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站着的大锤力士,也纷纷砸下了手中的巨锤,“呯呯”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恐怖的飞槊破空的“呜”“呜”这种破碎虚空的可怕声响,百步的距离,转眼而至,拥挤在整个栅口的密集人群,如同给劲风吹过的草原,几乎是瞬间尽倒。 五百多人,给这十四根弩枪正面击中,挡无可挡,退无可退,这一下,几乎是每根断槊,都能击穿六七名军士的身体,三四尺长的枪身,把这六七个人串在一起,甚至都无法倒下,鲜血伴随着肢体的残片和内脏的血块,腾空而起,有些断槊直接串着人,向后飞去,把后面还在向上冲击的后续部队,打倒一片,侥幸没有被打中的那些人,直接就楞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刘毅又是一挥手,刚刚转换上来的弩臂,再次被第二轮的巨锤所砸,又是十四根标枪断槊飞出,把刚才已经倒下一片的人群,再次一片血洗,这一轮下来,栅口那里几乎没有一个还在站着的人了,要么直接给串倒打飞,要么是伏地不起,甚至有不少人给这样惨烈血腥的场面所震慑,屎尿满是裤裆而不自觉。 满面烟火之色,披头散发,全无刚才的那种儒雅之色的谢混,被几个手下扶到了刘毅的身边,他一甩胳膊,挣开了身边的几个手下,大声道:“刘参军,请给我个机会,让我为兄弟们报仇!” 刘毅认真地点了点头:“谢公子,这一仗,全看你的了,所有吴地民兵,都听你调遣,我北府将士,为公子后援!” 谢混一下子拔出了宝剑,大吼道:“吴地儿郎,是男人给我冲啊!” 这一下,从周围的无数营帐之中,冲出了不计其数的谢家私兵,刚才那场火攻,让他们一半多的人,受了不少的损失,大约近两千兄弟,倒在了战场之上,但是活着的人,还有五六千,他们怀着满腔的怒火,飞奔而出,不成阵列,直接挥舞着手中的大刀,长剑,以百米冲刺的速度,飞快地冲到了栅口,对着正在溃退的天师道部队,放手大杀! 栅口已经尸横遍地,偶尔有几个还没有给打死,从地上刚刚起身的天师道军士,都不用刀砍剑刺,直接就给撞倒在地,这一下,再也起不了身,直接给后面奔过的成百上千人踩在脚下,一阵骨骼碎裂的声音之后,就是一命呜呼。 谢混带着几千人马,冲营而出,远处传来震天的杀声和哀号之声,再往远处看,可以看到那三道腾龙也似地烟柱,已经飞快地越过了那个车阵,狠狠地撞进了整个天师道军的右翼,隔了几里远,都可以看到因为铁骑冲击时的巨大冲力,给撞得飞天而起,凌空一丈多高的天师道军士,如同可怕的空中飞人一般,能直接冲出去十余步外才倒地,而战马铁蹄踏碎人体,以及那种因为飞快的速度而让锋刃割裂人体时,那种如同裂帛一般,又响又脆的声音,也混合着那远处的一片腾起血雾,在这里看来,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刘毅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残忍的微笑,一边的孟昶摇头叹息道:“平地作战,铁骑果然是无往不利的可怕武器,天师道的精锐弟子,也可以说是横扫三吴的百战雄师了,可没有料到,在宁槊铁骑的面前,如同给屠宰的羔羊一样,不堪一击。” 刘毅微微一笑:“那是因为他们只顾着攻营,右翼不作任何防备,如果那些大车都用铁锁连接在一起,然后盖上挡板,槊手上车,弓箭手和弩兵居后射击,阿寿也没这么容易破阵,但就是因为差了这一点,等于是给铁骑这样直冲进来攻击,那当然是无法抵挡了!” 孟昶点了点头:“谢混他们也攻出去了,靠了八石奔牛弩打垮了进营的这一波,他们趁势掩杀,即使没有宁槊铁骑,我们也能击溃敌军右翼,那为何要让铁骑再这样突击呢?” 刘毅的跟中冷芒一闪,看向了中军的方向:“因为,敌军两翼皆溃,但这证明我军的主力已经全出,徐道覆要等的,就是这个,所以,他这时候就会用全部的兵力,去强突中央,而寄奴,就是他唯一的目标!” 他的话音还没落,只听到天师道的中军,突然响起了一阵巨大的轰鸣之声,起码有上千面响鼓,同时擂响,声震天地,即使跟刚才的那铁骑冲阵时的巨大声浪相比,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刘毅喃喃地自语道:“终于,决战要开始了吗?” 孟昶的眉头一皱:“寄奴那里的兵力,只怕单薄了一点,我们要不要现在去帮忙?” 刘毅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难言的笑意:“我们和中营之间,有三里的间隔,徐道覆现在已经派兵分隔两翼,阻止援兵进入中营,而他自己的精兵甲士,则全面向中营冲击,既然这是寄奴早就计划好的战法,那我们就不要这么急着干扰他们这对老冤家的宿命对决,是不是?” 孟昶叹了口气:“你又开始了,这回但愿不要后悔!” 刘毅哈哈一笑:“这辈子我就没后悔过,兄弟们,随我杀贼,冲啊!”他抄起了背上的大弓,也不再看中央的方向,大步流星地向前走去,边走边一箭射出,一个正在从栅口吃力地起身,想要转身逃离的天师道弟子,背心之上,一箭穿心而过,把他整个人,都钉在了一处箭塔的底基之上。 天师道中央,徐道覆已经换上了全身的甲胄,双层铁甲,一整张虎皮披风,自头而下,让他的硕大脑袋,从这只老虎的大嘴之中露出,透出格外的凶悍,他拿着金刚巨杵,抖了抖宽宽的双肩,一阵甲叶撞击之声,他厉声道:“道友们,有进无退,一往无前,心诚则长生,后退则地狱,随我杀!” 天师道的中军,暴发出一股巨大的欢呼之声,前锋的两千名持着长槊的军士,端槊与肩平,发一声吼,踏过早已填平的壕沟,向着大门洞开,栅墙尽倒的晋军中军大营,潮水般地涌去。 对面的晋军帅台,刘裕缓缓地站起了身,仰天闭眼,长舒一口气:“终于,开始了!” ===第一千九百七十四章 妖贼内讧贼将俘=== 徐道覆虎首重铠,扛着金刚巨杵,晃着膀子,向前大步而行,他的身边传来卢兰香急切的声音:“当家的,不好了,右翼!” 徐道覆看也不看自己匆匆奔来的妻子一眼,大声道:“我看到了,所以才会现在出击,你做得很好,让苟林成功地出击了,也引得刘裕投入了最后的骑兵,现在,协助李师弟他们防住我军的侧翼即可!” 卢兰香回头看了一眼右边,只见上千的铁骑,已经冲得苟林所部,尸横遍野,而苟林和苟杰带着不到一千的中军战士,一路丢盔弃甲,疯狂地向着本方中央的右侧车阵逃亡,有百余名晋军骑兵大约是想要趁机冲向中央的侧翼,却是给早就严阵已待的天师道弓箭手们射回,十余骑杀到车前,也是给车后的长槊乱刺,格毙当场,那趁胜而突的铁骑,总算是给稍稍遏制住了。 而另一路横掠天师道大营的骑兵,则是几次想冲击营寨,也是给营中的乱箭射回,营门大开,有几次,成百上千的营中军士想要杀出来接应,也是给结成骑射圆阵的天师道骑兵们一阵乱射,刚刚出门就给射倒一片,尸体把大营的营门都堵上了,就这样,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暂时也形成了一种动态的平衡。 至于另一面,天师道军的左翼也完全崩溃了,张猛带着几十名残兵败将,落荒而逃,而何无忌和沈田子则骑着马,在后面紧咬不舍,张猛几次想要冲进本方中央的军队之中,却是给那孙芳儿亲自指挥乱箭射回,急得直跳脚,至于想要掉转马头逃回大营,却是早早地给沈林子带了几百步骑,挡在了退路上,再也回不去了,失去了指挥的大批左翼天师道军,齐齐地跪地弃甲请降,而沈云子已经开始指挥着后续的军队,在营外重新整军列阵,一边收押俘虏,一边准备排开阵型,向着天师道的中军集团突击了。 卢兰香的秀眉紧锁:“当家的,现在两翼皆溃,非常危险了,我们最好还是先退入大营,收拾残兵,再作计较吧。”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敌军左营的兵力不下六千,右营也有五千以上,加上刘敬宣的骑兵,已经有一万三千以上的兵力,大大出乎我们的意料之外,当家的,我们上当了!” 