平定岭南妖贼,彻底结束孙恩之乱的这个大功啊。” 刘裕微微一笑:“现在我们北府老兄弟,尤其是三大巨头,各领大军,镇守一方,谁都想要建功立业,而世家高门也是选边站,无忌以后会长期在外镇守,回京城的机会不多,而现在仍然是大量的人才,士子还是在建康,借这个机会带走一些人,是难得的机会。只是,殷仲文心术不正,我不会让无忌和他太过接近的。” 刘穆之微微一笑:“我想,那个女人会帮着你,实现你的这个目标的,殷仲文如果想要转投无忌,只怕希乐也不会答应,咱们看好戏即可!” ===第二千四百九十七章 激将希乐动杀机=== 京城,抚军将军刘毅府邸,内室。 刘毅一身休闲绸袍,坐在一个绣墩之上,他的脸色阴沉,耳边尽是刘婷云的凄厉啸声:“刘毅,你还要忍刘裕忍到什么时候,难道你所有的本事,就只有欺负我这个弱女子了吗?” 刘毅咬着牙,尽量克制着自己的愤怒,看着披头散发,杏眼圆睁的刘婷云,平静地说道:“婷云,你先别激动,消息还在核实之中。就算殷仲文这个马屁精有改换门庭的心思,也不代表什么。上次的画展之后,这些天来结交我的城中世家子弟,每天都排成了长队,你又不是不知道,为何要对一个殷仲文的背离,如此耿耿于怀呢?” 刘婷云恨声道:“殷仲文是一般人吗?我早就跟你说过,其人虽然人品低劣,但是文才绝世,是当世当之无愧的文坛巨子,现在城中的世家子弟一大半没了官职,只能舞文弄墨,寄情山水,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会看中这种当世文坛领袖,你只要抓住了殷仲文,自然会有很多世家子弟来投效于你,不比去跟刘裕这个粗胚杀才争什么江北六郡要来的好?!”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江北六郡可不止是世家的庄园,还是北伐的基地和人力的所在,婷云,我跟你解释过很多次了,你怎么就是不明白?” 刘婷云冷笑道:“可是你争到手了吗?人家连一个郡也不分给你,还跟刘裕弄得反目成仇,你看,本来一直观望的墙头草殷仲文,一看你处于了下风,马上就带着曲谱要去投靠刘裕了,你以为只有他一个人吗?我告诉你,这是人心所向,也是京城中所有的世家一向拿手的事情,有他开了这个头,很快? 那些现在排着长队来拜见你的世家子弟,就会转去刘裕的幕府前排队啦。” 刘毅心烦意乱? 一下子站起了身,开始踱起步来,一边走? 一边恨声道:“殷仲文这个该死的东西,当初你逃出江陵? 还是我救了他一命? 现在你小子却不想想自己这条命是怎么捡回来的,却是另攀高枝,我真得好好教训一下…………”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下了脚步,转头看向了刘婷云? 渐渐地? 他脸上的怒意消散? 变成了笑容:“我差点上了你的当了? 我的好夫人,你这次这么愤怒? 恐怕不是为了我,而是为了你的好姐妹吧。” 刘婷云恨恨地说道:“这有区别吗?你用顾恺之献了那个女史箴图,逼得王妙音交出玉玺? 可她和她娘能服气吗?早就恨死了你,其实,从我跟了你的那天起,你就是他们的敌人,以前她们姓谢的最多是看不上你,可现在,是要致你于死地!殷仲文在江陵的时候就救了王妙音,这就是他想要改换门庭的证明,你以为他只是想背离桓楚吗?哼,我告诉你,他早就想搭上谢家和刘裕这条大船了,而你,注定只是他的踏板而已!”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却是没有说话。 刘婷云更进一步,声音稍稍缓和了一些,因为她发现,自己的男人已经听进去了:“你现在所有结交士人,世家的手段,不过是我告诉你的,因为我们家知道各种结交各级世家的法子,但是殷家钻营多年,这方面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而殷仲文更是个可以不要脸的马屁精,现在刘裕为了跟你斗,已经顾不得什么面子了,如果放手让这个马屁精去拉人,用江北六郡去许愿,那一夜之间,除了谢混,郗僧施这几个人外,所有依附于你的世家,都可能倒向刘裕,如果你没了世家的支持,你拿什么跟刘裕斗?” 刘毅咬了咬牙:“你说的这些,我又何曾不知?但现在麻烦就在无忌那里,你难道不知道吗,无忌可是多年崇拜殷仲文,以前在军中时就对此贼的文章爱不释手,甚至上次的那个讨桓檄文都有不少是照着殷仲文当年为桓玄作的讨司马元显的檄文写的,这回无忌特地来京城,带上他身边的几个文士,就是要以文会友,邀请殷仲文赴会呢。你以为只有我和刘裕想拉拢京城中的世家吗?他何无忌一样有这个心思,他想平定岭南,自己建功,也需要世家子弟投靠他,而殷仲文,就是他用来结交世家的工具!” 刘婷云紧紧地咬着朱唇:“如果是这样,那你更不能放过殷仲文了,要是让这个马屁精通过何无忌把那个什么该死的泰誓曲谱献给皇帝,那何无忌得了世家支持,刘裕得了征伐大权,他们更会联合得死死地,以后处处以二对一来压你,哼,等那刘敬宣蛮子得了西蜀,有了军功,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踢你出去啦,你到时候连京八党的什么三巨头,也别想当了!” 刘毅的拳头紧紧地握了起来:“这点还用你说吗,如果你没有办法解决此事,就给我闭嘴。我现在想了两天了,也没想到一个可以不得罪无忌,又把殷仲文给拍死的办法!” 刘婷云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微笑:“其实呢,这办法,也不是没有。” 刘毅的心中一动,转而摇了摇头:“你是想派刺客取他性命吗?现在不行,寄奴故意把他赶走,只怕就是为了诱我出手,到时候再拿我一个把柄,逼我进一步地让步。现在对殷仲文,杀不得!” 刘婷云微微一笑:“我可没说要杀他啊,其实,只要让殷仲文无法去赴何无忌的邀请,你说,何无忌会怎么做呢?” 刘毅愣在了当场:“这怎么可能呢?给刘裕赶走后,无忌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了,而且,后天就是无忌邀请他的日子,连请阑都发遍建康城了,要是不去,会让无忌的颜面扫地,等于是公然地羞辱,他就是不要命了,也会去的!” 刘婷云的嘴角边勾起一个迷人的酒窝:“夫君,我保证,后天的时候,殷仲文会乖乖地躺在床上,绝不至于出现在何无忌的宴会之上!” ===第二千四百九十八章 镜中之人喻祸福=== 建康城,殷仲文私邸。 殷仲文愁眉苦脸,坐在书房的案前,精致的紫檀小案之上,摆着那卷古色斑澜的曲谱竹卷,而用小篆写的“泰誓”二字,则醒目地显现在封面之上,殷仲文摇了摇头,长叹一声:“粗鄙武夫,不懂雅音,我就不信,你真的会有你说的这么忠诚无私!” 说到这里,他突然暴躁地对着站在他身边,一个三十多岁,白面微须,青衫小帽的仆役喝道:“殷前,你说,刘裕是不是真的忠于大晋?” 殷前勾了勾嘴角:“主公,这些大人物的事,又岂是小人这样的下人奴仆所能理解的呢?小的只知道,主公说什么就是什么,您说的,一定不会有错。” 殷仲文的神色稍稍舒缓了些,喃喃道:“该死的陶渊明,这回可给你害惨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或者,我应该先想办法去见王皇后?” 殷前眨了眨眼睛:“主公,您又是要给皇后娘娘写诗吗?小的这就去给您拿笔墨。” 殷仲文一拍小案,吼道:“蠢才,谁说要给什么皇后写诗了?” 殷前一边挠着脑袋,一边不解道:“主公,以前,以前不是每次你要见皇后的时候,都要写一两首诗,还要门生传抄,散遍全城嘛。” 殷仲文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把捂住了殷前的嘴,低声道:“那是伪楚的事,现在是大晋,大晋!你小子是不是不想活了?!” 殷前的脸上闪过一丝恍然大悟的表情,连连点头,殷仲文松开了捂着殷前嘴的手,顺手拿走案上的一块熏香的手帕,擦起自己的掌心,一边擦,一边恨恨地说道:“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了? 怎么越活越蠢了??” 殷前咧嘴一笑:“主公不就是喜欢我这个笨劲嘛? 是啊? 以前的那个伪楚皇后姓刘,她也不姓王啊,看我这脑瓜子…………” 殷仲文没好气地把手帕扔向了殷前:“这两个女人,现在可是势同水火的死敌? 连同她们现在的男人,也是斗得不可开交。你记住了,现在的王皇后? 不能用以前给那个姓刘的女人写谄媚诗的方式求见,备车,准备一份厚礼? 我要去谢家? 求见谢夫人。” 殷前连忙转身要走? 突然,他想到了什么,转头看向了殷仲文:“可是? 主公,你不是说明天要去赴什么何将军的宴,马车这会儿正在保养呢? 现在真的要用吗?” 殷仲文本能地想要开口骂人,突然想到了什么,一下子睁圆了眼睛:“等等,你把那请柬给我拿来。” 殷前一指小案的边上,一堆各种贴子里,最上面的一份:“就在这里啊。” 殷仲文一把抄起这张请柬,一边看,一边脸上渐渐地绽放出了笑容:“苍天有眼啊,哈哈哈哈,真的是天无绝人之路,这机会,不就来了吗?!” 殷前迷茫地看着殷仲文:“主公,什么机会来了啊,鸡脍您可没吩咐做啊。” 殷仲文不耐烦地摆着手:“吃吃吃吃,你这脑子里除了吃还有什么,去,快去,给我找笔墨来。” 殷前勾了勾嘴角:“不是不要笔墨吗,主公,那小的到底要不要去拿笔墨?” 殷仲文哭笑不得:“我真的应该把你卖到个酒楼里当伙计,这样也不用成天看着你这笨蛋来气了。罢了,给我把香炉点上,然后再去拿笔墨,我要写文了,这回,听明白了吗?噢,对了,给我把铜镜也搬过来。” 殷前没再说话,走到了小案前的香炉前,很快,檀香袅袅,在屋中弥漫了开来,而殷前点完香后,看着坐在案前,陷入了深思,嘴里念念有词的殷仲文,摇了摇头,摆了一面铜镜过来,就正对着小案,那是殷仲文作诗属文时的习惯,这个自恋到骨头里的文豪,每次写作时,都喜欢用眼角余光瞟一眼自己奋笔疾书时的样子,而作为他多年贴身仆人的殷前,自然是懂他所需,给他所要。 做完了这些事后,殷前略一欠身行礼,转身而退,殷仲文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叹了口气:“也许,我真的该找个机灵点的书童,阿前虽然忠诚可靠,但太笨了,现在这种情况,我得找个人商量下对策才是。” 突然,屋内响起了一阵诡异的笑声:“找我商量不就行了吗?!” 殷仲文这一下给吓得脸色发白,转头四顾,厉声道:“什么人,给我出来!” 神秘的声音在空中虚无地响起:“我就在这里啊,你看不见吗?” 殷仲文跳了起来,在四周搜索起来:“阿前,你个死东西,居然学会吓唬起主人了,好哇,长本事了是不是,看我怎么收拾…………” 他的话语嘎然而止,而一脸的怒气也凝固在了脸上,因为,他的目光正好扫过了铜镜,飘渺的烟雾之中,他看到铜镜上,一个人像正在冲自己嬉皮笑脸,挤眉弄眼:“我就在这里啊,你才发现吗?” 殷仲文一个箭步冲到了小案前,仔细地看着那个镜中人,可不正是自己?他的浑身上下冷汗直冒,突然大叫起来:“来人,快来人,有妖异,有妖异!” 镜中人哈哈一笑:“仲文啊,不要白费力气了,没有人能听到你的叫喊声,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咱们可是一体双生的亲兄弟,这么多年来,你一直对着那个蠢物,难道你以为这样就能获得智力上的满足吗?” 殷仲文咬了咬牙,在小案前坐了下来,冷笑道:“哼,是什么人在装神弄鬼,我饱读诗书,这种事见了多了,骗不了我!识相的快点离开,要不然等我查到是谁在搞鬼,我绝不会放过你!” 镜中人微微一笑:“可叹啊可叹,若不是你死到临头,我又何必要出来?殷仲文,你以为你还能活多久?!” 此言一出,直刺殷仲文的内心,他的脸色一变:“我怎么个死到临头了?你给我说清楚!” 镜中人冷笑道:“你以为刘裕会为你保守私献曲谱的秘密吗?这会儿的建康城中,早已经传遍你图谋不轨的消息了,只怕来捉拿你的兵士,已经在路上啦,仲文,这就是你的结局!” 镜中人说着,突然诡异一笑,他的脑袋,从脖子上飞了起来,不知去向,而铜镜之中,只剩下了一个无头的躯体,只剩下那笑声还在四周回荡。 ===第二千四百九十九章 迷烟幻香蕴奸谋=== 殷仲文一声尖叫,吓得向后瘫倒在地,烟雾缥渺之中,似乎有一个脑袋一样的东西在空中飞舞着,刚才那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已经完全地披散了下来,这个脑袋面目狰狞,七窍流血,声音透出一股阴森与恐怖:“还我命来,还我命来,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殷仲文眼泪都流出来了,他绝望地大叫道:“我不会死的,我不会就这么死的,何无忌能救我,他,他一定能救我!” 会飞的头又是一阵怪笑:“蠢货,何无忌会救你吗?你绕过他,把礼乐私献给刘裕,就是要劝进刘裕,他们三个一起起事,是平等的兄弟,可要是刘裕当了皇帝,他们就是臣属,何无忌也好,刘毅也罢,知道这事,一定会杀了你,你还以为他会救你?明天的宴会,就是他斩杀你这个奸贼的时候,哈哈哈哈,殷仲文,你就等死吧,这就是你明天的下场!” 这个会飞的头,突然双眼圆睁,从那眼中,电芒般地射出一股子杀意,他的嘴巴张大,正如殷仲文那张得大大,而无法呼出声的嘴一样,一根又长又红的舌头? 从嘴里探出,就象巨蟒的信子一样? 勒上了殷仲文的脖子,顿时就让殷仲文无法呼吸? 而他的声音? 则在烟雾之中渐行渐远,连同这个脑袋一样? 慢慢地消失:“还我命来? 还我命来!” 殷仲文惨叫一声,他只觉得脖子上一阵剧痛? 却是呼吸越来越困难,似乎是被人勒住了脑袋? 终于? 他两腿一蹬? 就这么晕了过去,在他闭上眼的一刹那? 他的眼角余光扫过了那面铜镜? 