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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能真正绝了人才效力刘裕之路,毕竟他只要手握大权,就不怕没有才能之士为了前程而投奔。就算一时犹豫,最后也会去拼一下的。”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前辈可能误会晚辈的意思了,我说的,不是那些世家子弟,而是天下百姓。” 黑袍有些意外:“此话怎讲?” 陶渊明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前辈还记得吗,当年天师道之乱,是怎么回事?也并不是世家高门和司马元显的冲突,让手下的庄客们造反吧。” 黑袍若有所思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是让普通的百姓也恨上刘裕?可是刘裕出自寒微,一直以来,也是对这些穷人们非常讲义气,只怕不是你三言两语能挑拨成功的。更何况,穷人没几个识字的,看不懂你的文章,当年天师道能成功,是靠了之前百年的传教布道,解衣相助,才取得平民百姓的信任,你有这个条件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信徒传播这些事情,我这里有人手,当然,如果前辈和主公肯全力相助,以你们手中的资源和人脉,会方便得多。刘裕和司马元显虽然能力人品高下如云泥,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那就是他们都需要从吴地庄园的佃户中征发人力,要么从军,要么从事生产,换言之,就要这些在吴地做人奴仆,但可以有一份安稳的庄客们放弃现有的生活,去面对那充满了未知的将来。” 黑袍笑了起来:“这倒是的,不管理由有多高尚,从江南到江北,无论是从军还是务农,都是要有性命之虞的,命要是没了,那钱又有何用?刘裕已经在做这事了,现在正在土断,接下来很可能就是要强制移民了,也许你从后秦出使回来之后,就会发现,有几万人到了江北屯垦新地。” 陶渊明的眼中闪过一道兴奋之色:“不错,到时候我以国家英雄的身份回归,甚至可以主动制造一些舆论,就说刘裕有意把江南佃户,迁移到这些我新要回的州郡,直接推到跟胡虏接壤,朝不保夕的战地。然后就势辞职,一边可以让人议论是受了刘穆之的排挤,一边也可以在刘裕大肆推行这个移民江北的新政时,功臣主动辞职,以示抗议,这样就能打击到他的这项政策。” 黑袍笑了起来:“然后,我在南燕那里也做些手脚,让慕容超出兵去抢劫这些新的移民,刘裕现在内外交困,西蜀岭南两处叛乱新起,荆州就算暂时攻灭桓楚,后续的平定也是麻烦事,刘毅回师后还要面对新一轮的巨头之争,如果江北受到攻击,那这项移民政策很可能就执行不下去,一旦刘裕施政不成,那刘毅就有机会反扑夺权,到时候我们在民间制造各种刘裕无能,治国无术,民怨沸腾的流言,甚至可以让天师道卷土重来,如此,就有解决掉刘裕的可能了。” 陶渊明笑道:“所以,还需要前辈力助晚辈这回出使顺利,没有这个国家英雄的身份,要完成这些后续也不易啊。” 黑袍一转身,就跳进了一边的茅坑之中,他的声音从那个板洞之中传来:“你放心的去,其他有我。” ===第二千三百八十六章 后秦朝堂辞色常=== 后秦,长安城。 姚兴的脸色阴沉,坐在朝堂之上,看着持节傲立于自己面前的陶渊明,整个大殿之上,都响彻着后秦文武群臣愤怒的吼叫声:“太过分了,居然提这样的要求,陛下,万万不可答应啊。” “晋使狂悖无礼,陛下,应该将之立即驱逐。” “驱逐太便宜他了,杀了他,让他知道我们大秦的态度!” 陶渊明的脸上神色如常,似乎一点也没有受这些叫骂声的影响,他就这样平静地看着姚兴,一如他刚才宣读国书时的表情。 吼叫声渐渐地平息了下来,姚兴的眉头紧锁,突然改用汉语说道:“陶大使,你确定你刚才是读完了整个国书,没有任何地遗漏?” 陶渊明点了点头:“每一个字,每一个间隔符我都没有漏,这就是大晋皇帝陛下,致秦国天王的国书。” 姚兴冷冷地说道:“朕有必要再提醒你一次,先帝在时就正式称帝而不是天王了,仅冲你这样失仪,朕现在就可以斩了你。” 陶渊明微微一笑:“在我们大晋看来,天下只有大晋皇帝才是天子,其他的各路英豪,可称天王,可称将军,可称单于,但惟独不能称帝。您在自己的国家内想怎么称呼自己,暂时大晋管不着,但我身为晋使,只能按我国的称呼来叫您,就算因此被您斩杀,我也不会后悔,因为,下次来的,就不再是晋使一人而已,而是大晋的百战雄师!” 殿内又响起了一阵愤怒的叫骂之声,很多人用汉语厉声吼道:“杀了他,陛下,我们不怕晋国!” 一个三十岁上下,浑身都是发达肌肉的汉子,更是开始撸起自己的羊皮袖管,恶狠狠地说道:“父皇,先杀了这个狂徒,以其血祭旗,儿臣这就率军南下,攻取荆州,他不是想要南阳十二郡吗?儿臣这就让他连襄阳,江陵也没了!” 陶渊明突然笑了起来,转向了这个肌肉大汉,说道:“想必你就是天王的爱子,也是爱将,广平公姚弼是吧。” 姚弼哈哈一笑:“就是老子,怎么样,听到老子的威名,怕了吧!” 陶渊明的目光,落到了姚弼身后站着的两员大将,一个是黄脸勾髯,鹰鼻深目的一条八尺大汉,正冷冷地看着陶渊明,陶渊明点了点头:“想必将军就是秦国的左仆射,大将齐难齐将军,大晋的洛阳,就是你亲自攻下的,是吗?” 齐难的脸上闪过一丝得意之色:“既然知道我的威名,那就应该恭敬才是,下次,本将要攻的,恐怕就是襄阳了。” 陶渊明笑了笑,看向了姚弼身后另一员身高九尺,壮硕如同大狗熊一样,披着全身铁甲的一条巨汉,说道:“这位不是曾经大晋的平远将军,护氐校尉杨佛嵩杨将军吗,看起来你现在在秦国这里混得不错啊。” 杨佛嵩哈哈一笑,拍了拍护心镜:“你们晋国也太小气了,给了两个狗屁不通的官职就要我全族为你们晋国效力,我可不是苻宏,没那么傻,大秦才是天命所归,所以我带着族人来到大秦,屡立战功,有了今天大将军的地位,听说刘裕很能打,以前我在汉中毛球毛将军手下时,他就对刘裕很推崇,不过,今天一见,也不过如此。他派你来提出这样无礼的要求,是不是脑子坏掉了?如果是的话,我很乐意帮他修理一下,比卢循送他的那个益智粽要强!” 此话一出,满殿的文武都是哄堂大笑,想不到杨佛嵩这样的一个粗汉,居然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刚才让陶渊明挑起的愤怒与不平之气,顿时缓解了很多。 陶渊明摇了摇头,说道:“本以为秦国大将,说话做事应该有点气度,可没想到,不过如此,也难怪这些年来,在赫连勃勃的手下,屡战屡败。要是你们这三位打仗的本事有吹牛的一半,也不至于岭北几乎尽入胡夏之手了。” 所有人的脸色全都大变,陶渊明这句话,提及了后秦现在最深的痛,姚弼气得抡起了拳头,就要上前打人! 姚兴的声音沉稳地响起:“住手!” 齐难和杨佛嵩同时拉住了姚弼,姚弼的满脸通红,厉声道:“父皇,此人狂妄无礼,全无使节礼仪,若不杀他,只怕大秦将士不服啊。” 姚兴平静地说道:“杀一个手无寸铁的使节,也不会让大秦的将士服气,此人不过是想要激怒我们,看看我们的反应罢了,朕平时一直让你们克制隐忍,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你们还需要多多修炼才是。罢了,列位官员,将领,你们先且退下,朕与晋使单独会谈。” 姚弼还有些不服,正要开口,却对上了姚兴那冷冷的眼神,只能咬了咬牙,挣开了齐难和杨佛嵩的手,行礼而退,很快,大殿之内,只剩下了姚兴和陶渊明,还有五六个内侍和殿中四角的十余名武士,各司其位。 姚兴勾了勾嘴角:“好了,陶大使,当众宣读的国书已经讲完了,刘裕有啥国书外的条件,你现在可以提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家镇军将军确实让我代为向大王致意,说是二十年前一别,至今仍思大王风采,现在天各一方,各为豪杰,他的平生所愿,大王应该非常清楚,这次希望能念在昔日旧情的份上,满足他的这个要求,也好让他对大晋上下,有个交代。” 姚兴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愠色上脸:“什么,他真的啥也不给,就这样跟朕强要南阳十二郡?” 陶渊明淡然道:“大王不是已经取了大晋的西蜀吗?一个大州总比十二个比县也大不了多少的郡要强吧。” 姚兴冷冷地说道:“你是不是搞不清楚状况啊,西蜀是你们晋国的内乱,现在自立为蜀主的是谯纵,与我大秦何干?”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如果不是有大王在背中扶持谯纵,他又怎么有胆子叛晋自立呢?这回镇军将军可只提西蜀,没提大王现在占的中原和洛阳啊,不就是念及跟大王的旧情嘛。” ===第二千三百八十七章 秦国关羽东平公=== 姚兴咬了咬牙:“怎么,中原难道是你们晋国的?那可是前秦的地盘,我们大秦代苻氏而立,国号都还是用秦,这秦国的旧地,我们当然要收回了。” 陶渊明哈哈一笑:“大王是要跟我辩一辩这个自古以来吗?也不用太久,就一百年前,好象你们姚氏整个都是大晋的子民吧,给安置于陇右,洛阳可是大晋的故都,而中原之地,自夏以来就是我中原王朝的正溯所在,就是前秦,也不过是趁着中原战乱之时一度偷袭占了洛阳而已,加起来不过十余年时间,我大晋就是南渡以来,也多次收复洛阳,占的时间可比你们两个秦朝占的时间更久。” 说到这里,陶渊明向前一步,把节杖往地上重重一顿,沉声道:“前秦无道,企图灭我大晋,发动了淝水之战,被我大晋迎头痛击,结果身死国灭,而中原洛阳之地,也被荆州刺史桓冲所收复,刘镇军从北方归国之后,曾经亲自率北府众兄弟守卫洛阳,打退了慕容冲。” “刘镇军他在遣我前来时,亲口对我说,洛阳是他流过血,洒过汗,拼过命的地方,至今仍然念念不忘,每次想到桓玄为了争权,起内战击杀雍州刺史杨佺期,导致洛阳之地得而复失,就痛心疾首,恨不得能上马提刀,再入洛阳。只是念及天下战火连绵,苍生流离失所,不忍妄动刀兵,荼毒百姓,才派我前来,先礼后兵,希望能找到一个大家都能接受的办法。” 姚兴沉声道:“都能接受?就是让我无条件地让出整个南阳盆地,让成千上万将士们浴血而得的地方,拱手送人?有这样让双方都能接受的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那大王有没有想过,当年前秦在淝水之战失败之后,为什么苻坚在大晋没有派使者索要的情况下,就主动撤走了洛阳苻晖的七万兵马,退往关中了呢。” 姚兴的眉头一皱,不再开口。 陶渊明的眉头一挑,声音抬高了几度,朗声道:“其实大王现在真正的大敌,不是大晋,甚至也不是刀兵相见,杀你几万将士的北魏,而是养虎为患,现在反噬你的胡夏,以及被胡夏的一时得逞所刺激,开始生出叛离之心的诸凉。” 姚兴咬了咬牙:“好像陶大使对我大秦的情况,知之甚多嘛,那朕倒是有兴趣听听,你究竟能说出个啥样!” 陶渊明微微一笑:“那请恕我无礼,现在我就暂时不以大晋使节,而是以一个外臣的身份,试与大王论一下时局,您看如何?” 姚兴点了点头,环视四周:“你们且先退下,朕要与陶先生单独聊聊。” 一直侍立在姚兴身边,全副武装的一员大将,年约四十上下,赤面长髯,双目炯炯,眉头一皱:“陛下,陶渊明毕竟是外国来使,您这样单独面对,只怕…………” 姚兴笑了笑:“陶公是天下著名的大文人,朕好歹也是打了一辈子仗的马上皇帝,又有何可惧的。罢了,阿绍,我知道你的忠心,这样吧,你留下来,也可以做个见证,不过,这段对话,不得外传。” 陶渊明微微一笑:“想必阁下就是有大秦第一战将之称的东平公姚绍了,号称忠勇无双,关云长在世,今天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啊。” 姚绍冷冷地说道:“陶先生,刚才听了你这么多让人生气的言论,但碍于场合和尊重你晋国大使的身份,我一直没开口,现在我想说一句,洛阳城现在就是由我来镇守,你家主公如果想来拿,我随时奉陪。其实,我还真的早就想会会刘裕这位名震天下的晋国战神呢。” 陶渊明看了一眼四周已经正在退出大殿,合上殿门的内侍们,笑道:“那么,既然您是镇守洛阳的大将,又怎么会现在出现在长安,而不是在洛阳呢?” 姚绍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平复如常,冷笑道:“这是我国内部的调动述职,涉及军情,不足为外人道也。你家刘裕的幕府也是开在京口,不也是前几天回到京城,搞了一波大清洗吗?”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洛阳长安,相隔数千里,跟京口建康这种朝发夕至,一天可以来回的情况能一样么?而且你又不是一个人回来,跟你一起回来的,还有一万三千名驻守洛阳的精锐,其中有五千人,就是从南阳调过来的,对吧,东平公?!” 姚绍的脸色这回是大变了,他的手不自觉地按住了剑柄,沉声道:“陶大使,你这回来我国想干什么?刺探军情吗?” 陶渊明叹了口气:“千军万马的调动,怎么可能隐瞒行踪,我不过是一个文人,使节,每天看后方传来的军报都知道这些,更不用说我家刘镇军了。大秦上个月刚刚在岭北惨败,新平失守,四千守军被赫连勃勃坑杀,两万户百姓被迁走,岭北防线,已经几乎全面崩溃,而凉州那里又是风波不断,虽然齐难在去年出兵,迫使后凉吕氏投降,让出了姑臧城。” “但灭了一个后凉,却让南凉,西秦,北凉都起了野心,都看中了姑臧城。现在大秦应对胡夏都非常吃力,根本无力在凉州继续投入重兵,所以齐将军灭凉而无法固守,只能带着姑臧城的百姓和吕氏一族撤军,而姑臧城,也是卖给了进贡几十万头牛羊,五千匹战马的南凉。放着不算太远的姑臧,民风相近的凉州而不守,却要硬占几千里之外,隔绝于伏牛山之南,风土人情更是迥异的南阳盆地,大王,这真的是个正确的选择吗?” 姚绍恨恨地说道:“这是两回事,中原之地,包括南阳之地,我们可以在当地招兵买马,自保足矣,胡夏不过是一帮马贼,根本不敢与我军正面对抗,总是打了就跑,这回我们中原大军回援,就是准备围追堵截,将之彻底消灭,等灭了胡夏,那凉州随时可取,陶先生就不必操这份心了,还是想着你们自己怎么平定荆州吧。” ===第二千三百八十八章 互放狠话探虚实=== 陶渊明微微一笑:“东平公看来有些激动了,不过,好像您这样在外臣面前泄露大秦的军事机密,不太好吧。” 姚绍一下子愣在了当场,突然,他转身向着姚兴单膝跪下,沉声道:“陛下,臣在外国使节面前失言,死罪!” 姚兴笑着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东平公,正如陶先生所说的,现在不是国与国的关系,只是我和他纵论天下而已,我们的大军调动人家都清楚,那这些意图也不是什么机密。你起来吧,护卫朕的安全即可,别的不用多说了,只是有一点,这些对话,不得外传。” 说到这里,姚兴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整个人也突然迸发出一股难言的威势,让姚绍一下子闭上了嘴,起身行礼而退。 姚兴转而看向了陶渊明,沉声道:“陶先生,我一直想问你一件事,就算现在赫连勃勃这个叛徒在岭北兴风作浪,但也对我大秦不过是疥癣之患,就算凉州诸夷相攻,也威胁不到我大秦的腹心之地。而中原和荆北,可是人口众多,土地肥沃,就算有所取舍,我也是要这些地方,你要我放弃好不容易占据的南阳盆地,还说对我有好处,我不明白这个好处何在。”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就算我暂时需要调集大军围剿赫连勃勃,也不需要放弃南阳十二郡啊,只需要接纳桓振,再连接谯纵,让他东出争夺巴陵,那只怕你家刘公,也无力起大兵北上了吧。等我收拾完了赫连勃勃,大军再南下,你们要担心的,就是能不能保住荆州,而不是图谋我南阳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如果赫连勃勃这么好解决,那关中现有的兵马足够消灭他了,又何须调来南边的一万多兵马呢?以这一万多兵力,最多作一路出击之用,远远谈不上消灭赫连勃勃,因为他的胡夏骑兵,纵横千里河套,不设城廓,不置城邑,来去无踪,攻城亦不久居,而是掠夺民众后撤离,等你们集结关中步骑赶到,他早已经离开了,就是这种打法让你非常头疼。大王,我没说错吧。” 姚兴咬着牙:“必要的时候,我可以连接北魏,一起消灭他!” 陶渊明笑了起来:“要是能这么做的话,恐怕大王早就这样做了,何必等到现在?且不说北魏一向对河套没什么兴趣,现在他们自己要整理内部,消化占据的河北和并州之地,就算在草原上,大敌也是北方的柔然,而不是名为仇敌,却是几乎互不相侵的胡夏。就算北魏真的出兵灭了胡夏,那河套上去了一匹狼,却多了一头恶虎,到时候大秦的情况会更加险恶。大王,您说呢?” 姚兴的眉头一皱:“必要的时候,朕会再次亲征,亲自消灭赫连勃勃,我大秦毕竟地方数千里,带甲数十万,现在全力对付胡夏,不是没有胜算!” 陶渊明微微一笑:“真要这样,大秦得尽撤中原兵马,集中你的这数十万大军,还需要屯积大量的粮草,就算争取到了这样的兵力,那赫连勃勃也不傻,未必会留在河套跟你硬拼,到时候他逃往漠北,跟柔然合流,你的这些大军还能长留河套不成?如果你真的这么做,那别说南阳,只怕洛阳之地,大晋也会笑纳了,就算大晋不出手,难道北魏,南燕会放着这块肥肉不啃?” 姚兴的眼中光芒闪闪,脸上阴晴不定,陷入了思索之中。 陶渊明顿了顿,说道:“收留桓氏,不是不可以,就象之前你们在桓玄诛杀北府旧将时,也收藏了一些北府老将,国与国之间,收留一下流亡的敌国叛臣旧将,自古皆有,自晋末大乱以来,南北之人互相投奔,也不是希奇之事。但是,如果是以南阳之地收留桓振,据此继续盘踞,与大晋为敌,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这无异于对大晋的宣战,也就是跟刘公彻底翻脸,到了这步,只怕刘公会亲自领兵讨伐,目标,也绝不是只有南阳了。” 姚绍对着陶渊明怒目而视,双拳紧握,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若不是受了姚兴的禁令,只怕早就会忍不住大声怒吼驳斥了。 