徐道覆厉声吼道:“不,刘裕用兵就是这样,真的有兵力就会故意示弱,引我们攻击,左右两营都是如此,我早就看破了。中路他这样门户大开,那反而真的是没有兵力,他不可能有两万以上的人马,不然不会这样打,如果他中路有兵,就会主动出击,然后诈败后退,吸引我们追击,不会选择这样的办法,他是真的没有兵力了,所以,现在就是击杀他的最好时机,我在黑虎林上过一次当,这一次,绝不能再错过!你去给我守住右翼,就象小妹守住左翼一样,若是出了半点岔子,就算你是我夫人,我也定斩不饶!” 他恶狠狠地说道,浑身上下一阵杀气四溢,卢兰香也花容失色,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徐道覆如此凶自己,只一愣神间,徐道覆已经奔出几十步远,直冲刘裕而去,卢兰香恨恨地一跺脚,扭头向着右翼的车阵奔去,一边跑,一边大声道:“道友们,牢牢守住,坚持就是胜利!” “扑通”一声,几个人突然从车阵的上方,越过档板,陉直飞了进来,重重地落到了地上,几个身边的剑士脸色大变,一边喊着“保护师姐”,一边上前几人,准备剑刺来人,却听到那在地上打着滚,满是尘土的几个人连声叫道:“住手,我们是自己人,自己人!” 来人从地上爬了起来,满身尘土,卢兰香这下看得真切,讶道:“苟师弟,怎么是你们?” 苟林和苟杰一边拍着身上的尘土,一边站了起来,他们的头上身上已经遍是尘土,身上还插着几枝箭,刚才的这一摔,压着箭杆,把那箭头又往身体里刺了一段距离,疼得他们龇牙咧嘴,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看到了卢兰香,苟杰再也忍不住了,大吼道:“卢兰香,你居然临阵脱逃,害得我们几乎送命!” 卢兰香身前,一个名叫双儿的侍婢柳眉倒竖,横剑于前,厉声道:“一派胡言,我家小姐一直守在右翼,你们的人为了抢功,连车子都不摆好就跑了,我们手上没有长枪,没有弓箭,只有刀剑等短兵,拿什么去挡铁骑冲击?给你们发了信号,你们自己听不到怪谁?” 苟林叹了口气:“罢了,我们都太低估了敌军的实力了,他们的兵力,看来不在我军之下,两翼都是诱我军进攻然后反击,现在我们两翼全崩了,我们要不是从马上靠着撑槊跳进来,只怕也会跟张猛一样…………” 卢兰香的脸色一变,却只听到左翼那里,传来一阵欢呼声,却是张猛已经跌落马下,座骑身上,矢如猬集,显然,是被追兵一阵弓箭射击,击毙了战马,而他的手下则是一哄而散,当张猛灰头土脸地从地上站起时,早被扑上来的十余名晋军战士,一拥而上,拿绳索绑成了个肉棕子,整个战场上的两军士兵都看得真切,晋军士兵们欢声如雷,而天师道军士们则个个脸色惨白,闭口不语,左翼的所有天师道军士们,这下哪怕还在战斗的,也全都停止了抵抗,跪地请降。 苟杰冷笑道:“我看,卢师姐最好还是让三教主先撤的好,执迷不悟,孤军深入,只怕就会跟我们一样的下场,反正我们只有几个人了,对战局也不会再有什么大用,现在,我们要去找大教主,讨个说法去了!”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向着后方走去,几个总坛剑士还想要上前阻挡,给他们兄弟二人怒目而视,直接推开一边,抢过两匹座骑,就向着大营的方向跑去。 双儿咬了咬牙:“小姐,他们太无礼了,有违军法,可以直接拿下!” 卢兰香叹了口气:“罢了,当家的确实是把他们当诱饵了,张师弟已经折了,这会儿再杀自己的大将,只会动摇军心,等打完了再说吧,希望当家的这回能安然无事,不要跟左右翼一样!” ===第一千九百七十五章 独坐帅台傲千军=== 晋军,中营,刘裕稳坐帅台,看着足有两三千身披重甲,手持长槊的天师道槊手,向着这里突击,已经超过了被填平的壕沟一线,冲进了几乎全倒的寨门一带,而那二十余部木甲,也被推着跟在他们的后面,从一些架好的浮梁之上,越过了壕沟,他们一边给推着前进,一边向前不停地发射着弓箭,射击着可能埋伏军队的左右两侧营帐,哨塔和箭楼,就连那些给摆放在一边的辎重大车,都给箭雨清洗了一遍,进入栅内的军士,迅速地向着两翼散开,布阵,任何埋伏,障碍,在他们眼前百步之内,都是给彻底地摧毁,从这里到刘裕的帅台的距离,一览无余,空空如也! 徐道覆走到了阵后,刘裕仍然不动如山地坐在帅台之上,离着他这里不过两百步的距离,离着前锋的战士,更是不到百步。他怀抱着斩龙大刀,身边只有刘道规一人而已,面带微笑,看着在自己面前的数千敌军,视若无物! 徐道覆的眉头紧紧地锁着,打仗以来,他几乎是在面对一切的敌军将帅都可以料敌于先,惟独对着刘裕,却是永远地看不透,他的内心开始打鼓,盘算着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本来冲锋得一往无前的军队,也都全部停在了原地,等着他的命令。 刘裕突然大笑起来:“徐道覆,到了这时候,还不敢进攻,你在等什么?” 徐道覆咬了咬牙:“刘裕,你休得猖獗,我就不信,你现在还能有伏兵,还有什么花样!” 刘裕笑着站起了身,斩龙刀往地上一掷,直插进帅台的木板地面之上,他摊开了双手,就这样走到了台前:“好啊,既然我没有伏兵,那你现在就可以上来杀了我,就怕你没这个胆子!” 徐道覆咬了咬牙,转身对着身边的张纲说道:“用木甲发射,射死刘裕。” 张纲举起了手中的小旗,对着木甲就是一阵旗帜挥舞,只见中央的五台木甲,肩头的连弩再次地抬起,对着刘裕所站的位置,就是一阵攒射。 二十余枚弩矢和弩枪,呼啸而出,飞出百余步的距离,射向了帅台上的两个人,只见刘裕的身形右摇左摆,这些势大力沉的弩矢,在他的面前如同蜗牛爬一样,几乎脚不离地,只要身躯晃动,就可以闪开,这些重弩打得帅台之上,到处插满了摇晃着的弩枪,断槊,可是没有一根,能摸到刘裕的边。 刘裕闪过一根侧身而过的断槊,又是紧接着一个铁板桥,另一槊从他的头顶飞过,当他身子恢复如常站立姿势时,斩龙大刀,已经抄在了他的手中,用力一挥,另一根直冲他面门而来的弩矢,被一刀击中,飞到了一边,“啪”地一声,把帅台边上的一面旗帜,打得旗杆生生从中折断,而上半截的旗杆,则轰然倒地,带起大片烟尘。 尘埃渐渐地落定,刘裕单手持刀,横于身后,大红的战袍迎风飘扬,一如身后刘道规手持的那面大旗,兄弟二人相视大笑,刘裕甚至弯下了腰,给刘道规系起了绑腿:“你看,叫你绑紧点,又松了。” 徐道覆再也忍不住了,他一声狂啸:“刘裕,你竟然敢如此地侮辱我!今天不取你性命,我誓不为人!”他说着,一挥手,前军的槊兵们发出一声巨大的怒吼,冲锋在前,开始的二十步,他们还保持着严密的阵列,渐渐地,就变成了冲刺,五十步后,所有人都在全速冲击,不顾阵形,不看左右,眼前方圆五百步内,都是空空如也,一望无际,哪可能还会有任何的伏兵呢? 至于那帅台之上的那个男人,几乎人人都有亲朋好友死于他的刀下,徐道覆特地挑选了跟刘裕有不死不休之仇的三千锐士作为今天的先锋,所有人都知道那刘裕在乌庄独驱数千人的神话,但是今天,每个人都置生死于度外,哪怕明知最早上前的几十人肯定会死于刘裕的刀下,但是每个天师道军士都确定一件事,三千人打两个,就算是三千头猪,最后也能把这两个人给拱死!击杀了这刘裕,那自己就会成为不朽的传说,载于史册,就跟当年那五个抢到项羽尸体的汉军将士一样。 刘裕缓缓地站起了身,平静地看着疯狂冲向自己的千军万马,从这些人的眼里,他看到复仇的火焰和杀戮的渴望,很多人直接吐着舌头,双眼血红,就向自己冲了过来,那速度,一无往前,那气势,可吞山河,丝毫不比刚才刘敬宣铁骑冲阵时的那种地动山摇要差。 最近的一个人,已经冲到了离帅台不到十步的地方,他们全都高高地举起了手中的长槊,举过头顶,三千根闪光的槊尖,全都指向了刘裕,只要给撞上,那真的会给刺得连渣都不剩下半点! 对面的营门处,徐道覆已经站出了队列,引颈而盼,他的手,不自觉地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两只铜铃般地牛眼,死死地盯着刘裕,和奔着刘裕过去的上千根长槊,他的嘴里默默地念叨着:“快点,再快点,杀了他,杀了他!击杀刘裕,击杀刘裕!” 而那上万名集中在中央的天师道弟子们,也齐声大吼道:“天师下凡,赐我神力,斩妖诛邪,击杀刘裕!” 