只见自己的身子在向后倒去? 而脖子之上,仍然是空空如也? 大好头颅? 不翼而飞! 烟雾渐渐地散去? 在殷仲文晕倒在地上的身边,站着两个人,斗蓬和一身黑色劲装,烈焰红唇,戴着蝴蝶面具的明月,并肩而立,明月的手腕之上,缠着一根无色无形的丝带,丝带的另一边,正缠在殷仲文的脖子上,让他喘不过气的那种感觉,就是拜这丝带所赐! 斗蓬抱臂而立,他缓步走到了香炉前,打开炉盖,往里浇了些液体,顿时,烟雾就不再冒出,而空气中那股幽香,也随之散去,明月把丝带从殷仲文的脖子上撤走,顺手轻轻地点了他的两个穴道,平静地说道:“好好睡一觉吧,至少,梦里应该不会有什么无头尸体来吓你了,在死之前,让自己舒服几天。” 斗蓬桀桀一笑:“你错了,这香的作用,就是可以让中香之人,昏迷之时也能一遍遍地重复出心中的恐惧,对殷仲文来说,刚才的无头镜中人,还有后面会飞的头,就会是他这个梦里不停出现的事!” 话音未落,殷仲文的手突然抽风似地抬了起来,摸向了自己的脖子,喉间发出一阵“荷荷”的怪声,嘴角边也开始吐起白沫,仿佛就跟被人掐中了脖子,在拼命地挣扎反抗一样。 明月的脸色一变,向后退了一步,甚至手本能地按到了剑柄之上,可是殷仲文却是手在空中挥舞了一阵后,又软软地放下,头一歪,又沉沉地陷入了昏睡之中。 明月的秀眉微微一蹙:“好厉害的迷香,主公,这是…………” 斗蓬客微微一笑:“这还是鸠摩罗什这个老秃驴的天竺秘香,他们佛家修炼,装神弄鬼,就是靠这套把戏,让人产生幻觉,弄了几十年,可能是脑子里幻觉太多,居然连他自己也信了,也是神奇,所以,这东西看来不能多用,而且,此间几味材料,非常难得,只有天竺才有,取得非常不易,如非必要,还是少用为好。” 明月点了点头:“遵命。不过,主公,我还是不明白,这殷仲文既然给刘裕拒绝了进献曲谱,那也没什么用了,让他自生自灭不是更好吗?何必要这样大费周章?”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你还是太年轻,不知道这其中的机要,我从来不指望殷仲文献的曲谱刘裕真的会要,我要的,只是要借此事挑起刘裕和刘毅,何无忌之间的矛盾,所谓二桃杀三士的故事,你可知道?” 明月恍然大悟:“明白了,真正要杀殷仲文的,会是刘毅和何无忌,不过,就算他们杀了殷仲文,恐怕也不会跟刘裕有什么冲突吧,这问题不就解决了吗?” 斗蓬客冷笑道:“不,以刘毅的性格,他会以为,刘裕拒绝了殷仲文,却又没有把殷仲文送官法办,是试探其他人的态度,如果别人对此事不以为意,甚至会跟着进献曲谱,那就是刘裕有意真的自立,独掌大权了,加上刘婷云的挑唆,刘毅一定会放下跟刘裕暂时言和的幻想,借着杀殷仲文,在其他事情上一并发难,而且,这次的事…………” 斗蓬客看向了地上的殷仲文,眼中杀机一现:“这次的事还扯上了何无忌,本来何无忌会事事向着刘裕,冲着刘敬宣给了他军队的情,他也一直会帮着刘裕说话,如此一来,刘毅毫无机会,而如果刘毅和何无忌能借此事联手杀了殷仲文,那就是两人第一次真正合作对付刘裕,如此一来,连刘裕和何无忌之间的关系,也会开始变得微妙,这不就是我们想要的结果吗?” 明月笑了起来:“可是,给这么一吓,殷仲文只有何无忌可以指望了,明天的宴会如此重要,他真的会不去吗?还是要让他睡上一整天,错过明天?”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让他自己晕一天就没这个效果了,我这样布局,就是要吓得他以为明天是鸿门宴,何无忌要对他下手,只有他主动推辞不去,何无忌才会愤怒!所以,等他醒来之后,你还得再做另一件事!” 明月马上持剑行礼:“有请主公吩咐!” 斗蓬客笑道:“他醒之后,你就说,谢道韫派人来传话,要他明天去简静寺见面,就说,冲着他救过女儿的份上,给他指条活路。如此一来,殷仲文一定会不顾何无忌之约,而去简静寺,而我,一定会安排何无忌见到这一幕的!” 明月笑着直起了身,一转眼的功夫,殷前又站在了斗蓬客得面前,却是明月的声音:“遵命!” ===第二千五百章 文坛盛会泼冷水=== 建康城,镇南将军府邸。 何无忌一身绸缎便装,头发梳理得干干净净,面带微笑,站在府门口,自从升任镇南将军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回归建康城,门口早已经是车水马龙,一个个正装峨冠的世家子弟与京城显贵们,都有说有笑地鱼贯入府,当然,少不了跟这位京城新贵见面寒暄,拱手作揖。 何无忌的身后,站着两个文士打扮的幕僚,也都随着他们的主公,纷纷行礼,谢混的声音传了过来:“何镇南,恭喜恭喜。” 何无忌哈哈一笑,对着一身青色绸缎长衫的谢混拱手道:“哎呀,原来是叔源啊,别这么客气,你我在军中就是同袍,还跟以前一样叫我无忌就行。” 谢混笑着点了点头,何无忌的目光,落到了他身边的一个二十左右,肤色白净,双眼发亮的少年身上,脸色微微一变:“这位公子是…………” 谢混微微一笑:“这是家侄灵运,自幼喜好一些文学诗赋,在我们谢家的后一辈之中,也是小有点名气,今天听说是群贤毕至,文坛盛会,他执意要来,还请无忌兄行个方便。灵运,还不快给何镇南行礼?” 谢灵运平静从容地一揖及腰:“见过何公。晚辈谢灵运,这厢有礼了。” 何无忌上下打量起这个叫谢灵运的年轻人:“久闻谢家后起之秀中,有一位才学绝世,弱冠之年即名满天下的俊逸谢灵运,想不到今天居然有缘一见,真是让我这里蓬荜生辉啊,殷参军,还不快引两位入内?!” 他身后一个穿着绿色长衫的文士,正是他的参军殷阐,应诺而出,欲引谢混与谢灵运入内,谢灵运突然微微一笑:“殷参军的兰亭赋,写得可真是不错,今天得见,幸甚至哉。” 殷阐先是微微一愣,转而笑道:“偶然为之的拙作? 不值一提,康乐公过誉了。” 何无忌笑了起来:“老殷,你是不是弄错了?灵运不过是弱冠少年,怎么能称为公呢? 过分的谦虚也有捧杀之嫌啊。” 谢混笑着摇了摇头:“何公有所不知啊,灵运的这个康乐公? 不是我们通常对于长辈和上官的尊称,而是指他的爵位。” 何无忌的双眼一亮:“哎呀? 是我疏忽,差点给忘了? 谢公子可是继承了谢相公大人的康乐县公的爵位呢。” 谢混点了点头:“是啊? 灵运的父亲早年过世? 但是相公大人的长子? 所以,相公大人的康乐县公爵,就传给了他? 也正是因此,我们谢家对灵运从小就寄予厚望,严格培养,所幸,他本人天份够高,也足够努力,这才有了今天的一些小小名声,不过,还需要多多的历练和打磨啊。” 谢灵运微微一笑:“叔父大人说得极是,小侄既然继承了相公大人的爵位,也要继承他的遗志,为国效力,造福苍生,今天何公的这场宴会,群贤毕至,有当年兰亭笔会,王右军(王羲之)名动天下的盛况,而当世文坛巨匠殷公,也会大驾光临,实乃文坛盛事,小侄不才,想要多多向今日赴宴的前辈们学习取经,也能提高自己的眼界。” 何无忌身后的另一个中等个子,四旬左右的长须文人,正是他的另一位参军孔宁子,亦是当世著名文士,笑道:“康乐公过谦了,你恐怕是有备而来,想要效仿王右军,在这次文坛盛传上诗冠全场呢。” 谢灵运笑而不语,何无忌满意地点着头:“叔源啊,灵运若是有意报国出仕,不妨来我这里,相信在我的府中,他一定会有用武之地的。” 刘毅的声音从一边响起:“无忌,你都准备把殷公请到府中了,还不留个后辈给我吗?你府中群贤毕至了,那我这里连个写公文的也没了,不太好吧。” 众人的目光投向了声音的来处,除了何无忌外,所有人都正色行礼,恭声道:“见过刘抚军!” 一身黑色绸缎长袍,万钉腰带束腰,分明是文士打扮,但举手投足间仍难掩雄武之风的刘毅,微微一笑,抱拳向四方行礼:“见过各位,无忌,兄弟我不请自来,你不会有意见吧。” 谢混等人收礼而退,进入了府中,何无忌笑道:“今天是请殷公作主宾,来的都是文人,跟京八兄弟们是另找时间喝酒,这不都跟你说过了嘛。你看,寄奴,铁牛他们不也都没来。” 刘毅微微一笑:“你是想说我也只会打仗砍人,不通文才吗?” 何无忌哈哈一笑:“好了好了,玩笑都开不得,走吧,你今天就坐我边上吧,没问题吧。” 刘毅笑道:“没有问题,这样也方便咱们兄弟私下说说话。不过…………” 说到这里,刘毅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有些事情,可能无忌你还不知道吧。” 何无忌微微一愣,从跟刘毅多年的交往,他知道,刘毅作出这副表情时,是要他摒退左右,有要事暗商了,他回头对着孔宁子等人说道:“孔参军,替我在这里招呼一下客人们,我跟希乐说说话。” 他说着,拉着刘毅的手,走进了府门,三转两转,转进了一个僻静的小院,低声道:“什么事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是有关寄奴吗?我这次回来就是…………” 刘毅摆了摆手:“如果是为了寄奴,我不会在今天你的这场宴会上就跟你说事的,当然,此事跟寄奴可能也有些关系,不过,最主要的,还是你今天想请的人,无忌啊,我怕一会儿你到时候下不来台,所以,必须要赶来支会你一声。” 何无忌的眉头一皱:“你是说殷仲文有问题?是因为他以前效力过桓玄,得罪了城中各大世家吗?那是过去的事了,不是咱们都同意赦免了他吗,而且,你看,今天各大世家不都派人来参加了,连谢家也来了,不就是想表示修好之意嘛。” 刘毅微微一笑:“那么,要是我告诉你,今天殷仲文不来了,你怎么想?” ===第二千五百零一章 称病爽约去他处=== 何无忌的脸色一变,讶道:“这怎么可能呢?他可是今天的主宾啊,我回来这几天,在建康城中广发请柬,所有人都知道我邀请了殷仲文前来,他也没有拒绝啊,就是昨天,早晨还派人来传话,说一定会到呢。” 刘毅淡然道:“是么,难道,无忌你没有听到这几天城里的传言吗?在你回建康前,东阳太守殷仲文,就偷偷地去找过寄奴。” 何无忌叹了口气:“这事我当然知道,这家伙大概是求富贵昏了头了,居然想到用这种办法去讨好寄奴,此人文才绝世,但是品行确实不怎么样,当年桓玄篡位,怕是也少不了他的怂恿和挑唆。果然,在寄奴那里给赶走了,灰头土脸,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刘毅微微一笑:“那你既然明知他是这种人,为何还要给他这个机会,甚至想要招揽他入幕府呢?” 何无忌摇了摇头:“因为他确实是文才过人啊,希乐啊,咱们都是当巨头的人了,也是一方镇守,不能象当小军官时那样恩怨分明,用人只凭好恶了,殷仲文现在只是一个郡守,离他自己以前当过的高官差了太多,你和寄奴又不肯用他,那他只有找上我了,只要我给他一个机会,他一定会努力效命的,而且,也会有些文才之士跟着过来,如此一来,不是家国之福嘛。” 刘毅笑道:“可是,他似乎是先选择了寄奴那里啊,而且上来就是想要献曲谱,这礼乐之事,是可以随便献给大将的吗?” 何无忌勾了勾嘴角:“这点鬼头心思,以后我会严厉地压制他的,毕竟,在我这里,他应该也不会献什么曲谱了吧。希乐? 说了这半天,应该是他这时候主动来找我寻求保护才是,怎么会不来呢?你是不是弄错了?”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由远而近,何无忌沉声道:“不是说了别来打扰我和刘抚军议事吗?怎么还来?!” 孔宁子的声音急促地响起:“镇南? 出事了? 殷公那里昨天来传话的那个仆役来了? 说殷公偶感风寒? 身体不适? 今天来不了啦,要我向您致歉!” 何无忌整个人顿时僵在了原地? 嘴张得大大的? 一时间说不出话,久久? 才咬了咬牙,说道:“孔参军,你和殷参军去招呼一下来宾? 就说今天实在是不好意思? 殷公有恙在身,不能来了? 等他身体恢复了? 我们改天再会。” 孔宁子有些迟疑:“镇南,只怕这话由你去亲自说一下,比较合适吧。” 何无忌沉声道:“就说我还去探望殷公了,对不住各位,老孔,这里就麻烦你和老殷了。” 孔宁子行礼而退,何无忌转头看向了神色平静的刘毅,恨声道:“还真让你说中了,殷仲文称病不来,你知道些什么,跟我全说了吧。” 刘毅微微一笑:“你连去向宾客们致歉道别都不去了,恐怕就是想方便跟我去看看殷仲文吧。” 何无忌叹道:“难道,是你想收殷仲文,以便跟寄奴继续斗下去,才阻止他来我这里?希乐,你如果想要什么,起码应该跟我先打个招呼吧,这样直接挖我想收的人,是不是太过了点?” 刘毅摇了摇头:“你无忌想要的东西,我刘毅什么时候抢过?殷仲文没病,但他不来你这里,是因为去了个别的地方,见了其他人!” 何无忌沉声道:“难道,他又去找寄奴了?你是想说他们有什么私下交易?” 刘毅笑着拉住了何无忌的手腕:“跟我走就行了,我会让你看到你想要看到的一切的。” 建康城外,简静寺前。 这座曾经香火旺盛的寺院,已经随着原来主持支妙音的离去,而变成了一座荒院,门下的石阶,生满了青苔,布满了落叶,两个小尼姑,有气无力地在门口打扫着,一辆华丽的马车,从山道上奔驰而至,就在阶下停住,车夫跳下了前辕,拿着一张木凳,放到车厢之后,车厢门开,一个穿着斗蓬的瘦长个子,走下了车,掀起斗蓬,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可不正是殷仲文。 车夫正是殷前,跑上台阶,跟那两个扫地的小尼姑说了几句话,那二人扔下了扫把,转身进到寺内,关上了大门,而殷前则领着殷仲文,绕到了寺的另一边,一处偏门打开,主仆二人就这么进去,偏门再次合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只有那阶下的马车,还停留于原地。 院外的一棵高大的榆树之上,两个全身劲装的汉子,正隐身于枝叶之间,“啪”地一声,那是一掌击在树干之上的声音,一阵枝叶摇晃,伴随着何无忌低声的怒骂:“混蛋,这家伙果然是装病,跑来见别人了,难道,他就差这一天吗?就要这样拂我的面子吗?” 