陶渊明看着姚绍,微微一笑:“广平公好像很生气啊,恨不得现在就带着你的这一万精兵回去洛阳,跟刘公拼个你死我活,只是,我们中原兵法说得好,王不可因怒而兴师,将不可因愠而攻战,因为愤怒而战斗,会影响国事的,大王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姚兴冷冷地说道:“我相信以广平公之能,守住洛阳,甚至南阳,并不是做不到的事,刘公确实善战,但我大秦也是兵多将广,联合南燕,守住中原,也不是不可能,再说了,你家刘公的敌人也不在少数啊,我这里最多一个赫连勃勃,他可是西有谯蜀,南有天师道,这些还只是公开的敌人,暗中的无论是建康的世家高门,还是他的北府同袍,都可能是未来的麻烦,要是他真的有这个实力,早就派兵来夺了,何必这样先礼后兵呢?” 陶渊明笑着摇了摇头:“可是是大王,你可能忽略了一样事情,西蜀和岭南的叛贼,因为路途遥远,要剿灭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至于你说的那些建康高门和北府同袍,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公然翻脸,最多只是暗中较劲,而这个暗中较劲,就是得建功立业,为国家,为百姓作出贡献,之前你说的刘毅刘冠军,他为西征主帅,消灭了桓玄,现在扫荡残敌,即将与桓振决战,而战争的结果,您想必也清楚,刘冠军立了大功,那我家刘公也不会闲着,那换了您是刘公,您会怎么选呢?” 姚兴恨恨地说道:“你的意思,是朕的大秦,连什么西蜀,岭南都不如,要成为他刘裕第一个下手建功的对象?陶渊明,是谁给了你和你的主子这样的勇气,这样不把朕和大秦放在眼中?” 陶渊明淡然一笑:“不是我们看不起大王和大秦,实在是没有更好的选择啊。” ===第二千三百八十九章 军粮为谢赎南阳=== 这下连姚兴也忍不住了,作色大怒道:“什么意思,陶渊明,不要以为什么话都能乱说,你如果不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不会让你活着回晋国。” 陶渊明微微一笑:“大王请息怒,我这样说,不是轻视大王或者是秦国,而是因为,对于大晋来说,各种可以建功的地方,南阳是最合适的。” 姚兴的神色稍缓,仍然皱着眉头,沉声道:“我可看不出来。” 陶渊明说道:“现在的大晋,不谈内部,跟外界接壤的,有江北六郡,靠着南燕与北魏,有豫州淮南,靠着秦国的中原之地。还有就是荆北雍州,靠着秦国。此外,西蜀和岭南,是大晋的内乱,与这三个番邦外国,不是一回事。” 姚兴点了点头:“所以,按道理说,应该先平内乱,你自己的地方还没收回,就要与强大的我大秦起冲突,这不是明智之举。” 陶渊明笑道:“要是内乱在吴地,或者是淮北,那肯定是先平这些地方的内乱,但是两处反贼,一在岭南,一在西蜀,都是需要通过荆州之地,前去征伐的,大王戎马一身,久经战事,应该知道,讨伐这二处,那大军的前出粮储,后勤辎重,就得设在荆州,而且,很可能是江陵附近。” 姚兴笑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你是说,因为荆州要作为前进的基地,所以必须要确保这里的安全,南阳在我们手里,大秦可以随时突袭襄阳,进而威胁江陵,以断你们讨伐军的后路,是不是?” 陶渊明点了点头:“一般情况下,南北风格气候迥异,秦军无法长期在江陵一带,水网密布的地区作战,这也是大晋内战之时,秦军也没有南下的主要原因。但现在情况不一样,荆州刚刚平定,桓氏余党遍布各地,象桓振就能轻易地起兵反攻江陵,就算这回刘冠军能击破桓振,也还会有些余孽四处兴风作浪,大秦如果还占着南阳,到时候以这些余党为向导,入侵荆州,袭我大军后方,那我们就危险了。” 姚兴的眉头一皱:“所以,刘裕的意思,是要我交出南阳,这样他才放心?” 陶渊明微微一笑:“不错,南阳如果都在我大晋之手,那秦军再想入侵荆州,就得翻越伏牛山,龙门山一线了,很不容易,历来这些山脉就是隔绝中原与荆州的天然分界之处,从你们的角度来说,要越过这些山脉,向着南阳的驻军提供补给,也不是容易的事。” 姚兴冷冷地说道:“我们从关中走蓝田,武关也可以到南阳,不需要翻越伏牛山。” 陶渊明哈哈一笑:“武关道是出了名的难走,不比翻越伏牛山轻松,现在大秦的死敌可是在岭北,潜在的敌人是在凉州,并不是大晋,让出南阳盆地,大晋可以跟大秦和睦相处,也可以让大秦收缩兵力,运回南阳的粮草,更好地跟赫连勃勃作战,不比现在为了占一个鞭长莫及,消耗远远大于收获和南阳,要来的实在吗?” 姚兴冷笑道:“你们汉人有句老话,得陇望蜀,用在这里也一样,你们占了南阳,那就会对洛阳构成威胁,你们担心大秦会趁机攻取荆州,我还担心你们趁机攻取洛阳呢。这个信任,应该是双方的,而不是一方面的让步。” 陶渊明笑道:“我家刘镇军说了,如果大秦肯让出这南阳十二郡,那作为回报,大晋军队,三年之内不会进驻南阳,也就是说,这地方会暂时作为一个缓冲区,由鲁宗之派一些吏员去管辖,这样的提议,您觉得满意吗?” 姚兴的眉头一皱:“这鲁宗之长期坐镇雍州,是荆北的大将,你让这个人派人马进驻南阳,还要我满意?” 陶渊明淡然道:“鲁宗之不过是关中流民帅出身,前秦崩溃后南下荆州避难,后来接替了杨佺期,成为南阳太守而已,他从接手这个太守时,北边的半个南阳盆地就在贵国手中,他只是占据襄阳,多年来一直没有向北进图之志,现在桓楚灭亡,鲁宗之作为桓楚旧将,我们把他仍然安置在这里,就是出于一个稳定的需要,不想改变现状,刘公说了,大秦如果归还南阳十二郡,我们这里也会有所回报,一来,雍州的五十万石军粮奉上,以作撤军谢礼,二来,以后关中流人如果南下进入南阳,我们会把这些人给送回。这样的条件,诚意如何?” 姚兴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关中的流民,你们也不要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现在大秦内部还算稳定,关中和中原这些地方没什么大的战乱,只是有些不愿意服兵役的流民,会逃亡来大晋,以前鲁宗之出于扩充实力的需要,对这些人是来者不拒,甚至主动派间谍前去关中和南阳招揽,当然,那时候的秦国和荆州的桓氏算是仇敌,这种敌对行为也正常,但要是这次,大王肯主动示好,归还我南阳十二郡,那我们就是朋友了,既然是朋友,就不必再用这种敌对的手段了吧。” 姚绍沉声道:“陛下,不要相信此人的花言巧语,花点粮草,停止招募流民,就要我们让出南阳,这也太赚了。我们最多从这里撤军,表示所谓的诚意,但大秦的领土,一寸也不能少!” 陶渊明笑着摇了摇头:“东平公啊东平公,要是大秦的地盘,一寸也不能少,那姑臧城又是怎么回事?南凉的暴虏只出了些牛羊就能让你们把凉州相让,为何南阳的那几个郡,就变得不可放弃呢?依我看,南阳比起凉州,对大秦更加鸡肋,我家主公这次可是表明了诚意,只要肯答应,那秦晋修好,等我们平定了叛乱之后,甚至可以借兵借粮帮你们对付赫连勃勃,不比现在结怨为敌,要来得好得多吗?” 姚绍正要开口,姚兴却摆了摆手:“好了,陶先生,你的意思,朕已经明白了,朕要好好考虑一下,再作答复,请你先回馆驿歇息,三天之后,我们再见。” ===第二千三百九十章 拱手相送不甘心=== 当陶渊明的身形消失在殿外,大门开而复合,重重关上之后,姚绍恨恨地向着他离去的方向“呸”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道:“阿兄,此等狂徒,留他何用,斩了向刘裕表明态度,最合适不过。” 姚兴叹了口气:“阿绍,这么做只会正中刘裕的下怀,陶渊明并不是他的嫡系,而且我的情报来源说,刘裕对此人有怀疑,派他出使,又开出这样的和谈条件,有借刀杀人的意图。我若真是杀了他,那就给了刘裕出兵的口实,顺便帮了他除掉了陶渊明。” 姚绍恨恨地说道:“那就赶他回去,拒绝他的无理要求。臣弟不才,愿乞三万精兵,出镇南阳,我就不信刘裕能抢得走!” 姚兴笑着拍了拍姚绍的肩膀:“阿绍啊,要是我不想放弃南阳盆地,也不会调你回来了。” 姚绍的脸色一变:“怎么了,阿兄,你不会真的想把南阳送给刘裕吧。” 姚兴叹了口气:“这几年来,我们在南阳几乎一无所得,尤其是最近的这半年,桓玄被杀之后,荆州基本上也被平定,虽然桓振一直在苦战,但大局已定,世人皆知荆州再也不复姓桓,前一阵战乱时逃亡的不少流民,又纷纷返回,甚至连同原来南阳的不少民户,也给带了回去。” 姚绍咬了咬牙:“就是皇兄对这些汉人太仁义了,想来就来,想走不禁,还不怎么收他们的赋税,结果呢,他们反而当成理所当然的事,只要您下令,不允许他们再这样自由散漫,按关中这里的制度,严加约束,就不会逃亡了。” 姚兴摇了摇头:“在岭北我是实行五户连保连坐,关中也是固定户籍,可是在南阳,甚至在中原,我没法这样做,因为这些汉人农夫,非我族类,如果施以高压,他们会跑得更快,要强力弹压,就需要驻守重兵,可如此一来,关中和岭北的防卫就会空虚,关键时候真正靠得住的,只有我们自己的羌族部众,这点,你也应该清楚。” 姚绍恨恨地说道:“可是刘裕的开价也太少了,南凉好歹拿了几十万头牛羊,才换了个姑臧城,再说我们还把姑臧的民众全给迁了过来,充实关中人口,刘裕用五十万石粮草就要换走整个南阳,绝不能答应。这点粮草,跟我们当时夺取南阳时的付出相比,根本不够。” 姚兴叹了口气:“如果没有胡夏这个狗东西,我当然不会放弃南阳,可是现在岭北的情况非常危险,新平都沦陷了,阴密,安定这些重镇也是朝不保夕,我之所以放弃姑臧,也是为了调回西部的军队,这回把你调回,就是为了和齐难,杨佛嵩两位大将联手,共同夹击胡夏,这需要筹备十万以上的大军,三路出击,缺一不可。不然赫连勃勃骑兵纵横,我们车步为主的军队难以追上。在这种情况下,别说南阳,就是洛阳,也要考虑放弃。” 姚绍睁大了眼睛:“放弃洛阳?阿兄,你没开玩笑吧。” 姚兴摇了摇头:“洛阳早已残破,户口不满五千,早不是那个曾经繁华的西晋旧都。中原之地,民户不过十万,既不能征兵,也不能大量收税,对我们来说,反而要供养三万军队长期驻守,得不偿失。你长年镇守洛阳,每年都需要消耗关中运过去的上百万石军粮,以前没有赫连勃勃时,问题不大,但现在整个岭北都垮了,不仅不能象以前一样为大秦提供兵员,战马和粮草,反而要以整个关中之力去援救,一次次地被攻破城池,掠夺人口,然后又要从关中这里再移民调兵,几年下来,连关中都快到了极限,放弃凉州,放弃南阳,都是不得已之举。” 姚绍咬了咬牙:“这回我反正撤回来了,那就速战速决,早点干掉赫连勃勃,只有这样,才能太平,但是,南阳那里,未必要拱手让人啊,把桓振他们接应过来,驻守南阳,不是更好吗?” 姚兴摇了摇头:“那样会彻底得罪刘裕,给他起大兵全力攻我们的借口,今天陶渊明在这里说洛阳不保,但我了解刘裕,真要是看我们跟胡夏作战的话,那夺取洛阳之后,更可能是直接破武关入关中了。桓振本就是我们的死敌,就算帮他活下来,他也不会感激我们,以后还会反咬我们一口,与其如此,不如把这个人情送给刘裕了。” 姚绍长叹一声:“那既然如此,为何你刚才不答应陶渊明呢?” 姚兴的眉头一皱:“因为这样一来,刘裕平空取回南阳十二郡,声名会大震,这样刘毅他们本来通过征伐得到的功劳,又会给刘裕压过,这是我不愿意看到的。只有让刘毅和刘裕相争,让晋国内乱,我们才真正地有喘息地机会。阿绍啊,将军决胜,军国大事,不是只在战场的,让敌国内部生乱,可比战场上打败他们,更有效果。” 姚绍勾了勾嘴角:“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南阳直接送给刘毅,而不是刘裕,以增加他对抗刘裕,挑起内战的本钱呢?” 姚兴摇了摇头:“这点我不是没有考虑过,但刘裕确实狡猾,他把鲁宗之放在襄阳不动,就是隔开了刘毅和我们的联系。再说,刘毅灭桓之后,绝不愿意长留荆州,一定会回去跟刘裕争权,所以,我们并没有这个机会。” 姚绍叹道:“那我们没有别的选择吗,比如扣留陶渊明,暂时不理会刘裕的要求,也不拒绝,等我们集中兵力打垮了胡夏,再作计较呢?” 姚兴叹道:“刘裕会很快出兵平叛,这事不会多拖,陶渊明本就不是他的人,给我们扣留后,他也可以诈称被我们所杀,以此为借口出兵,此事拖不得。罢了,我这里也没有打定主意,阿绍,你先下去,跟齐将军,杨将军商量一下岭北合击的事情,我去拜拜佛祖,也许,佛祖会给我一些指示。” 姚绍笑了起来:“佛祖不会给你什么指示的,不过,那位活佛智者应该可以,阿兄,你懂的。” 姚兴微微一笑:“这就是我要三天后再答复的原因。鸠摩罗什大国师,我可是好久没见啦。” ===第二千三百九十一章 为救苍生破金身=== 长安,草堂寺。 自从两年前,后秦出兵攻灭后凉,被身为前秦大将的吕光从龟兹国带到姑臧城的佛学大师鸠摩罗什,也随之来到了后秦首都长安城,一向久慕鸠摩罗什大名的姚兴,特意于千亩竹林的中心建了这座草庐,并以此为中心,建起了一座草堂寺,以安置这位佛学大师。这几年来,鸠摩罗什在此诵经礼佛,弟子八百,沙门三千,每日都做着把一部部佛学经典,从梵文翻译成汉语的工作,而大师本人则是日夜居于这草庐之中,青灯古佛,以其大智慧与心血注入这些典籍之中,只为实现其佛陀再世,渡化世人的宏愿。 草庐的灯火还在轻轻地摇晃着,一个身材枯瘦,年约六旬,却仍然可以看出其清秀本貌的老僧正微微地闭着眼睛,他手中的佛珠在轻轻地捻着,嘴里念念有词,却是正在诵那法华经,即使已到深夜,这位当世活佛仍然是礼佛不倦。 房门轻轻地“吱呀”一声,一个身着僧袍的居士轻轻地走了进来,鸠摩罗什睁开了眼睛,转头看向了来人,一个年约四旬,却是风韵犹存的美妇,披着头发,显然是一位带发修行的女居士,她的皮肤是粟色,一如她的发色,深深的眼睛,高高的鼻梁,若是年轻二十岁,还不知道要如何地颠倒苍生,迷尽天下英雄。 此女居士不是别人,正是鸠摩罗什大师的表妹皆妻子阿耶揭末谛,鸠摩罗什乃是西域龟兹国人士,其父是宰相鸠摩炎,而其母则是龟兹王妹耆婆。其母在生下鸠摩罗什后,因为厌倦了宫廷斗争与勾心斗角,一朝悟道,出家为尼,又因为鸠摩罗什自幼极为聪慧过人,更是被众多高僧判定是佛陀转世,于是带着幼小的鸠摩罗什四处拜师礼佛,从此,世上少了一个贵族,却多了一个传世的高僧。更是有一位罗汉尊者有过这样的预言:鸠摩罗什如果在三十六岁前没有破戒,那一定会飞升成佛,普渡众生,否则,最多只是当世的佛学大师。 这个预言伴随了鸠摩罗什的前半生,他一直坚忍持戒,在龟兹王都传道渡人,一直到了三十五岁的那年,吕光来了! 自东汉与西域三通三绝以来,汉末中原大乱之后,西域已经有两百多年不再见汉军步骑。可是这一次,来的虽然是中原军队,却不再是原来的汉家健儿,前秦大将,氐人吕光,带着那秦国横扫天下的虎狼之师,在龟兹城下,一战定天山,以七万之众,大破西域诸国联军七十万,攻灭龟兹国,擒杀龟兹王。 而鸠摩罗什,则成为秦军最大的战利品,因为,那位以仁义敬贤著称的天王苻坚,可是在吕光出征前就下过死命令,一定要迎鸠摩罗什大师来东土弘佛,这也是苻坚深深尊敬的东土佛学大师,一代名僧释道安在圆寂前最后的请求。 只是苻坚最终所托非人,在他手下显得恭顺沉稳的吕光,谁也不知道,他的心却是如同虎狼,脱离了苻坚的监视与约束之后,在西域之地成了彻底的乱世军阀,攻灭龟兹之后,不仅斩杀国王,更是纵兵掳掠,若不是出于对苻坚的最后一点敬畏,只怕连鸠摩罗什大师,也要遭其毒手了,饶是如此,他还想出了一个恶毒的计划,就是在大师三十六岁的这年,要想方设法破了他的戒,断了他的成佛之路! 无论是饥饿的折磨,还是酒肉的诱惑,无论是骑上奔驰的烈马,还是跨上凶狠的蛮牛,无论是身陷水牢,还是烈火烙身,鸠摩罗什都经受住了这些考验,直到最后一天,他的牢房之中,被推入了一个全身,只裹着薄薄一层毯子的绝色少女。 这个女子,就是这位站在他面前的阿耶揭末谛,他的大舅,龟兹国王最后的一位女儿,吕光恼羞成怒地宣称,如果今夜,他不与自己的表妹成为夫妻,那全城幸免于难的百姓,全部都要在大师的面前遭到屠杀,最后一个被杀的,则是这位绝代佳人,他要让这位活佛,眼睁睁地看着苍生被屠,皆因自己不肯破戒,带着这样的内心折磨,成佛飞升。 终于,成佛的愿望,让位于了自己的良心,那一夜,世间不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金佛出世的预言被打破了,世间只余下了一位诵经传佛的高僧鸠摩罗什,还有,从此带发修行,以女居士身份伴他左右,照顾大师日常起居的表妹。 阿耶揭末谛轻轻地叹了口气:“阿什(鸠摩罗什也被称为什),陛下有旨,明天要摆驾草堂寺,只怕是为那晋国使者而来,你今天还是早点歇息吧。” 鸠摩罗什缓缓地睁开了眼,也不看阿耶揭末谛一眼,喃喃道:“起风了。” 阿耶揭末谛的秀眉轻轻一蹙,转过身,走到门边,突然幽幽地叹了口气:“阿什,这么多年来,我就不值得你看上一眼吗?” 鸠摩罗什的手中佛珠轻轻地停了一下,只一瞬间,又转动如常,他闭目诵经不止,仿佛这个屋内,仍然只有他一人。 门轻轻地合上了,一声叹息,从如水的外间夜色中传来,道尽了一个女子心中的万般哀叹,而一个冰冷而嘶哑的声音则从屋内的一角传来:“她还是那么美。” 鸠摩罗什手中的佛珠终于停了下来,他睁开了眼,看着坐在他的面前,全身上下笼罩在斗蓬之中,一双青铜面具之后,双目炯炯的那个影子,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老衲这辈子也不想再见施主!” 斗蓬客微微一笑,额前的白发微微拂起:“大师,你犯了嗔戒了。” 鸠摩罗什闭上了眼睛,嘴里不停地重复着:“阿弥陀佛,罪过,罪过!” 就这样,他重复了上百遍,才睁开了眼睛,看着仍然坐在自己对面的斗蓬客,冷笑道:“老衲这些年,无数次地祈求佛祖,把你打入那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不过,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活在世上,老衲倒是觉得,这样更好。” ===第二千三百九十二章 道貌岸然一高僧=== 斗蓬客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的杀意,一闪而没,转而笑了起来:“想不到能让再世活佛的鸠摩罗什大师这样怨恨,这是老夫人生的一大成就啊。