这一浪高过一浪的吟唱之声,变成了整个战场上的主旋律,无论是冲锋在前的三千槊士,还是在两翼树着盾牌,顶着战车抵挡着晋军左右两翼攻击的战士,还是那操纵着木甲机关,围在徐道覆身边的中军卫队,每个天师道众,都在咬牙切齿地吼叫着四个字“击杀刘裕”! 一根冒着寒光的长槊,槊尖离刘裕的身子,已经不到一丈的距离了,如同一阵可怕的槊刃风暴,扑面而来,刘裕微微一笑,摆了摆手,刘道规突然举起了令旗,重重地往下一挥!大地响起了一阵巨大的响动,自刘裕的帅台之前三尺,到营门后三十步,百步的方圆,陷地五尺,三千槊士,尽归尘土! ===第一千九百七十六章 火坑地狱退强敌=== 一个巨大的地坑,几乎是瞬间出现在中营的帅台至营门之间,刚才还气势如虹,全力冲刺的三千铁甲,这会儿尽陷坑中,坑的四周,可以看到,到处都是烧焦的木头,而上千个黑黑的坑道,从坑的边缘,直通到四面八方,那些断掉的木柱,很多都绑着粗麻绳,有些木头的断处,还在燃烧着。 徐道覆双眼圆睁,手在微微地发抖,不知道是因为极度的愤怒还是惊恐。一边的张纲半天才迸出一句话:“这,这是什么情况,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徐道覆紧紧地咬着牙,几乎每个字都是从牙缝中迸出来:“该死的,地穴,是地穴。我怎么就没想到!刘裕知道我会用兵谨慎,不会有伏兵的机会,所以,他就把整个营地挖空,土只有一尺多厚,平时的情况,只要数百军士踏上去,这方圆几十步内的土地,就会塌陷!” 张纲恍然大悟:“可是,可是这些土层之下,立有木桩,刘裕早就算好了我们冲击的时间,在木桩上点火燃烧,并在点火之处设有拉索,就是那些!” 他说着,一指那上千道从各个地道之中伸出的绳索,终端的位置结成了一个个套圈,就系在那些断木之上,说道:“等到我们冲锋的时候,刘裕一下令,千索齐拉,等于这千根木桩,顿时就给拉断,因为本就是中间给烧得差不多断了,搭在上面而已,没了这千根木桩的支持,这百步之内的地面,就会顿时塌陷,太狠了,太毒了,太完美了!” 徐道覆的眼中,泪光闪闪,这个大地坑,足有四五尺深,地坑之内,尽是木桩,尖刺,落下去的人,底层的全是给扎了个透心凉,即使在高点的位置,侥幸不死的人,也给那散乱一地的长槊刺中,或者是给人压在了身体之上,几无生理,唯一有可能逃得一命的,只有落在最上面一两层的人,不到一千,灰头土脸,浑身不是青肿就是流血,哭着叫着,想要挣扎着从坑里爬出去,可是五尺深的大坑,又怎么可能钻得出去?! 一股刺鼻的味道,伴随着烟尘钻进了众人的鼻子里,这会儿徐道覆突然发现,刘裕面前的这个巨坑里,居然到处都是黄色的硫黄粉末,还混合着白色的硝石,这让腾起的烟尘,都已经是一片黄色,徐道覆双目尽赤,大吼道:“不要,你不可以,你不能这样!” 刘裕的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多出了一根火把,而在他的身边,也多出了上百名顶盔贯甲的将士,人人身上,都是一身沙土,却是和刘裕一样,手持着火把,显然,是刚刚从各个地道中钻出来的,而帅台之后,足有二十步的投石车,也撤去了伪装,被操作的军士们,从各个不同的掩体之中推出。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愿这熊熊的烈焰,能烧尽你们的罪恶,下辈子,记得做个好人!” 他说着,把手中的火把向前一丢,顿时,冲天的火焰腾起,刺鼻的硫黄味道,变成了烧烤人肉的那股子焦臭味,坑中的惨叫之声,嘶心裂肺,而巨大的热浪,扑面而来,让徐道覆等人的脸上,都有一种要瞬间脱皮的感觉。 跟在徐道覆身边的数千将士,先是一阵本能地后退,转而号啕大哭,那前军的三千弟子,几乎都跟后面的人沾亲带故,眼见他们全都陷入大坑之时,不少人还抱着一丝生的希望,甚至也看到了一些同伴在想办法出坑,甚至有些人因此而奔到坑边,伸出兵器想助他们爬上来,只是这一把突如其来的烈火,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很多人先是撤离,再是跪地,甚至是扑到了火坑边,放声大哭。 徐道覆的眼中泪光闪闪,身边的将士们都在下跪,眼睛都要瞪出血来:“三教主,下令吧,我等愿意跳过火坑突击,跟狗贼刘裕拼了!” “下令吧,弟子愿服五石散变成长生人!” 徐道覆长叹一声,摇了摇头:“不可能了,这个大坑断绝了我们攻向中军的通道,要绕路就会给敌军左右翼攻击,张纲,用木甲掩护大军撤退,后队变前队,前队变后队,给我撤!” 不少身边的军士几乎要急得哭出血来了:“三教主,我等不愿撤!” 徐道覆重重地举起金刚大杵,猛地一砸地,大吼道:“这是军令,撤!” 他说着,扛起大杵,直接就向后奔去,那庞大的身躯如同一头蛮牛,把三四个挡在身前的军士直接撞倒在地,几个力士扛着他的大旗,紧跟着往后。 前方的剑士们发出了一阵绝望的吼声,转身就向着后方奔去,而长龙也似的天师道中军,则是整体地向后移动,两翼的大车和盾牌,也徐徐后撤,弓箭手们不停地向着两翼放箭,阻止着晋军的一次次近前,渐渐地向着本方的大营撤去。 刘道规微微一笑:“大哥,敌军撤了,我们要不要现在挥军急攻,三面夹击,彻底消灭这股妖贼?” 刘裕摇了摇头:“徐道覆不愧名将,在极端不利的情况下,还是忍住了,这个大火坑,可以让我不用兵马,就阻止敌军的攻击,但反过来,我们想要越过追击也不容易。两翼的攻击,在他们现在有准备的防御之下,意义不大,再要强攻,也不太可能全歼徐道覆,现在天师道军已成哀兵,死战对我们不利。收兵吧,这是最好的选择。” 刘道规勾了勾嘴角:“真的要收兵吗,不是在这里彻底把他们消灭?只要我们不怕伤亡,这点应该是可以做得到的。” 刘裕叹了口气:“如果只有妖贼,那再死一万人也要把他们全灭,只是桓玄即将来犯,我们不能把精兵锐士全送在这里,不然无法抵抗荆州军团。下令投石车攻击,给我把妖贼断后的木甲全部消灭了,没了这些战争机械,他们的威力也会大打折扣!” ===第一千九百七十七章 手刃强敌报父仇=== 一阵又一阵的,西瓜大小的飞石,腾空而起,狠狠地砸向了那二十余部断后的木甲,砸得这些战争机械,东倒西歪,推车的战士们不停地惨叫着倒下,而更是有操作军士们,从那些倒地歪斜的木甲操纵舱之中爬出,没命地向着后方逃去,仅有的几部还没有倒下的木甲,则徒劳地向着火坑对面发射着弩矢,烟雾浓浓,也不知道能不能打中追兵,只是这打击的力量,却是越来越小了。 张纲咬了咬牙,大叫道:“我的木甲,我的木甲啊!” 他的眼中尽是泪水,想要冲上前去,对着两个从一部完好的木甲中逃出的几个军士大吼道:“回去,懦夫,回去战斗去,不许临阵脱逃!” 可是这两个军士看也不看他一眼,抱着头就向后奔去,张纲身边的几个卫士大声道:“张参军,快跑吧,再不跑就来不及啦,三教主没有让我们在这里送死!” 张纲大吼道:“混蛋,这些木甲,是我的心血,是我的孩子,就是我不要命了,也不能让他们受伤害,要走你们走,我哪儿也不去?!” 几个卫士摇了摇头,转身就跑,只剩下了张纲站在这里,咬着牙,想要向着一部后舱门敞开,里面却是空空如也的木甲奔去。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这木甲边响起:“张纲,你就这么迫不及待地要去送死吗?” 张纲的心中一动,转过了头,只见一个绝色的美女,杏眼桃腮,穿着一身天师道军士的服装,却是一头的辫发,随风飘扬,她的手里,拿着一对镔铁雪花双刀,秋水为波,看着张纲,眼中居然闪过一丝同情之色。 张纲睁大了眼睛:“你,你是什么人?神教之中,什么时候有鲜卑异族了?” 这个女子微微一笑:“我姓慕容,名兰,你也许听说过我!” 张纲吓得倒退两步,一下子倒到了地上:“你,你是刘裕的老婆!不要杀我,你不要过来!” 慕容兰摇了摇头,从怀中摸出了一样东西,那是一块玉佩,丢到了张纲的面前:“这个东西,你一定认识吧。” 张纲定睛一看,一下子从地上跳了起来,须发皆张,厉声吼道:“你把我娘怎么样了?你要是敢动她一下,我就…………” 慕容兰微微一笑:“放心,你娘在我们那里作客,她可是贵宾。