刘毅拉下了脸上的黑色面巾,平静地说道:“无忌,不要动怒,你也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何无忌咬着牙:“这是原来王妙音出家修行的地方,你说,现在里面见殷仲文的是谁?是寄奴,还是王妙音?” 刘毅叹了口气:“都不是,他现在见的,是谢夫人。无忌,我带你来这里,就是要让你明白一件事,这曲谱,没有你想象中这么简单。” 何无忌睁大了眼睛:“这是什么意思?我不明白。”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现在,我们京八掌权,武夫当道,最失落的,就是城中的高门世家了,他们做梦都想着夺回以前的权力,重新骑在我们的头上发号施令。而要做到这点,他们就得让我们京八兄弟之间反目成仇,争权夺利,只有我们自己乱起来了,他们才有机会!” 何无忌讶道:“可是谢家没必要这样啊,无论是我们,还是寄奴,都对他们很尊重,很客气,尤其是对夫人。如果寄奴明确地拒绝了这个曲谱,那夫人为何又要来见这殷仲文?” 刘毅冷笑道:“因为,此事从一开始,就是这位谢夫人设的一个局,无忌,请听我细细道来吧。” ===第二千五百零二章 简静寺外会明月=== 两个时辰之后,何无忌的脸色阴沉,对着刘毅一抱拳:“希乐,谢谢你告诉我这么多事,我现在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他转身,头也不回地跳下了树,看着石阶之下的那辆华贵马车,恨恨地往地上啐了一口,然后身形如飞,没入密林之中,几个起落,就消失不见。 刘毅的眼睛微微地眯着,看着何无忌的身形消失在远方,他从树上一跃而下,一阵枝摇叶落,撒得他满身都是,他轻轻地掸着身上的这些叶子,而身后,传来了一个女声:“看来白虎大人的话,他是全信了啊。” 刘毅的嘴角勾了勾,转头看向了身后,虽然仍是殷前的模样,但声音分明是个女子,而一双原来散漫无神,形同痴愚的眼睛,也顿时变得流水如波,刘毅点了点头:“想不到,居然是一个女子易容做此事,陶公的身边,可真的是能人辈出啊。” 装扮成殷前的明月微微一笑:“我们不过是乱世之中,无依无靠的苦命人抱团取暖罢了,比起白虎大人的抚军将军府里,人才辈出,那是差得远了,毕竟,我们见不得光,白虎大人早年也出身江湖,黑白两道都混得很开,应该知道这些的。” 刘毅点了点头:“陶公现在哪里,我想见他一面。” 明月摇了摇头:“现在他不太方便出现,这次为了让殷仲文按我们的计划行事,他甚至暴露了自己,想必何无忌发难之余,也会追查他的下落,这个时候,还是避避风头的好,也还要请白虎大人多多配合一下。” 刘毅的眉头一皱:“现在陶公知道我的身份? 也知道我夫人的底细? 可是我对你们? 对陶公却是一无所知? 这好像有点不太公平? 而且,这种被人所知底细,却不知人的感觉,让我感觉很不好。” 明月淡然道:“白虎大人? 我们跟你的合作,是陶公当年跟你谈好的? 我只是个执行命令的手下? 这种高层决定的事情,我一概不知? 您不必在我这里想要打探什么消息,一来我不知? 二来也不可能说。” 刘毅冷冷地说道:“那我应该跟谁去问这些问题呢?是不是下次我见到陶公本人,他才能告诉我你们的底细?” 明月微微一笑:“应该是吧,其实? 他也不是跟你一人打交道,而是跟整个黑手乾坤在合作。你应该相信我们的诚意? 如果我们真有敌意的话,何必要帮你,何必要为你们组织隐瞒身份?出卖了你们,去讨好刘裕,不是更好吗?” 刘毅咬了咬牙:“这就是我不能理解的地方,陶公自己放弃了做白虎这个位置,却害了殷仲堪,然后找我接位,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合作这些年来,我一直不知道他图的是什么。以前他说他要荣华富贵,又不想承担风险,我勉强相信他,可现在,他放着荣华富贵不要,却跟刘裕作对,这让我如何相信?姑娘,我希望你能回去带个话,给陶公也好,给陶公身后的人也罢,总之,下次再见,我需要你们拿出诚意,不然的话,我们黑手乾坤,会重新评估跟你们的合作。” 明月的脸色微微一变:“白虎大人,请你慎重考虑一下你的话,这个时候如果我们之间不再合作,那会前功尽弃的,你难道想看着刘裕…………” 刘毅冷冷地说道:“起码,我跟寄奴是同生共死的兄弟,而且他想要的我很清楚,我跟他是有权力之争,甚至我们的女人是不死不休的仇人,但这并不代表我一定要跟他你死我活。这次我跟你们合作搞殷仲文,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不会全面跟刘裕对抗,但是,我要用殷仲文的命来警告所有人,这个时候跑到刘裕那里跟我作对,想让刘裕凌驾于我之上,下场是什么!” 明月点了点头:“白虎大人的意思,我一定会向组织转达,您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刘毅冷冷地说道:“还有,以后请陶公离我夫人远点,如果他想要她做点什么,直接来找我就行,因为他教我夫人做的事,让她付出了很惨重的代价,现在她在受罪,陶公却跑了,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厚道?” 明月摇了摇头:“尊夫人不是简单的女子,她是著名的谍者女王,我想,她有足够的经验和智慧,去判断哪些话要听,哪些事要做。白虎大人,恕我直言,您不能把她看成普通的妻子来对待。”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如果她只是刘婷云,那做什么都无所谓,可她现在是抚军将军刘毅的夫人,就不要再用一个曾经的女谍者来看她了,她的事情,不仅关乎她的生死,也关乎我的声誉甚至大业,这回我为了保她,甚至公开和刘裕起了冲突,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们组织的计划,我也不想去追究,但是,如果再有下次,那勿谓予言之不预也!” 他这话说得杀气腾腾,即使是杀人如麻,见惯无数场面的明月,也是心中一凛,不自觉地退后了小半步,那种无形的杀意才为之一散,她咽了泡口水,勉强笑了笑:“白虎大人的这个意见,我一定会转达。还有别的事吗?” 刘毅的神色稍缓,语气也温和了一些:“陶公不在的这段日子里,是不是都由姑娘来与我接头?” 明月点了点头:“应该是的,还是按以前的老规矩,在约定得地点,如果想要见面,留下暗号,对方如果同意见面,就以暗语回复,而见面的地点,除非临时变更,则在上次的碰头时约定。我们下次如果再见,去玄武湖南一里处的那个雁皇小厨,二楼丁字包间。” 刘毅笑道:“只是不知姑娘如何称呼呢?当然,我不会要看你的真面目,只是下次再见,叫不出名字,不太好吧。” 明月笑道:“难道下次,白虎大人还会这样亲身前来接头吗?这次是为了让何无忌亲眼目睹,下次,你应该换个人前来才是,比如,尊夫人。” ===第二千五百零三章 隐秘组织渐浮现=== 刘毅摇了摇头:“陶公不也是每次亲至吗?这样吧,如果能来,我会来,如果不能来,我会派人前来,对上暗号即可,还是刚才的问题,姑娘如何称呼?” 明月微微一笑:“我叫太阳。” 刘毅喃喃地念叨:“太阳?女子叫这个名字,似乎…………” 明月笑着摇了摇头:“这只是我的代号而已,不代表什么。也许,下次见面,我就会给换个代号了,这套情报方面的事情,尊夫人应该很熟悉。反正,我们是不太会以真面目示人的,下次就算是当面相逢,白虎大人也未必认得出我。” 刘毅点了点头:“也是,但我有点好奇,你们有什么办法,能让谢夫人出来呢?” 明月道:“不,这里没有谢夫人,甚至,连那个殷仲文,也是我们的人易容改扮的,不是本人,经历了昨天的惊吓,这个胆小鬼一天都躺在床上吓得不能动呢。” 刘毅的眉头一皱:“假的?那要是刚才无忌冲进去,或者是去殷仲文的家里探视,不就露馅了?这样不就是我在说谎了吗?” 明月微微一笑:“这是我们组织的安排,安排这个局的人相信,您是有充分的把握和能力,拦住何无忌的,再说,就算何无忌进来,我们也会有应变之道,不会让他见到谢夫人或者是殷仲文,至于他要是不跟你来这里,而是去殷仲文的家,以殷仲文现在的模样,他也只会觉得是装神弄鬼,不会信他的。这次何无忌想搞文学大会,以此作为自己进入上流世家的途陉,却给殷仲文这样搅了,不管是真病还是装病,他是绝不会忍气吞声的,爱之深? 恨之切,你的这位兄弟的性格和手段? 我想白虎大人最是清楚不过。” 刘毅哈哈一笑:“看来,你们比我更了解我的兄弟? 不过? 我相信我们的性格,你们也清楚? 如果让我? 或者我的兄弟们感觉受到了操纵和愚弄,成为棋子,任人摆布? 那我们会如何应对,也请你们考虑好,我刚才说的话,你务必回去转告你的主人? 太阳姑娘。” 明月微一欠身? 行礼而退。刘毅看着她远去的背影? 陷入了沉默之中。 不知什么时候? 一边的草丛之后,站起了上百个黑影,刘毅一挥手,这些劲装大汉全都行礼而退,只有一人,走到了刘毅的身边,摘容易对付的对手。连一个属下女人都这么厉害。” 刘毅点了点头:“这个女人的武功极高,虽然我没有看过她出手,但即使是在江湖上,也是一流的杀手,在我以前的组织里也能入顶尖之流,虽然说正面交手可能不是我们身经百战的北府将士的对手,但若是突袭,刺杀,下毒,那恐怕我都不一定能防住,刚才我就一直在想,当初我们建义时…………” 孟昶接话道:“历阳的长民兄弟这一路,突袭刁逵的刺史府时,被一队神秘的杀手所击败,而后来刁逵派参军羊邃和家将刁云,押解长民他们回建康,却是在江边,羊邃听到了我们建义成功的消息之后,斩杀刁云,放出长民他们,一路杀回历阳,刁逵也在逃跑路上被部下所杀,后面我们问过羊邃和他的手下,他们承认,是有一个叫明月的女杀手,指使他们这样做的。而这个女杀手,曾经跟刁逵合作,控制了他们在建康城的家人。我们当时讨论过,刁逵,恐怕也是给这个杀手所杀。” 刘毅咬了咬牙:“这个太阳,恐怕是这女人随口说的名字,她的真正代号,应该是明月,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解释得通了,陶渊明,还有这个女杀手明月,他们所处的一个神秘组织,先是想阻止我们建义,然后看到形势不可阻止时,就反杀刁逵,毁灭一切存在的痕迹。只保留一个面上的陶渊明跟我们接触。” 孟昶点了点头:“这说明在他们的眼里,一开始是要消灭我们的,消灭不成,就转而假意合作,但最后的目的,恐怕还是要把我们打垮,现在他们处心积虑地布这些局,恐怕是要引起我们北府巨头的内斗。希乐,我们不能再给牵着鼻子走了,还是找寄奴,把这一切公开,然后大举搜捕他们吧。” 刘毅的眼中光芒闪闪,暂时陷入了深思之中,他来回地在林间踱步,就这样走了十余个来回,才停了下来,看着孟昶的脸,摇了摇头:“不行,现在还不是跟他们翻脸的时候。我还用得着他们。” 孟昶咬了咬牙:“我相信,原来我们黑手乾坤里前任们的完蛋,也跟这个组织脱不了干系,大晋之乱,恐怕多是他们所为,为了跟寄奴争权,而养虎为患,或者说助纣为虐,希乐,这样真的好吗?” 刘毅叹了口气:“现在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保持接触,摸清底细,才可以有的放矢,可要是公开地翻脸,只怕他们会立即转入地下,到时候反而会暴露我们黑手乾坤的身份,寄奴并不知道我们黑手乾坤的存在,这个时候跟他摊牌,恐怕会进一步地增加误会。而且,他们从以前想要打压,消灭我们,转而合作,也许,我们未必就一定是敌人。” 孟昶摇了摇头:“这些人心狠手辣,隐秘无常,甚至可以说到目前为止,我们一直是给他们利用,你真的想要继续这种所谓的合作?” 刘毅点了点头:“给利用是因为他们知我,我不知他们,所以我下次要求他们公开自己得信息,今天我把话说死,想必下次他们多少会向我们透露些消息,就算要搞他们,起码也要让他们渐渐地浮出来。而且,寄奴那里,跟谢家,跟王皇后,甚至跟他们是否也有类似的合作和交易,我也不得而知,也许寄奴的心性纯良,可是那个胖子,哼,你可别忘了,他跟陶渊明一样,也是拒绝加入我们组织,却又一直隐瞒啊。” ===第二千五百零四章 挤走庾悦霸黑手=== 孟昶叹道:“希乐啊,我知道你不喜欢胖子,我也不喜欢,但这个时候,不能胡思乱想,胖子跟我们也是几十年的交往了,还看不出为人吗?” 刘毅冷冷地说道:“那你觉得寄奴现在看出徐羡之的为人了?” 孟昶半晌无语,久久,才叹道:“我还是觉得不可能,也许,让我们这样自乱阵脚,相互猜忌,就是那神秘组织的目的。现在自乱阵脚,相互内斗,可不是什么好事。” 刘毅冷笑道:“可是寄奴身边的人,可都是想要挑起内斗的,王妙音和我老婆的事我就不说了,就是那刘穆之,也没少在他面前说我的坏话,我跟寄奴走到今天这步,我承认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我这里,但是他们说的话,难道就不用负责任吗?如果都跟你一样能劝和,我想也不至于如此。” 孟昶微微一笑:“好了,你能认识到这点是好事,我们的敌人不应该是寄奴,这回弄死殷仲文也就差不多了,后面还是以和为贵。” 刘毅勾了勾嘴角:“走一步看一步吧,我其实并不是怎么看重殷仲文,而是不希望无忌完全倒向刘裕,这次我卖了他一个人情,应该多少能把上次寄奴让阿寿交出军队给无忌的这个面子抵消一些。只要无忌不是彻底倒向寄奴,那我的位置就不至于真的给何无忌取代,后面的路,长着呢,咱们可以慢慢来。” 孟昶笑着摇头道:“你怎么会一直认为寄奴是要人取代你?实际上,这样做无异于让北府兄弟分裂,他是不会这样做的。” 刘毅冷冷地说道:“我是不会把我的命运,放到他的一念之差上,只有跟他有至少平起平坐的地位和能力,才不用指望被他左右命运。再说,我从来不觉得自己比他差。” 孟昶点了点头:“刘婷云那里,现在解决得如何了?” 刘毅勾了勾嘴角:“她最近还算安份,没有外出,这回联系这个什么太阳? 