不比那些毁国灭家,伏尸百万的成就要小。”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众生皆苦,万事有缘,只是天道轮回,善恶有报,施主一生为恶,害人终会害已,你现在这样的下场,不正是业报吗?” 斗蓬客微微一笑:“用你的佛祖的话来说,这些都是我今生的业啊,注定的,而那些给我害的人,坏的国,他们也是因为前世造孽,这辈子才要偿还。我是为佛祖行这业报罢了,大师,你说,对不对呢?” 鸠摩罗什闭上了眼睛:“冥顽不灵,不可救药,老衲奉劝你一句,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说到这里,鸠摩罗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罢了,你这魔鬼,回不了头的。” 斗蓬客笑着点了点头:“还是大师了解我。好了,我没功夫跟你清谈论禅,咱们长话短说吧,你应该知道我这回出来一趟有多不容易,还是要跑到这秦国长安,为的何事,你懂的。”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我不懂,我也不想懂。从你的嘴里吐出的每个字,我都不想听,更不会去做,因为我知道,那一定是邪恶的,我宁可现在就前往西天,也不会为你作孽!” 斗蓬客勾了勾嘴角:“为什么说我是在做孽呢?你就是怪我当年破了你的色戒,让你成不了佛?那可跟我没关系,是吕光下的令,我发誓,这与我无关!” 鸠摩罗什紧紧地咬着嘴唇:“可是那酒中的五石合欢散又是怎么回事,当年你狞笑着在我面前炫耀的,难道是你在吹牛?” 斗蓬客微微一笑,看了一眼窗外:“祝大师百年好合,抱得美人归,这是成人之美的大喜事,又可以救下全城的百姓,难道,这不好吗?” 鸠摩罗什双眼圆睁,手在微微地发抖,这位世人眼中的活佛,现在那种大怒的模样,恐怕是所有世人做梦也不敢想象的,他看着斗蓬客,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你,你就这样毁了,毁了我…………” 斗蓬客的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好了,和尚,在我面前不用装了,世人眼中,你是当世高僧,佛陀转世,但只有我知道你的底细,你是如此地贪图虚名,如此地渴望白日飞升,成为佛陀,所以,你可以置全城几万生灵不顾,可以看着自己的表妹在自己面前被侮辱,被杀戮而无动于衷,就算把你父母放在面前砍了,你也不会睁开眼睛的。若论冷酷无情,若论自私自利,这世上我最多排第二,比你大和尚,还差了一大截啊!” 鸠摩罗什咬着牙,恨声道:“众生皆有业报,一切早就注定,此生还业,来世轮回,这本是佛祖对苍生的安排,我未飞升成佛,没有无上法力,又如何能阻止这些尘世间的恶行?可恨你居然坏我修行,以药物迷我心智,毁我金身,更毁了世间苍生的希望,你现在这个样子,就是报应!” 斗蓬客微微一笑:“把自己的自私和贪婪说得如此义正辞严,这种自欺欺人的本事,我更是不及你。这事就不提了,你愿意相信那个什么三十六岁持戒飞升的鬼话,是你的事,我小时候我家大父还说我这辈子必会名垂青史,扬名万世呢,这种胡话当了真,你的智力哪去了?!” 鸠摩罗什激动地叫了起来:“一派胡言,那个,那个罗汉就是佛祖转世,他现了神迹的,全城百姓都看到了,怎么会有假?!”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突然想到了什么,哈哈一笑,“倒是你,你大父说得不错,你确实臭名垂青史,恶迹扬万世,永远都会给后人唾骂啦。”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人生在世,活得开心最重要,要么流芳百世,要么遗臭万年,但就是不能默默无名,就象你我,千秋万代之后,也会给后人评说,一个恶汉,一个淫僧,岂不美哉?” 鸠摩罗什咬着嘴唇:“老衲只会给后人看成高僧,那一次,那一次非我本心所愿,大家都会谅解,只会怪那吕光残暴无道,至于你这个躲在阴暗中使坏的小人,更是无人知晓。” 斗蓬客笑道:“是啊,史书上只会留下你大和尚的种种神奇预言,却不会知道,这些事情的背后,是怎样的一个贪婪自私,甚至不惜害人性命,来彰显自己法力的人。你怕吕光杀你,于是要显你的法力,在吕光出城掳掠时,跟吕光说大军不能扎营于山坡之下,你明知他不会信你,于是暗中请我筑堤放水,夜淹秦军,死者数千人,用几千条命,换了吕光信了你的大预言术,良心安否?!” 鸠摩罗什的脸上闪过一丝惭色,闭上了眼睛,喃喃道:“他们,他们都是屠城杀人的恶人,老衲替天行道,非如此,不能超渡被他们残杀的数万西域军民,也是为了他们赎罪还业。” 斗蓬客笑了起来:“和尚,我服了你,如此屠戮苍生,一夜之间就淹死数千人,我做了这事,都心惊肉跳,不能安枕半个月,你倒是能心理安理,看来要论皮厚心黑,我还真得跟你学学。” 鸠摩罗什咬着牙:“既然成不了佛,那为了渡世间苍生,我就不能死,我得活着,翻译那些佛经典籍,让更多的心向我佛,人间才会多些善人,让你们这些恶鬼邪魔少一些。” 斗蓬客微微一笑:“不过,你好像并不是这么做的哦,你怕吕光杀你,所以借着水淹军营的神迹之后,再次预言如果长留龟兹,必会遭遇怨灵天谴,吓得吕光赶紧拔营回国,其实你不过是怕吕光哪天回过神来真的要你的命,所以想早点到苻坚的都城长安那里,毕竟,这个仁义之君会让你觉得安全。” ===第二千三百九十三章 译经礼佛还业报=== 斗蓬客的脸上,隔着青铜面具,也能猜测到那狞笑时的神情,一如他现在兴奋时眼中闪闪的光芒,伴随着那金铁相交般的恶声:“只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仁君苻坚最后身死国灭,而你我这样的大恶人却跟着吕光在凉州停了下来,你忽悠不了吕光回关中跟姚秦和西燕硬拼,就只能跟着他一起在凉州安居,在吕光亲自为你修建的姑臧城鸠摩罗什寺中,当你的高僧了。” 鸠摩罗什叹了口气:“吕光残暴专横,这样的人掌了大权,是苍生之苦,我随他一路来凉州,居于法寺之中,就是想广译佛经,渡化世人。凉州之地,本就是各路蛮夷杂居,好勇斗狠,在这乱世之中,更是苍生之苦,若不是我这些年来劝吕氏父子向善,只怕这凉州,早已是血雨腥风!” 斗蓬客笑了起来:“人生在世,总要给自己找点事做,成不了佛陀飞升,那就只好去做你的高僧了,这高僧嘛,不普渡众生怎么行。反正别人不知道你的底细,你看,带着如花似玉的娇妻,还有慕名而来的信众,每天白日里译经讲佛,夜里享尽人间极乐,不比当那天上神佛来得快活吗?!“ 鸠摩罗什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手中转珠的速度也顿时加快:“你莫要凭空污人清白,我,我从那天之后再没有碰过我表妹,不,是阿耶揭末谛居士!她也出家修行了。” 斗蓬客笑着摇了摇头:“嗯,不错不错,兄妹双修,和尚,有你的。” 鸠摩罗什气得浑身都发抖,一时间连话也说不出来了,斗蓬客很满意看到他现在这个状态,笑道:“好了好了,也不跟你斗嘴了,这么多年来,在外人面前要装得无欲无求,无爱无恨,喜怒不形于色,也真够难为你的,再控制不住情绪,我只怕你一下子真的就去见佛祖了。” 鸠摩罗什深深地吸了口气,闭目默念了一百遍清心普善咒的心诀,直到灵台净明,才缓缓睁开了眼睛,看着斗蓬客,冷冷地说道:“我不会再被你激怒了,斗蓬,不要以为你根据我的一时谶言,在吕光的儿子,第二个凉王吕纂杀害一个胡奴时,对他说胡奴终斫尔首,你就去让小号胡奴的侄子吕超,杀了吕纂父子,立自己的哥哥吕隆为帝,你以为你这样是为我报仇了?哼,我根本不稀罕!” 斗蓬客微微一笑:“你别误会,让诸吕相杀,凉州大乱,本就是我的计划和布局,跟你那谶语只是个巧合而已,是吕超自己起了心思,我不过略微助他一臂之力而已。你成天装神弄鬼,碰巧蒙中了两次,所以信你的人不少,这就是民意和舆论,也是天下最厉害的武器之一,要是你没这个能力,我又怎么会多年来一直明里暗里相助呢,若没我的相助,恐怕你也早就死了吧。” 鸠摩罗什平静地说道:“我不需要你的什么相助,此生结识你,是我最大的悲哀,我的人生被你尽毁,现在的我,译经礼佛,想要拯救受苦的苍生,也是为我自己赎罪,你去做你的事,不要来打扰我的清修,就当是为你自己积点德,难道,你的心中全无敬畏,真的不怕下那十八层地狱吗?” 斗蓬客摇了摇头:“这些不过是你们这些光头编造出来骗人的鬼把戏,人死如灯灭,万古为黑夜,哪有什么下地狱,上西天,转世轮回的屁话。抓住当下,及时行乐,快意恩仇才是正道。你那套鬼话,骗那些愚夫村妇就行了,对我可不好使,你自己内心脆弱,为了求生而做下恶事,所以每日里良心不安在这里诵经赎罪,可我不需要象你这样,因为在这个世上,我只相信强者为王,顺我者昌,逆我者王,即使脚下尸山血海,只要能成为王者,又有何妨?” 鸠摩罗什看着得意大笑的斗蓬客,叹道:“你真的是不可救药了。本来我以为你这个绝代魔头,终于恶贯满盈,可是当两年前姚兴派兵攻灭吕氏后凉,接我回长安的队伍中,我再次看到你时,我才知道,这世间的苦难,还没有结束,苍生何苦啊!” 斗蓬客哈哈一笑:“我还记得你两年前再次看到我时的表情,好个高僧,快六旬的人了,居然直接尿了裤子,要是让你的弟子们看到那样,会不会直接晕过去呢。” 鸠摩罗什的老脸微微一红,咬牙道:“两年前我就打定了主意,再不会助你害人,我也想通了,人生一世,不过百年,弹指而去,终将身归尘土,年少时有种种贪念嗔痴,现在看来,不过是执念而已,这些年来我译经渡人,功业无数,良心也得到平静,哪怕就此坐化,此生也无憾事,要我再助你为达目标,坑害世人,那是休想,你可以现在就杀了我,但不要指望我与你同流合污,为祸天下!” 斗蓬客笑着摇了摇头:“和尚啊和尚,你为何就觉得,我来找你,一定是要你做坏事?” 鸠摩罗什冷笑道:“难道你这辈子还会做什么好事?” 斗蓬客叹了口气:“曾经的我,也跟那时的你一样,想着建功立业,造福苍生,可是经历了很多背叛和出卖后,我才明白过来,众生皆恶,人心凶险,只有利用一切,征服一切,才能君临天下,他人的死活,与我何干?顺我者我就助他过得更好,逆我者,碍我者就让他灰飞烟灭,这样世人才会畏我,服我。今天我来,不是要消灭逆我者,而是要给顺我者好处,所以,你不用担心这次所为,会害了别人。”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我就知道,你这次来,一定跟那陶渊明有关,今天他在朝堂之上直接向姚兴索要南阳十二郡,姚兴能忍住不杀他,算是你的这位高足走运了。难不成你还真想姚兴就这样向你屈服?别看他现在有小苻坚之称,但他本质上仍然是个杀伐征战一生的马上帝王。” ===第二千三百九十四章 乱世相争皆杀伐=== 斗蓬客微微一笑:“正是因为马上帝王,才会更理性地考虑利益得失,南阳之于后秦,鞭长莫及,现在刘裕先礼后兵,你不给他就夺,还会交恶两国关系,不如主动送人的好,只是姚兴无法直接说服那些头脑简单,迷信暴力的手下,所以只好借你的口,再来让人信服。明天你该说什么,心中有数了吧。” 鸠摩罗什沉声道:“老衲对军国之事并不是很了解,但是以施主你一向以来的做为,老衲不相信会有什么好事,你们两位想要不战而得南阳十二郡,只怕下一步就是进图中原洛阳甚至是关中长安,到时候兵火再起,苍生受难,都会是老衲的罪过。”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和尚,你还真是不懂军事啊,南阳之地,离着后秦的核心地区关中,有千里之遥,如果是从关中去南阳,那行路艰难,补给更是麻烦,大军驻扎在外,所需粮草辎重如果需要从关中供应,时间一长,是无法支撑的,姚兴早就不想维持南阳的驻军了,刘裕就是看准了这点,才主动提出送点粮草,停止接收流人,以换取此地。”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如果天下的权臣,大将们都能安守本份,没有战事,那自然就可以解天下百姓倒悬之苦,而我等僧众,弘法渡人,不也是为了这个吗?姚兴也好,刘裕也罢,都不过是想要实现自己霸业和野心的人,为了这个野心,不惜驱使天下百姓,象野兽一样地搏杀,我对他们任何一个,都没什么好感,也无意介入他们之间的纷争。” 斗蓬客冷笑道:“说得好听,你们这些和尚,这些寺庙,不事生产,全靠百姓的香火,靠国家拨出的场地而过活,起码姚兴和刘裕这些大权在手的人要劝课农桑,让自己治下的百姓组织生产,产出米粮绢帛,供养你们这样的寄生虫。你翻译佛经这些,难道就可以让天上掉下吃的喝的,解万民所需吗?” 鸠摩罗什的脸色微微一变:“我们是出家人,出家人自然不受世俗的束缚,难道这也有错?” 斗蓬客哈哈一笑,指着鸠摩罗什面前的小桌之上,摆着的一个空碗,上面还有几粒粥米的残余,他沉声道:“是啊,出家人,可是出家人难道就不要吃喝拉撒了吗?你们吃的米粮,穿的僧袍,难道是天上掉下来的吗?所有天下的百姓种的田地是国家所分,交的税赋也是得到这些土地的代价,这些东西,你们有何理由不给?别人需要劳作交税,就你们和尚道士能例外?” 鸠摩罗什咬着嘴唇:“天下所有的君王,从天竺到西域,再到中原,都是这样对我们僧侣的,因为我们可以渡化世人,给受苦受难的百姓以希望,让他们相信今生今世可以积德行善,这样不要做恶,否则会下那地狱受苦,如此一来,那些啸聚山林,聚众作乱的人就少了,如果不是因为我们的原因减少了这些叛乱,君王们又怎么会给我们这样的条件?” 斗蓬客冷笑道:“编造这种弥天大谎,骗人有来世,有业报,编得连自己都信了,给人那种虚幻的希望,而不能给任何好处,甚至让愚夫蠢妇们卖儿卖女,换来那点可怜的钱还要作香火,和尚啊和尚,比起这世上最残忍的暴君,你们有过之而无不及啊。为了养活你们寺里这些不事生产的闲人,需要无数的百姓血汗,别以为姚兴现在对你还算客气,那是因为你还没有消耗他太多的人口,如果跟天竺,西域那样佛寺盛行,大量的人口都不事劳作而落发为僧,最后就是国家入不敷出,没人种地,都想为僧,到了那天,我看还有谁来供你们吃穿!” 鸠摩罗什气得浑身发抖:“胡说,胡说八道,我们为了佛祖普渡众生,却,却给你说得如此不堪,国家,国家可以养兵几十万,可以征战不断杀人屠城,为何就不能建几个寺,养几万僧众渡化众生?” 斗蓬客冷冷地说道:“国家养兵,要么是为了攻占更多的地盘,要么是为了保护现在有地盘不给侵犯,说白了是保护百姓的生产,跟你这种能一样?你在龟兹国,在后凉都是大国师,国家为了供你这尊活佛,全寺免税,不事生产的僧众,成百上千,可结果呢,敌国来袭,你保护了国家没有,你保护了百姓没有?面对吕光的屠刀,你居然能为了自己成佛不破戒,眼睁睁地看着全城几万百姓就这样给人屠杀,就你这种人,还好意思说渡化世人?” 鸠摩罗什紧紧地咬着嘴唇,闭上眼睛,只是念经,不再理会斗蓬客。 斗蓬客也觉得有些索然无味,叹了口气:“罢了,你有你的信条,我有我的计划,我只相信,只有结束乱世,万世太平,才能避免这些人间的苦难,而不是象你这样自欺欺人。这次南阳十二郡的索要,是不流血就避免战乱的一次请求,也符合你那个拯救苍生的理念,算是你我之间,难得有共识的一次。” 鸠摩罗什沉声道:“两大强国这样直接接壤,刘裕不战而得十二郡,声势冲天,权势进一步增强,以后肯定会刺激他的野心,发动更多的战争,而后秦这里苦战得到的地盘拱手让人,诸将不服,必然也会想尽办法夺回,姚兴外表仁厚,实质上也是野心勃勃,希望一统天下,包括他之前让出姑臧,绝不是爱好和平,也不过是兵力不够,无法长期固守凉州,所以迁光全城百姓,充实关中。以他当年在凉州做过的事来说,这次在南阳,一定也会尽迁汉人百姓,到时候不知道多少妻离子散,夫妻离别,如此的人间惨剧,你居然跟我说是好事?” 斗蓬客冷冷地说道:“总比打起仗来,流血千里要来的强吧,你也知道刘裕的个性,先礼后兵是必然的,姚兴不给,他就会抢。你那个好朋友,佛教大师释道安,当年不就是苻坚攻陷襄阳,强行迁来长安的吗?若是刘裕真的学苻坚,先下南阳,再取关中,你是不是也要准备搬家建康了?” ===第二千三百九十五章 自欺欺人亦成真=== 鸠摩罗什的脸上枯瘦的面皮轻轻地跳动了一下,缓缓说道:“这些军国之事,是你们这些掌权之人和玩弄权术的阴谋家们要操心的事,老衲早已经出家,不再理会这些俗世之事,只想尽可能地多让一些百姓得到平安与幸福。如果真的战火燃到关中,烧掉这座草堂寺,那老衲也只有以身护法,用生命来保护这些来之不易的经书了。” 斗蓬客点了点头:“也是,你这和尚,成不了佛陀飞升,就得当个在世活佛,想要流芳百世,图那高僧的虚名,就得留下这些翻译的经书,这可是比你的性命都重要的东西。” 鸠摩罗什冷笑道:“怎么,你还想打这些经书的主意?斗蓬,我劝你死了这份心吧,这些经文的翻译,可是成千上万的沙门,几十年来的心血,也是靠了这些劝人向善,不要妄动刀兵的经书,才让关中这些年能基本平稳,前秦苻氏的余党和念着苻坚仁德的汉人百姓,不至于起兵复仇。” “姚兴比我更看重这项工作,甚至还指望着把这些经书送往草原,瓦解胡夏将士的斗志,所以,他绝不会让你使什么坏,他有大批的高手与护卫明里暗里守着这些藏经阁,你以前的那些刺杀,纵火,下毒的把戏,就不用多想了。就算你杀了我,也不可能尽毁这些经文!” 斗蓬客笑道:“你这大和尚,知道我要来,就早做准备,这两年来,选了这地方译经,还忽悠姚兴可以为他渡华那些野蛮凶残好杀的胡夏蛮子,姚兴现在对你这里的防范,比他的皇宫还要严密,连姚老邪当年的昆仑卫都用上了,看来,你也是早作布置啊。” 鸠摩罗什“嘿嘿”一笑,面露得色:“对付施主这样的绝代奸邪,不早作准备是不行的,我两年看到你的那一眼,就知道你这个阴魂不散的魔鬼一定会再来向我下手,你知道我现在已经参透生死,甚至,早点送我上路,助我解脱,不再受早年那些往事的折磨,但我的这些经文,这些让世人脱离苦海的智慧,你休想祸害!”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这么说,你是不肯跟我合作了,是吗?”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我绝不会跟魔鬼,修罗再有任何合作。