你如果在这里死了,那按你们天师道的规矩,你娘这样没有战斗能力,又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你不会不知道吧。” 张纲没有说话,浑身却是在微微地发抖。 慕容兰的眼中冷芒一闪:“现在的我,不是以刘裕的妻子身份,而是以大燕的长公主身份和你说话,张纲,你娘现在已经在我们手里,跟我们来南燕,高官厚禄都会有,也会让你母子团圆,至于你的这些机关术,木甲,我们这里有足够的资料,相信会让你发挥你的所长!” 张纲睁大了眼睛:“你们有机关术?” 慕容兰微微一笑:“卢循的那个机关术,还是我大哥给的呢,有何稀奇。走吧,张参军,你那玩意,应该还好使吧。” 她说着,一指一边倒在地的那部自走轮滑。 张纲咬了咬牙:“那我就信你一次,不过,总有一天,我要向你男人报这些血仇!”他说着,走上了自己的那部轮滑。 慕容兰的眼中冷芒一闪,转身跳上了身后的一匹骏马:“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一骑一车,在冲天的烟雾之中,绝尘而去,这片到处厮杀的战场,很少会有人注意到这两人的离去,残阳如血,向着这片战地,投下了最后的一抹余晖,而那片巨大的火坑之中的惨叫声,也随着火势的熄灭,而渐渐地消沉下去。 一个时辰之后,天师道的主营,海边。 刘裕的神色平静,站在海边的一块大石之上,看着远处离岸而去的百余条舰船,起码三百多条舰只,腾起了冲天的大火,如同一个个火球,就在岸边的港口燃烧着。 刘道规轻轻地叹了口气:“这妖贼也够绝的,几百条战船啊,就这样烧了,可惜,太可惜了。这得多少大树的上等木材啊。” 站在刘裕身边的刘毅冷笑道:“妖贼原来是有二十余万部众,水手三万,这次上陆以来,这些水手多半充当后勤,辅兵,损失惨重,光今天一战,就起码一万多人回不去,这些船没人开,留在这里,也许会成我们追击他们的船只,当然得一把火烧了干净。” 何无忌笑道:“今天这一战杀的真是痛快,三万五千妖贼,击杀两万三千多,都是妖贼里多年的精锐,生俘也有五千人,只可惜,几个贼首,没有杀掉。” 刘裕勾了勾嘴角:“除山中之贼易,除心中之贼难,天师道之乱,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彻底解决的,不过,经此一战,妖贼元气大伤,两三年内,不会成为东南的威胁,我们可以腾出手来,做点别的正事了。” 刘毅勾了勾嘴角:“寄奴,我有一事相求。”说着顺手一指海滩。 刘裕笑着看去,在沙滩边上,树起的一根十字木桩,张猛早已经给五花大绑,剥得只剩一条犊鼻裤,捆在了这个十字形的木桩之上,而在一边的谢混,则已经全身白色的粗麻孝服,头系黑带,手里拿着一把牛耳尖刀,看着张猛的眼中,尽是泪水,却也无法熄灭那几乎可以喷射而出的怒火! 刘裕点了点头,大声道:“谢公子,这个人现在是你的了,为你的父亲,为所有死在他的背叛和出卖之下的琰帅将士,报仇吧!” 张猛这时候,已经全然不复曾经的凶悍与狂妄,看着谢混,脸上血泪成河:“谢公子,求求你,饶我一命,我,我小时候可是抱过你的啊。当时,当时我本来是想救老爷的,可是,可是徐道覆他…………” 谢混哈哈大笑,眼中泪珠滚滚:“张猛,你这个杀千刀的恶贼,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着活命?你这些话不要跟我说,下了地狱,去跟给你害死的万千将士,去跟我爹和我阿兄他们说去吧!” ===第一千九百七十八章 宽恕仁义安人心=== 谢混杀气腾腾,一刀就刺向了张猛的肚腹,然后猛地向下一划,鲜血喷溅,染得谢混满身满脸都是,更显得他的面目狰狞。 这个凶悍的妖贼张猛,脸上的肌肉都因为痛苦而扭曲,因为谢混这一刀,没有直接要他的命,反而是在他的肚皮之上,拉开了一个一尺长的血口子,透过那红黄交加的血肉和脂肪,白花花的肋骨内,那五脏六肺,一览无余! 张猛痛得浑身都在发抖,口角边鲜血长流:“小子,给,给我个好死!” 谢混也不搭理他,他那只洁白修长,如同美妇的右手,狠狠地插进了张猛的身体之中,一声怒吼,配合着猛一发力,张猛的心肝居然就给直接扯了出来,还在微微地跳动着,而张猛则脑袋一歪,就此气绝。 谢混狠狠地一口,把这块还在微微跳动的肝脏给啃了一半下去,他那张俊俏的脸上,嘴边尽是鲜血,仰天长啸,状若疯颠:“爹,阿兄,阿混终于给你们报仇啦!” 在场的所有谢氏家兵,全都跪了下来,他们这会儿虽然没有谢混的全身孝服的条件,但也都准备好了一人一条的黑纱腰带,以及几片麻布,这会儿钉在身上,随着谢混手刃张猛,生食其心肝,这些家兵们全都热泪盈眶,跟着他一起叫道:“老爷,大公子,二公子,你们可以瞑目啦!”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一边的刘道规说道:“想不到谢混如此看起来斯文,温和的一个文士,竟然为了报父仇,也酷烈狠毒至此,真的是人不可貌相啊。” 刘毅哈哈一笑:“杀父大仇,不共戴天,换了谁也会这样的,这些世家公子,也不是没有血性,今天谢氏家兵在遭遇火攻的时候还能浴血奋战,就是靠了这股子气,我们虽然是多年的老兵,但也不能就真的轻视了他们。” 刘裕点了点头:“希乐,多谢你的提醒,让我把张猛交给谢混处置,只可惜这一仗没有俘获妖贼的三大首领,也是个遗憾。” 刘敬宣咬了咬牙:“没有水师,可以让妖贼来去自如,总不是个办法,朝廷还是得想办法编练水师,组成舰队,一举荡平妖贼的海上巢穴,方可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刘裕叹了口气:“只怕,那些事情得往后处理了,妖贼这次元气大伤,二十余万部众上岸,现在回去的只怕不足两万,暂时也一定无力对吴地再行骚扰,而这回他们的凶残暴虐,也让越来越多的吴地百姓认识了他们的本质,以后也不太可能再这样蛊惑人心。我们从建康一路出发,连续作战,也很疲劳,到了该回去的时候了,高雅之找到了吗?” 刘敬宣笑道:“找到了,他运气不错,妖贼本来是想杀他祭旗的,结果我们连夜夜袭,把这事耽误了,今天我军大胜,徐道覆仓促回营,孙恩本来还想给部下总坛弟子吃药变成长生人反击,结果给手下们联合阻止了,最后逃的时候非常匆忙,都忘了去管高雅之,当我们打开牢门出现的时候,雅之还以为是妖贼要杀他呢。” 刘裕点了点头:“这些天他被俘,肯定也是吃尽了苦头,阿寿,好好照顾一下你的妹夫吧,这下你爹的心,应该放下来了。” 刘敬宣笑着对着刘裕的胸口轻击一拳,而一边的孟昶则淡然道:“这回还俘虏了一万左右的妖贼,如何处理?” 刘毅勾了勾嘴角:“这些妖贼,都是冥顽不灵的死硬之徒,一有机会还会作乱,留不得,最好全杀了。谢混的手下一定很乐意做这样的事情。” 刘裕正色道:“万万不可,如果真的是顽固不化的妖贼死硬分子,宁可死也不会被俘的,这些人肯降,就说明想活,不是那种不可救药之人,上天有好生之德,妖贼作乱,罪在几个首领和那些死硬弟子身上,多数人只是给胁迫而已,如果有活命的机会我们却不给,那以后也不会再有人投降。依我看,把这些人交给彭城守将孙将军,让他按朝廷对于俘虏的处理办法,统一安置吧。即使是作为奴籍,效力军中当后勤,民夫,也是给他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何无忌哈哈一笑:“好心的寄奴啊,你恐怕又会留下一些佳话了。”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看着那些冲向了张猛的尸体,对着还没冷却的尸体就开始撕咬,啃食的谢家私兵,摇了摇头:“仇恨啊仇恨,可以让活人变得象长生恶鬼一样可怕,战胜妖贼容易,可是要消除这种战争中扭曲的人性和冲天的恨意,不知道要花多长时间,要过多少年。但愿,这样的仇恨,以后能渐渐地平息!” 说到这里,他的眼中冷芒一闪:“传令全军,大宴一天,明天一早,拔营班师,回建康!” 入夜,郁州海边,北府军大营,到处都是欢声笑语,处处都是烤肉的香气,混合着美酒的味道,让大胜之后的将士们,大快朵颐。 