哦,应该是叫明月,嗨? 管他呢,也许都只是代号罢了? 联系这个陶渊明的同伙? 还特意让我出面,也许? 她以后也不想再跟这些人有什么接触了吧。” 孟昶正色道:“但她跟王妙音的关系,是无法解决的死穴? 一旦你跟寄奴之间打破平衡? 也许就会失控了,你最好早点为此做好准备。” 刘毅摇了摇头:“这事没法解决,男人之间的恩怨? 就象我以前偷袭寄奴那次? 可以放到明面上讲,是生是死? 是战是和都好办? 可是女人之间,就会非常麻烦。不过? 现在我让婷云在家呆着? 王妙音也交出了玉玺? 暂时应该不会再添乱了,等我以后跟寄奴彻底理顺了关系? 也许才能完全解决此事。” 说到这里,他看着孟昶:“对了,你上次不是说要找刘穆之一起去弄那人鱼胶的配方吗,现在进展如何了?” 孟昶的眉头微微一皱:“最近刘胖子忙得成天不见人,好像他跟寄奴去了江北一趟后,多了很多事,还招了很多专门拓碑文的工匠去他那里,也不知道要忙些什么。” 刘毅微微一愣:“拓碑文的工匠?这是做什么?难道,刘裕也想学那些世家子弟们,开始弄书法了吗?也是,就他那狗爬一样的字,现在都成了笑话了,以前没关系,可现在身为重臣大将,公文批复都要他的签字,流传出去,只会让人耻笑。” 孟昶笑了起来:“我同意你的观点,其实,现在北府兄弟到了现在这个地位,掌握权力,就要注重身份和家世了,连铁牛这家伙都开始找人教他读书习字了,寄奴也不能太露怯,而且,听说他现在准备找很多赋闲在家的儒生,出来做事,教授我们北府子弟们学文。” 刘毅睁大了眼睛:“这怎么教啊,当年我们学文习字,可是要到处求师访友,甚至跑到建康城里的书院里才学习的,自大晋以玄学立国以来,各地的庠序就几乎废弃不用,前几年司马曜想掌权,又放出不少儒生出来,象殷仲堪就是此类,可随着他的暴毙,这些人又给清退,寄奴现在重新用这些儒生,就不怕得罪天下的世家吗?” 孟昶的眼中闪过一丝耐人寻味的光芒:“我们上次就说过这个了,用儒家,就是要强调忠孝,强化皇权,只有打出尊王攘夷的旗号,才有北伐的大义,才能让世家大族乖乖地交出粮草和民夫,用儒生来在民间传播忠孝的观点,也是为了这个而服务的。现在看来只是教一些北府子弟们识字,可是几年后,却是会影响天下人心。寄奴从自己开始学文化,因吧。” 刘毅咬了咬牙:“这个事情,没法阻止,谁都想要有文化,哪怕是咱们京八兄弟也是如此,那看来我不能让寄奴专美于前,你也帮我去找儒生,在各地办学,至少,我手下的兄弟,他们的家人子侄,都得去识文断字。” 孟昶微微一笑:“这就交给我来办吧,毕竟,现在我是尚书右仆射,建康城也掌握在我的手中,只要我把国子监和太学给弄好了,那此事的优势就在我们这一边。” 刘毅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只是庾悦一定会极力反对此事,到时候我们黑手党内部开会时,你我要统一口陉,只要我们都坚持,那至少此事上是不败之地的。等无忌收拾了殷仲文,回到江州刺史的任上后,我们就先赶走刘怀肃,再把庾悦弄到武陵去当内史,哼,眼不见心不烦,这黑手乾坤,就成了我们说了算啦。” 孟昶笑了起来:“听说最近刘怀肃在四处不停地征战,平定各处的叛乱,这时候要调他回来,是不是不太好?” 刘毅冷笑道:“等他立了功,就调不动了。弹劾他的奏章,我已经写好,就等对王谧发难之后,一起上啦。” ===第二千五百零五章 平虏荒村论往昔=== 京口,平虏村旧址。 百余栋茅舍,有气无力地散布在四周,却是院门大开,窗洞零落,一个人也没有,显然,这个曾经专门用来安置北方流人的村落,已经被废弃,而村外那片曾经用于演武格斗的平地,也是长满了杂草,只有几个散落丛中的石锁,似乎还在证明,多年前这里的居民,是怎么天天练武强身的。 刘裕和何无忌并肩坐在村中的一片小高坡上,看着我初遇在这里,我记得还是那三个妖贼来此布道,你还跟徐道覆比扔石头呢,想想看,仿佛就是昨天的事。” 刘裕微微一笑:“二十多年过去了,这里荒了,无论是瓶子,兔子他们,还是天师三贼,都不会再回来了。” 何无忌点了点头:“自从淝水之战后,北方流人都不再让过江了,统统安置在江北六郡,这平虏村,自然也就渐渐地萧条,毕竟,能住进这个村子的,都是精锐的战士,他们是不会甘心一直当个农夫的,托你的福,现在活着的兄弟们,都得到了荣华富贵。”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黯淡之色:“可是更多的兄弟,却是和瓶子一样,永远地倒在了沙场之上。我们今天的好日子,就是他们这些人的牺牲换来的。” 何无忌正色道:“逝者已矣,生者要继承他们的遗志,好好地活下去,现在大晋内乱未平,北方胡虏仍在,我们兄弟们当年从军时的宏愿,还远远没有实现,就是为了瓶子,我们也得打回他老家去? 让他迁回祖坟之中,这样他才可能真正地含笑九泉,寄奴? 你同意我的话吗?” 刘裕看向了何无忌:“这不是你我一直以来奋斗和目标和正在做的事吗?无忌,这次你回来? 约我在这里见面? 恐怕不止是为了追忆过往吧。” 何无忌轻轻地叹了口气:“在谈正事前,先叙叙兄弟之情? 为的是不忘初心,寄奴? 你说? 我们当年少年意气,结伴投军,为的是什么?” 刘裕不假思索地说道:“为的是北伐胡虏? 保家卫国? 建功立业。” 何无忌点了点头:“可是我们打了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好兄弟? 现在天下的情势? 跟当年我们从军前,有什么区别吗?大晋的江山? 可有什么大的恢复?那些南下的北方流人? 他们的家乡收复了吗?” 刘裕摇了摇头:“没有? 可以说比起当年来说,情况没有任何地好转? 甚至岭南那里还被妖贼所占据,若不是我上次派陶渊明要回了南阳十二郡,只怕北方的领土,还不如当年前秦南下之前呢。” 何无忌叹道:“是啊,我们奋战二十多年,这么多兄弟为国流血牺牲,地盘却是越打越少?是什么原因呢?是我们不够努力,没有才能,还是时运不济?” 刘裕摆了摆手:“我们个个英勇善战,我们的幕僚也都足智多谋,要不然,我们又怎么会起兵成功,掌握大权呢?之所以弄成这样,不在前方的将士,而在于后方的阴谋家们。如果不是黑手党,桓玄,妖贼,司马元显父子这些人轮番作乱,甚至改朝换代,引发内战,我们北府兄弟又怎么会一次次功败垂成,放弃到手的战果呢?” 何无忌点了点头:“这就是了,自古未有大将征战建功于外,而阴谋权臣掌权于内的情况,大晋百年之所以屡次北伐不成,不在于前方的将士无能,而在于后方的乱臣贼子们搞事。寄奴啊,这些血的教训,我们不能再忽略了。” 刘裕微微一笑:“那你觉得,现在后方的乱臣贼子们是谁?如何防范呢?” 何无忌不假思索地说道:“黑手党虽然已经消灭了,但那些个成天还想着不劳而获,吸民血民脂的世家高门还在,其实黑手党也不过是这些人暗中推出的一个代表罢了,最后维护的还是他们这些寄生虫的利益。”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世家中有好有坏,就象当年,有黑手党有郗超,王凝之这样的败类,但也不乏相公大人,夫人这样的明理为国之人,就是北府军,也是谢家当年倾尽全力组建的,无忌,不可一概而论啊。” 何无忌冷笑道:“这话换二十年前,甚至十年前我还信,但当我知道连相公大人也是玄武的时候,我就不会再信任这些世家了。他们建北府军也不过是为了自己争权夺利,想要独霸黑手党,乃至独掌朝政,不就是因为他们这样私心膨胀,相互牵制,才造成这样的悲剧一次次重演吗?寄奴啊,我们现在已经摆脱了这些世家高门的控制,不必再向着他们说话,就算没有谢家当年出钱出粮,前秦南下,朝廷也会招兵买马抵抗的,我们兄弟这一身本身,还用别人施舍吗?” 刘裕笑了起来:“这个事情,见仁见智了,朝廷当时的局面,如果不是谢家出粮,让玄帅掌兵,又怎么可能迅速组建一支强军呢?我们当年是经历了如何的训练才变成百战精锐,自己最清楚了,真要是让司马道子建军,你我恐怕也只有战死沙场,成为无名尸体的结局,无忌啊,虽然你恨极黑手党,恨这些人坏了我们的北伐大业,但也不要为此恨上所有大晋的高门世家。毕竟,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们暂时都不能完全放弃,摆脱他们。就算你的幕府里,也总得有帮你写公文军令的文学之士,帮你出谋划策,运筹帷幄的才学之人吧。” 何无忌沉默了一会,说道:“也许,是我太过激了点,不过,寄奴,你也知道,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你无论对他多好,他都不会领你的情,反而会觉得是你抢了他本来的位置,而这种忘恩负义之人,留着迟早是个祸害。就好比你,以前念着刁家和桓家曾经对国有贡献,留了他们两家一条血脉,可结果如何呢,刁雍和桓胤还是受王愉的指使,阴结妖贼,继续图谋不轨,残害我们北府兄弟。那王愉更是家族多年祸国,留得一命却不知收敛,你对他们的那种诛戮,虽然大快人心,但是,后果已经铸成,停云兄弟全家的命,你救得回来吗?” ===第二千五百零六章 无忌暗疑王谢家=== 刘裕默然无语,久久,才叹了口气:“停云兄弟的死,让我心痛无以复加,我想让他能过上好日子,这样多少能弥补我对停风的悔恨,可是没想到,进京之后,居然反而是害了他。是我的错,你怎么责备我,骂我,打我,我都无话可说。” 何无忌摇了摇头:“害他性命的,不是你,而是那些看我们不起的世家高门,在他们的心里,我们跟停云没有区别,是身份低下,不配跟他们站在一起的京口村夫,别看他们现在对我们恭敬客气,但那只是因为现在刀在我们手上,他们不敢反抗,一旦让他们掌握了权力,重新取得了优势,那他们对我们做的,和对停云做的,不会有什么区别。” 刘裕的眉头一皱:“所以,你打算怎么办?是把他们全杀了,还是剥夺所有的爵位,赶出建康城去当农夫?” 何无忌微微一笑:“你也说过,用人之际,而且他们没有明确的犯法作乱,也不好妄动刑法,你上次诛杀了几个家族,手段够狠够烈,镇得不少世家高门不敢造次。也算是用这些贼人的血给京城的世家们立了个规矩。只是,既然是法律,是规矩,就得人人遵守,时时遵守,不能选择性执法,选择性放过,对吧。” 刘裕勾了勾嘴角:“你想说什么呢?不妨明示。” 何无忌干咳了一声:“其实你应该已经猜到了,我要说的,是殷仲文。” 刘裕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终究是要对他下手,只是因为他爽约没有赴你的文学之会吗?” 何无忌点了点头:“这只是一个原因,但深层次的原因,在于他想离间我们兄弟之间的关系,甚至,在他的背后,可能还有别的高门世家的影子。” 刘裕的眉头一皱:“是希乐告诉了你什么事吗?那天的会? 他和你后来双双消失不见了? 恐怕是带你去什么地方了吧。” 何无忌冷冷地说道:“不错? 我亲眼见到他进了简静寺? 寄奴? 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了吧。” 刘裕叹了口气:“从我这里得到的情况,夫人也好,妙音也罢? 跟他可没有什么联系,恐怕? 是陶渊明…………” 何无忌摆了摆手:“陶渊明消失有快一个月了? 就算送你曲谱是陶渊明出的主意,这次爽我的约? 却去见别的世家掌门人,可扯不上陶渊明了吧。殷仲文故意让我出丑? 就是要告知京中所有的世家,他作为当代文坛首领,是不会跟我这个大将合作的? 其实联系起来看,陶渊明公然地顶撞你? 质疑移民江北的国策,不也就是要达到这种目的吗?你怀疑他跟陶渊明有什么关系,但现在在我看来,恐怕,他们两个都不过是别人的棋子吧。” 刘裕正色道:“无忌,这件事上,你真的不要胡思乱想,我们跟谢家,跟夫人,跟妙音在一起二十多年了,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他们和其他的只图私利的家族不一样,不是黑手党那样的人。” 何无忌沉声道:“就是因为谢家所图,远远高过别的世家,所以才更可能做这样的事情,好比相公大人,他能力绝世,胸怀天下,但就是这样的人,为了保自己的权力,可以坏桓温的北伐大计,可以间接地害死几万精兵良将,他所做的,跟后面郗超做的,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没有直接给胡虏情报罢了,但是有一点是不变的,那就是绝不希望前方的将士立功,因为桓温如果北伐成功,那一定会篡位自立,现在的你,跟当年的桓温,有区别吗?” 刘裕咬了咬牙:“我没有当皇帝自立的想法,我只想要北伐,这点,我想天下人人皆知,就如人人皆知桓温当年是想自己谋反当皇帝一样!” 何无忌冷笑道:“知人知面不知心,桓温不也是从一个大将一步升上来,野心也是一步步显示的吗?再说了,不管是他当皇帝还是你现在当了大将,对谢家来说,都是夺了他们的权,现在谢家的子弟不能当宰相,不能掌兵,也就是靠了两个女人的交情,勉强维持一个世家领袖的名份,一边被我们这些军汉架空,一边也会给其他世家看成异类,你以为他们现在很满意现状吗?” 刘裕默然片刻,才长舒了一口气:“我并不是故意要打压谢家子弟,象谢混,谢晦,我都是提拔了他们,给了他们机会,但这种事,不是可以拔苗助长的,毕竟玄帅和琰帅都是英年早逝,年轻人一时半会儿撑不起大局,这不是我的错。现在,我对谢家已经很关照了,但总不能说,为了报当年谢家的恩情,就让没有威望,也缺乏能力的谢家人,现在就总揽朝权或者是掌握大军吧。那不仅会害了国家,害了将士,也会害了他们谢家人。” 何无忌微微一笑:“这是你的想法,可是野心从来不是完全要符合能力的,你说象桓玄,司马元显这些人,哪个有掌握天下的能力?但这影响他们有一颗掌握天下大权的野心吗?也许,我们当时在京口建义,想要舍出一切推翻桓玄的时候,当时的人也是这样把我们当成一群自不量力的小丑吧。” 