你杀了我吧,助我脱离苦海,我知道,你不会空手而回的!” 说到这里,鸠摩罗什闭上了眼睛,张开了双臂,露出了干瘦的胸膛。 斗蓬客的眼中光芒闪闪,阴晴不定。 片刻之后,一阵轻风吹起了鸠摩罗什的袈裟,当他再睁开眼睛时,面前已经空空如也,斗蓬的身形已经消失在窗外的夜色之中,而一阵细如蚊蚋的声音传进了他的耳中:“和尚,杀了你对我没有好处,三天之内,我一定会让你按我的意志行事。以前可以,现在也一样!” 鸠摩罗什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一边的禅房大门轻轻打开,两个小沙弥奔了进来,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道:“住持,刚才,刚才我们好像打了个瞌睡,迷迷糊糊的,出什么事了么?” 另一个小沙弥一眼看到了大开的窗户,以及窗外那飘动着的布帘,连忙道:“住持,风吹帘动,窗户开了。” 鸠摩罗什淡然看着面前的佛经,轻轻地挥了挥手:“非风动,亦非帘动,尔等心动而已,这里没你们的事了,早点下去休息吧,老衲自己独处一会。” 小沙弥行礼合什而退,鸠摩罗什轻轻地放下了手中的佛经,嘴角边勾起了一丝轻松的微笑:“斗蓬,这次看你还有何办法兴风作浪!” 长安郊外,灞水边,小林外,两道黑影,并肩而立,陶渊明一身黑色的长袍,站在斗蓬客的身边,微微一笑:“能让主公这回不能功成而返的,这世上也真是不多,鸠摩罗什不愧是当世智者啊。” 斗蓬客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早知道,两年前不应该故意在他面前出现,这秃驴居然能忽悠成功姚兴,让姚兴派重兵守他的那些个破经,这是我没有算到的,现在他不畏生死,只在乎这些经书,没想到这世上,真有这种自欺欺人把自己也给骗进去的家伙。” 陶渊明微微一笑:“也许是良心不安这么多年,只能靠译经和渡化众生的这些逃避现实,麻醉自己,减少那种痛苦和折磨,久而久之,这反而成为毕生的追求和执念,一如当年那个飞升成佛的念头。现在反正经文译了这么多,也成了当世高僧,那么,圆寂坐化,就成了解脱了。” 斗蓬客冷冷地说道:“就是说,他还是有弱点的,这些经文,就是他毕生的心血,如果把这些经文毁了,或者不再让他译经,那就比杀了他还难受。是不是?” 陶渊明点了点头:“那是一定,不过,草堂寺经楼的防守非常严密,关中一直没有我们的主力,现在调荆湘那里的手下来援,只怕三天时间来不及,要不要我想想别的办法,比如在本地招募收买一些死士呢?” 斗蓬客摆了摆手:“不用,我已经有办法了,人,总有弱点!而姚兴,会帮我们利用和解决这个弱点。渊明,准备好再次上朝吧。” 陶渊明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外,转而恭声行礼:“好的,我这就去准备。” 斗蓬客转过身,看着陶渊明的眼睛,说道:“你可知道,为何这回黑袍让我前来助你?” 陶渊明微微一笑:“主公与前辈的决定,非属下所能揣测。就算你们不来,我也会尽我所能,完成这次任务。” 斗蓬客摇了摇头:“这次刘裕派给你的任务,完不完成其实对我们来说关系不大,但是你上次跟黑袍说的那个以后的打算,我倒是很认同,也很感兴趣,所以这次亲自前来助你,一方面是因为跟鸠摩罗什有旧,可以利用他,这第二嘛,我也想当面问问你,未来的打算。” ===第二千三百九十六章 人间仙境桃花源=== 陶渊明淡然道:“其实,上次我跟前辈已经说得很清楚了,如果我这次出使成功,拿回南阳十二郡,那就是晋国的大英雄,甚至人望会直冲刘裕。这个时候,刘毅肯定会出于嫉妒,极力阻止我到朝廷中出任高官,而建康的世家高门也会排挤我,就算刘裕,也未必会升我的官职,我正好可以拿这些作文章,主动请辞,如此一来,世人会以为我受到刘裕的打压和排挤,被迫离开。” 斗蓬客微微一笑:“可是就算你用这招打击一下刘裕的名义,不过也就是几个月的事,刘裕拿下南阳十二郡后,绝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出兵岭南或者是西蜀,消灭这些内乱的势力,甚至是两个都灭。索要南阳盆地,不过是为了确保后方和侧翼的安全罢了。这一切,都是为了打仗建功罢了,或者说,按兵法来讲,这是伐交,出手之前先稳固战区周边的局势。”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其实姚兴同样是在伐交,让出南阳盆地,暂时获得刘裕的和解,收缩兵力一方面可以减少粮食的消耗,另一方面也可以以南阳之兵马与洛阳守军的一部分,围剿胡夏,他以姑臧城示好诸凉,这次攻打胡夏,就可以以此为由要求南凉或者是北凉出兵助他,胡夏兵马虽少,但来去无踪,机动性极强,要想将之击灭,必须从凉州,关中,漠南诸方向同时进击,围追堵截才行,所以不仅是放弃南阳,稳固南线,接下来他还会继续跟北魏和柔然联合,合击胡夏。” 陶渊明点了点头:“是的,他们是在伐交,但刘裕现在准备移民江北,从吴地的高门世家的庄园中拉人,加上刘毅回师,也会跟他有一番争斗,这个时候出兵西蜀或者岭南,未必合适吧。” 斗蓬客微微一笑:“不管打哪里,总会有一个地方攻击的,内部打击合作者和盟友,绝不是大家认可的功绩,我们的寄奴哥,还是只有在沙场之上最威风。如果这次姚兴不给他南阳,那可能会直接强行攻取南阳,甚至接下来进攻洛阳和关中,这样的大功,可比打个西蜀或者是平定岭南要强得多。好了,这些暂且不提,你只说你如果离开刘裕,如何能持续地损他的威名呢?” 陶渊明得意地抚着胡须,看着面前滔滔而过的灞水,说道:“这世上,并不一定手握权力,兵马,才是可以影响世人的,有时候,在世人心中的名声,比这些看得见的权力还要强。就好比鸠摩罗什,他无官无权,无兵无将,甚至是个出家之人,但是在北方,却是给看成活佛,每天来他寺里的人,那些崇拜他,信任他的男女,可比信姚兴这个皇帝的更多吧。” 斗蓬客的眉头微微一皱:“刚才我还因为此事跟鸠摩罗什争吵过,我说他们这些和尚,不事生产,不过就是编出一些转世轮回,积德行善的空话来骗人,让人放弃对这个世道的反抗,把希望寄托于来世,实际上不过是一些不事生产的蛀虫罢了。但我就是不明白,明明是这些蛀虫,为啥这么多人相信?” 陶渊明微微一笑:“果然是智者千虑,亦有一失啊,主公绝世大才,自然难以理解这些普通百姓的心态,对他们来说,给他们地,给他们农具,让他们不受战争侵害,可以活在这个世上的姚兴,并不是恩人,因为他还要收他们税,征他们丁,让他们交出绢帛布匹,他们辛苦劳作,却养活了姚兴和那些官吏,而那些保护他们不受杀戮和掠夺的兵马,也是吃着他们的粮食,这些人,对他们不是恩人,而是仇家。” 斗蓬客冷笑道:“天生万物,后有君长,就是要有这些统治者组建国家,建立军队,组织生产,才能让国家百姓有饭吃,不受人攻击,这些道理,三岁小儿都应该明白,可是活了一辈子的农夫村妇,为啥就不懂呢?” 陶渊明笑道:“因为他们根本不会去想这些问题,他们只觉得自己种地产布是自己的本事,不需要人给予,国家授田给他们时不会感觉,觉得是理所当然,要征丁收税时却是觉得自己吃了天大的亏,是要来抢自己的东西和子弟。当然,要是没了国家的保护,给敌国的军队屠戮时,才会哭着想要人保护,会去依附强大的武力集团首领,但只要几个月安稳日子一过,又会故态复萌,重新觉得这世上没国家保护自己也可以。以前我写桃花源记时,就是因为跟这样想法的村夫们接触了太多,有感而发啊。” 斗蓬客哈哈一笑,拍了拍陶渊明的肩膀:“渊明啊,你起自寒微,这些底层愚民的想法,没有人比你更懂了呢,我原来看你的桃花源记,一直觉得太可笑了,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地方,可以脱离朝廷,军队,帝王的存在。” 陶渊明淡然道:“现实中是不可能有这样的地方的,因为没有力量,无人保护的百姓,一定会被攻击和掠夺,即使有这样的小村子,也存在不了太久。如果要有抵抗外敌的力量,就得有组织,有力量,这与桃花源里的那种没有君长,没有兵马,没有税赋的情况是根本冲突的。但是,这样的地方,是普通百姓心中的理想,世事艰难,众生皆苦,谁都希望没有人向自己收税,没有人来抽丁,没有人来攻击自己,没有人能驱使自己。” 斗蓬客冷冷地说道:“不过是黄老学说的那种极端化罢了,不过你刚才的说法很好,现实中不存在这样的地方,所以愚民们就希望有这样的地方,久而久之,自欺欺人多了,就真的信了会有这样的人间乐土。” 陶渊明微微一笑:“正是如此,鸠摩罗什其实也一样,他不向百姓收税,明里看,不去侵害和祸害百姓,甚至帮他们诵经祈福,消除业报,比起姚兴这类人间帝王,那就是活佛菩萨啊。所以百姓们更喜欢,更推崇这些高僧,活佛们,自己饭都吃不上,也要供他们香火,仿佛他们的衣食住行,是这些高僧们念经念来的。” ===第二千三百九十七章 公知现世乱天下=== 斗蓬客默然半晌,才叹了口气:“人之短视,愚蠢,莫过于此,所以说只有多读书才能明理,不至于给这些小恩小惠所欺骗,渊明,你的意思,以后想要做鸠摩罗什这样的人?” 陶渊明笑着点了点头:“是啊,大晋向来是尊敬名士,不必当和尚,但只要摆出一副不与权贵合流,为民请命的姿态,那就会得到民众的景仰了。”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不,我觉得你想得太简单了,鸠摩罗什是可以为人念经祈福,消除什么业障,所谓普渡众生,救苦救难,就是这个。今生的苦他解不了,但他解的是来世的啊,是下地狱的苦啊,死后的事反正谁也不知道,但愚夫村妇们都相信真有死后的地狱,真有来世,所以这些和尚给念念经,摇摇铃,就是让他们死后能过上好日子了。” 说到这里,斗蓬客勾了勾嘴角:“因为这些光头能发明出一个什么死后西天极乐,阿鼻地狱,然后转世轮回的理论,也没人能否定他的这个理论,因为毕竟人死不能复生。在世上过得苦的百姓也愿意相信这些。所以他可以念个经就得到百姓的感激,你行么?桃花源这东西可是得现世存在的,如果找不到,那可就是没有,没人信你这套啊。” 陶渊明微微一笑:“佛教有他们的转世轮回,可我也有我的仗义执言啊,同样可以争取民心。” 斗蓬客的眉头一皱:“此话怎讲?” 陶渊明正色道:“主公,你想想那天师道,他们是如何尽得三吴人心的?他们没有什么转世轮回,祈福消业这些说法,但可以用五斗米收买人心,一家有困,全村相助,官府管不到的,他们能管,世家照顾不到的,他们来照顾,这种现实的好处,虽然不是桃花源,但也差不离了,归根到底,就是一句话,反抗统治,挑战威权。” 斗蓬客轻轻地“哦”了一声:“你觉得你能跟天师道一样,广结徒众,开坛布施,去用小恩小惠收买人心?” 陶渊明摇了摇头:“不,天师道已经做过的事,我不会再做,他们在江南传道几十年,几代人付出的心血,才有那样的规模,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比他们做得更好,但是,我有我的办法。” 斗蓬客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什么办法?” 陶渊明笑道:“只要是人,就分三六九等,只要是国,就有各种统治,驱使。哪怕是刘裕这样的人,想要万民平等,众生有福,也不可能做到让所有人满意,比如他不让世家和京八新贵们作威作福,民众开心了,但那些食利者却不高兴了。在他管不到的地方,仍然是有各种各样的乡间恶霸,欺压民众,他如果想要打仗北伐,那就得筹集粮草,向民众多收税赋,就会让民众加重负担,北伐是他的梦想,却不是普通百姓的,如果让他多交一斗米,一匹布,这些反而会让愚民们愤怒。” 斗蓬客点了点头:“所以,你是想打着为民请命的旗号,来煽动民心,对抗刘裕?”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为民请命,不过是手段,不是目的,我真正需要煽动,或者说真正会支持我的,不是那些一无所有的村夫民妇,而是那些遍及天下的世家地主。” 斗蓬客突然笑了起来:“不错啊,这些人才是真正最恨刘裕的,民众起码能有土地,不再是世家的庄客与佃农,但这些吴地的世家子弟们,才是给夺走了一切,按爵分地这一条就把半数以上的吴地庄园收归国有,转封给了京八们,他们不恨刘裕才怪。只不过现在刘裕如日中天,大权在手,连太原王氏这样的豪门也是说灭就灭,他们是敢怒不敢言罢了,你的意思,是以后要为这些世家子弟摇旗呐喊吗?” 陶渊明摇了摇头:“不,我不会直接为他们说话,但我可以打着各种为民请命的旗号啊,比如这里的张三朗给村长打了,那里的李四狗因为交不出税,家里的牛给牵走了,人间充满了各种不平之事,我每天找出十件都不在话下,出了这些事,我就写文作赋,明里为民请命,暗中感慨一下世道不公,虎狼横行,嘿嘿,这个虎狼,不就是当权治国之人吗?” 斗蓬客笑了起来:“可是刘裕治下,现在远远没有以前那么多的不公和冤枉,你这样睁眼说瞎话,就不怕没人相信吗?以前的世家高门,成天欺负庄客佃农,每人身边都有这样的事,现在你再说,大家身边这样的事情少多了,只怕信的人也会少很多吧。”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个嘛,就是看时机了,现在刘裕新政,各地的世家子弟也相对老实,遵守法令,不平之事确实少了些,但也不是没有,尤其是刘裕管不到的那些地方,比如荆州这些新占地区。那些新被征服的民众,虽然免税,但必然会受到新上任的乡吏们的欺压,再就是刘裕想要移民充实江北,那新移民换了个陌生的环境,也会极不适应,大有怨言。朝廷要支持这些大政,大战,必然会增加税收,以充实国库,筹备军粮,仇恨和怨气永远是可以有人点燃与煽动的,当年司马元显只是下了个征兵令,还没让人真的就进入军队呢,就给天师道煽动得八郡皆反,我想,我至少不会比孙恩差吧。” 斗蓬客笑了起来:“渊明啊渊明,你真是个天才,不过,你就不怕你这么搞,刘裕不会先要了你的命?他杀人可不需要什么借口和理由啊。这是跟以前世家天下时的根本区别。” 陶渊明淡然道:“如果我说的只是事实,加上名士和大晋英雄之名,那他就没杀我的借口,我只写民生艰难,他如何杀我?就算一时没人响应,那只要北伐开战,我再多写点妻离子散,家破人亡,有去无回的这种战士悲歌,不就能让人兔死狐悲,物伤同类,既而反对发动战争,祸害天下的这个丘八头子嘛。而我要扮演的,就是这种公开宣扬,天下知之的事,所以,请叫我公知。” ===第二千三百九十八章 外来和尚好念经=== 斗蓬客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很好,非常好,跟刘裕斗智斗勇,并不是上策,毕竟他身边有陶渊明,挑起刘毅和世家高门与之为敌,也不一定能笑到最后,不把此人打倒,我们的万年太平计划,难竞全功,不过,你这个思路非常好,刘裕自命穷人救星,要拯救天下苍生,实现其北伐夙愿,就得维持这个名声,你如果以为民请假的名义,挑起无知愚民反对刘裕的政策,背后再有高门世家的暗助,那能持续不断地给刘裕造成大麻烦,最后让他众叛亲离,一事无成!” 陶渊明微微一笑:“能为主公的大业,效犬马之劳,是渊明的荣幸,不过,这还得完成第一步的计划,就是此行马到成功,不然的话,在世人眼中,我只不过是一个写诗作赋的文人,发发牢骚罢了,刘裕要杀我这样的人,也不会有太多的顾忌。” 斗蓬客的眼中冷芒一闪:“这件事,我既然从大晋万里而来,就是要办成的,你放心吧。另外,这个文坛领袖之位,我回去也会为你争取。” 陶渊明有些意外:“多年来,公认的文坛领袖是殷仲文啊,要论文才,此公确实过人,我也有所不如,现在他也入了刘裕的幕府,极尽巴结之能事,这个文坛领袖,只怕不是我现在能夺取的吧。” 说到这里,陶渊明顿了顿:“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因为殷仲文身为高门世家子弟,在上层士人之间有极高的声誉,各种风评,清议这些,我是远远不能及的,主公的一片好意,渊明心领,但此事恐怕不易完成。” 斗蓬客笑道:“我如果能让你这回拿到南阳十二郡,就更有办法让你坐上这大晋第一文人之位,殷仲文那里,你不用担心,我来解决。” 陶渊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一揖及腰:“那就多谢主公了。” 斗蓬客摆了摆手:“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也该早点回去了,虽说明月扮成你的样子在那里,但时间久了,若是秦人突然来访,比如让你夜入秦宫之类的,只怕不是明月能应付得了。” 陶渊明行了个礼,倒步而退:“就此别过主公。” 当陶渊明的身影,消失在林中,一声马嘶以及马蹄声响,渐渐远去,斗蓬客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不知何时,黑袍那瘦长的身影,站在他的身后,冷冷地说道:“我没说错吧,渊明的心机,已经不在你我之下了。” 斗蓬客叹了口气:“江山代有才人出,也许,也是你我要退出的时候了。等万年太平计划成功,这个世道,就交给陶渊明,刘裕他们这些人去折腾吧,我反正是不想再管了。” 黑袍冷冷地说道:“与人斗了一辈子,就这样放手,你舍得?” 斗蓬客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伤感:“我原来也不信我会舍得放下一切的,直到刚才跟那鸠摩罗什的一番对话,曾经是如此虚伪,阴险,狡猾的家伙,在生死面前,居然也可以坦然面对,那一刻,他是真的就想死了,也许,对他来说,死,真的是种解脱。” 黑袍客冷笑道:“他每天都在翻译这些善恶有报,轮回转世的东西,几十年下来,也就慢慢地信了。这不奇怪,他毕竟不是你,可以真的不把那些恶事放在心上,也许,被他害死的人,每天都在折磨他,还有那个没有成功的飞升之梦,明知是骗人的东西,但就靠这个来安慰自己。人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越是得不到的,越是想得到。真要是一切都有了,就会觉得无比的空虚和寂寞。” 斗蓬客勾了勾嘴角:“你是在说你,还是在说我?” 黑袍摇了摇头:“你我都曾经拥有一切,但又为了那个美梦,放弃了所拥有的东西,变成现在这样,你后悔了吗?” 