一处小丘之上,刘裕和刘穆之并肩而立,他们看着远处的大营,目光炯炯,若有所思。 刘裕平静地说道:“解救的百姓,全都安置好了吗?”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两天刚刚整理和甄别完他们的情况,大多数已经无家可回了,你准备如何处置他们?”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我可以处置他们,决定他们的归属吗?” 刘穆之笑道:“平时肯定轮不到你,但这回你几乎是一已之力大破妖贼,声势冲天,现在十几万百姓都在你的手中,还有家的自然要放回,但至少有十万人的去处,是你现在可以决定的。”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次妖贼北上,从广陵到郁州,一路被祸害,大片土地无主,如果我们让这些百姓回江南,只怕又要落入世家之手,成为庄客佃户,妖贼之乱,表面上看是被天师道所蛊惑,但实际上,多年来被世家门阀的欺压,才是他们内心深处的怒火,只有让耕者有其田,劳者食其力,才能让民众真正地拥护朝廷,而不是从贼。我想,把他们安置在江北六郡之地,分无主之地,让他们耕作,如何?” 刘穆之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如你所愿。” ===第一千九百七十九章 黑手激辩土地法=== 建康城,乌衣巷,小院,废井下,真—黑手党总舵。 烛光闪闪,映着四张冷冰冰的青铜面具,面前的那张巨大的江山万里沙盘,也有了很大的变化,跟几个月前孙恩登陆时相比,几乎整个片的东边的陆地,都已经布满了晋国的旗帜,而海上本来那庞大的,一眼看不到头的木头所制的船队,所余者也是不足五分之一,就在那茫茫大海上孤零零的漂着,一片凋零之象。 玄武轻轻地叹了口气:“总算是结束了,这几个月可真的是把大家给忙坏了,天师道之乱,折磨了大晋数年之久,终于到了收尾的时候了。” 青龙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么乐观,妖贼的三个首领还在,舰队还在,甚至连东南的海岛老巢还在,只要还有机会,仍然可以东山再起。” 朱雀微微一笑:“可是他们的人心却已经失去了。在我看来,刘裕这回饶恕了那些俘虏,放之于江北六郡,分地让其谋生,这一招,可比杀敌十万还要管用啊。只要妖贼的部众知道有退路,那早晚是会回头的。” 白虎冷冷地说道:“可是刘裕这是饶过国家的法令制度,私自地处理了这些俘虏啊,这等于是动了那些大世家的自留地,也等于是把我们这些人的庄丁们,变成了他的人情,如果以后都这么干,那在吴地的各大世家庄园中的农奴,佃户们,只会个个视刘裕为救世主,只会想尽办法要刘裕来解救他们,这个结果,你们想过吗?” 玄武的眉头一皱:“确实如白虎大人所说,刘裕是在争夺人心,这人心没有向着天师道,但以后也不会向着我们,久而久之,当江南庄客们都认定刘裕才是救世主时,我们的世家天下,可能也就走到尽头了,毕竟,给妖贼夺了土地和人丁,还可以打回来,毕竟我们有朝廷大义的名份,但若是给刘裕得了人心,那就是再也夺不回来了。各位,你们有什么好办法吗?” 青龙微微一笑:“那也跟刘裕一样,给这些庄客们分地,按国家的法令来管理,最多我们收一笔代管费用,不就结了?” 朱雀的脸色一沉:“别胡闹了,刘裕那是崽卖爷田心不疼,他光棍一个,不过两个兄弟和一个老娘要养活,最多加一个女儿,可我们世家子弟,数以万计,没有这些佃农庄客,难不成还要自已下地种田不成?” 青龙冷冷地说道:“可是你们想过一个问题没有,当年刚刚南渡的时候,那些开国世家有多少人?” 殿内陷入了一阵难言的沉默,久久,白虎才叹了口气:“我明白你的意思,青龙大人,当年大晋南渡时,各大世家的子侄加一起不过千余人,而且是人尽其力,几乎个个都是国之栋梁,战死沙场或者是呕心沥血者也不在少数,以吴地数百万人口,来供养千余世家子弟,没有这么激烈的矛盾。” “可是百年下来,世家因为其富贵,妻妾成群,可以说是子孙后代生生不息,一代多有十余人的子侄,二代这十余人又是生出十余人,那就是一百多人,如此增加,到今天,已经各大世家子侄加一起,支流与嫡流总共有数万人之多,只怕若是没这个天师道之乱,恐怕不少世家子弟本身也分不到多少土地了,而只要北方没有大的战乱,就没有太多的流民南下,没有流民,那南方庄园就会面临渐渐地缺少劳动力的情况,因为,上天是公平的,生男生女基本上是一致,甚至普通人会大量地溺死,遗弃女婴,而留下男婴,所以在这个世上,永远是男人比女人多,世家子弟妻妾成群,就意味着贫者,庄客多数是一辈子光棍,没了后代,靠什么来维持人口数量呢?” 青龙点了点头:“天师道之乱给我们的最大教训,就是这点,为了照顾那些腐化堕落的世家子弟,我们失去了人心,甚至这种模式到现在,也快要难以为继了。这回天师道大乱,不仅摧毁了世家在吴地的庄园,也让人口锐减,去年桓玄这个天杀的恶贼,还封锁粮食,吴地多处粮荒,大批的地主豪强怀抱金银,穿着绸缎饿死于家中。如果这种对底层佃农压榨的情况再继续,恐怕不用十年,就要轮到我们这些世家子弟们面临这种结局了!” 朱雀摇了摇头:“这些道理我们都明白,可是怎么办?难道说要高门世家不生儿育女吗?或者是这个给爵,那不个给爵?没爵的子侄就得自食其力,脱家独立吗?你们一个个在这里言之凿凿,请问对自己的家人能做得到吗?你们的孩子,你们的侄子没饭吃,作为家族掌门人,你怎么办?” 青龙冷冷地说道:“朱雀大人,连畜生都会因为给人驯养,变成宠物,而失去捕食能力,最后就成为一辈子给人玩弄的宠物,百无一用,人也是如此,听说太原王氏的一个子侄,听到马叫,居然吓得浑身发抖,说这哪里是马,分明是老虎!靠了这些锦衣玉食,却百无一用的废物,我们的国家,我们这些世家也早晚要给吃倒吃穷了!我们的先辈历尽千辛万苦,好不容易打下的基业,不是给这些人坐吃山空的,想让人拼命,上进,就得让人不拼命就没饭吃,这个道理难以理解吗?” 玄武叹了口气:“好了,青龙大人,你的这个想法太过激进了,现在大乱刚刚暂缓,天师道贼首还在,桓玄也是虎视眈眈,随时会东下夺权,我们这个时候还是要团结各大世家,笼络刘裕,只有彻底地消灭了这东西二贼,才能谈得上各种革故鼎新的措施啊。” 青龙不屑地说道:“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趁着吴地现在百废待兴,把那些因为主人死去而空出的无主之地,分给战争中立功的将士,还有那些没有从贼的百姓,那些妖贼们掳掠的女子,也分给这些得地的将士,百姓,让他们生儿育女,以后为国纳税,出丁,方是长治久安之道啊。” ===第一千九百八十章 剥夺产业自谋生=== 殿内陷入了一阵死一样的沉寂,久久,玄武才叹了口气:“这些事情,只有等解决了眼前的危机,以后但徐图之。且不说那些别的大世家未必会认同这些想法,就是我们自己家族的内部,也没这么容易接受这样的观点,毕竟坐享富贵上百年,现在要他们一无所有地去拼命,大多数人恐怕是做不到的。” 朱雀冷冷地说道:“青龙大人,你现在反正是不用对你的家族再做些什么事了,可以这样大大咧咧,可是我们跟你不一样,你做的所有决定,都必须维护整个世家天下,你确定你是在做这样的事吗?” 青龙冷笑道:“这当然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难道放弃拼搏上进的本能,从小锦衣玉食,妻妾成群,就是对世家子弟好了?我们从小接受的是什么样的训练,什么样的教育,可现在的世家子弟们又如何?我们这些人可以在这里谋划军国大事,可以上马治军,下马治国,玩转整个天下,可是我们的子侄辈,何人有这个本事?别的不说,就问一个,谁现在可以领兵打仗,让刘裕这样的人心服口服,甘心为之效力?” 朱雀咬了咬牙:“没有这个本事就得赶出家门,就不能继承一份祖业?要论打仗我们这里没一个有刘裕的本事,但若论治国和文采,那只怕我们的子侄辈都不乏强过刘裕的。