刘裕咬了咬牙:“那你是什么意思呢,要借殷仲文的案子,把谢家也连根拔起?那你当时为什么不进简静寺直接抓个现行?” 何无忌摇了摇头:“寄奴,你别误会,我没有冲动到现在跟谢家翻脸的地步,他们想夺权是他们的事,我们阻止就行了,而且,我们手上没有他们直接指使殷仲文或者是陶渊明的证据。但是,我们必须要给谢家一个警告,就算不是谢家做的,而是别人指使,也要用殷仲文的脑袋,给这些人一个警告,让他们知道,时代已经变了,不要试图搞这些下三滥的小动作,我们京八兄弟,也不会分裂的。” ===第二千五百零七章 寄奴亦成少数派===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这算是杀人立威吗?我当时诛灭王愉等家族时,可不是为了立威,而只是想为停云兄弟一家人报仇而已,现在想来,可能也有些冲动,毕竟,没有经过国法的审判。” 何无忌微微一笑:“你没有经过国法审判只是为了给希乐一个面子,不扯出刘婷云罢了,寄奴,咱们兄弟就不说这些了。如果这些人罪该万死,那用什么罪名杀,还重要吗?何况这回殷仲文的事,可不是什么要给他罗织罪名吧,他进献礼乐给臣子,就是图谋不轨的谋逆之举,你当时就可以斩了他!” 刘裕的眉头一皱:“话虽如此,但要是真的下手,还是太过了点,毕竟,没有明确的证据,就要以谋反罪杀人。这样做,有违道义。也会在世家高门之间引起很多不安。” 何无忌叹了口气:“寄奴啊,你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讲原则,缺乏变通,成大事者不拘小节,这次的事,恐怕跟陶渊明从你这里离开一样,都是那些想夺回权力的世家高门或者是黑手党之类的组织,对我们的攻击和试探。如果你当时收下了曲谱,那必然会和我跟希乐产生矛盾,如果你象现在这样只赶走殷仲文,而不对他进行追责,那世家们会以为,你其实是心有异志的,只是不想一下子表现出来,还要进行试探,那接下来,对你劝进的人会源源不断,你明白吗?” 刘裕咬了咬牙:“来一个我赶走一个,如果真的话说得露骨了,再按国法处置,不可以吗?殷仲文现在只是献了一个家传的上古曲谱,靠这个就杀他,也于法不合啊。” 何无忌沉声道:“那以前黑手党历次出手坑害我们的时候,何时讲过法理?桓玄执政,屠杀我们北府兄弟的时候,他甚至可以名正言顺地发明出新法出来。就是你杀王愉全家的时候? 给他们扣上了谋反的罪名? 难道那些谋反的证据? 不是你安上去的吗?” 刘裕半晌无语? 久久? 才叹道:“无忌,你是不是已经和希乐商量好了,一定要对殷仲文下手?” 何无忌点了点头:“不错,希乐带我去简静寺时? 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这个人原来是对着刘婷云极尽奉承之事? 可是等桓楚灭亡后? 他马上就转向了王皇后,在你这里碰了壁后? 又去简静寺会见贵妇,不管是谢夫人还是王皇后? 他要做的恐怕不止是寻求保护或者是请人求情,而是想挑拨两个女人之间的关系,引发你和刘毅新一轮的冲突? 其心可诛,这样的人? 你还能留吗?”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没有回话。 何无忌继续开口道:“你接下来是要北伐的,到时候我出镇在外,阿寿远在西蜀,希乐恐怕也会镇守荆州或者是豫州,我们北府兄弟都在外面,建康城又会成为世家大族的天下,要是他们在后面发难,克扣军粮,或者是发动政变,控制皇帝,以及我们将士们的家属,那你怎么办?关羽失荆州的一幕,怕是会重演吧。” 刘裕咬了咬牙:“不用再说了。其实这事从头到尾,就是希乐想要殷仲文的命,对不对,或者说,是他的好老婆,见不得殷仲文去巴结妙音和谢夫人!” 何无忌冷笑道:“是又如何,我也同意他的看法。这次他这样羞辱我,他眼里根本没有你我,而他的背后,有人指使,如果对此事不坚决回击,我们京八三巨的分裂,就在眼前,而他们会分别支持我们中的某一方,把内斗弄得越来越大,越来越不可收拾。你想看到这样的结果吗?” 刘裕叹了口气:“按京八三巨头的规矩,你们两个已经一致了,那还要来找我做什么,直接亮出观点,我就算不同意,也只能服从。” 何无忌笑着拉住了刘裕的手:“希乐倒是这么想的,但我不这样看,不管怎么说,我们是同生共死的兄弟,有事一起商量,不要弄得两个人故意针对另一人,老实说,上次你把阿寿的兵马交给我,也没跟希乐商量,这事对他的刺激很大,也许,你跟他现在闹成这样,就是这种重重误会使然。” 刘裕微微一笑:“有你这样的兄弟,真好。我知道,你这回前来,也是想调和我们的关系,弥补我们兄弟们这些年因为分离而产生的一些误会。不过,刘婷云的事情,恐怕不是能轻易解决的。” 何无忌勾了勾嘴角:“这个事不说了,希乐好像很喜欢这个女人,不允许别人动她,此事也只能从长计议,以后你也别主动提要希乐清理掉她的事情,以免激化矛盾。不管怎么说,殷仲文在刘婷云和王妙音之间挑唆,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女人做不到我们男人这样的心胸和理性,早点除掉他,也是表明个态度。” 刘裕的眉头一皱:“那用什么罪名来除掉他呢?” 何无忌正色道:“最近刘怀肃不是平定了桓仙客等人在江夏一带的作乱嘛,就说从叛军那里缴获了一些殷仲文通敌的信件,此事交给我府中的文人来做,他们能把证据做实,你就不用多管了,后面只要证据呈上,你只需要点头同意拿下殷仲文审讯,希乐那里,有一万种办法让他认罪,你懂的。” 刘裕叹了口气:“既然你们已经决定了,我也不能阻止,只是我必须要说一句,这次是殷仲文起异心在先,杀了也就杀了,以后如果要用这招陷害忠良,制造冤案,我就算跟你们翻脸反目,也在所不惜!” 何无忌哈哈一笑:“放心,我们不是这样的人,这些手段,只针对敌人,不针对朋友和好人。那好,这事就议到这里了,接下来,我要跟你谈另外一件事,这也是我这回没叫上希乐的原因。我想正式地请你把怀肃调离江夏,回到建康。不知道这个要求,你能满足吗?” ===第二千五百零八章 荆州刺史委道规=== 刘裕的眉头一下子紧紧地皱了起来,看着何无忌:“这是你的要求,还是希乐的?” 何无忌淡然道:“是我的,也是他的,但我想跟你商量好了再决定,毕竟,我对希乐没有正式表态同意此事,这点跟杀殷仲文我们都明确同意,是不一样的。” 刘裕的神色严肃,看着何无忌:“希乐现在跟我斗得厉害,他要拿怀肃作文章我可以理解,可是你为何也容不下他?之前你们不是合作得挺好的吗?如果你以后想打岭南,平定妖贼,他会是得力助手。” 何无忌摇了摇头:“如果是道规,没有问题,但是怀肃,他的功业心很强,原来在我手下时,就很有自己的想法,后来按你的计划,让他带兵出去单独作战后,他更是不受制约,除了执行了你的命令外,别的命令几乎都不听,就好比最近在平定各处桓氏余部,他甚至多次赦免了一些顽固老贼,这些人降而复叛,导致他四处救火,屡平不定。” 刘裕的眉头一皱:“为什么会这样?他给我的报告说是要安定人心,不可杀戮过重,我觉得也没什么问题啊。” 何无忌叹了口气:“荆州和江州是桓氏经营多年的老巢,一些多年旧部死党,是非常顽固的,他们认定了北府军不可能长驻荆州,所以大军到时,就假意降伏,可大军一走,又重新自立,这就是这半年多来各地叛服无常,甚至经常会出现一支大军攻打大城的原因。” 刘裕咬了咬牙:“不是他们投降的时候会要交出人质,上缴兵器军械吗?” 何无忌摇了摇头:“那些人质,很多不过是他们找部下的家人临时顶替,至于军械,也只是交一些老旧残破的,真正的精良军械都早早地藏了起来,不过,说一千道一万,根本的问题还是在怀肃的身上? 他恐怕有扩张自己实力,建立自己军队的想法,所以才会一再地纵容这样的情况出现,这样才有理由去出兵剿灭? 然后可以顺理成章地把俘虏中的精锐收编帐下。” 刘裕的脸色一变:“此话当真?” 何无忌正色道:“军文公报之中,我没法公开说? 这就是我必须要私下找你的原因,你让怀肃在江州坐镇? 也给了他平叛之权,但他可能以为你是要他拉起队伍? 坐镇荆州? 而兔子现在病重? 荆州几乎无人主理? 这更给了他不切实际的想法,寄奴,要不你就明令让怀肃成为荆州刺史? 或者是南蛮校尉,要么你就把他撤回,现在这样名不正言不顺,他也到处借着平叛而扩军,再这么下去,会出大问题的。” 刘裕沉默了半晌,才摇了摇头:“我既然在江北的事情上跟希乐闹翻,那就不能现在把荆州抓在手里,兔子如果重病,那你可以移镇江陵,由你来接替荆州刺史一职。” 何无忌摇了摇头:“我的目标不是荆州,而是岭南,妖贼未灭之前,我还是呆在江州的好,荆州刺史,你另选他人吧,如果你跟希乐讲和,那你可以让他出镇荆州。” 刘裕微微一笑:“只怕他不肯啊,去了荆州,离朝廷太远,这跟他结交世家高门,争取北伐机会的想法不符合。罢了,此事我再好好想想,兔子那是怎么了,这回病的这么厉害?” 何无忌长叹一声:“这次出征时就是抱病了,他长年突击奔袭,消耗很大,建义之战中受了多处箭伤,这次算是总爆发了,而且,荆州那里的气候,好像对他有特别的影响,不知道是不是在那里嘴上动过刀的什么心理影响,反正走到江州就病倒,几乎不能行走,现在荆州的事务,几乎是顺之在帮他打理,很吃力。”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些在公文之上也有反映,他一再请辞,我还以为是想调和我和希乐之间的关系呢,没想到是真的撑不住了,我回去后就调他先回来,你就辛苦点,暂时先兼一下荆州的军政事务,等我和希乐找出了合适的荆州刺史人选,再来代替你,如何?” 何无忌微微一笑:“只怕,这个人选,你已经有了吧。” 刘裕跟着笑了起来:“那你觉得我中意谁?” 何无忌正色道:“这个位置,你不会给希乐的,就算他要,你也不会给,因为荆州太重要,你不会允许再出一个桓氏,上次司马休之在这个位置上,你其实也不愿意,但你知道司马休之根本不可能守好荆州,早晚要出事,所以也没强烈反对,你调兔子过去,也只是临时人选,真正你想要长期镇守荆州的,是道规,而第二选择,是怀肃,对吧。” 刘裕点了点头:“让你猜对了,我确实是希望道规能撑起荆州,这不是因为他是我的兄弟,而是因为,除了巨头之外,他是北府军中所有人里,能力最强的一个,只有他,我才能放心地委以荆州要地。” 何无忌点了点头:“我没有意见,道规为人宽和,治政也是我们这些人里难得的好手,北府诸将,多是冲锋陷阵的猛士,但很少能独掌一军,单当一面的帅才,就是阿寿,也是脑子一热自己就冲到前面去了,你若不是对阿寿的这个性格了解,也不会让道规跟着他,可以说,道规无论是作副手还是作主将,都完全可以胜任,又是你的亲弟弟,这个位置,舍他其谁。” 刘裕叹了口气:“不瞒你说,我原本是想让道规当荆州刺史,怀肃任南蛮校尉,你打妖贼时,让道规坐镇后方提供军械粮草,让怀肃带兵随你作战,可是没想到,怀肃自己会起小心思。” 何无忌微微一笑:“不是你所有的兄弟都象道规一样听话的,怀肃的性格,就不是居于人下的那种,除非你让他当荆州刺史,可以独掌一切,不然他早晚会和道规也翻了脸,那么,你现在准备如何选择呢?” 刘裕咬了咬牙:“那还是让怀肃回来好了,我北伐用他,如果他建功立业,那我把北伐所得之地,归他管!” ===第二千五百零九章 兄弟交心力断金=== 何无忌满意地点了点头:“这样最好,如果你让道规来执掌荆州,那我是会坚决支持的,就算希乐反对也没用。而且,希乐一直恨上次怀肃抢了他消灭桓振大军的功劳,总要找个地方出气才是。” 刘裕冷冷地说道:“我让他出气的地方可不少,甚至妙音都交出了玉玺,有些事情,差不多就行了,也别得寸进迟。如果还是一直做兄弟的话,那江北也不是不可以分他一部分,但要是再继续斗下去,那我也没这么好说话。” 何无忌笑了起来:“你真的肯把江北分一部分给他?” 刘裕点了点头:“我要江北不是自己想割据一方,而是要北伐,所以只要北边的四到五个郡就行了,最肥的广陵郡,我甚至都可以让他来掌管,这个让步,够大了吧。” 何无忌点了点头:“确实非常大了,如果希乐知道的话,一定会改变对你的看法的,你们之间除了刘婷云外,所有的误会和矛盾,都会烟消云散,我这就去告诉他。” 刘裕摆了摆手:“不用,明天朝议之时,我直接提,给他个惊喜。你看怎么样?” 何无忌笑了起来:“那明天要议的事可就太多了,捉拿殷仲文,分配江北,撤回刘怀肃,不过,这样一来,你跟他的关系,可以彻底理顺了,大晋也能重新走上正轨。” 刘裕点了点头:“嗯,江北我还要经营一段时间,现在不会马上北伐,等阿寿他们打完之后,让阿寿镇守西蜀一段时间,道规带大军回来接掌荆州,你这段时间做好南征的准备,一旦兵马和粮草到位,就由你挂帅? 消灭妖贼。他们始终是心腹大患,即使是在岭南,我也不放心。” 何无忌点了点头:“是的? 我一直盯着他们,这些妖贼可一直不安份? 在岭南的这段时间里? 也是整军备战,还大量地招募当地的俚侗蛮人从军? 用老贼们加以训练,还派使者去出使一边的交州? 似乎想和当地的杜家联合。” 刘裕沉声道:“杜氏一向忠于朝廷? 我们也给了他们充分的信任,打完桓楚之后,原来在京城当人质的杜氏世子杜慧度? 就给我们下令放回了交州? 希望这个也跟着北府军征战多年的杜家子弟,能撑起交州的防务? 不至于给妖贼突袭消灭。” 何无忌笑道:“吴隐之那是完全不知兵? 给打败正常,可是杜家在交州? 却是多年来不停地和州内的蛮夷叛军? 以及外部的林邑国交战? 交州虽小,但是军事能力很强? 妖贼要是有能力一举消灭他们,也不用于出使拉拢了,现在江州和荆州还不太平,我的军队也是分出五千交给怀肃,五千人留守豫章郡治,其他的两万人马分散在各地平叛,还要至少一年左右的时间,才能完成出征的准备。到时候,可能还需要你和希乐派兵相助。” 