斗蓬客摇了摇头:“从没有过,刚才只是一时感悟而已,我只是在想,如果我们的万年太平计划真的成功了,我们会跟鸠摩罗什一样,也能看淡生死,超脱一切吗?” 黑袍冷笑道:“你真以为他超脱一切了吗?我不觉得,他不过是看淡生死而已,这世上,仍然有他在乎的东西。” 斗蓬客若有所思地点头道:“是啊,那些个佛经,在我看来,一钱不值,但就是对鸠摩罗什来说,比他性命还要重要的东西,我现在才明白过来,他刚才在我这里主动求死,大概就是因为知道我对这些佛经极度地不屑,可能会主动出手毁掉,所以巴不得让我杀了他,如此,我对这里再无兴趣,也不会对他的佛经如何了。” 黑袍微微一笑:“你终于想明白了,其实,两年前他见到你时,就做好这种准备了,因为他知道,你一定会再来找他的。” 斗蓬客咬了咬牙:“一个连命也不要的家伙,我无法再象以前那样要胁他了,也许,我们原计划靠鸠摩罗什来说服姚兴,也要改改了。” 黑袍淡然道:“为何要改?佛经对鸠摩罗什才是最重要的,你只要在这上面做文章,他最后还是会屈服。” 斗蓬客叹了口气:“我探查藏经阁几次了,姚兴确实是下了血本,我们在关中人手不足,匆忙之间也不可能找到可靠的杀手,想强攻藏经阁,几乎不可能,再说就算我们偷袭成功,一把火烧了这些经书,那鸠摩罗什更不可能跟我们合作了。还得另寻他法才是。” 黑袍微微一笑:“其实,你的思路开始就不对,总是想着从藏经阁本身做文章,可是,换个想法,如果是姚兴不再护着这草堂寺藏经阁了,那会如何呢?” 斗蓬客的双眼一亮:“你的意思是…………”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苻坚也好,姚兴也罢,请鸠摩罗什来长安,是想利用他的名望,为已所有,劝百姓积德行善,不与朝廷为敌。不过,要是反过来,喧宾夺主,外来的活佛名望高过大秦的皇帝,那么…………” 斗蓬客转身就走,他那金铁交加的声音远远传来:“我知道该怎么多了,老友,多谢!” ===第二千三百九十九章 寺中天子引君妒=== 清晨,长安,皇宫。 姚兴站在一面铜镜前,几个内侍在帮他穿着皇袍,一个四十多岁的白面太监笑道:“陛下,今天可是您两年多来第一次驾临草堂寺,听说阖寺的僧众,都在等您的圣驾呢。” 姚兴笑了起来:“那是国师名望高,他从凉州来时,只带了八百多僧人,可是听说现在,足足有三千沙门呢,多是天下各处寺院慕名而来,主动要求翻译那些佛学经文。每月里报到朕这里的僧众名单,都在增加啊。” 一个十余岁的小太监笑道:“是啊,草堂寺香火不绝,每天上香的香客,都足足要排上两个时辰以上的长队,就是去朝廷衙门里办事的人,都没这么多呢。” 姚兴的脸色微微一变,手也轻轻地抖了一下,他的声音低沉了一些:“哦,有这么多人天天去寺里上香?” 那小太监连忙点头道:“是啊是啊,据说上香是一方面,更多的是想要一睹圣僧的法象呢,有些都是从甘凉,岭表来的人,为了走这一趟,花上一两年的积蓄,就在寺外三里处,一步一磕头,以示虔诚呢。” 姚兴咬了咬牙:“这么说来,这个圣僧,他的威望比朕还高了嘛。” 开始的那个白面太监觉察到了姚兴的语气有些不动,冲着那小太监一瞪眼,吓得小太监连忙收住了嘴,他亲自上来,接过了小太监那披衣束带的活儿,面带谄笑,却是小心翼翼地说道:“国师虽有圣僧之称,可是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陛下给的啊,那些百姓更是,他们的地是大秦分的,种子农具也是国家给的,就是能保一方平安,不象前些年那样战火之中无所归依,也有赖大秦的保护,所谓饮水思源,这个道理,大家还是懂的。” 姚兴冷冷地说道:“那他们应该来拜见朕,一跪一步走上十里来见朕一面才是,为什么要去见一个给朕俘虏的和尚呢?朕起兵灭凉时,好像这位高僧也没施什么法力阻止后凉灭亡吧。” 白面太监连忙说道:“后凉吕氏无道,宗室手足相残,又兼暴虐,民不聊生,跟陛下怎么能相提并论?国师自己也说过,他只保一方百姓平安,为他们祈福消业,可不保那吕氏暴君啊。” 姚兴猛地一回头,眼中神芒一闪,身上的龙袍直接滑落在地,刺得所有太监全都跪了下来,那个白面大太监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口,在地下微微发抖,耳边却传来姚兴的厉声:“哼,他是想说,吕隆保不住后凉,朕也守不住岭表,凉州和南阳,所以百姓们拜朕不如拜他,是不是?” 白面大太监哭丧着脸:“陛下息怒啊,老奴绝不是这个意思,国师他,国师他也从没说过这话啊。” 姚兴咬着牙,沉声道:“若不是今天要去看看这位高僧,朕还不知道,居然在长安城里,还有个宫外圣人,寺中天子呢,贾福,给朕更衣。” 那个叫贾福的白面大太监如蒙大赦,连忙捡起龙袍,准备上前,姚兴冷冷地说道:“今天不穿这个,给朕找套百姓的衣服来,顺便叫上东平公,让他随朕一起,微服出访草堂寺!” 一个时辰后,草堂寺外,三里。 郊外的这座寺院,已经无法看到了,因为数不清的人,如同四面八方涌来的河流,向着大海奔腾而去,连达官贵人的那些精美的车驾,也都停在三里之外的石坊这里,身着绸缎锦袍的后秦文武官员们,也都在护卫家丁们的陪伴下,顺着人流,走向那草堂寺。 身着一身蓝色布衣,戴着斗笠,脸上还贴了一张狗皮膏药,两颊粘着两把络腮胡子的姚兴脸色阴沉,一边的贾福喃喃道:“那不是敛曼嵬将军吗?啊,还有尹尚书也来了,奇怪,他们不是应该今天随圣驾前来的吗?怎么会在这里?” 站在姚兴身侧的姚绍冷冷说道:“陛下今天传了旨,说有要事相商,来草堂寺之行作罢,这些人就趁势跑到这里了,哼,我看,他们本来就是想跟着陛下进寺时,顺便给自己烧几柱香呢,就算陛下不来,他们也要来啊。” 姚兴喃喃道:“我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和尚,有如此的影响力。我以为他只是在这里译经礼佛,让世人不要作恶谋逆,可是,连大秦的大将和高官,也都来这里,这究竟是为什么?” 一声冷笑声从边上传来,伴随着一阵金铁交加的咳嗽,姚兴转头看去,只见身边五步左右,一块石头上,站着一个枯廋的老者,他三缕长须,气度不凡,神目如电,面色红润,捻须自语道:“为什么?因为他们马上要上战场了,祸福不知啊。” 姚绍的脸色一沉,对着此人说道:“你是何人,这种军国之事,岂是可以在这里随便妄议的?” 那老者看了一眼姚绍,微微一笑:“大秦最近岭北吃紧,现在在全国调兵遣将,并联合诸凉,北魏,柔然,示好南边的晋国,就是为了集中兵力,消灭胡夏,此事尽人皆知,长安城中的酒肆饭馆,尽是谈及此事之人,又何来的军国机密呢?” 姚兴点了点头:“可这跟敛将军,尹尚书他们来拜佛有什么关系呢?按大秦传统,将军出征之前,应该是在家中祭祀祖先,祷告先人,杀牲祭奠,以求福报才是。” 老者笑道:“祖先不如圣僧好使啊,草堂寺里的这位,可是救苦救难的活佛啊,当年为救西域龟兹国都的全城几万百姓,不惜放弃成佛飞升的机会,破戒救人,在凉州姑臧近二十年,成为天下名僧,无数次显示神迹,就是我们大秦的皇帝陛下,也对其恭敬有加,亲自派兵护送他来长安。” “听说,最近晋国使者前来索要南阳十二郡,陛下自己不能决断,还要来请示圣僧呢。连陛下都如此,将军和大臣们马上就要去面对胡夏的虎狼之师,临行前来请求赐福,烧香许愿,又有何奇怪呢?你们看,他们都乖乖地排在那些平常百姓的身后,缓步前行,就是为了显示诚心,要换了平时,只怕早就把前面挡路的草民打翻在地,自己先行了吧。” ===第二千四百章 家乡瓜果忆当年=== 姚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而一边的姚绍也已经感觉到了自己的君王那不可抑制的愤怒,咬了咬牙:“若是这个鸠摩罗什大师真有如此神通,怎么会先是保不住龟兹,再是救不了后凉呢?两次给灭国的大国师,我看也没啥本事吧。” 老者笑着摇了摇头:“保不住国家,但保得住百姓啊?国亡不过是君主和贵族们被屠戮,但鸠摩罗什可以破戒舍身,保护万民,不就是这样,才受到百姓们的尊崇与景仰吗?天下无不灭之国,但是百姓,才是生生不息的,就算面对王朝更替,自己能活下来,不比谁当皇帝更重要吗?” 姚兴终于忍不住了,抬起头,看着这个老者,冷冷地说道:“先生此言,在下以为差矣。国家的君主,才是保护民众的最大屏障,只有国家强大,君王英明,才能打退敌国的进攻,保护万民,似大国师这样,就算如你说的那种舍身破戒,但刀子仍然在那些攻灭其国的帝王将相手中,他就是真的杀了全城百姓,大国师又有何办法可以阻止?” 老者微微一笑:“真要杀了也没办法啊,但大国师尽力了,肯用生命来拯救百姓,这就能得到人心。这位先生看起来颇有见识,民心所向的道理,我想不应该跟我辩论吧。” 姚兴咬了咬牙,正要开口,突然,前面传来了一阵哭声:“大国师,您睁睁眼,可怜可怜我们岭外军户吧。” 与此同时,起码有四五百名身装布衣,遍体伤残的人,齐齐地跪了下来,对着那草堂寺,一步一跪,每跪则磕头,不少人的额头,已经给磨破了皮,不停地渗着血,但仍然是向前跪进磕头。 姚绍睁大了眼睛:“疯了,全疯了,这些人真的是岭北军户吗?那是大秦的将士啊,为何要去跪拜一个和尚?!” 老者轻轻地叹了口气:“岭北苦啊,这些年给胡夏打得几乎家家有人战死,几个大城也屡次被攻陷,民众被迁,将士遭屠。而大秦无力打败胡夏,就是无力保护岭北百姓,尤其是这些军户,陛下不许他们内迁回来,即使是这些战伤致残的老兵们,也只能留在原地等死。” 姚绍勃然大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陛下怎么就保护不了岭北百姓了?每次大军一出,那胡夏马贼就远遁,等大军回师,他们就回来偷袭,这不是陛下和大秦的将士们保护不了百姓,实在是敌军太狡猾!” 老者微微一笑:“可是这些百姓和军户们看来,就是大秦无力消灭胡夏,也就是无力保护他们啊。听说,连岭北的一些中高级将吏,都纷纷逃亡投靠胡夏啦,虽然陛下调集四方兵马,想毕其功于一役,击灭胡夏,但显然,这些军户老兵并不抱太大希望,对他们来说,在这里求神拜佛,乞求神力相助,才是能让他们安心的事。” 姚兴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岭北的军户,真的以为,去求一个两次灭国的和尚,比相信自己的皇帝更管用吗?” 老者点了点头,说道:“底层军民,往往无力摆脱自己的悲惨命运,反而更会相信怪力乱神这些,就象先帝,曾经被苻坚以重兵围困,营中缺水,即将败亡之时,不也是靠着杀马祭神,然后天降暴雨,反败为胜吗?我们羌人一向敬鬼神先祖,现在来了这么一个高僧活佛,就是羌人,也抛弃了对祖先的信仰,改信这个活佛了,这不奇怪啊。谁叫陛下带头宠信这个大国师呢?” 姚兴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双拳紧紧地握着,看着前方的人流,一步一跪地向着草堂寺的方向行进,一边的姚绍低声道:“主公,这不是你的错,军户守边乃是先帝定制,只恨那赫连勃勃狡猾残忍,只要我们这次消灭了他,回头再安抚这些军户就是。” 姚兴叹了口气:“如果一个国家的将士,官员,不信朝廷,不信皇帝,却去信一个两次灭国的大和尚,那我们这次出征,还有希望吗,这位老先生…………” 他说着,看向了刚才那老者的方向,突然,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因为,刚才的石头,已经空空如也,而那名老者,早已经不见了踪影。 姚绍的眉头一皱:“此人来去无踪,神秘得很,只怕不是善类,那些胡言乱语,陛下不要放在心中,鸠摩罗什今天闭关不出,只让前院开放,想必也是做好了与您私下交谈的准备,我们还是从偏门入寺吧。” 姚兴冷冷地说道:“我看,不必了吧,现在这样都人人拜活佛胜过信我,要是我再主动来找他,那不更是落人口实了?先帝本就是夺了苻氏的江山,反客为主,这样的事情,我不想再来一次。” 姚绍的脸色一变:“那陛下的意思是?” 姚兴转身就向后走,他的声音冷冷地顺风而来:“贾福,传旨鸠摩罗什,一个时辰之后,朕会在御花园等他。还有,帮我从长安城的青楼妓馆之中,选出十个绝色美女,朕用得着。” 两个时辰之后,秦宫,御花园。 一座凉亭之内,姚兴面无表情地一身甲胄,坐在亭中,亭内的一张石桌之上,摆放着瓜果,西域的葡萄个个紫黑,一串串地卧在盘中,而金黄色的哈密瓜则是片片朝天,果香四溢,让侍立一边的太监们也时不时地咽喉动上两下。 而站在石桌另一边,披着袈裟,手持禅杖的鸠摩罗什,却是神色平常,姚兴看着他,微微一笑,指着面前的果盘,说道:“如果朕记得不错的话,国师是龟兹国人,这些瓜果,来自您的家乡,是昨天刚刚上贡的,很新鲜,大师请随意品用。” 鸠摩罗什淡然道:“贫僧乃出家之人,俗世之事,早已了断,陛下日理万机,居然还能想起这穿上,贫僧感激之至。” 说到这里,鸠摩罗什拿起了一颗葡萄,放入了嘴中,慢慢地咀嚼,他的眼睛慢慢地眯起:“还是熟悉的西域味道啊。” 姚兴的笑声中透出一股子奇特的意味:“西域表妹的味道,国师一定也不会忘记吧。” ===第二千四百零一章 留下佛种去草原=== 鸠摩罗什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恢复如常,他看着姚兴,平静地说道:“陛下,阿耶揭末谛女居士,当年确实是贫僧俗世时的表妹,当年吕光为了逼贫僧破戒,以龟兹全城百姓的性命为威胁,贫僧为拯救苍生而不得已与表妹做了一夜夫妻,事后再无任何男女之情。此事天下尽人皆知,陛下今日提及,有何旨意呢?” 姚兴微微一笑:“高僧就是高僧啊,面对朕的这种当面嘲讽,居然可以柔中带钢,主动反击,你提及吕光,就是想说,只有吕光这样的暴君,才会逼你做这种事,朕如果也有违背你意志的行为,那就是吕光这样的暴君了?” 一边的贾福厉声道:“国师,你好大的胆子!” 鸠摩罗什平静地摇了摇头:“贫僧并无此意,只是陛下问及,贫僧一时有感当年的苦痛,随意说了几句,还请陛下见谅。大秦这些年来在陛下的治理下,百姓安乐,开疆四方,是关中难得的盛世气象,此皆陛下之能也。若不是陛下英明神武,贫僧又怎么会从万里之外的龟兹和后凉,站在这里吃葡萄呢?” 姚兴哈哈一笑:“国师可真会说话,智者就是智者啊。也罢,这次朕请国师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本来应该是朕亲自去草堂寺请教国师,以显诚意的,不过,国师你也看到了,朕刚刚和将军们议论军情国事,连甲胄都没来得及卸,所以草堂宝刹,朕没法过去了,只有请国师来这里,商量一件要事。” 鸠摩罗什合什行礼:“贫僧受陛下,受大秦的恩德,不仅在长安为贫僧建了这处落脚寺院,还供应了全寺三千僧众,荷国大恩,尽力回报也是应该的,陛下无论有何吩咐,贫僧只要能办得到,一定会全力照办,如果陛下有何需要贫僧回答的事,贫僧也一定知无不言。” 姚兴微微一笑:“有国师的这句话,实在是太好了,其实,朕本来是想问问国师,晋使前来,索要南阳盆地之事,不过,有紧急的战报传来,是岭北那里的急报,胡夏的赫连勃勃,又攻陷了新平,坑杀四千守城将士,掳掠二万户民众而去。对于这个残忍野蛮,忘恩负义之辈,国师认为应该如何应对呢?” 鸠摩罗什淡然道:“赫连勃勃本是匈奴铁弗部的王子,其父刘卫辰,全族被那北魏之主拓跋珪所杀,只有他侥幸逃得一命,落难而来,被陛下收留,也被原来为陛下驻守河套西部的酋长没奕干所看重,还把女儿许配给他。却不料此人凶残狡猾,先杀岳父,兼并其部众,然后趁着陛下与北魏大战之时,举兵反叛,大秦这些年来几次围剿此人,却因其不设城廓,来去无踪,难以捕捉,总是无功而返。而岭北诸城,也屡次给他偷袭,象新平这次的陷落,也不是第一次了。” 姚兴咬着牙:“是啊,捉又捉不住,防也防不了,实在是太难受了。所以朕才调集大军,准备四路合围,将之消灭,不过,灭国之战,必要有充分的准备,师出有名,赫连勃勃残暴无仁,但他的部众,却未必不能感化。” “国师一向以佛法渡人,让民众知善恶,敬神佛,所以大秦内部稳定,而赫连勃勃这个当世魔鬼,其部下多是河套的游牧蛮夷,没有信仰,不知善恶,这正是需要国师渡化的。” “所谓攻城为下,攻心为上,朕以为,以前围剿赫连勃勃不成,就是因为不知分化瓦解其部众,导致我们在草原上很被动,没有情报支持。如果能以佛法感化一些胡夏的百姓,暗中助我们,那大军出击,必可一举成功!” 说到这里,姚兴勾了勾嘴角:“国师这几日,想必也看到了不少岭北的军户,拖着一把伤残之躯,翻山越岭,徒步千里,来长安拜你,希望你能为他们脱离苦海。这些人都是被赫连勃勃所害,朕很自责,没有保护好他们,但现在大战将即,也不能把这些军户撤回,不然岭北的民户更是会争相效仿,引发整个岭北的崩溃,到时候,受苦的就会是更多的百姓了。国师明白我的意思吗?” 鸠摩罗什深吸了一口气:“陛下的意思,是要我去一趟河套草原,去传道布教,感化胡夏百姓吗?” 姚兴叹了口气:“如非万不得已,朕又怎么舍得国师冒这个险呢?再说你现在还有译经传佛的重任,此事虽然凶险,但赫连勃勃就算再凶残,也多少会对神佛有些敬畏,胡夏百姓中信佛的也不在少数,若是国师肯走这一趟,必能劝恶向善,瓦解敌军,就算此事不成,起码也能打探一些胡夏的虚实,为我大军的进剿,提供宝贵的情报。”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明白陛下的意思了,贫僧这就回去准备一下,明天就出发,噢,对了,法华经和金刚经的抄译工作,贫僧回去后安排几位首席弟子接手,陛下勿以贫僧为念,只要继续象以往那样供养僧众即可,他们是一定会回报给您渡化百姓的经文。” 姚兴微微一笑:“国师,不必这么急着走,你是天下的大智者,朕跟你相比,也多有不如,治国理政,需要您这样的大智慧,您的弟子虽然不乏能人,但跟你相比,还是差了很多,这一行凶险,万一赫连勃勃凶残成性,要加害国师,以毁我大秦智囊与圣僧,就太可惜了。到时候世人骂的不会是赫连勃勃这条疯狗,而是要怪我了。” 鸠摩罗什沉声道:“不会的,这一次是贫僧自愿的,与陛下无关,贫僧回去后会跟全寺僧众说明白。” 姚兴摇了摇头:“不不不,国师,你误会朕的意思了,朕是说,你这样的圣僧,活佛,在临行之前,应该留下佛种,传承您的天资与大业,就跟我们羌族战士上战场前,都要在家里留下后代,才会征发。