别的不说,就说谢家那个小孙子谢灵运,他现在一个十几岁孩子能写的诗,我看刘裕三辈子也别想写得出来!” 青龙叹了口气:“朱雀大人啊,你觉得这些个诗词歌赋,就代表治国之能了?是,也许刘裕这样的大老粗,不懂文学,不通音律,一辈子也不会吟诗作赋,纵情山水,但这跟军国之才有什么关系?他不仅能打仗,也有治国的本事,从他这回在乌庄,能管好钱粮,从他这回当了将军,能任用刘穆之这样的人当参军,把几万大军管理得井井有条,从他这回能安置好十余万给妖贼掳掠的百姓,你还敢说这个人没有治国之才?我的朱雀大人,时代变了,治国之才不是吟几句美诗,写几手好字,谈几场清玄,装一个名士就能玩转的了。人丁赋税,兵马粮草,这些才是这个世上真正的治世之才!” 朱雀冷笑道:“刘裕这些才能也不具备,他能做到这些,无非是靠刘穆之罢了,但你别忘了,刘穆之也是士人,是文人,只要是士人,就得遵守士人的法则,会鄙夷当军汉,老兵的人,更看不起给军汉,丘八当手下的。郗超当年何等才华,不就因为跟了桓温这个兵家子,连他父亲也看不起他吗?如果跟整个士人阶层,跟天下的世家门阀为敌,成为异类,又能逍遥多久?” 青龙微微一笑,看向了玄武:“好像我们的几个前任里,三个都在朱雀大人所说的那个老兵桓温的手下当过参军,是不是他们三位都抬不起头了?” 玄武叹了口气:“好了,这个问题不要争了。桓温虽然给一些世家子弟说成老兵,但桓家却是不折不扣的百年大世家,从桓温的爷爷起就是江左名士了,跟刘裕这种情况还不好比。而且最要命的是,刘裕完全没有结交世家的意思,这么多年来,哪怕谢家和王夫人一再地拉拢他,他都不肯作为世家一员,要不然,以他的本事,早就上位了,还用等到今天,靠了这么多功劳,才当上将军?!既然他不肯跟世家合作,那就跟我们不可能真正成为同路人,就不可能真正地对他重用,最好的结果,也不过是效仿当年对祖逖的做法而已,这点,我们应该早就取得过共识,难道青龙大人还有什么别的想法吗?” 青龙摇了摇头:“没有,这点既然以前有过决议,那我就会按黑手党的规矩,一直遵守。只不过,我觉得刘裕并不是不愿意接纳世家,而是看不惯世家子弟腐朽堕落,不思进取的样子。他和他的北府兄弟们拼死拼活,流血牺牲,不是为了那些四体不勤,五谷不分,靠着祖先的余荫,一代代混吃等死,欺男霸女的废物们能继续作威作福,欺压良善的。不仅他这样认为,我也是这个想法。我们组织的存在,是为了世家的利益,而不是为了堕落的世家子弟们的利益!” 朱雀咬了咬牙:“难道你把人赶出家门,剥夺产业,就是为了他们的利益了?多年以来,我们的孩子们都只学会吟诗作赋,洒墨书画这些,很少有给传授兵法,战策,间谍,权谋之道。这是前辈的祖训,以避免有后世子孙不肖,学了这些后去争权夺利,让天下大乱,闹出象八王之乱这样的惨剧。只有挑选一些特殊子弟,比如我们四个这样的,加以培养,也就是说,大多数人并没有这种军国之才,你现在却硬要赶鸭子上架,逼他们去做从没学过的事,是不是太苛刻了?” 青龙微微一笑:“也没有人教过京口的这些丘八们如何打仗,进了军营后不也学会了吗?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谁是天生就会这些的?你只要剥夺了这些世家子弟们的特权,他们没有俸禄,无以为生,想活下去就只能从军,所幸现在军中粗汉们多不通文墨,还需要一些文人去管钱管粮,书写公文,我听说刘穆之在刘裕那里,整天忙得飞起,一个人要干十个人的活,几个月下来都瘦了十斤之多。不趁这个机会,大肆地招募那些有意从军建功的世家子弟,更待何时呢?” 朱雀怒道:“你要逼着世家子弟投身军旅?荒唐,太荒唐了!高门子弟向来视从军为低贱之事,就算没了田产祖业,他们也能在京中,至少是州郡找些主薄,从事之类的文吏,退一万步,哪怕给别的官员当幕僚,当门客,也不会去军中当个军吏的!你这得是多看不起世家子弟啊!” 青龙微微一笑:“做你说的这些事,可以因功赏爵,功名自取吗?” ===第一千九百八十一章 神童欲得世家地=== 朱雀一下子哑口无言,说不出话来,玄武的眼中光芒闪闪,白虎不置可否地端起面前的一杯茶,轻轻地呷了一口,殿内只剩下青龙的声音在回荡着:“世家子弟们有着常人没有的教育和文才,所缺的只是一股子搏命的勇气和狠劲,是人皆有惰性,都想安逸,如果衣食无忧,谁愿意流血流汗?所谓不肯从军,无非是因为战场有性命之虞,一个不留神,命就没了,所以世家子弟们才会极力地营造出那种军汉低人一等的舆论氛围,可是哪个世家,哪个贵族,他们的第一代祖先不是靠军功,靠了从军才给子孙后代打下这样的基业?难道他们的祖先也是低人一等的下贱之人吗?” 朱雀轻轻地叹了口气:“正是因为祖先们创业艰难,九死一生,所以才不希望儿孙们也跟自己当年一样,以命相搏啊。为人父母,应该体谅这种良苦用心,难道你就希望自己的孩子上战场拼命,朝不保夕?” 青龙冷笑道:“当然不希望,但现在的情况是,因为怕他们送命,所以就从一开始也不从军,渐渐地就失去了对军队的掌握,而自古以来,兵强马壮方为天子,如果不能再掌军了,再多的权力,也会失去。这次天师道之乱的教训还不惨痛吗?面对妖贼作乱,坐拥吴地的世家子弟,是那样的脆弱,那样的不堪一击,一夜之间,八郡皆失,哪怕是谢琰,袁崧这样号称天下名士的最优秀世家子弟,也是死在妖贼手中,更不用说他们的下一代了。这回靠了北府军的力量,说穿了也是靠了谢安留下的这最后一支军队,勉强挡住了妖贼的这一波。可下次呢?刘牢之和刘裕之后,如果是刘毅这样的人掌军,只怕就会把大晋的开国世家,包括我们组织,通通铲平,换成他自己的军中兄弟,建立新的黑手乾坤了吧。” 说到这里,青龙指了指头顶:“他们已经在这样做了,虽说是个假的黑手乾坤,但你们听听他们几个天天在那里谋划天下,搞得好象自己真的是可以玩转一切的幕后大佬一样。你觉得刘毅,徐羡之这些人,会把世家子弟放在眼里?甚至会把同为假黑手党的庾悦,司马尚之放在眼里?如果世家子弟们再不努力上进,那给刘毅这样的人取代,就是近在眼前的事!” 朱雀冷笑道:“你说得倒是轻巧,讲了半天,你有什么本事把大晋的世家子弟们逼得到军中去当些参军,军吏,主薄?就算我们有办法让各大世家的掌门劝子侄从军,他们就肯去?你可别忘了,大晋的世家子弟们,出身就多半是有爵位的,就算没了地产庄园,靠了爵位也能有俸禄,也有饭吃。” 青龙微微一笑:“这个容易,等从军的文人,士人,如刘穆之,徐羡之这样的,一个个因为军功而加官晋爵,骑到这些世家子弟们头上时,他们自然就会急了。他们的爵,是祖荫,总有吃完的时候,可人家的爵,可以现挣啊,只要跟着建武将军,宁槊将军们一路打胜仗,那就能平步青云。上次我们的楼上不是说了么,连庾悦这样的人都想着要掌兵打仗,积累功勋,只怕普通的世家子弟也多少会有这种想法吧。象谢混和郗僧施,这回不就跟着刘毅走了?” 玄武笑道:“他们是为了报仇,不一样,下回未必就继续从军了,谢混这小子我清楚,他对从军可没什么兴趣。所以刘毅这回卖他一个大人情,让他手刃仇人,以后还是为了结交谢混而做个铺垫。” 青龙点了点头:“可是若没有这次的军功,谢混只怕也只能在会稽当个州郡从事,想当大官基本上是不可能了,军府之中,参军的席位其实有限,若是这个时候不去争取,后面只能眼看着别人立功得爵了。你们如果不肯做这个事,我会想办法让我家的子侄们从军,到时候你们可别说我吃独食啊。” 朱雀的眉头一皱:“青龙大人,组织没有公议,你可不能自行其事,我再一次地提醒你这点。” 白虎突然笑了起来:“只怕已经有人在帮青龙大人达成这个心愿了吧。” 朱雀的脸色一变:“白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说清楚!” 白虎收起了笑容,平静地说道:“你们以为,吴地的庄园,还会是原来的那几个高门世家,或者是由我们几个在这里说了算吗?大人们,时代变了,掌权的已经不再是大世家,而是我们的小神童。现在天师道妖贼最强的一波攻势给打退,元气大伤,暂时不会再对吴地构成威胁,恐怕我们的小神童,这会儿正在论功行赏,让他的狐朋狗党们,去吴地跑马圈地呢。” 青龙和朱雀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玄武,异口同声道:“果有此事?” 