刘裕笑了起来:“没有问题,妖贼是我们多年的死仇了,早晚要消灭的,现在只是因为国家这些年用兵太多,各路的叛乱需要一一平定,暂时腾不出手收拾他们罢了,等消灭了西蜀,稳定了荆州,开发了江北,那甲兵已足,粮草军械齐备,就是彻底解决这个后患,为多年来死在妖贼手上的兄弟们复仇的时候了,也是彻底解决大晋最后的内部之患。接下来,就是我们可以集中全国之力,全面北伐,以遂我们少年时投军报国,驱逐胡虏,收复失地之志。” 何无忌用力地点了点头:“这条路,我会一直陪着你走下去,妖贼我会亲手消灭,到时候助我一臂之力。” 刘裕正色道:“这是一定的,我和希乐都建过功了,也该轮到你,到时候要兵给兵,要粮给粮,这是我们举国的行动,不是一将一州之力。” 何无忌满意地说道:“那就太好了,我这次回来,一是要调和你和希乐的关系,二是要取得你们在此事上的支持。这第三嘛,唉,本来是想借着招揽殷仲文,去收一批世家子弟,可以在军中从事文书和地方治理的工作。可现在这么一闹,怕是这第三条没法进行了。” 刘裕微微一笑:“没事,要招收人才,不一定需要通过延揽殷仲文这样的人来表现,现在反正是无功不得爵,非开国爵就要代降,以前世家子弟们那种万年富贵的好日子是不会再有了,所以现在只要有点真才实学的人是会争相从军,我这里现在是给他们军训,让他们有基本的体力从军,也对军中的情况有个起码的了解,现在第一批训练的三百多个世家子弟已经快要结业了,大多数人是完成了训练的要求,象王弘等人都是不错的子弟,你到时候可以带着回去。” 何无忌有些意外:“你自己不要这些人才吗?”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我没打算现在就北伐,还可以再等等,再说我这里已经挑了谢晦,张劭,傅亮等十余名得力的助手,不至于无人可用。你在江州,那里还没有完全平定,各地的官吏任务很重,只靠我们北府军的将校以军队那套来管理,肯定不行,除了文官外,我再让朱超石带新训练出来的北府精兵两千,随你一同回去,也给年轻人一些锻炼的机会。他们是荆州人,对那里的风土人情熟悉,也许,可以助你再在本地招收些精兵和俊才呢。” 何无忌哈哈一笑:“连你的好徒弟都派来帮我了,我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好了,寄奴,等彻底地平定了妖贼之后,我会同样全力地支持你北伐的。” 刘裕笑着拍了拍何无忌的肩膀:“不是支持,而是参与,到时候你,我,希乐,阿寿,各自带着镇守地区的兵马出征,以整个大晋和南方的兵马,把盘踞北方的胡虏,全部肃清。等到收复两京,重回未央宫,铜雀台之时,我们再开怀畅饮,如此,方人生无憾事!” 何无忌用力地点了点头:“不留遗憾!” ===第二千五百一十章 殷公大案坐王谧=== 建康城,台城,太极殿。 刘裕一身朝服正装,与王谧分列两班文武官员的首位,而刘毅和何无忌则并肩而立,站在他的身后,大殿之上,龙榻上的司马德宗,仍然是跟个不知死活的植物人一样,就这样躺着,而司马德文则是侍立在龙榻的一边,那象征着朝廷权威的玉玺,则是放在司马德文的右手边一张小案之上,今天这是难得的北府三巨齐至的大朝议,很多事情,会现场拟诏并盖玺。 司马德文目光扫过全殿,自从王妙音交出玉玺后,那个可以掌玺盖印,手握大权的人,就变成了这位琅玡王殿下,他的目光最后落到了刘裕身后的何无忌身上,微微一笑:“何刺史,这回朝廷晋升你为镇南将军,领江州刺史,都督江,湘二州诸军事,加督江夏郡军事,可以说,把西边的重任委托给了你,你要不辜负朝廷的厚望,为国再立新功啊。” 何无忌站出了列,行了个礼:“无忌身受国家大恩,无以为报,只有尽心竭力,为国尽忠。” 司马德文点了点头,说道:“众位大臣,将军,还有何要事需要上奏呢?” 何无忌大声道:“陛下,臣有本启奏,东阳太守殷仲文,本系桓楚余党,曾为大逆贼子桓玄篡位之事,出力极多,本应斩之以徇,只因其曾戴罪立功,救出王皇后,这才由陛下开恩,特加赦免? 还让其担任东阳太守一职。” 司马德文点了点头:“这些是旧事了,何刺史重新提及,有何用意呢?” 何无忌咬了咬牙,沉声道:“此獠受国如此大恩? 本应感激涕零,为国效力? 以赎前罪,可是他却变本加厉? 居然还暗中勾结桓氏余党,为他们通风报信? 出卖朝廷的军事机密? 以至于前线将士屡屡平叛不利? 就在于我军的调动? 军情全被敌人所掌握,所以处处被动。” 司马德文的脸色微微一变:“何刺史,此事可有真凭实据?” 何无忌从袖子里拿出了几封书信? 高高地在空中扬起:“这些信件,乃是前几天,辅国将军,淮南太守刘怀肃,讨平盘踞胡桃山的桓楚余党桓石绥,司马国璠,陈袭等贼人。桓,陈二贼授首,而司马国璠则侥幸逃脱,在他们的巢穴之中,搜得了这几封书信,都是殷仲文亲笔所写,他的字与行文,当世皆知,诸位如果有对此怀疑者,可以比对。” 文官之中,传来一阵惊叹之声,谢混恨恨地骂道:“怪不得这家伙前天连何刺史的文坛大会都称病不去了,原来,这是心里有鬼啊!” 郗僧施笑道:“何江州,你是不是当时故意要设宴诱他前来,再当众揭穿他的呢?” 何无忌摆了摆手,正色道:“这倒没有,那日设宴之时,我还没收到这些书信,当时还以为他是真的病了,可没想到,他是心中有鬼,在家装病!” 刘毅的声音冷冷地从一边响起:“纠正一下何刺史的说法,这殷仲文不是装病,而是在策划逃跑。司马国璠逃脱之后,迅速地向他报信,所以他才会借着带东阳郡的移民去江北为借口,擅离守地,其实就是想借机逃往江北,只是,他没有接到命令,不能私自过江,所以,他还想要借给刘镇军献上礼乐为借口,想要取得刘镇军的批条,让他能逃过江去,幸亏刘镇军坚持原则,将之斥退,这才断了他逃跑的路子。” 站在左边的孟昶眉头一皱:“难道他不会自己逃跑吗?” 刘毅摇了摇头:“殷仲文是个文人,不通军旅之事,就算是逃命,也是要坐车乘舆的,既骑不得马,也走不动路。所以,他被拒绝之后,就想着找别的办法,请相熟的世家高门为他请命,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何刺史一到,他自乱阵脚,而我的部下也早就盯上他了,一直将之监视,不允许他出城!” 司马德文长叹一声:“国家有大恩于此贼,他为何还要这样恩将仇报?!” 何无忌冷笑道:“从这些书信上看,殷仲文不仅不领国家的情,还埋怨朝廷没有给他以前在桓楚时当的宰相,所以心生异志,他还挑唆身为宗室的司马国璠,胡说什么刘镇军和我等北府旧将,是和桓玄一样的贼子,要篡夺大晋江山,不给司马氏宗室亲王机会,这才骗得司马国璠这个蠢货居然会背叛大晋。” 司马德文恨声道:“此贼真是该千刀万剐,孟仆射何在?” 孟昶应声而出,司马德文沉声道:“孟仆射,你主管都官尚书,负责刑狱之事,此案,就由你来审理,如何?” 孟昶看向了何无忌:“还有请何江州把相关的证据移交给我,我会马上拘拿殷仲文,迅速审理此案。” 王谧突然开口道:“陛下,臣以为,殷仲文大逆不道,可能是看之前桓胤,刁雍等桓楚余党被诛杀,而心中不自安,如果此事大加审判,牵连太广,只怕会让人心进一步动荡,殷仲文如果谋反铁证如山,那尽量将之一人诛杀即可正国法,不宜做成大案。” 司马德文轻轻地“哦”了一声,正要开口,一边的刘毅却冷笑道:“王录公(录尚书事),好不容易破获了这个大案,正是好深查到底,挖出更多反贼的好机会,你为何要从中阻止呢?难道说,你跟这殷仲文能有什么关系?” 王谧的脸色一变,厉声道:“刘抚军,我虽然与殷仲文在伪朝时都同殿为官,但那是不得已,更谈不上有什么交情,要说在桓楚政权为官,你我都当过,又何必抓着个殷仲文不放呢?现在大晋刚刚复国,陛下也摆驾回来没多久,需要做的是安定人心,而不是制造大案,牵连太广!” 刘毅冷冷地说道:“王录公,你这么一说倒是提醒我了,当初在伪楚的时候,殷仲文和卞范之好像就多次进言,要桓玄下手除掉我们这些北府旧将,从刘镇军开始,一个不留,当时你好像也没说什么不要牵连太广的事吧。还有,请问当年桓楚篡国时,我大晋的玉玺何在?!” ===第二千五百一十一章 玉玺问责不相让=== 此言一出,王谧顿时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浑身上下不自觉地哆嗦起来,他本能地看向了御座边上的那块玉玺,却跟站在玉玺后面的司马德文四目相交,只见这位大晋的王爷,嘴角边勾起一丝冷笑,眼神里也多一份深意,似乎是在说:小样,你以为你做的这事,我们兄弟会忘吗? 王谧的额头开始汗如雨下,他连忙跪倒在地,一边解下自己的官帽,一边说道:“臣有罪,臣当时受大逆罪人的威胁,不得已而奉大晋的玉玺献与…………” 刘裕的声音在一边缓缓响起,却透出一丝坚定与沉着:“王录公,玉玺虽然是你最后交给桓玄的,但是从琅玡王手中拿走,转交给你的,却是我刘裕。陛下,大王,如果你们想要治罪,请先治我的罪好了。” 刚才还议论纷纷,充满了嘲讽与兴灾乐祸之语的朝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所有人都知道,要当面骂这王谧的夺玺之罪,不仅可以显示自己的忠诚,也不会有什么不良后果,但是,如果跟刘裕这位手握重兵,大权在手的当朝第一人正面起了冲突,那恐怕王愉,殷仲文的下场,就为时不远矣。 司马德文干咳了一声:“这个,刘镇军,请不要误会,我们都知道,当时此举,是桓玄试探你的行动,如果你不照做,只怕当时就人头落地,至于你的忠诚,早就通过建义复晋,消灭桓楚得到了证明,不会有人说你闲话的。” 刘裕摇了摇头:“臣以为,大王此言有所偏差,我当时确实是受到了桓玄的威胁和胁迫? 可是王录公不也是同样的情况吗?不仅是他,当时的满朝文武? 哪个不是违心地要向桓玄臣服?敢说一个不字? 就是人头落地!在这种情况下,不要质疑别人的忠诚。王录公虽然暂时被迫向大逆贼人低头? 但他和殷仲文,卞范之这些铁心为逆贼卖命的乱臣贼子,还是有区别的。我们建康之时,他也是第一批就出城迎接王师的官员? 功不可没。” 刘毅冷冷地说道:“这么说来? 王录公不仅无过,反而还有功了?镇军让他官居原职,继续当录尚书事? 执掌朝政? 也是为了奖励他的忠诚?” 刘裕平静地说道:“伪楚新灭,建康城中人心惶惶? 还有楚军的很多散兵游勇和奸细暗探留下? 当时针对士人与我军将士的暗杀不在少数,以前的天师道妖贼也有不少在这个时期大量混进城中世家里? 充任家丁仆役,做那些不可告人的勾当。若不是后面谢停云案发? 我们都不知道这些事情。当时最重要的不是什么追究责任,而是安定人心,你我当时,还有何刺史合议,只诛桓氏一族,余者皆可赦免,时过境迁,现在是想翻旧账了吗?” 刘毅勾了勾嘴角:“并非是我想翻旧帐,而是这王录公今天又在这里说话让我很不舒服,你也知道,当时留下了很多伪楚余党,后面也是兴风作浪,而现在大晋并不太平,荆湘与江州那里一直叛乱此起彼伏,以前我们一直不知道原因,现在才发现,是有殷仲文这样的人还在跟反贼逆党们勾结,这回好不容易破获了一起大案,正是应该深入挖掘其同伙的好机会,可是这位王录公怎么说呢?说什么不宜牵连太广,他这是想放虎归山,停止追查逆贼吗?那我不得不怀疑一下他说这话的动机了,镇军,你觉得如何呢?” 刘裕摇了摇头:“我不怀疑王录公的忠诚,自我们建义以来,他在这个位置上尽忠职守,朝堂得以稳定,他居功至伟,而刚才所谓的不牵连太广,我相信也是出于公心,殷仲文毕竟是文坛领袖,门生和崇拜者众多,如果彻底追查,会让人心惶惶,而且,此事还涉及司马国璠这个宗室,这两年来,各地以官身而叛乱从贼的司马氏宗室,也为之不少,大王,我没有说错吧。” 司马德文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点了点头:“真是家门不幸,值此国难之时,还有些不屑子孙,居然趁机想要叛乱篡权,我们司马氏没有这样的败类,各位将军如果将之擒获,可以就地正法,不必再交宗正府审结。” 刘裕微微一笑:“大王不要误会,这乱世之中,有野心之人想要趁机混水摸鱼,是不分汉人或者胡人,也不分姓司马还是姓刘的,有敢反叛的诛灭就是,但是,如果在这种时候追查太急,尤其是兴大案,起大狱,那可能有些人会给逼反,之所以要大赦天下,不就是为了稳定人心,把这种逼人造反的可能,降到最低吗?要是人心惶惶的话,可能更多人会被反贼说动,与之同流合污啊。” 刘毅咬了咬牙:“那按镇军的意思,就只杀殷仲文一个,不再追查了?” 刘裕点了点头:“殷仲文现在已经要交给孟仆射来审理,而抚军你也可以多费点心,协助讯问,殷仲文这次给逆贼写信之外,还曾经想来我这里进献什么礼乐,这就暴露了他的不臣之心,要问清楚,他的背后是不是有人,然后暗中查访,顺藤摸瓜,而不是把声势弄得太大,不然的话,不仅会逼反不少人,反而会让真正的主谋提前遁走,反而不美。” 刘毅冷笑道:“那么,此事就按你的意思办,我同意,各位大臣,你们是否还有意见呢?” 何无忌笑道:“我也附议。” 满朝官员们一看北府三巨头已经达成共识,哪还敢有人反对,纷纷称是。 刘毅看着刘裕,平静地说道:“既然刚才镇军说,王录公有功于朝廷,安定了人心,我这里有另外一件事想要启奏,只怕是有人违背刘镇军的命令,借着平叛之名,屠掠各地,激起民变,然后再行镇压,以此扩张自己的实力,荆州江州之所以很多已经降服的地方又再起叛乱,可以说很重要的原因在于这位辅国将军,江夏太守刘怀肃,刘镇军,请问,您准备如何处理您的这位堂弟呢。” ===第二千五百一十二章 大义罢亲寄奴公=== 殿内陷入了死一样的沉默,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殿内的两大巨头,谁也没有想到,两大晋国最有权势的大将军,居然就这样在公开场合针锋相对,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甚至,别人都不知道应该如何插话圆场了。 