您的表妹并没有给您留下一男半女,现在她也不再年轻,这个任务怕是不能胜任了,朕在长安城内给您物色了十位绝色美人,为您传宗接代,使您可以安心上路,国师,意下如何?” ===第二千四百零二章 威逼利诱加软禁=== 鸠摩罗什这下双眼圆睁,这个一向定力十足的活佛,这下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沉声道:“陛下,您是认真的吗?” 姚兴的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君无戏言,国师,如果换了别人敢这样跟朕说话,只怕这会儿已经脑袋搬家了,朕念你德高望重,又是出家之人,不跟你计较,可是朕的提议,你不能拒绝。”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说道:“陛下应该知道,佛家有佛家的戒律,其中一个非常重要的戒律就是淫戒,出家之人,就要抛弃男欢女爱,也没有什么子孙继承的说法,要不然,就是有私欲邪念,这样的人,如何取信于弟子和信众呢?” 姚兴冷笑道:“鸠摩罗什,你明明早就破戒了,说这个不觉得虚伪吗?就算你当年是被吕光所逼迫,但你的表妹,却是以带发居士的身份,一直伴你左右,虽然没有为你生儿育女,却也是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与妻子又有什么区别?在她这里破戒没事,却不能为朕再破一回吗?而且,这不过是为了让你传宗接代,不浪费你这个圣僧的智慧,使你的佛种流传于世,是为了你好!”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说道:“陛下,自从那次为救全城百姓,屈从于吕光之后,贫僧与阿耶揭末谛女居士,就再无男女之事,她是以居士和弟子的身份侍奉我而已,从她的角度来说,父母被杀,兄弟被害,已经举目无亲,除了遁入空门,别无他去,而且与我有过肌肤相亲之事,天下皆知,如果不留在寺中,也不会有人再娶她,甚至,会被吕光那些凶残而淫邪的部下所欺负,贫僧当年收留她,绝不是为了贪图美色,再美的女子,在贫僧眼中不过是红粉骷髅而已,还请陛下明察。” 姚兴哈哈一笑:“这么说来,国师你是救你表妹了哦?那现在有十位绝色佳人,也等着你来拯救,渡化。她们身在乱世,非常可怜,也是家人离散,父母遇害,被人掳掠,买卖,这才会堕入风尘。国师,你若是救苦救难的活佛,就应该一视同仁,拯救她们那堕落的灵魂,用你的灵液,清洗她们那不法的身躯,使她们重新干净做人。如此,方是功德无量之举啊。” 鸠摩罗什气得浑身都在哆嗦,他把禅杖重重地一顿地:“陛下,你居然要用风尘女子来折辱贫僧,贫僧就算是死,也绝不接受!” 姚兴的眉头皱起:“鸠摩罗什,朕希望你考虑清楚,在这个世上,还没有人可以这样违背朕的意志,在外面的百姓眼中,你或许是救苦救难的活佛,但在朕这里,一声令下,就可以让你去见西天佛祖。明白吗?” 鸠摩罗什咬着牙,沉声道:“陛下,这世上万事皆有因果,作恶太多的话,有些是死后业报,有些现世就会报,先帝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您这些年来施行仁义,宽厚待民,一反先帝的做为,不仅是为自己积德攒福,也是洗清先帝的罪业,让他能减少在 姚兴厉声道:“住口,你居然敢辱及先帝,朕现在就杀了你!”几个亭中的武士,上前半步,只等姚兴一声令下,就要拿下鸠摩罗什了。 鸠摩罗什哈哈一笑:“行,你杀吧,贫僧已经年过六旬,早将生死置之度外,如果能以贫僧的死,让世人认清陛下的面目,也是功德无量之举。您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您自己最清楚,靠杀就能封住天下悠悠众口吗?” 姚兴默然半晌,挥了挥手,示意武士们退下,他看着鸠摩罗什:“朕知道,以前在后凉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直言不讳,连残暴的吕氏父亲也知道不能杀你,朕当然更清楚,先帝再有千般不是,也是打下江山,交给朕的开国皇帝,你对他,应该有起码的尊重。” 鸠摩罗什高宣一声佛号:“先帝有他的不是,也有他的功业,至少在贫僧看来,胜过吕光父子多矣,最好的一件事,就是让陛下即位,而不是挑选其他长于战阵却残暴好杀的儿子,只这一条,就能洗去不少罪过,贫僧受大秦的恩惠,也是日夜诵经,为先帝消业,以报陛下之恩情。” 姚兴咬了咬牙:“这事不提了,国师,朕也跟你说明白点吧,你也知道,现在这长安城里,听你话的,可比听朕话的人要多,如果你不能在此事上向朕低头,那朕不会杀你,但是也不会放你,不仅是你,还有全寺僧众们的译经之事,朕也会停止,即日起,所有的僧众,不得进入藏经阁,其他供应照旧。既然你不能让朕满意,那朕只好坏你一生事业。” 鸠摩罗什的身子开始发抖,这从他握着的禅杖之上,那些金环开始晃动出声可以看出,他咬着牙:“陛下,你不能这样对待我,译经是渡化世人的壮举,你这里的统治稳定,也有赖于此,你不能因为与贫僧斗气,就毁天下百姓福祉!” 姚兴冷冷地说道:“有你的这些经文,也没有打退胡夏,消灭赫连勃勃,既然你对付不了朕的敌人,那这些经文又有何用?就是让朕的子民对你一步一跪,磕首于地吗?” 鸠摩罗什叹道:“陛下如果实在放心不下贫僧,那贫僧可以从此闭寺不出,只做译经之事,也不接受任何百姓的香火,这样总行了吧。” 姚兴冷笑道:“你今天一天闭关,那些千里而来的信众们都恨不得要拆了大门,真要彻底不出,那就是挑唆这些人因你而造反。朕思前想后,只有再让你破次戒,弃了这名声,才能让百姓们不再把你当成神佛,才会想起他们的皇帝是谁。国师啊,朕有的是时间,你也可以慢慢等,什么时候想通了,再来找朕。” 他说着,转身就向着亭外走去,贾福恭敬地行礼,他的耳中传来姚兴的话语声:“贾福,安排国师在御花园后面的逍遥阁住下,那十位美人,也一并送去,噢,对了,这些天就不要给国师看经文了,坏人好事,会遭报应的!” ===第二千四百零三章 阴毒天王毁人心=== 秦宫,御花园侧,净心精舍。 鸠摩罗什闭目净坐,全然不理会身边的姹紫嫣红,还有摆在面前那美味的瓜果与素斋,空气中弥漫着各种各样的脂粉香气,而十名绝色佳人,或是素手拂琴,或是,或是轻歌浅笑,或是翩翩起舞,若是任何一个男人睁开眼,看到面前这一切,都会血脉贲张,情不自禁,能在这种极致的温柔乡里还坐怀不乱的,恐怕只有这位当世高僧了吧。 贾福的声音从门口响起:“你们还是没办法让国师接纳吗?” 琴声与歌声顿时停了下来,转而是一阵嘤嘤的泣声,一个美妙宛转的声音带着哭腔响起:“非是我等不尽力,实在是,实在是国师超凡入圣,看也不看我等一眼,贾公公,我们真的没有办法啊。” 贾福的声音冷冷地响起:“你们先退下吧,咱家跟国师好好聊聊。” 女人身上的香味渐渐地消散,伴随着她们的脚步声渐渐地远去,贾福微微一笑:“和尚,可以开眼了,别装啦,你又不是太监,强行压制不难受吗?” 鸠摩罗什睁开了眼睛,面前的斗蓬客已经戴上了面具,虽然还是贾福的打扮,可是身形却是消瘦了不少,鸠摩罗什看着斗蓬客,恨恨地说道:“我就知道,从一开始就是你在搞鬼,要不然,姚兴怎么会如此对我?!”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若不是你自己沽名钓誉玩过了头,让百姓崇拜你胜过敬畏他,姚兴又怎么会这样对你?实话告诉你吧,那天姚兴可是自己要去微服私访,我不过只是稍稍在一边暗示你很受民众拥戴,他就受不了啦。不过,要是你门庭冷清,又怎么会惹得他的妒火中烧呢?” 鸠摩罗什咬着牙:“那些岭北军户又是怎么回事?” 斗蓬客笑道:“这可真不怪我,他们本来是来请愿想迁进关中的,结果听说陛下那天会驾临草堂寺,于是全来了,正好也求你给他们祈福,这些伤残军人嘛,现在也就靠着这点希望活着,那一步一磕头的,可不是我教的哦。” 鸠摩罗什长叹一声:“你这个魔鬼,洞察人心,操纵人性,世上就是多了你这样的家伙,才会有如此多的苦难。” 斗蓬客哈哈一笑:“是因为我吗?人人皆有私心,那些来给你烧香拜佛的人,你以为就很无私正直吗?他们不过是因为受了欺负或者无力摆脱苦难,才会寄希望于你,是希望你能让他们过得更好,烧你一柱香,希望有三柱香的回报,仅此而已。那些岭北的军户,很多本来是跟着姚苌起兵的老羌贼,当年打苻坚的时候杀人不眨眼,包括新平,以前不也是给这帮人屠了城吗,现在只不过是因为打不过赫连勃勃了,就想着回关中保命而已,你当他们又是什么善类了?” “今天这些老羌想求你救命,明天是不是赫连勃勃的手下来求你保命,你也会照做呢?啊,是的,只要给你上香,给你的寺庙捐了善款,你倒是众生平等,来者不拒。” 鸠摩罗什缓缓地说道:“正是因为有了你们这些有野心的帝王将相,才会有这么多纷争,普通的百姓,不过是升斗小民,想安稳地过日子而已,但凡可以衣食无忧,谁又愿意妄动刀兵。要我说,真的需要渡化的,不是羌人或者是胡夏子民,而是你们这些人。” 斗蓬客笑着摆了摆手:“可是我们这些人,现在却能决定你的生死。姚兴本来是想用些妓女来破了你的色戒,再次羞辱你,也让民众知道你也不过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人,这样就不会再盲目崇拜你,只可惜,我告诉他,这招对你绝对行不通,你现在重名胜于重命,就算杀了你,也不会逼你就范。” 鸠摩罗什冷笑道:“我参佛译经一生,早已经大彻大悟,区区女色,岂可改变我的志向?!” 斗蓬客满意地点头道:“不错,你说得很对,我也相信,所以,后面姚绍又提了个别的办法,就说要是你不屈服,就一个个地杀你寺里的和尚,杀到你屈服为止!” 鸠摩罗什重重地一拳捶在了面前的小案之上,震得这桌瓜果都微微一晃:“畜生,你们这些灭绝人性的畜生。不过就算这样,我合寺僧众也不会屈服的,大家入了空门,早就四大皆空,以身护法,往生极乐,求之不得!” 斗蓬客笑着点头道:“不错不错,我相信你一定不会屈服的,反正死的是别人不是你,正好成就了你以身护法的美名。当年在龟兹城的时候,你就可以眼睁睁地看着你表妹在内的全城百姓去死而无动于衷,这次更不在话下了。” 鸠摩罗什咬着牙:“所以,你就出了这样的毒计,关闭藏经阁,让我们再也译不了经,而那些珍贵的译文,也控制在你们手中?!” 斗蓬客微微一笑:“是啊,这才是你的命根子,你要图的不仅是今生的活佛之名,更要图死后的圣僧之名,这就需要你的这些经文能传世。但姚兴并不在乎这个,他只要统治稳固,民众不起来造反,再有点假惺惺的惜士爱才之名而已,但如果这个有才之士,对民众的吸引力超过了他这个皇帝,那他会毫不犹豫地把这个才给毁掉,剥夺他的一切名望。而我,只不过是给他小小地提示了这么个办法而已!” 鸠摩罗什一阵剧烈的咳嗽,一口鲜血,喷在了那面前的果盘之中,让那几串紫金葡萄,都染上了血色,他看着斗蓬客的眼睛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你,你不可救药了!” 斗蓬客冷冷地说道:“和尚,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姚兴会为你保护经书,但现在的姚兴,已经成为你经书的最大威胁了,你不跟我合作,那再过二十年,就没人记得你了。就是你的那些弟子,现在也信了你身处温柔乡,乐不思蜀呢,姚兴给寺里也送了几百个妓女过去,现在破戒的小和尚,可不在少数哦。” ===第二千四百零四章 毁人事业绝人望=== 鸠摩罗什这下再也遏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一跃而起,顺便把自己面前的小榻直接掀翻,瓜果与茶汤洒得满地都是。他的声音,连同直指斗蓬客的手指都在发抖:“你,你居然用女色引诱我的弟子,毁他们的修行,你,你还是人吗?” 斗蓬客微微一笑:“为了你的欺世盗名的骗术,就让你的万千弟子们断绝七情六欲,不享人间情爱,我觉得要论骗子,我比你还是差了一大截啊。这么多年下来,你身边有个美若天仙的女居士伺候着,安知你的徒弟们看了是啥想法呢?之前压着忍着是因为他们有事做,成天有译不完的经,念不完的咒,可现在无事可做了,我不送他们一点美女,只怕很多人呆上几个月,就会还俗了吧。” 鸠摩罗什无力地瘫软到了地上,喃喃道:“你不是人,你是魔鬼,你,你就是上天派来给我增加的业报!” 斗蓬客伸了一个懒腰,就在鸠摩罗什的对面盘膝坐下:“其实呢,我只是提些小小的建议,最后下令的,还是姚兴,和尚啊和尚,你还是没根本上弄明白,你真正得罪的人不是我,而是这个后秦皇帝,人世间所有的统治者都会不允许有别人的名望在他之上,无论是和尚,还是道士,或者是山中的隐逸。你熟读天下经史之书,知历代兴亡更替,怎么会连这个道理也不明白呢?” 鸠摩罗什长叹一声:“我能有什么办法?寺中有这么多僧众要养,秦国拨的钱,太平盛世时尚且不足,这种乱世之中,军费优先,更是会时常缩减,反过来,为了乱避战乱和苛捐杂税,而落发遁入空门的百姓也越来越多,我不靠这些香火钱,难道还要全寺僧众饿死吗?我为百姓消灾除业,有些人真的从此转了运,即使是没有什么改变,起码也知道我是尽力为他们祈福,感恩回报,这就是做好事,得善果。姚兴这些帝王只想着自己的霸业,却不顾百姓死活,这还是我的错吗?” 斗蓬客微微一笑:“上次咱们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不必再说,你反正不用负担百姓的安全保证,也不用组织他们生产,强制他们劳作,只要动动嘴皮子摇摇法器,就能得到他们的感激,这点跟帝王将相们比,本就不公平。任何贤君名王,都不可能在这方面比你更能得百姓之心。” 说到这里,斗蓬客叹了口气:“有些道理,我也是最近跟你聊聊,加上有人提醒,才有所领悟的。和尚,现在说别的都没用了,你想要继续译经,想要你的那些经文流传下去,就知道应该做什么了吧。”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哼,现在情况变化了,你现在用美色诱我弟子,就算这回我出去了,只怕他们也不会安心去翻译佛经,我一个人出去又有何用?反正是大业无法继续,那我不如就呆这里好了。” 斗蓬客的眉头一皱:“又不是我的错,是姚兴自己想出来的办法,他恨极了你,也看破了你的这套故作清高,所以不仅要戳破你的伪装,也要揭下全寺僧众的面具。”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不管怎么说,你说我虚伪也好,做作也罢,这些佛经都是我,还有成千上万的僧众一生的心血,不少经文只译到了一半左右,就此罢休,是天下的巨大损失,你也是才华满腹的文人出身,就算你不认可佛家的这些理念,起码,把这些典籍流传后世,让后人去辨其要义,也是一桩功德。就算你想着兵马权谋,君临天下,起码有这些可以让你的子民在苦难之余得到一些内心的宁静,也不是坏事吧。” 斗蓬客点了点头:“你这话我倒是认同,就算我看起来是骗人的东西,但那些草民也信哪,起码信了有来世,有地狱,也会有所敬畏,做恶行凶的情况会少很多。所以,只要你肯跟我合作,我并不想动你的这些经书。” 鸠摩罗什冷笑道:“不管你本意如何,现在的情况就是我的这些经书给姚兴封禁了,我和我的弟子们也给软禁,不得译经,甚至用了这些下流的手段来引诱我们破戒。我这里破就破了,反正也不是第一次,可是那些血气方刚的弟子呢?他们很多都没碰过女人,一旦破戒,以后只怕心也不可能定下来了,这些弟子,很多是从婴儿时就在寺中寄养长大的,一个个都象是我的孩子,你竟然就这样毁了他们,还要指望我跟你合作?” 斗蓬客默然半晌,说道:“并不是我有意要做这个的,真的是姚兴所为,你如果想要姚兴撤回这个成命,那就得放低姿态,向他服软,这样我才能想办法,毕竟我现在的身份只是个太监总管罢了,抽空说几句话还行,根本不可能左右姚兴的想法。”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原来的贾福呢?” 斗蓬客勾了勾嘴角:“我要扮成他,自然不能在这个世上再留他,现在我把他囚禁在一处秘密地方,事成之后,就让他往生极乐!” 鸠摩罗什叹道:“你这种人,就是视人命如草芥,根本不知道生命的可贵,利用完他后,他对你就没有威胁了,为何还要取人性命?” 斗蓬客冷笑道:“难道放他回姚兴身边,告诉他这些天他给人绑架劫持了?让姚兴知道是有人故意设局在引他?那恐怕连你都会受怀疑和牵连了。” 鸠摩罗什咬了咬牙:“你答应我两件事,我就按你说的办。” 斗蓬客的双眼一亮:“你说,休说是两件,就是二十件我也答应。” 鸠摩罗什闭上了眼:“第一,你不能杀贾福,事成之后,你可以安排他失踪或者是假死,然后你把贾福带回晋国,这样他不会威胁到你了,上天有好生之德,只要让我知道有人为我无辜而死,我这辈子不会心安的。” ===第二千四百零五章 合作一次仅限此=== 斗蓬客突然笑了起来:“怎么,现在想法变了?要换当年在龟兹,几万人为你而死,你眼皮也不会眨一下的,要不是我用了…………”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往事不必再提,当年的我,一身想成佛飞升,现在既然已经破了戒,断了这条路,我的很多想法也改变了,当年我的选择,现在回想起来,每天都让我受良心的折磨,我不是你,不会真的一时糊涂做下恶事还能心安理得。” 斗蓬客点了点头:“也是,你还有良心这种无用的东西,这些,我早就抛弃了。不过,这点我可以答应你,贾福不过是个无用之人,哪怕我事成之后把他放回来,对我也没多大害处,只是可能你会有麻烦,所以,就当见证我们多年的交情,我会带他去晋国,让他跟你一样落发为僧,这是最合适的处理办法,你没有意见吧。”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他是个太监,到了晋国后,除了当和尚也无处可去。这是我的第一个要求,这第二个嘛,就是放出我和全寺的僧众,而且收回这些妓女,不再影响我们的译书大业。” 斗蓬客的眉头一皱:“这就有点麻烦了,按姚兴的意思,这些女人是要长期给你们的,也能坏了你们的名声,让百姓从此不再崇拜你们这些同样有七情六欲的假和尚。”