玄武一动不动地盯着白虎:“这件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 白虎微微一笑:“因为我的前任的前任,可是小神童的师父啊,而我也没少和这位小神童打过交道,他现在的周围,全是些溜须拍马的小人,市井之徒,象张法顺这样的货色,都能是他的首席谋士,弄得朝堂一片乌烟瘴气,这些人想要的,就是利用小神童的权势,来给自己谋好处,现在他觉得天下太平,大局初定,自然就要对自己的这些走狗加以回报,刘裕要的是掌兵的将军,而张法顺他们嘛,自然看上的就是吴地的庄园喽。” 朱雀厉声道:“不可能!这些庄园是世家大族的,从开国就是这个规矩,司马元显就是再乱来,也不敢在这种时候跟全体世家为敌!他没这么愚蠢!” 玄武轻轻地叹了口气:“朱雀大人啊,很不幸喜,这个自认为神童的家伙,还真的就是这么愚蠢,白虎大人说的不错,他就打算这么做,而且张法顺已经借土断清地之名,即将去吴地清丈所谓的无主之地了,诏令即刻公布,而这回,帮他去抢世家之地的,是刘牢之,和他的北府军!” ===第一千九百八十二章 黑手亦有气短时=== 朱雀的牙咬得格格作响,重重地一掌拍在面前的桌上了,而他的怒吼之声,在全殿里回荡着:“什么世道!连司马元显这种东西也敢骑在我们世家大族头上拉屎,这么欺负人了?” 青龙的眼中光芒闪闪,叹了口气:“朱雀大人,你以为还是十年前么,还是那个世家高门控制天下的时代吗?我们现在是有权,还是有兵,还是有土地人口?各位大人,现在我们可以说是一无所有了,连各大镇守当年留下的军械,钱粮,也几乎在这次的天师道之乱中,几乎给摧毁一空!而司马元显,则是趁机想要再断了我们在吴地的根,把最后的土地也公然夺走。可怕的是,面对这样的情况,我们有什么办法反击?” 朱雀恨恨地说道:“那就提前让桓玄发动,灭了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贼,然后再谈别的。” 青龙冷笑道:“然后呢?灭掉头狼,引来只饿虎?连司马元显我们都对付不了,那拥兵数十万,权倾天下的桓玄,你又拿什么来控制?” 朱雀长叹一声:“上任白虎的说法才是对的,悔不该一直不建立自己的军队,以前的几任镇守,都是勾心斗角,不肯亲自组军,真正建立北府军的前任玄武大人,还给联手害死,这一步步下来,弄成今天的局面,又是何人之过?!” 玄武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去责怪前任镇守也没有意义了,现在是司马元显是要借着清理无主之地的名义,去夺我们世家在吴地的庄园,青龙大人,以前的这些开国地契,都是在前任青龙郗超的手里,你既然是被他推举为继任者的,想必也有这些地契在手,现在我们是一条船上的同伴,我们完蛋了,你也不可能长久,到了该拿出地契的时候了!” 青龙摇了摇头:“我早就说过了,这些地契,前任青龙可没留给我,他恨透了组织,即使自己要留下死后的布局,也是留下天师道这个怪胎,哪会把组织的正常地契给留存呢?至于为何要把青龙之位交给我,你们也应该清楚,这绝非好心,而是想让我们继续内斗而已,是吧,朱雀大人!” 朱雀恨恨地摇了摇头:“郗超这个杀千刀的家伙,死一万次不足惜!” 玄武的眉头一皱:“如果没了地契,那可就麻烦了,我们无法证明那些土地是我们的,只有用之前多年,我们实际拥有过的这些既成事实,去朝廷说情了。” 白虎冷冷地说道:“请问玄武大人,你怎么证明这些土地是我们这些高门世家曾经拥有过的呢?如果没了地契,如何证明是这块地是你谢家的,那块地是他王家的,隔壁这块是他庾家的?要知道,吴地庄园,从来也没有平静过,为了争夺土地,奴仆,各大家族可没少过这些磕磕碰碰的事,以前我们权力在手,地界明确都有这些事情,现在很多是无主之地,甚至连庄园主人都一家死绝,只怕就连我们各大家族,也不可能明确地说出自己有多少子侄,占了哪些地方吧。” 玄武的眼中光芒闪闪,无话可说,久久,才缓缓说道:“白虎大人,那你的意思是什么呢?” 白虎微微一笑:“其实,我倒是同意青龙大人的意见,各大世家中,无能不肖的子弟太多了,吃白饭的寄生虫也太多了,这些人,才是真正的大晋的吸血鬼,把国家的元气,百姓的希望吸了个一干二净,要说郗超,王凝之这些人勾心斗角,祸乱天下,那起码是有才之士之间的争权,可是这些草包废物,除了吃干饭还会什么?以前都说是世家大族百年格局,尾大不掉,动了这个不好动那个,要顾及方方面面,现在不就是最好的机会吗?抢他们地的,是司马元显,杀他们父兄的,是天师道的妖贼,有现成的恶人做这些事,不是最好不过吗?” 玄武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就是坐视不管,放任司马元显去抢这些地方?” 白虎点了点头:“不错,以前世家占着这些庄园的时候,起码还要一些体面,多数子弟对于庄客还不是太过分,起码会给他们一口饭吃,即使是天师道之乱中,跟着各大世家的忠客也不少,就好比谢混,现在跟着他的老庄客也有上万人,并不简单地是出于以前谢家的恩情,更多的还是对谢家的信任,起码,离了谢家,他们不会觉得别人能做得更好。” 青龙附和道:“不错,司马元显手下的那些个贪官污吏,在京为幕僚时,手上没地,都是卖官售爵,大肆贪腐,真要让他们得了吴地庄园,还不是刮地三尺啊。到时候吴地百姓更没了活路,可能会反而念想起世家的好处了。并不是坏事。真正有上进心的世家子弟,就建议他们趁着这个乱世,学习他们祖先当年的做法,从军报国,建功立业,有了爵位,自然就有官当,有地赏赐,今天失去的,明天再赚回来就是。至于没这本事的,靠了现在的爵位,去谋些个清闲差事,也能一生衣食无忧,起码比起那些平民百姓,要好上许多了,至于他们能留多少给自己的儿孙,就是自求多福吧。” 朱雀的眉头一皱:“照你们这么搞,恐怕八成的世家子弟,以后都会成为平民百姓,你就不怕他们以后骂死你们?” 白虎冷冷地说道:“功名富贵沙场求,他们和他们的父辈吃祖先的余福已经太多了,君子之泽不过五世,从大晋开国起,有些子弟吃的福泽都不止五世了,世上无不灭之王朝,为何就要有千年之世家?若真要世家千秋万代,那也得去芜存精,留下真正有才之事,而不是养一堆闲人懒汉,坐吃山空!” 玄武平静地说道:“好了,你们的意思,我都清楚了,既然无法挽回,那就顺势而为吧,现在的问题只剩一个了,天师道刚退,桓玄却快要来了,怎么办?” ===第一千九百八十三章 新老更替大换血=== 朱雀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早就计划好了吗,就是要引桓玄进京灭掉司马元显,然后我们再跟他讨价还价,或者是想办法把他赶走。” 玄武摇了摇头:“情况变了,朱雀大人,现在我们已经没有跟人家讨价还价的本钱了。如果我们还跟以前一样,坐拥吴地,手握四方镇守百年来积累的军械钱粮,那别说是桓玄,就是他老子复活,也只有跟上次一样乖乖地退回荆州。可现在要是吴地的庄园,奴仆都给司马元显占了,桓玄灭了他之后,就掌握了这一切,到时候我们还拿什么跟人家谈?” 青龙叹了口气:“所以说,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从郗超起了背叛组织,自立门户之心开始,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一步步地设局,不仅黑死了他的几个对手,也把组织置于今天的绝境,堡垒往往从内部攻破,对我们威胁最大的,就是最了解我们的人。” 白虎微微一笑:“不过现在还不晚,当年组织的兴起,真正的壮大,也是在永嘉之乱,晋室南渡之后,四方初代镇守们立下奇功,才巩固了我们黑手乾坤,成为玩转天下,控制大晋百年的幕后主使。今天,正好是不破不立的大变之局,只要挺过去了,我们会有比当年更强的实力。” 玄武的眉头一皱:“那白虎大人可有破局之法?” 白虎微微一笑:“能对付桓玄的,是谁?” 朱雀冷笑道:“果然又是想搬出刘裕来。可是你能控制得了他吗?