何无忌的眉头紧锁,走过了刘毅的身边,低声道:“希乐,有事我们私下解决,这样公开说不太好,不如…………” 刘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无忌,事无不可对人言,既然这里是商议国事,那一切都可以放在明面上说,不然的话,若是事事都由我们私下决定,那跟以前那个暗中操纵一切的黑手党,又有什么区别呢?寄奴,你说对不对?” 刘裕看着刘毅,突然笑了起来:“希乐说得很好,既然是商议国事,那确实应该公开讨论,这些事情,也不止是由我们京八三巨头决定,在场的所有官员,都是我们大晋的高官显贵,他们也应该讨论这些军国大事。各位,你们觉得,刘抚军刚才的提议,应该如何处理呢?” 他转过头,看向了脸色阴沉的孟昶:“孟仆射,你来说,你是否同意刘抚军的意见?” 孟昶咬了咬牙,说道:“殷仲文的这些通敌信件,是铁证如山,可是刘辅国(刘怀肃现在官居辅国将军)的这些事,还没有查实,现在他是镇守荆州东部和江夏地区的大将,任务重,位置关键,只凭一些道听途说就罢免大将,怕是会误了大事,而且,就算要换人,也得有接替的人选? 做好交接之事,万一…………” 说到这里,他收住了嘴? 没有再往下说。 刘裕冷笑道:“孟仆射是想说,万一怀肃也有异心? 不愿意交出大权和军队,甚至也举兵谋反? 那可怎么办?” 孟昶叹了口气:“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和准备? 如果抚军将军所说的是事实? 那辅国将军有借着平叛而趁机扩军坐大的嫌疑? 大晋以前百年时间,总有坐镇一方的军阀趁机割据自立? 第一步,都是从扩张军队开始的,接下来就会借口军队庞大? 现有粮草供应不足,要求直辖所在地的政务? 粮草? 时间一长,就会跟以前的荆州一样,变得尾大不掉了。” 何无忌沉声道:“我觉得孟仆射过虑了,辅国将军是我的副将,也是镇军的堂弟,更是我们北府多年的好兄弟,他的为人,大家应该都清楚,绝不是那种有异心之人,之所以各地叛乱难以平定,是因为有殷仲文这样的人不断地给叛贼通风报信,让他们专门趁着官军不在的时候作乱,加上荆州之地是桓氏经营几十年的老巢,虽然桓楚灭亡,但是心向桓氏的余党还是不少,一有机会,就会趁机作乱,辅国将军在外征战近两年,部下也一直没时间回家,非常辛苦,我认为,派合适的将领去接替他,是可以的,但千万不要冤枉他,乱加罪名!” 刘毅冷冷地说道:“镇南,你让辅国出去平叛的时候,只给了他五千人马,可是现在,他的军队已经超过了两万,这可不是什么乱加罪名吧。” 何无忌咬了咬牙:“我们出征讨伐桓玄时不过一万兵马,现在你拥兵五万,我也有三万精锐,按你这说法,我们都有问题了?” 刘毅冷笑道:“我们是击败了桓玄和各路反贼的十几万大军,收编了很多降军,可是现在荆州已经平定,不过是一些余党的挣扎,这都能让他扩军四倍以上,无忌啊,事情不是这么可以随便类比的。在我这里,荆州各地的官吏上书举报辅国的军队索取无度,甚至以平叛之名,到处伸手,指使他的亲信在各州县夺权,还说是为了大军督办粮草,事急从权,请问,这也是你授权允许的吗?” 何无忌一时语塞,只是喃喃地说道:“这个,这个,前线军情如火,有时候事急从权,也不是不可以,希乐你…………” 刘裕平静地说道:“好了,无忌,不用说了,谢谢你为怀肃的辩解,不过,我这里也同样接到了不少江州和荆州的官吏弹劾怀肃的奏折,希乐说得不错,他确实做了不少越权之事,超过了一个将军的权限,也超过了他淮南,江夏二郡太守的职责。” 何无忌的脸色一变:“寄奴,你…………” 刘裕转过身,向着司马德宗行了个礼:“陛下,大王,辅国将军刘怀肃,是臣所举荐的,现在不管他有什么理由,都已经做出了越权之事,荆州和江州之地,刚刚收复,当地的父老军民,都看着我们的表现,如果我们在这里自己不能遵纪守法,又如何让这里的人心向朝廷呢?” “无论刘怀肃有什么理由,他一没有便宜行事,持节督军的权力,二来事后也没有及时地补报这些事情,只此两条,已经足够将他就地解职了,至于接替他的人选,我建议让现任豫州刺史诸葛长民,速率镇守历阳的本部兵马三千人,前往胡桃山,与刘怀肃办理交接之事,而刘怀肃所率兵马,由暂时由诸葛刺史带领,平叛之后,再归建给何刺史。” 刘毅有些意外,他没有想到刘裕会作这样的决定,咬了咬牙:“刘镇军的处置非常公道,如果刘辅国真的忠诚,那就会无条件地交出手上军队,只是万一…………” 刘裕冷冷地说道:“万一他真的反了,我亲自带兵灭了他。我刘家世代忠良,我相信我的堂弟,无论何时,都不会背叛国家,举兵作乱的!就算他真的鬼迷心窍,他手下的将士,也不会随他作乱。这一点,我愿意用性命担保!” 何无忌沉声道:“我也愿意一起与刘镇军用性命担保辅国将军的忠诚!” 刘毅的眼珠子一转,哈哈笑道:“二位,不过是我随口一说,不必这样较真。陛下,大王,臣同意镇军的提议。” 他说着,正要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却听到刘裕的声音冷冷地从他背后响起:“希乐,别急着回去,接下来,我们应该议一议,如何安置你这位大功臣的问题了。” ===第二千五百一十三章 各分天下针锋对=== 刘毅缓缓地转过了身,看着对面的刘裕,那双镇定而坚毅的眼睛,这种眼神,他并不陌生,但那是在战场之上,面对着敌军的千军万马时,那种泰山崩于面前而不改色的神色,自己与刘裕亦敌亦友多年,也只有那次在蒜山之上,放下一切的掩饰,灵魂碰撞时,才看到过刘裕这样看自己过。显然,现在的刘裕,已经是要跟自己正式交锋,而不再是战场上的兄弟了。 刘毅咬了咬牙,沉声道:“那请问刘镇军,你准备如何安置我呢?” 刘裕面无表情地说道:“能安置你的,是朝廷,是陛下,不是我,还请希乐你弄清楚状况。” 刘毅突然大笑起来:“好了,寄奴,今天大家既然把话说开,又何必这样惺惺作态?建义成功之后,朝中大权,就是掌握在京八兄弟手中,而按京八党的建立原则,三巨头共议结果决定一切。说白了,就是你,我还有无忌,这首任三巨头,决定朝政大事。你说要安置我,那就是你提议,无忌点头,而我只能接受,对不对?” 刘裕平静地看向了何无忌:“无忌,你同意希乐的话吗?” 何无忌咬了咬牙:“大业初创之时,一切权力归京八党,这是我们建义时的誓言,到目前为止,这个体系仍然有效。出于对我们恢复大晋的功劳的尊重,无论是陛下还是朝中的重臣,都对我们有足够的尊敬,是吧,陛下。” 司马德文连忙点头道:“我们兄弟今天的性格,都是功臣们所救,大事你们自己先议定,如无不妥,我们这里自然是同意。” 王谧也连忙点头道:“连陛下和大王都这样说? 我们这些百官又有什么好计较的呢,只要几位大将军能有个共同决定? 我们这里照办就是。” 刘裕点了点头:“多谢陛下和各位大臣们对我们的信任,希乐? 你说大家这么信任我们? 可我们却是意见不一,闹成这样? 多不好?” 刘毅咬了咬牙:“没什么? 是人总有意见相左的时候,这不是你我的家事,而是国家大事? 我刚才逼你处理刘怀肃,也不是出于私心,而是怕他在荆州坏了大事,现在你要讨论我的去留? 没问题啊? 就在这里商量好了? 让大家也都听听。” 刘裕平静地说道:“当初义师初建之时? 承蒙各位兄弟看得起,也包括你希乐兄弟在内,大家公推我为盟主,后来建义成功,攻克建康,你和无忌不辞劳苦,率军追击桓玄,而我则坐镇京城,安定后方,平定江北和吴地的各路乱党,现在,我们的任务都已经完成,桓玄授首,吴地也基本上安定,我们也应该按当初的约定,分别出镇一方,完成以后的任务了。” 刘毅冷冷地说道:“以后的任务,是什么?” 刘裕正色道:“我们当初投军时的理想,就是北伐胡虏,恢复失地,这是我们少年时每个人的梦想,也是现在大晋上下,从陛下到农夫村妇们共同的愿望,陛下,大王,你们说,我这话对吗?” 司马德文点了点头:“我大晋的故都,先帝的陵墓都还在胡虏手中,百年来无法恢复,这让我们每个司马氏的子孙都无颜见祖先于九泉之下,恢复中原,驱逐胡虏,自然是大晋的第一要务。” 刘毅沉声道:“可是现在,大晋还没有完全恢复,内部还有两股反贼公然占了两个大州,更不用说桓氏和妖贼的余党还在各地不时地作乱,这种情况下,适合北伐吗?” 刘裕沉声道:“按当年刘琨将军说的话,就算时机未到,暂时无力北伐,我们作为将士,也应该枕戈待旦,为北伐作准备。现在刘敬宣和刘道规的军队正在平定西蜀,而岭南的妖贼,就成了我们接下来的目标,无忌,你确定此战由你来完成吗?” 何无忌朗声道:“寄奴,希乐,你们都立过大功了,而我还没有作为主帅建立相同的功勋,这平定妖贼之事,舍我其谁?!” 刘毅哈哈一笑:“好,不愧是无忌兄弟,那妖贼就交给你了。寄奴,说了半天,你到底想把我放在哪里?” 刘裕平静地说道:“既然你弹劾了刘怀肃,引得豫州刺史诸葛长民率军去了江州接替他,那豫州就会空虚,你现在手下有五万大军,正好开往豫州,而兖州也可以交给你的兄弟刘藩,将来有朝一日,朝廷要北伐中原,你们可以直接从豫州出兵,出梁郡,走汴水,一路攻取洛阳。这不正是遂了你多年的心愿吗?” 刘毅沉声道:“你要我去豫州和兖州,去面对后秦,那你自己呢?总不能说你把我弄走了,自己仍然留在这里控制朝政吧。” 孟昶的脸色都变了:“希乐,慎言!” 刘裕微微一笑:“无妨,既然希乐你准备出镇豫州,准备北伐,那我自然也不能长期地呆在京口,接下来,我准备移镇广陵,都督江北六郡诸军事,南燕,就会是我的下一个目标!” 何无忌的脸色微微一变,低声道:“寄奴,那广陵…………” 刘裕大声地打断了他的话:“广陵郡向来是我们北府军的江北大营,以前希乐曾经长期在那里担任参军,本来让希乐率大军暂驻广陵,也是不错的选择,但现在计划不如变化快,怀肃召回,长民接替,豫州空虚,也只有麻烦希乐早点上任,为国守边了,这广陵大营,就暂时由怀肃在这里代管一阵,等到我在江北的粮草和军队准备完毕,再行替换。” 刘毅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你是要死保你的兄弟了?” 刘裕淡然道:“不错,我不仅会用怀肃为先锋北伐,我还会让道规在西征胜利之后,回镇荆州,接替病重的兔子担任荆州刺史,希乐啊,你去了豫州后可得抓紧时间准备北伐了,要不然若是连道规都先你一步攻取洛阳,那可多没面子啊。” ===第二千五百一十四章 兵出西蜀不得进=== 刘毅再也忍不住了,几乎是咆哮了起来:“刘寄奴,你是什么意思,故意气我是不是?荆州你要,江北你要,西蜀你也要!所有能北伐的地方你全要,朝权你也要独占,真当自己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 刘裕冷冷地说道:“豫州和兖州给了你,紧挨着北魏和后秦,你如果有本事,自己去打啊。是你又想呆在建康,结好高门世家,又要所有北伐的地方都占着,希乐,我送你四个字,耗子尾汁!” 刘毅发热的脑袋顿时如同给浇了一盆冷水,他依稀记得,自少年时以来,刘裕在放手要去揍一个人之前,很喜欢来这么四个字,以前跟自己的两次大规模群殴前,也是这样,而那两次,自己都吃了大亏,今天,作为拥有重兵,掌天下之权的刘裕,在朝堂之上又当着自己来了这么一句,显然,再不是当年小孩子打架这么简单的事了。 何无忌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连忙说道:“你们都冷静一下,都是重臣大将,不要在这里意气用事,要是让外人见了,多不好啊。” 刘裕沉声道:“无忌,这里没有外人,不是我们的京八兄弟,就是国家重臣,我们所有的话,都可以放在这里明面上说。” 刘毅咬了咬牙:“怎么,放到明面上说,你还有理了吗?要让我出镇外藩,行啊,那你也得去,怎么样?!” 刘裕哈哈一笑:“当然,我既然提出了移民江北的国策,那就不会一个人缩在后面,移民江北,就是为了给将来的收复北方失地提供前进的资源和人力,只是,北伐需要集中全国的资源? 至少? 要集中整个江北的资源? 我不会再把这些地方让给别人来管。希乐,我实话告诉你? 今天我来这里之前? 曾经想着要把广陵给你? 作为我们言归于好的回报? 可你太不识趣? 甚至太不给无忌面子? 到了这个时候? 仍然处处与我为难? 你觉得我还会继续忍着你?” 刘毅恨声道:“凭什么你要北伐? 就得全国的资源都归了你,我还要北伐呢,你现在倒是把京城,把江北的粮草都给我啊。”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你现在确定要北伐吗?军中无戏言!” 刘毅的嘴巴张了张,他很想一咬牙就认下来,但是理智却管住了他的嘴,毕竟,他很清楚,在这个时候跟强大的北魏和后秦开战,没有胜算可言!一旦失败,那可真的就输光所有,连巨头的位置也保不住了。 何无忌叹了口气:“好了,都别意气用事了,还是好好地谈一下未来吧,希乐,我可以作证,今天朝会之前,寄奴确实说过准备把江北分出南边的一两个郡给你的,我也很奇怪,为何你跟我谈的时候也准备跟寄奴言和,到了这里又突然变卦!” 刘毅恨声道:“我没想跟他吵架的,就是这个王谧,让我不舒服,都什么时候了,破获了殷仲文这样的大案,他居然还要保殷仲文,而寄奴居然因为舍不得这个代言人,和我起了冲突,这是我的问题,还是他的问题?” 刘裕冷冷地说道:“我刚才就说得很清楚,王录公不是什么我的代言人,他是百官之首,这两年稳定朝政是有功之臣,就因为想要稳一稳,不要牵连太广,你就要罢他的官,这当然是你的问题,如果把你继续留在京城中主持政事,那不知道会弄出多少麻烦事出来。希乐,你的能力在于行军作战上,而不在于这朝堂之上,就算你不在京城,彦达也会把朝政管好,你为什么就偏偏舍不得这里?难道让你去豫州,让你的弟弟接手兖州,是委屈你们了?” 刘毅咬了咬牙:“行,你说了算,你别以为就你会搞什么江北移民,我去了豫州,兖州,一样可以搞,寄奴,不是只有你才能北伐,咱们以后走着瞧!” 