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我可以在这里接受那十个女施主,坏我的名声就行了,但是草堂寺里,我的那些徒子徒孙们,却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让他们流连于温柔乡中,只怕再也不会一心向佛,做这些译经之事了,这些女人,必须撤走,而且,你得想个办法,让他们重新坚定修道之心。” 斗蓬客的脸色一变:“你这也太勉强我了吧,就算我能想办法让姚兴撤走这些女人,可是尝了鲜的这些弟子,如何不再想着这段往事,那岂是我可以左右的?难不成把他们全给阉了当太监?” 鸠摩罗什冷笑道:“我那里是佛寺,不是后宫。虽说佛祖从不歧视众生,但体有残缺之人,在我们佛家的定义中,是有限制的,这也是为了杜绝自杀和自残的行为,就象那些岭北的伤残军户,也不是第一次来找我了,他们早就想出家,但就被我以经文中的伤残者不得入沙门为理由拒绝了,要是你想着用净身阉割的办法来阻止我的弟子们坚守本心,那我们的交易,直接不用谈。” 斗蓬客咬了咬牙:“要让碰过女人的人这辈子不再碰,你这要求太高了,我没有办法做到。” 鸠摩罗什平静地说道:“你虽然是极恶之人,但也是绝顶聪明,比如我苦心想出的对付你的办法,也能给你利用挑拨姚兴的嫉妒之心给破了,现在轮到你为自己的这些歪门心思还债了。你在晋国搞出这么多破事,弄得国破家亡,自己也是落得现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下场,只能说是自作自受,我这也是给你个机会,让你明白,自己惹出的乱子,终归要自己收拾,不要总指望着用一个阴谋去解决另一个阴谋,最后牺牲别人来解决自己的恶行。” 斗蓬客咬了咬牙:“也就是说,我如果解决了你的这个问题,你就助我,如果不解决,你就宁死不跟我合作?”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不错。这回你在这种情况下,亲自前来关中一趟,可见这南阳盆地对你很重要,也许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一处随时可以放弃的地盘,但我知道,这事关你接下来一系列的阴谋诡计。刘裕是堂堂正正的英雄,你的那些阴谋手段在他面前未必好使,所以,你要布局一个巨大的阴谋,少了这一环,你就得重新设局,以现在你的这个条件,恐怕是没法实现了。你的那个万年太平计划,只怕再过一万年,也是做梦!” 说到这里,鸠摩罗什只觉得一阵神清气爽,这可是这几天来,甚至这几十年来从没有过的扬眉吐气,这让他不觉开颜大笑,声震四方。 斗蓬客冷冷地看着大笑的鸠摩罗什,久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和尚,不考虑一下两年前我的提议么,我们可以一起联手合作,完成这个万年太平计划,到时候,也许你真的可以飞升成佛呢。”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靠着牺牲他人的性命来换取的任何好处,我现在已经不需要了。当年被执念所驱使,做下一生难以心安的大错,已经折磨了我一辈子,要是真的再次助你们为恶,那我就算真的成了佛,也只会是永远地活在痛苦与自责之中,不如早点下那地狱,烈火焚身,赎回我的罪恶,来世,还可以重新做个好人。” 斗蓬客咬了咬牙:“死后的那些事谁也不知道,你怎么就偏偏信了这些鬼话?活着可比什么都好,起码是现实,你有了更长的寿命,就可以去做更多的事,比如按你的想法,渡化更多的人,这样不好吗?”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渡化更多的人,让他们放弃反抗,甘于被你这样的人当成牛羊一样驱使,让你能千秋万代,永生永世地吸他们和他们子孙的血汗,供养你这个活着的神,是吗?” 斗蓬客微微一笑:“天生万物,后有君长,这才是我所信奉的。如果真的有这样万年太平之世,那我们几个,成为活着的神佛,永享世间香火,岂不是快哉,连那后世万年的史书,也会把我们纪录成三皇五帝,如来佛祖这样的神,不比只是凡人的帝王将相,要好得多?”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我可不想当第二个孙泰,他当年就是信了你的这些鬼话,为你用天师道的名义在江南招揽教众,最后还不是给你卸磨杀驴,唆使司马道子父子除掉。我们的合作,仅有这一次,你把一切做到我说的,我为你向姚兴进言让出南阳盆地,记住,你的时间还有两天。” 斗蓬客一转身,他的面具消失不见,贾福的那张白面肥胖的脸,再次出现,伴随着那阉人的娘娘腔:“等我的好消息。” ===第二千四百零六章 印度神油换葡萄=== 秦国,后宫,两极殿。 姚兴放下了手中的一卷奏折,伸了个懒腰,向后躺到了这张虎皮大椅的靠背之上,闭上了眼睛,脸上闪过一丝享受的表情:“贾福,还是你有办法啊,给朕找了这么一副特制的胡床,背后用木背为靠垫,加以虎皮,比起以前那种席地而坐,两腿酸麻,要好上太多了啊。” 贾福的手中持着一把拂尘,面带微笑:“托陛下的福,奴才愚钝,哪能想到这些呢,只不过是做梦的时候,遇到一个仙人,教我如此设计这改装胡床,他说,羌氐之人自幼便于弓马,双腿皆不着地,让他们象汉人一样席地盘膝甚至是跪坐,那是大大的不便,如果学会了,那以后再想骑马,就会不适合了,这种高脚坐具,可以让两腿悬空,体验到骑马的那种感觉,最是适合咱们羌人不过,就算入了中原,老祖宗的看家本事,也不能丢啊。” 姚兴笑着点了点头:“还是你这小子有本事。”说到这里,他的嘴角轻轻地勾了勾,“鸠摩罗什那里,昨天如何了?” 贾福微微一笑:“昨夜,国师已经召了三名女子侍寝,那三女今天起来的时候,还跟老奴说…………” 说到这里,他面带坏笑,却是收住了嘴,看了边上的几名内侍和宫女一眼。 姚兴哈哈一笑,挥了挥手,示意这些人退下,殿中只剩下了姚兴和贾福二人,贾福的脸上肥肉抖了抖:“那三个姑娘说,老和尚居然猛过二十岁的少年郎,这一夜下来,精力无穷无尽,几乎让她们下不来床呢。” 姚兴睁大了眼睛:“不会吧,一个六十岁的老和尚,一辈子几乎没碰过女人,竟然也有如此本事?” 贾福“嘿嘿”一笑:“听说那天竺西域之地,有些方便行男女之事的辅助之物,一如晋国的那五石散,好像是一些神秘之油,抹于器物之上,可以经久持续,可长可短,让女子如在九霄云端,欲死欲仙,那个叫什么来着的?噢,叫印度神油!” 姚兴喃喃地说道:“印度,印度,这又是什么?” 贾福笑道:“天竺又名身毒,汉地发音就成了印度,反正也是音译而已,那大国师的母亲曾经出家时带着国师游历天竺各地,想必各种奇法妙术也见识了不少,这个什么印度神油,只怕也是跟那些经书一样取了来,就象道家秘籍里有不少黄帝内经,房中秘书一样,只怕这些佛经里,也少不了这些双修仙法吧。” 姚兴哈哈一笑:“他奶奶个熊的,我还以为这老和尚真的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圣僧活佛,看来,也是个白天装模作样,夜里抹油双修的淫僧啊。那个,你回头留意点,什么印度神油,天竺双修秘法之类的好东西,从老和尚那里给我要点过来,就说,我拿葡萄换。” 贾福微微一笑:“那个,回头老奴去私下索要,毕竟在陛奴这个低贱之人面前,就比较放得开了,也请陛下多少给他留点面子,有些事,可以通过老奴转个弯的。” 姚兴冷笑道:“哼,现在封了他的经阁,让他那些徒子徒孙们也能享受男欢女爱,这下看着不能著作流传后世,就受不了,早先那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哪去了。我就知道,这些个神棍,个个都是道貌岸然,徒有其表罢了。” 贾福弯下了身子,低声在姚兴耳边说道:“既然这和尚的名声也败了,还要留他么,不如把他和那些小和尚全给打发走,赶回凉州或者西域,也省了一大笔开支哪。现在正要打仗,这方面…………” 姚兴的眉头一皱,摆了摆手:“不可,朕知道他的底细就行了,可是百姓不知道,也许在他们眼里,还是朕逼着他破戒的,如果这时候再拆了寺,赶走了和尚,怕是有些别有用心之人一挑拨,关中就会先乱了起来,朕用他为国师,明知其是在招摇撞骗,却仍然要配合着他演戏,就是因为他的那套骗术,可以让百姓暂时忘却现实中的苦难,得到内心的一点宁静,也不是朕想逼迫他们,只是实在是身在这乱世之中,还不如太平时的一条狗过得舒服,那句汉人的话怎么说来着的?” 贾福连忙说道:“陛下说的是,宁为乱世人,然后,然后,哎呀,老奴想不起来了。” 姚兴笑着拍了拍贾福的背:“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贾福啊,朕早叫你多读点汉人的书,你就是不听,有空都去钻营那些下流无耻之事去了。你说你一太监研究那些干嘛呢。” 贾福笑道:“老奴只是个伺候陛下的阉奴而已,治国理政才需要读书识字,那是大臣将军们需要的,陛下日理万机,老奴看的心里难受,所以想着给陛下找点乐子,能解解乏,快活一下,但老奴知道,凡事要有节制,不可让陛下玩得过头,误了军国之事。” 姚兴笑着点了点头:“也就是你这老奴在这方面让朕满意,好了,既然国师向朕服了软,那你现在就公告全城,就说大国师已经留下了佛种,可以出关了,而草堂寺的各位高僧流下僧种之事也已经结束,让那些妓女们回去吧,每人发一千钱,两匹绢,算作此行的酬劳,去国师那里的那十个姑娘,按十倍的酬劳发放。” 贾福笑道:“老奴这就去办。” 他嘴上说着,却是仍然弯腰躬立,没有一点走的意思。 姚兴本来正要把案上的那奏折捡起,重新处理国事,看到贾福这样,却是有些意外:“还有什么事吗,难道,这回的事办得不错,你想要什么赏赐?就按平时的那些抽成便是,现在国难当头,要用钱的地方多,你也别…………” 贾福突然跪了下来,磕头道:“陛下,老奴绝不是要多分好处,只是,只是那鸠摩罗什提了个要求,老奴,老奴不知如何开口。” ===第二千四百零七章 仙境作法显神通=== 姚兴的眉头一皱:“什么要求?我放他出来就不错了,还提啥要求?这是好了疮疤忘了疼吗?” 贾福叹了口气:“老奴倒是觉得,他这个要求并不过究,只是,知道陛下从来不喜欢受人胁迫,所以,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姚兴沉声道:“你照实转述就行,保证是他的原话就可以,不要有所添加和删改。我赦你无罪。” 贾福点了点头,说道:“国师说,他的这些弟子都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一旦破戒得尝男欢女爱,那可能以后也不可能坚守禅心了。一个成天想着花前月下的僧人,是不可能安心做好那繁琐的译经工作的。就是他当年一朝破戒,事后几年时间都总想着女人,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忘掉,他都难办到的事,别人只怕更难了。” 姚兴瞪大了眼睛,半天说不出话,久久,才叹了口气:“我一时气愤,只想着打击国师和草堂寺僧众的名声,倒是忘了这档子事了,不过,这事确实麻烦,人如何体会到了这男女情爱,再想让他放弃,那确实太难了,除非…………” 他说着,看了看贾福。贾福苦笑道:“我也想到过这招,可是国师说了,佛门弟子,出家修行,是佛祖在人间的使者,断不可身有残疾,不然的话,就是对佛祖的不敬,所以,佛经不允许人自杀,也不允许翻译佛经的人,身有残疾,似那种阉人译经,那是对佛祖的大不敬,一定会有祸事的。” 姚兴咬了咬牙:“一派胡言,不过是找的借口罢了,以前天竺那里的修士,尤其是苦修的,我就不相信个个都是健康人,没有半点残疾。” 贾福叹了口气:“可就算是明知他找借口,强行将人阉割,只怕也是有违人伦啊,老奴这种是自幼就被掳作战俘,小小年轻时就受了那一刀,后来陛下把老奴买入宫中,是赏了老奴一口饭吃,只有感激,可是那草堂寺的僧人,如果强行净身,只怕会恨死了陛下,甚至会以故意毁坏经文,以作报复啊。” 姚兴点了点头,眉头深锁:“是啊,就算是和尚,也是男人,这一刀下去,连男人都不是了,非深仇大恨不可。以前的宫人多是敌人部落的贵族子弟和高级战俘,为防其子孙报复而行此净身之事,用在僧侣身上,人人都会说朕是暴君。贾福,你说得对,这事不能做。那还有别的办法吗?” 贾福点了点头:“鸠摩罗什自己说,他有办法,可以表演一些神力法术,让弟子们收心,让百姓们叹服,只是,这需要一场公开的法事,如果陛下能答应,在草堂寺内的大雄宝殿前,让他登坛行法,他就有办法让弟子们收心。” 姚兴笑道:“那朕在长安城内给他直接搭一个高台,让他有更大的地方弘法,不是更好吗?这次是朕考虑不周,也应该对他多加补偿才是。” 贾福露出了一丝神秘的笑容,低声道:“陛下,就是不能在开阔的地方行这法术啊。你也知道,这种都是些障眼骗人的把戏,真要是光天化日,众目睽睽,只怕就会给人撞破了。毕竟,国师已经年过六旬,体力下降,有些动作万一慢了点,就会出事,到时候连他的弟子也不信了他,那可就麻烦了。” 姚兴哈哈一笑:“还是你懂的多,那就由你来安排吧,到时候,朕会率满朝文武前去捧场,也最好是在这个时候,让他再借佛祖,菩萨之口,说出朕想让他说的话,你教会他怎么说,明白吗?” 贾福笑道:“老奴一定会让他到时候亲口说出,把南阳十二郡归还给晋国,是顺应天命,造福苍生的善举,南阳十二郡的百姓,还有两国的将士,都会因此而得到佛祖的保佑与赐福。而大秦的国运,也会因此而蒸蒸日上。” 姚兴满意地点头道:“很好,这些就是朕要他说的话,也只有他当众这样说,才能让朕手下的那些大将们心服口服,充满信心,无所顾虑地去跟胡夏作战。尤其是姚绍,哼,朕可是知道,尽管他嘴上不说反对,但出了这么多毒计来抹黑鸠摩罗什,就是巴不得这南阳十二郡不送晋国,这样他才能长期手握重兵,坐镇中原,继续当那土皇帝呢。” 贾福恭声道:“陛下深谋远虑,老奴佩服之至。此事老奴这就去办,还请两日之后,陛下能亲临草堂寺,国师到时候一定会率全寺僧众,恭迎圣驾。噢,对了,到时候还请陛下也要带上那晋使陶渊明,如此,则当场敲定大事,不需要再开朝会了。” 姚兴冷冷地说道:“你的话太多了点,贾福,朕以前没觉得你有这样的好口才啊。这是怎么了?” 贾福连忙跪了下来:“老奴一时失言,该打!”他说着,狠狠地给了自己脸上一个耳光,左边的白脸,顿时出现了一个殷红的五指掌印。 姚兴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抓紧去办事吧,对了,那个什么神油,记得也顺便给朕弄些回来,朕说过,拿葡萄换,此事也交给你办。” 两天之后,草堂寺内,正院,大雄宝殿前。 方圆几百步的大殿前,本是一片巨大的广场,平时会堆放着无数的香炉,烛台,以及功德箱,以方便善男信女们燃香消业,或者是捐赠钱币,可是这会儿,这些东西都给清理得干干净净,一块巨大的帐幕,如同那大漠可汗的牙帐,覆盖了整个广场,不见天日。 而大帐的四方都换上了油灯柱,里面盛着酥油,伴随着檀香的味道,清烟枭枭,让整个大帐之内,如同仙境,云雾飘飘,姚兴一身龙袍,带着满朝文武,还有持着使节的陶渊明,坐在高台的正对面贵宾台上,而三千沙门,则全都置穿着僧袍,围坐四周,看着正中央的一座三丈高台之上,身披大红袈裟,盘膝坐于蒲团之上的鸠摩罗什。 而贾福则是侍立一边,他的脸上持着恭敬的微笑,持着拂尘躬立,烟雾之中,没有人注意到他的唇齿微启:“和尚,请开始你的表演。” ===第二千四百零八章 尘缘未了当还俗=== 鸠摩罗什睁开了眼睛,一片檀香味的烟雾之中,他站起了身,左手持着佛珠,右手合什,对着姚兴行了个礼:“陛下,老衲率草堂寺全寺僧众,欢迎您,以及大秦的文臣武将,以及来自晋国的大使,愿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所有的僧众也全都合什行礼:“佛祖保佑,阿弥陀佛。” 姚兴起身回礼,而其他的秦国文武,也都跟着双手交叉叠于胸前,但一微微欠身,行了个羌族传统的礼,而汉臣们则和陶渊明一样,拱手作揖。 姚兴行完礼,说道:“国师,最近这几天,辛苦您了,而全寺的僧众也多年来译经辛苦,自从国师主动请命,要出使岭表河套,渡化那凶残的胡夏恶贼,朕惟恐大师受到伤害,更怕大师这样的活佛从此在世间绝迹,一时糊涂,找了一些美人侍奉大师,想要为大师留下佛种,而各位草堂寺的高僧,朕也同等对之,这是因为朕并不熟悉佛家戒律,还拿着赏赐将士们的那种做法来对待,现在得到了贤臣的提醒,意识到这种做法,大为不妥。所以今天朕率文武百官亲至,就是要向大国师亲自致歉,也向各位草堂寺的高僧表示歉意,从此,朕再也不会让各位高僧接近女色,毁了各位高僧的修行!” 此话一出,大多数的和尚都高宣佛号,连称:“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可是也有不少人的脸上闪过一丝遗憾和失望,显然,不少年轻的和尚们,自从享受了女色之后,已经抑制不住那颗冲动的心了。 鸠摩罗什缓缓地说道:“陛下盛情难却,老衲心领,我等虽方外出家之人,但行于世上,多赖陛下庇佑,也当依国法而行事。既然陛下有旨,要我等渡化女施主,结下善缘,我寺僧众亦只得遵旨而行,此事应该是个误会,到此为止,也恳请陛下以后能尊重我们僧侣的出家戒律,勿扰我等清修之事。” 姚兴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转而笑道:“仅此一次,下不为例,大国师,今天你邀请朕率百官并晋国大使前来,有何要事呢?” 鸠摩罗什看向了四周,沉声道:“草堂寺僧众,今天,当着陛下和晋国大使的面,老衲以住持方丈的身份,问尔等一句,持心向佛,译经传世,这是尔等入寺时向佛祖许下的宏愿,立下的誓言,也正是因为尔等有此宏愿,老衲才会亲自为尔等落发。现在,我全寺上下,自老衲始,人人破戒,但这译经传世,一心向佛的初心,尔等是否还持有?!” 不少僧众开始念:“阿弥陀佛,罪过罪过,贫僧初心,始终…………” 鸠摩罗什突然打断了大家的齐声应对:“且慢,出家人不打诳语,不然又是破戒,只会加重自己的业障。我佛慈悲,来去自如,如果持心不坚,不愿终身修行,今天,当着陛下的面,老衲允许你还俗回家,重新做一个百姓,即使不是来自大秦,也可以回到来处,重新娶妻生子,过俗世生活。陛下,这样的请求,是否您能同意?” 姚兴摆了摆手:“这草堂寺,完全委任大国师管理,一应法规,按大国师制订的寺内戒律办即可,不必支会朕。除非有谋逆之举,不然,国法在此,并不适用,大国师这种寺内僧众去留问题,自己决定即可,只需要事后跟僧道司主事重新报备下僧侣名籍即可。” 鸠摩罗什合什行礼:“多谢陛下。诸位弟子,今天你们可以尽情还俗,如果觉得尘缘未了,不愿苦修,那老衲绝不阻拦,还会送上盘缠与安家费送君离别。如果前几天,各位与哪位女施主情投意合,誓结连理,老衲也将从寺中香火钱中,拿出供这位女施主重获自由之钱,助两位好合。” 姚兴笑道:“大国师真的是气度非凡啊,那朕也加一把助力,若有哪位高僧愿与前几天的姑娘结为夫妇,那朕会送他们夫妇百亩良田,三年免税免役,权作贺礼,此外,婚嫁的所有开支,由官府承担,若是三年内生下儿女,直到这孩子成丁或者是出嫁,一应的养育费用,由朕的内库承担。” 这下子不少僧人兴奋地直接从人群中奔了出来,足有两三百人之多,光溜溜地一片脑袋,齐齐地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这会儿行的已经是百姓对君王的叩拜之礼,而不再是僧人的合什礼,齐声道:“吾皇万岁,我等愿还俗娶妻,还望陛下成全。” 鸠摩罗什冷冷地看着这些还俗的僧人们,脱下了僧袍,摘下了佛珠,向着自己和各自的授业师父们一拜再拜,然后在姚兴身边的几个官员们的引领下,走出了大帐,鸠摩罗什目光如炬,缓缓地说道:“还有哪位想要还俗为民,现在请尽快站出来,陛下会按刚才那些施主的待遇,给你们想要的一切。” 有些人本来犹豫着要不要出来,但一听鸠摩罗什的“施主”二字,不免脸色微微一变,因为这样的称呼,已经是对外人的叫法了,一想到这一走,就得跟相处多年,如同家人的师父,师兄弟们永别了,虽然那一两天的欢愉让自己这两天做梦都是此事,但真要到二选一的时候,不少人还是咬着牙,把本想迈出的这一步,给生生收回了,但即使如此,脸上也不免留出了那种遗憾之极,心如死灰的神色。 鸠摩罗什轻轻地叹了口气:“诸位比丘尼,老衲从你们的眼中,看出了不少人的失望,男欢女爱,交合繁衍,本是众生基本的人伦,如果作为俗世施主,自是任何人都无法剥夺,但我等即入空门,一心礼佛,就要斩断俗世间的七情六欲,如此方可成为佛祖的弟子,这是诸位既然选择了这条道路,就必须要付出的代价,不然,如果佛心不坚,那是对佛祖的亵渎,不仅不能功德圆满,更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受那无尽之苦。” ===第二千四百零九章 佛祖上身论因果=== 鸠摩罗什说到这里,沉声道:“此次破戒,自老衲而起,虽是有陛下无意之失,但终是老衲一时不察,再破色戒,只是老衲早已抱有不能成佛,即要消业的觉悟,自从三十年前,龟兹城破戒后,就不再作成佛之想,如果各位都能象老衲这样,吞食这一钵铁针,那从此老衲就再不过问你的犯色戒之事,臭泥中但采莲花,但采莲花勿称臭泥,当如是也!” 他说着,举起了面前放着的一个紫金钵,仰头一吞,就把钵中放着的几十根细如牛毛的铁针,生生吞下,一根不剩!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几个首座弟子更是直接跳了起来,哭着要抢上前去:“师父,师父,都是徒儿害了您啊!” 就连姚兴也是脸色大变,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那一钵铁针在端上台之前,贾福还特地当众用这些针刺过瓜果,当时所有人都不明所以,可是谁也不曾想到,鸠摩罗什竟然会这样当众吞下,姚兴身边的姚绍喃喃地自语道:“他就是想自杀,也可以换个舒服点的啊,这万针刺穿内腑的死法,太痛苦了吧。” 齐难在一边笑了起来:“这些佛家的高僧,可是跟寻常人不一样啊,听说越是受到上的苦难,就能越是得到精神上的解脱,要受什么七苦八难,才能修成正果吧,我看大国师这回犯了戒,造了业,怕是上不得西天,见不得佛祖,于是干脆就要用这种极致的痛苦,才能消业赎罪呢。” 姚兴缓过了神,沉声道:“齐仆射,这可是佛门胜地,在佛祖面前,不得胡言乱语。” 齐难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嘴角:“遵旨,只是,只是这回陛下率我等前来,说是要请大国师的法旨,这下他要是上西天了,那法旨之事…………” 姚兴咬了咬牙:“难道,大国师真的是宁可一死,也不愿意遵朕的号令吗,难道你费了这么大周章,就是最后要回击朕的?” 陶渊明的声音缓缓响起:“陛下暂且息怒,听说大德高僧,往往有法力护体,非寻常人可以刀斧伤之,大国师这样当众吞针,恐怕不是为了求死,而是为了显示法力,以震慑法心不坚的众多弟子,不然,刚才为何要说那些话呢?” 姚兴的脸色一边,和众臣一起看向了台上,烟雾缭绕之间,只见鸠摩罗什双目紧闭,法相庄严,口中念念有词,手中的法珠常转,而台下的众多弟子似乎也悟到了什么,全都坐回了自己的座位之上,合什诵经,整个广场之内,檀香袅袅,那吟经念咒之声,仿佛有某些魔力,在所有人的耳边回荡着,渐渐地,大家都进入了一种平和的状态。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鸠摩罗什仍然是双目紧闭,可是周身光芒闪闪,脸形也有所改变,竟然大了一圈,隐然有那大雄宝殿之上如来佛祖的样子,他的声音也变了一个调儿,浑厚沉重,带着一种无上的威严,仿佛从遥远的西方世界传来:“吾乃西天如来,受弟子鸠摩罗什召唤,特附其身,为解中土百姓苦难,向大秦天王,特进一言。” 姚兴连忙走下了座位,对着鸠摩罗什按胸鞠躬:“秦帝姚兴,感谢如来佛祖驾临,现有一事不决,想请佛祖法旨,以解心中之惑。”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脸上金光闪闪,声如洪钟:“陛下所求之事,我已知晓,晋国大使前来,索要南阳十二郡之地,以结秦晋之好,罢休两国刀兵,陛下有意成全,又恐拱手让地,引发苦战得地的众将士与群臣不服,是也不是?” 姚兴面露喜色,连连点头:“佛祖神通广大,无事不知,朕之烦恼,正在于此,不让地只怕两国兴起刀兵,生灵涂炭,让地又怕对不住流血牺牲的众将士,难以服众,还请佛祖赐教。” 鸠摩罗什环视四周,沉声道:“眼下中土乃是乱世,诸国相攻,百姓受苦,实非上天所愿,姚氏大秦,本为羌人部落,世代受欺压歧视,积累功业,方在两代君王之际,成就霸业,当年姚羌首领姚襄,广施仁义,在乱世中救助流民,世人归心,为后辈积下福业,虽后来兵败身死,但其福泽慧及姚苌与陛下两代,方有今天秦国之基业,可谓前人种因,后人得果也。” 这话说得姚兴和众多臣子人人点头,姚兴高声道:“佛祖所言极是,伯父之恩德,至今受人称赞,只是今天大秦四面皆敌,尤其是被胡夏的赫连勃勃反噬,以至于此,又是为何:”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令伯虽有大德于世人,但令尊却是恩将仇报,得国之时手段酷烈,杀人屠城,女,更是害死了有大恩于他的前秦天王苻坚,此皆大恶,当年为取阴平,骗人投降后又坑杀满城军民,触怒上天,而今天的这一切,皆是当年的业报。” 姚兴咬了咬牙,而身后的众臣们也是面露惭色,只听姚兴抗声道:“先帝虽有诸多不是,但是都为尽快平定天下,苻坚虽有仁厚之名,但先帝当年辅佐他,他却不问是非,只因爱子战死就要斩杀先帝,这才逼反先帝,这是非因果,又岂是一个简单的黑白是非能论断?再说苻坚也攻杀过先伯父,先帝最后杀他,是为兄长报仇,无可厚非。” 陶渊明也跟着说道:“佛祖,苻坚起倾国之兵,想要灭我大晋,为祸天下,最后兵败身死,也是业报,并不能说是先天王的错。按佛家的说法,姚天王是代上天为他消业罢了。”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凡事皆有因果,姚襄有功于世,换取了姚苌终取关中之果,但他恩将仇报,手段酷烈,也最后死于非命。姚兴,你可知道,为何会有赫连勃勃之祸吗?” 姚兴讶道:“朕自问没有做过对不起赫连勃勃之事,他全族被屠,朕收留了他,难道,他的反叛,也是朕的什么业报?” ===第二千四百一十章 神佛不佑沙场事=== 鸠摩罗什叹了口气,高宣一声:“阿弥陀佛,陛下,你确实不曾亏待过赫连勃勃,但是你难道没有趁火打劫,伤害过晋国吗?” 姚兴的脸色一变,喃喃道:“这,这倒是真的,朕确实是趁着晋国内战,出兵夺取了中原之地和南阳之地,但乱世之中,互相攻伐,哪有不攻城掠地的君王呢?” 鸠摩罗什沉声道:“君王乃是上天置于人间,统御万民的使者,代天巡牧,当施仁义,攻城掠地,并非不可,需师出有名。后凉吕氏残暴不仁,陛下出兵灭之,以救万民,此是仁义之举,所谓吊民伐罪,当如是也,因此我也为陛下送来了弟子鸠摩罗什,助陛下安定民心,还一方百姓平安,此即是善因善果。” 所有的和尚们齐宣佛号:“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姚兴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朕趁着东晋内战,出兵夺取南阳和洛阳,就是趁人之危的不义之举了?可是当时荆州战乱,生灵涂炭,朕出兵是保护了这些地方的民众,这些年来,朕在这里税赋减免,与民休息,百姓在朕的治下,过的不比在晋国或者是桓氏控制荆州时更好吗?这怎么就成了恶因了呢?”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陛下所言差矣,桓玄篡晋,诛杀晋臣,那南阳本是雍州刺史杨佺期之地,多年来安置流人,保境护民,是乱世中难得的一方净土,晋室有难,杨佺期起兵勤王,兵败身死,按你们的道德准则,此乃忠臣良将,大秦趁其败亡,夺取南阳之地,虽然一时回护百姓,但终归不义之举。天下人皆知南阳地属荆州,自古以来皆是汉晋之土,现在晋乱已平,刘裕掌权,正要借收复失地以安人心,其人这次遣使要回南阳,却不提洛阳中原之地,意在就此明确两国边界,从此罢兵止戈,永结盟好,这才是解万民于水火之义举。” 姚兴的眉头一皱:“佛祖的意思是说,刘裕这样索要南阳,朕如果不给,那反而是朕的不是了?”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陛下乃是大智慧之人,当知有所为有所不为,凡事太尽,缘份早尽,大秦趁晋国内乱,已得中原之地,南阳孤悬山外,维持不易,若为此地与晋国大起刀兵,不仅百姓受苦,大秦国运也必受影响,此道理一如当年凉州相让,陛下这回成就刘裕雄主之名,他必投桃报李,不再起兵争夺中原之地,如此,大秦国运方可绵长,言尽于此,惟愿陛下圣裁。” 姚兴咬了咬牙:“佛祖,朕有最后一事请教,这回朕如果让出南阳,是不是佛祖会保佑朕旗开得胜,消灭赫连勃勃呢?” 鸠摩罗什微微一笑,闭上了眼睛:“众生平等,善恶有报,为善者必受福泽,作恶者亦遭天谴,愿陛下积德行善,护一方百姓平安,我等神佛,必佑之,护之,阿弥陀佛!” 鸠摩罗什说完了最后的这句话,突然,脑袋一垂,周身的金光,也随之消散,再也没有话说了。 一直守在一边的贾福突然高声道:“恭送如来佛祖!” 所有在场的僧侣们也都高宣佛号,吟唱相送,到时,各种法器之声响成了一片。 姚兴长舒了一口气,对着鸠摩罗什的方向行了个礼,转身看着身后的群臣们,说道:“列位臣工,都听到佛祖的法旨了吗?南阳之地,本是我大秦不义之取,如果强占不还,会受到报应的,我姚氏历来礼敬神佛,先帝得国,也多受上天护佑,这点大家都应该清楚,现在朕意已决,南阳十二郡,就此归还晋国,陶大使,你可以回去复命了。” 仍然有几个将军们面露不平之色,正要开口,却听到多数人都开始行礼遵命,也只能长叹一声,跟着拱手行礼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站起身,向着姚兴正式行了个礼:“天王大德,惠及两国苍生,外臣替我大晋天子,替刘镇军,替天下万民,谢谢陛下了。” 姚兴勾了勾嘴角,沉声道:“陶大使,交割之事,请你这几日和东平公姚绍尽快办好,你之前承诺过的那些谢礼,也请不要忘了,虽然佛祖有法旨谕示,但也没说那些就可以免了。至于中原洛阳之地,以后也莫要再提。” 陶渊明点了点头:“这些都是刘镇军答应的事,也写在国书之中,自当遵守,从此两国结为兄弟之邦,再无战事。” 姚兴点了点头,回头看向了鸠摩罗什,他已经在贾福的掺扶之下坐起了身,缓缓睁开了眼睛,看起来一脸迷茫之色,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姚兴的眉头轻轻一皱,一副不屑一顾的神色在脸上一闪而过:“尹尚书,国师被佛祖上身,又吞食了铁针,怕是需要休养,我等就不打扰他了,你留下向国师转达朕的慰问,草堂寺从现在开始,一切照旧,不过,大战在即,各位官员将军们请各司其职,能打败胡夏的,不是靠佛祖的法力,而是靠各位手中的刀枪。” 杨佛嵩眨了眨眼睛,摸着脑袋,讶道:“可是,陛下,这回咱们来,不就是为了取得佛祖的支持吗?” 姚兴的脸色一沉,沉声道:“杨将军,你刚才没看到吗,最后佛祖离开时只说保佑百姓平安,可没说能保证大军胜利啊,仗,还得靠自己打,而不是总指望佛祖或者是昆仑神保佑,要是以后都把希望寄托在神明之上,而不是自己努力,最后的结果,就会跟那晋国的王凝之一样,不仅自己身死,还会连累无数军民!” 所有官员全都脸色凝重,齐声道:“谨遵陛下教诲。” 姚兴点了点头:“好了,国师做完他做的事了,现在该我们做我们的事了,各位将军,现在就随朕回宫,接下来,该换你们登场啦。”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就向棚外走去,齐难,杨佛嵩和姚弼紧随其后,陶渊明向着他离去的方向行了个礼,而在他弯腰的那一瞬间,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从他脸上一闪而逝,一如他的右手不自觉地抽搐了两下。 ===第二千四百一十一章 佛本是道入大晋=== 草堂寺,住持禅房。 香炉之中,檀香枭枭,让整个禅房,如梦似幻,贾福手持拂尘,恭立于床边,而尚书右仆射尹尚则和几个首座弟子站在床前,神情紧张,看着御医张太平那微微眯着眼,搭在鸠摩罗什脉门之上的手。 终于,张太平睁开了眼,撤回了手,尹尚几乎是与鸠摩罗什的大弟子道生同时脱口而出:“国师(师父)如何?” 张太平微微一笑:“国师已无大碍,一如常人,各位不必担心了。” 所有人都脸上露出了笑容,而四弟子僧肇还是有些不信地摇着头:“可是,可是那一钵铁针…………” 鸠摩罗什坐起了身,平静地说道:“诸法空相,如梦似幻,尔等眼中之针,不过乃是佛祖对我的考验,只要意志坚定,诚心礼佛,自然无事。不过若非有为师的修为,再行破戒,必受业报,尔等谨记。” 四大弟子神色一凛,同时合什,高宣佛号:“阿弥陀佛,谨记师父教诲。” 鸠摩罗什对着张太平行了个礼:“有劳张御医的照顾,还请和尹尚书回去转告陛下,老衲已经无碍,休养几日后,便可重新开始译经之事。” 尹尚笑道:“既然国师无事,那我等就回去复命了,还请国师保重身体,不要太过操劳,这草堂寺上下数千僧众,还有这译经传道之大业,都有赖国师呢。” 鸠摩罗什点了点头,平静地说道:“此次佛祖上身,是老衲的荣幸,也消耗了老衲不少元气,老衲需要闭关一段时间,调养身体,也为陛下的子民祈福,请尹尚书转告陛下和各位施主,草堂寺经此一事,上下诸僧皆有破戒之举,当举寺上下消业赎罪,暂时不能开寺接纳香火,等消业结束,再重新开放。” 尹尚的脸色微微一变,一边的道生则眉头一皱:“师父,这香火可是维持全寺僧众的生活来源,若是闭寺…………” 鸠摩罗什摇了摇头:“我等出家之人,不能沾染太多俗世之事,草堂寺本就有陛下拨的善款,并不需要靠香火为生,如果有觉得在草堂寺过得不如以前,想要离开的僧人,一如这次破戒还俗的弟子,不予挽留,无论是译经还是礼佛,心诚是第一位的,若是图着富贵而为僧,那不如早点离开的好。” 四大弟子神色凝重,齐宣佛号称是。 尹尚点了点头,说道:“国师的法旨,下官将会转告陛下,相信陛下一定会多拨善款,以回报国师的厚意。这就告辞了,请国师多多保重。”他说完,行了个礼,转身要走,突然,转头看向了一边的贾福,“贾公公,你不回去复命吗?” 贾福淡然一笑:“老奴还有陛下的旨意要单独向国师转达,尹仆射请先回。” 鸠摩罗什看向了四个弟子,说道:“尔等也先退下吧,为师跟贾公公还有些话要说。” 当屋内只剩下了这二人时,贾福直起了身,一张青铜面具,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脸上,而灰色的斗蓬,也罩在了他的身上,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刚才那个惟惟诺诺的老太监,就成了那个让人不寒而栗的天下枭雄斗蓬客,他微微一笑,看着房中的香炉:“下次这种障眼法也教教我,也许有用。” 鸠摩罗什闭着眼睛,躺回了床上:“你已经得到了你想要的东西,为何还不走,对你来说,现在的我已经没什么用了吧。” 贾福摇了摇头:“不,咱们的合作,只是刚刚开始,现在我要跟你谈的,是另一件事。” 鸠摩罗什冷冷地说道:“怎么,靠着迷烟让那些女施主产生了幻觉,然后你扮成我的模样去坏我名声,你还想要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贾福笑着摆了摆手:“放心,你这些个施法的道具,我可没有兴趣,南方的五石散一样会有这样的效果,并不是你佛教独有,就是以前天师道搞那些法事的时候,也是靠了这些,还有那些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世家子弟,行了散之后,也可以猛如虎狼,御女无数,不然的话,不知多少世家,都会绝了后呢。” 鸠摩罗什长叹一声:“檀香本为让人心神宁静,便于与神佛沟通,却没想到,却让汝辈行此淫邪之勾当,若是佛祖有知,不知会有多失望。” 贾福摇了摇头:“我这是帮你渡化世人,帮着世家公子和女施主们广结善缘,造福子孙呢,有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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