刘裕微微一笑:“很好,我就喜欢你这种斗志满满的样子,也对我也是个促进,刘抚军,你能奋发进取,把劲用在对胡虏身上,那是国家的幸事,还有,我要提醒你一句,北伐之前,我们得先解决内患,妖贼还占着岭南,而无忌就是要去解决他们的,到时候如果需要兵马钱粮的支援,你可不要藏着哦。” 刘毅看了一眼何无忌:“这个道理,不需要你来教我,要是为了灭妖贼,那肯定是倾我所有去帮忙,就是要我亲自领兵相助,我也是二话不说。” 孟昶的眉头一皱:“现在妖贼毕竟是朝廷的命官,没有出兵的借口和理由就去打他们,是不是有点不太合适?” 刘裕哈哈一笑:“他们攻取岭南,杀害几万百姓,难道是我们派过去的?只凭以前朝廷赦免了他们,他们却又在吴地继续反叛作乱,然后逃亡入海,攻取岭南,就足够消灭他们十次了。以前不过是因为跟桓楚作战,无暇分兵,只等阿寿他们平定了蜀地,得胜之师回归,那正好可以跟无忌合兵一处,起荆湘之众,一举踏平岭南。胖子,你那里有什么西蜀之地的好消息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中段队列靠后的位置,一个臃肿的红袍胖子从人群中挤了出来,正是刘穆之,刚才吵成这样,这位当世智者也不发一言,直到现在才重新取得了大家的关注,只见他的脸上挂着一层忧色,手里拿着一份塘报,说道:“恐怕要让各位失望了,这次的远征西蜀,怕是要生出不少变数。” 这下连刘裕的脸色也微微一变:“变数?什么意思?不是阿寿他们进展顺利,先灭了杨承祖,又一路破贼,兵出内水,直抵彭模了吗?” 刘穆之咬了咬牙:“蜀军虽然连战连败,但都害怕这次战败后会给毛修之报复性屠杀,所以拼死抵抗,我军转战几千里,锐气已失,时值七月,天气炎热,更要命的是,后秦出兵两万,增援西蜀,已经把我军挡在了彭模一线,无法再前进一步。” ===第二千五百一十五章 秦宫暗对析得失=== 刘毅的眉头也皱了起来:“后秦出兵?这怎么可能呢?他们不是为了和胡夏作战,连南阳十二郡都放弃了吗?怎么会为了一个西蜀…………” 刘裕沉声道:“这是重大军情,需要将军们进行军议,陛下,大王,各位朝臣就先回去吧,希乐,无忌,还有所有在场的武将,我们在这里军议。有了结果后,会第一时间通知各位的。” 他说到这里,看着刘毅和何无忌:“也许,我们的全盘计划,都要作出改变了。” 后秦,后宫,一处秘殿。 姚兴全身戎装,坐在龙榻之上,看着面前的一个内侍打扮,却是留着一把山羊胡子的人,冷冷地说道:“陶公,这下,你应该满意了吧。” 陶渊明抬起了头,看着面前摆着的一处沙盘,从汉中梁州的方向,代表着数万军队的人和马的黑色木制棋子,正以络绎不绝之势,一直通过崇山峻岭,越过剑阁,直入成都平原,最后汇集到了内水的尽头,彭模要塞,而在这里,同样是一大片土黄色的蜀军棋子,与数量少了很多,不过五六千之众,绛色的晋军棋子,正摆开了阵势,隔水相对。 陶渊明微微一笑:“能让仇池杨家出动两万大军南下,天王确实出了大力,不过,这次你不会有什么损失的。” 姚兴冷笑道:“没什么损失?这两万仇池兵马本可以助我去打胡夏,至不济,也可以帮我牵制南凉,现在胡夏依然猖獗不说,连那南凉也反了,全然不顾姑臧城是谁给他们的恩赐。我还得分兵去防守南凉,你说,仇池的这两万兵马,对我会没有用吗?”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可要是你不派两万仇池兵马去援助西蜀,万一西蜀给晋军消灭,你的南方,可就又多出了一个强敌了,到时候,你觉得两万人马,够守住巴蜀和汉中的方向吗?” 姚兴默然无语,没有开口反驳。 陶渊明叹了口气,继续说道:“何况仇池杨氏,叛服无常,也不算你的直属军队,而只是打后秦的旗号而已,要是让晋军轻易地拿下巴蜀,恐怕杨氏会再次倒向晋国,接下来就是联合南凉,西秦,进一步进攻取你的陇右河西之地,到这时候,你别说去打胡夏了,就是能守住现在的地盘,都算是烧了高香。” 姚兴恨声道:“这些话,难道是你教鸠摩罗什说的?”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和大国师讨论的,可不止于这些啊。有些话,我跟他也没说,得向天王单独进言。” 姚兴咬了咬牙,挥挥手:“全都退下,我跟来使有要事相摘。” 大殿之中,只剩下了这二人,陶渊明叹了口气:“其实,国师肯帮我进言,是因为我答应全力助他在大晋传播佛教,而我也希望以佛教的平和,禁杀,轮回,因果的这些理论,劝谏那些个动不动就想要发动战争,涂炭生灵的丘八们。所以,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姚兴微微一笑:“陶公啊,我实在是看不懂你这个人,上次来为了刘裕强要十二郡,几乎是在赌自己的命,可这次,秘密来见我,却是做背叛国家之事,我究竟该不该信你呢?” 陶渊明正色道:“我没有背叛国家,而是在拯救国家,刘裕并不代表国家,上次出使,是因为我相信他要我做的,是正义之事,可以不动刀兵,不害百姓而取得大晋的失地,可是我错了,他得寸进尺,借着要回南阳十二郡的名望,进一步凌虐皇帝,排除异已,甚至迁移百姓,屯田江北,这摆明了是想继续发动战争,要知道,他是跟南燕有过互不侵犯协议的,可现在却是要准备撕毁协议,大动干戈了,他今天可以背叛南燕,明天就可以背叛和天王达成的协议,甚至连理由都是现成的,就冲着天王收留了桓谦等人,他也可以开战的。” 姚兴叹了口气:“归还南阳十二郡,是我们当时一起犯的错误,现在,我们应该弥补这个错误了,这回我让桓谦跟着仇池军队一起去西蜀,其实,我现在也有些后悔了。” 陶渊明的眉头轻轻地皱了起来:“桓谦入蜀?天王是打算是让桓谦就留在那里,招兵买马,将来反攻荆州吗?可是谯纵又岂会容他?” 姚兴摇了摇头:“所以我后悔了啊,当时我多次劝他不要去,但桓谦执意要走,他说蜀人屠了毛氏一门,跟晋国是深仇大恨,不可调和,当年桓温征服成汉时,也有些旧部留守西蜀,已历数十年,现在在关中,他招不来什么旧党,可去了西蜀,也许有些机会。” 陶渊明笑道:“谯纵不要他的命都算是好的了,毛氏给灭,不就是因为强龙压了这些蜀中的地头蛇吗?而他连强龙都算不上,天王最好还是给杨家下令,让他们如果撤军的时候,带上桓谦回来吧,有这个桓谦在,也许将来还在继续在荆州作乱,反攻晋国的机会。” 姚兴勾了勾嘴角:“好了,现在我兵也出了,你应该满意了,国师说,你会给我足够的回报,那这回报,是什么?” 陶渊明正色道:“这次只要你能挡住刘敬宣的讨伐军,让晋军无功而返,你保住的不仅仅就是一个西蜀了,谯纵对你的效忠于臣服,甚至割点川北州郡,其实都算不了什么,最重要的是,这一战如果不胜,在晋国会产生连锁反应,刘敬宣伐蜀,刘道规副之,这可是刘裕力排众议争取来的机会。” “刘毅和何无忌对这次的出征都很不满意,要不是刘敬宣交出了手中的军队,何无忌是不会同意的,以京八党的机制,三巨头中两人反对,那就无法进行。所以,刘敬宣如果不胜,最后就是刘毅必然会发难,要求重重地治罪刘敬宣和刘道规,如此一来,就会引发北府军巨头的新一轮内斗,只有他们斗起来,才会无暇对外兴兵,大晋百姓和周围的邻国,才会得到安宁。天王,你说,这战是不是很重要呢?” ===第二千五百一十六章 兵进黄虎不得行=== 姚兴的眼角闪过一丝满意之色,点了点头:“陶公,你这样帮我阻止北府军丘八们坐大,恐怕不是象你一向声称的那样为了救民于水火,关心民间疾苦吧,以先生你的本事,我不相信你会这么单纯。” 陶渊明微微一笑:“让您说中了,其实,天下最好的东西就是权力,他们喜欢,我也喜欢,但他们这些武夫,只会打打杀杀,我压根也看不上,这治天下,还是得靠脑子才行。向来只有才智之士驱使武夫,哪有让武人反过来作威作福的道理?我想通过做他们的幕僚,慢慢地开导,教育他们,让他们意识到自己的浅薄,主动交权,可是我发现,这些武夫别的本事不怎么样,争权之心却是比谁都强,不要说让权于才智之士,就是他们自己,都要为了至高权力掐个你死我活,连兄弟之义都不顾了,这样的人,值得我去效力吗?” 姚兴笑道:“那陶公之大才,我很欣赏,你就不考虑来我这里发挥你的才能吗?我们可以再来一段前秦苻坚和汉人王猛的嘉话,成为千古美谈嘛。” 陶渊明摇了摇头:“天王,我们可以做朋友,但最好不要做君臣,王猛毕竟是世居关中,出来做官无可厚非,可我却是在大晋家世百年,先祖就是大晋的开国忠臣,要是我现在来投奔了您,只怕我陶家的百年名声,就全毁了。我们的关系,只能在私下,我助你大秦渡过危机,你助我能在大晋步步高升,这样大家各取所需,日后若是我真的在大晋掌握权力,会和大秦世结盟好,永为兄弟之邦的。” 姚兴笑着摆了摆手:“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也许陶公在大晋掌握大权之时,我早就死了呢。罢了,咱们只谈当下,至少这次,我们的合作很愉快,不过,你最好不要在我这里留太久,听说,刘裕和刘毅,都开始怀疑你了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那是早晚的事,不过,我来之前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他们追踪不到我的行迹,只要天王能帮我保守秘密,我就是安全的。” 姚兴点了点头:“放心,我们会做长久的朋友,你的秘密,我会帮你保守的。不过,我希望你能帮我做一件事,就是再走一趟西蜀,帮我劝桓谦他们回来,可以吗?” 陶渊明摇了摇头:“蜀地我会去走一趟的,虽然有了天王的援军,但北府军毕竟战力强悍,刘敬宣和刘道规又是身经百战的帅才,现在虽然相持,但未必能守得住,我还得想办法去帮帮谯纵才是。这回仇池王杨盛派了侄子杨保宗为将,他们听你的军令吗?” 姚兴微微一笑:“仇池杨氏,本就是叛服无常,在晋国和我们秦国之间同时接受官号,这回我是给了他们三十万头牛羊,才诱他们出兵援蜀,而谯纵也答应事成之后给他们一百万石军粮的酬谢,还允许他们去巴西郡放牧屯田,这仇池兵马,骑兵不少,但是缺乏纪律,只能壮壮声势,真要打起来,恐怕连杨保宗自己也无法号令全军,因为,这些军士是来自各个部落,只听自己酋长的。” 陶渊明的眉头一皱:“蜀兵虽然听话但战斗力不行,仇池有步骑,可是缺乏纪律,看起来得尽量避免与晋军野战,不然一战而溃,不可收拾,天王,我这就动身,战事未定之前,桓谦应该是安全的,我会劝他回来,但你不要抱太大希望,这个人我了解,他是不会轻易听别人建议的。” 姚兴叹了口气:“如果实在带不回来,帮我劝劝谯纵,让他留桓谦一命,或者是看在我的面子上,送他回后秦,不然下次他要是再有麻烦,我可未必会出兵相助了。” 陶渊明的嘴角边勾起一丝笑容:“包在我身上。” 五天之后,成都南,五百里,黄虎川。 一条不算窄的内河,在这里汇入涪水,正是名为黄虎川或者是黄浒水的这条支流,从长江三峡入川,向来是有三条水路,分别称为内水,中水和外水,而黄虎川,则是内水的一条支流,如果过了这里,再向前百余里,则是著名的彭模要塞,从这里下船,可以直接奔向成都,一路之上,几乎无险可守。 但是现在的黄虎川,两岸却是有着几十里的连营,靠着两条大河的交汇处,可以把从南边的水路而来的晋军水师牢牢地挡住,除非强行突破这几十里的连营,不然再也不能向前一步,而依靠了两边的高山与大河,又使这里成为天然的要塞,即使是强悍的北府兵,想要正面突破,也得先越过大河,再强攻河岸之上的连营,并不是容易的事。 陶渊明站在一边的山巅,与黑袍并肩而立,一边看,一边捻须点头道:“果然是营寨坚固,充分地利用了这山势与地形,蜀军中没有这样的厉害人物,一定是师父您的手笔吧。”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得色:“蜀军大将候晖,阳昧曾经被我所救,上次发动兵变,也是他们听我命令行事,现在谯纵虽然让谯明子,谯道福等谯氏宗亲领兵,但候晖和阳昧作为宿将,仍然有自己的势力,他们提前赶来此处,布置了营寨,挡住了刘敬宣的第一波突击,可以说,现在的大局,已经基本上稳住了。” 陶渊明笑道:“那是师父神机妙算,没有给刘敬宣分兵外水的虚张声势所迷惑,论起用兵,他仍然不是你的对手。” 黑袍摆了摆手:“那是因为毛修之的部下里,安插了我的人,这小子报仇心切,一路狂突,没有做到隐秘潜行,这才让我判断了行踪,这回刘敬宣要是败,就是败在这小子手中。如果他真的舍得把毛修之当后卫,恐怕我现在也拿不准他的攻击方向呢。” 陶渊明点了点头:“师父,现在刘敬宣的大营里十余天都没有动静了,你说,他们会不会故意示弱,然后突然袭击呢?或者,是分兵他处,比如去中水或者外水,然后偷袭成都?” 黑袍笑了起来:“不会的,因为,他们现在营中粮尽,又是疫病横行,别说进攻,只怕,想要退回去,都不是易事啦!” ===第二千五百一十七章 心有不甘亦退兵=== 黄虎南,北府军大营。 帅帐之中,一片此起彼伏的咳嗽之声,即使是在这帐中的诸位顶盔贯甲的将校之中,也难掩他们那发黄的脸色和失神的眼神,帐内一角,一个小炉之上,正煎着药,浓浓的药汤味道,更是刺激着这帐内所有人的嗅觉,让他们更是咳得不停了。 刘敬宣的脑门上绑着一条药带,浑身上下都散发着草药的味道,本来如同熊虎的一条大汉,这会儿也是脸色腊黄,眼窝深陷,主帅尚且如此,余者更不必待言,任谁看了他一眼,都会感慨不已,继而为大军的命运深深地担心。 刘敬宣的目光,从帐下的诸将们脸上一个个扫过,时延祖,文处茂,鲍陋,最后落到了毛修之的脸上,长叹一声:“修之,今天还是无法破敌吗?” 毛修之咬了咬牙:“兄弟们都尽力了,今天还能起来作战的士卒,已经不到三百,敌军又是连夜挖了三条壕沟,我们只填了最外面的一道,就给乱箭逼回,还请大帅责罚。” 刘敬宣长叹一声:“时也,命也,本以为这回温祚的疑兵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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