他也没你想的这么单纯,这回把救下的百姓分散到江北六郡,明显已经是有自立之心了。再想想之前在吴地收买人心,赦免沈氏兄弟等吴地土豪之举,这人的志向,呼之欲出啊。” 白虎平静地说道:“就算他想当皇帝,就算他要北伐,那又如何。只要我们不象前任那样在他后面下黑手,使绊子,而是真正地支持他,就可以做朋友。反正吴地的庄园现在你也别指望能拿回来,那与其给司马元显,或者是给桓玄,那我还不如给刘裕,让他分给北府军诸将,以结人心好了。” 朱雀的脸色一变:“你说什么?让刘裕拿去给北府军的丘八们做人情分了?白虎,你跟青龙一样疯了吧。这么一搞,我们世家天下就完了!” 白虎微微一笑,看向了玄武:“玄武大人,你说,这样一搞,世家天下会象朱雀大人说的那样完蛋了吗?” 玄武的眼中光芒闪闪,沉吟了一会儿后,摇了摇头:“不会,因为旧的一些世家必然没落,而北府军中,会出现一批新兴的,刘裕他们家,可能就是首当其冲,别的诸将也会因为军功而上位,成为新的世家高门。” 青龙微微一笑:“我同意。世家需要新的血液,需要新的家族,只有在战场上建功立业的,才会名正言顺。” 朱雀气得浑身发抖:“好啊,你们弄来弄去,是要弄一帮丘八军汉,来取代我们这些现在的世家大族吗?这就是你们想要的新的世家天下?” 青龙冷冷地说道:“适者生存,优胜劣汰,这本就是世上不变的法则,如果世家子弟不去拼,不去建功立业,那不仅这辈子没希望,下辈子也不会翻身。有志气的年轻人就去从军报国,借着谢安建立的北府军夺回自己祖先的荣誉和庄园,如果没这个本事,也没这个志向,那就给有本事的人腾位置,谁规定了大晋的世家只能是开国的这些家族?谁规定了别人就没有出头之日?” 白虎笑了起来:“青龙大人,真的是深合我心啊。” 玄武叹了口气:“可是青龙大人,你有没有想过,给你这么一搞,还会是大晋吗?只怕刘裕扫平天下之时,就是万众归心之日,别人还好说,哪怕是桓玄,都可以谈交易,但是这个刘裕,却是水泼不进,我们以前费了这么大力气想要提拔他,讨好他,还是无法打动,他要的,不是跟我们平等互利的合作,而是要彻底毁掉我们这个组织。” 青龙的眼中光芒闪闪,沉默不语。 白虎叹了口气:“所以我们更得自救了,要想不给刘裕消灭,就得有让他无法下手的牵绊,或者是足以自保的实力。只有做到从他的家人,到他的兄弟,再到他的妻儿,全都成为我们的一员,才能让他最后无法对我们下手,以至于成为我们的一员,明白吗?” 朱雀一动不动地盯着白虎,久久,才摇头道:“这就是你想出让北府军诸将成为新的世家的理由?” 白虎点了点头:“没办法,谁叫世家子弟里没出一个刘裕呢。现在我们这些世家等于已经失掉了对军队的控制,也不可能再通过以前的阴谋手段阻止刘裕的崛起,再玩这些手段,我们自己就会给桓玄或者是妖贼灭了。如果世家子弟可用,就通过加入北府军,混成高级将校,如果没这个能耐,那也怪不得别人,只有把北府军中新的将校升级,成为新兴的世家,然后世家子弟们再靠着自己的文才,从他们的幕僚,参军做起,就象我们的几位前任一样,从桓温的军府中,一步步走上权力的巅峰。” 玄武点了点头:“那现在是要让刘裕出兵,对抗桓玄了?” 白虎微微一笑:“还有别的办法吗?桓氏跟我们高门世家可是几十年,两代人的仇恨了,如果知道我们现在一无所有,那第一个灭的就是我们,他也不会再去查谁是黑手党,可以尽屠建康城中高门,到了这步,我们只有一起完蛋,司马元显虽然混蛋,但起码不会现在就要了我们的命,等扛过这一波,我们再想办法解决他。当务之急还是要让世家子弟们从军报国,集体加入北府军,再有迟疑,一切可都晚了!” 青龙笑道:“我附议!” 玄武看着对面的朱雀,说道:“朱雀大人的意思呢?” 朱雀长叹一声:“还能怎么办,事到如今,只有这样死马当活马医了,但愿还来得及!” 玄武的眼中冷芒一闪:“那就这么办,想办法让司马元显下诏讨伐桓玄,集结北府军,西府军,出战!” ===第一千九百八十四章 论功行赏皆将校=== 京口,北府军大营。 自从广陵大营被攻破之后,这里就成了新的北府军总部所在之处,就在江乘乡,一座方圆十余里的大型军营,横空出世,两万精兵,分列各营,校场之上,喊杀之声震天动地,哪怕是在建康城中,都能听到这里的战鼓与号角之声,自从上个月从吴地顺利班师之后,方圆百里之内的百姓们,就是天天梦回吹角连营了。哦不,不是梦回,每天只要一睁眼,就能看到这座大营! 营地的中央,中军主营处,一面“刘”字大帅旗,迎风招展,帅帐之中,各军将军以上的高级将领,多数列席于此,自从刘牢之升任镇北将军,执掌北府军之后,能列席这种北府军高级军议的,也只有中兵参军和各军的主将了,非将军以上的名号,不能列席。而上次刘裕站在这样的会场时,还是以中兵参军的身份,只是现在这次,却是光明正大地作为一军主将,与同为宁槊将军的刘敬宣,左右两列相对而立了。 刘牢之帐下左首第一人,正是北府军的副帅,左将军,吴兴太守高素,他同样是春风满面,按着剑柄,笑道:“这回在三吴检地,可是没少忙活,各地的山贼土匪,天师道的妖贼余党,那可是层出不穷,幸赖朝廷福泽深厚,大帅指挥有方,这才把各路匪类一一剿灭,护送着各地郡守上任。而高某不才,也给加授了吴兴太守一职,这可多多仰仗了各位将军们的鼎力相助。在此一并谢过了。” 高素说着,笑着行了个稽首礼,这是士人和世家子弟们见面时所行的礼,在这遍是全副武装的丘八们所在军帐之中,看得如此地不自然,多数人要回礼,本能地想要用军礼,行到一半才发现不对,改而要用这些稽首礼或者是叉手礼回敬,却因为从来没有练过,弄得不伦不类,看起来是格外地可笑。 刘牢之面带微笑,抚着胡须,满意地点着头:“高将军多年来劳苦功高,积极奔走于朝廷与我军之间,为各位将军谋得了好前程,这回,也是个好的开始。三吴之地的郡守一职,一向是我大晋开国的世家大族子弟才能担任,这次却是一反常态地授予了高将军,这说明只要各位尽力竭力,报效朝廷,那以后的荣华富贵,不可限量,甚至,不局限于我们军中啊。” 帐中响起了一片马屁之声,刘敬宣不屑地勾了勾嘴角,看着对面神色平静如常的刘裕,眉头微微一挑,做了个鬼脸,而身边的宁远将军檀凭之,广武将军何无忌,镇北中兵参军刘毅,建威将军诸葛长民等人,则会心一笑。 高素的目光越过了站在前面的几位老将,投向了刘裕,咧嘴一笑:“对了,建武将军,上次忙于平定妖贼,还没来得及谢谢你,若不是你郁州一战大破妖贼,只怕我家那个不成器的雅之,也早就身死敌营了。” 刘裕微微一笑:“高副帅过谦了,雅之是我们从小玩到大,一起从军,一起杀敌的生死兄弟,救他本就是我们份内之事。何谢之有?再说,那是为国讨贼,只可惜没有把三大贼首一并消灭,让他们跑了,以后恐怕还会留下祸端。对了,各位前辈,还是叫我寄奴的好,这样以将军号相称,听得好不习惯。在你们面前,我永远只是刘寄奴。” 刘牢之笑道:“寄奴啊,上回本帅自作主张,分了你一部分的军功给了雅之,上报朝廷说他戴罪立功,逃出敌营后反攻敌军,生擒妖贼大将张猛,斩俘数以千计,可以说,是把铁牛向靖的功劳给抢了,你不会怪我吧。” 刘裕笑道:“铁牛可没把这事放在心上,雅之上次大意了,中了妖贼的圈套,兵败被俘,这是我们北府军的家丑,自然也要自己内部解决,还好最后仍然是击败妖贼,救回雅之,也把我们北府军失掉广陵主营的事情给隐瞒了过去。反正雅之给铁牛找了个好媳妇,铁牛现在正在家里当他的新郎官哩,什么将军,广陵相,那可根本看不上啊。” 帐中一片欢笑之声,刘牢之笑着对高素,刘袭,刘轨,竺谦之等老将说道:“看到没有,寄奴这些年轻人都一转眼成为大将了,他们这些兄弟们之间的感情,可是比我们当年还要好啊。” 刘袭微微一笑:“是啊,后生可畏,也许,再过两年,我们真的要脱下这身军装,回家抱孙子喽。寄奴,到时候北府军,就交给你,还有阿寿他们啦。” 刘牢之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笑了起来:“阿寿,听到没有,以后你小子得多多努力,多跟寄奴学学。不仅要学怎么打仗,还要学怎么管理民众,战后封赏,明白吗?” 刘敬宣咧嘴一笑:“我跟着寄奴打仗就行了,至于管事治政的事,那有刘胖子,徐羡之他们,也不需要我们这些军汉来管理啊。” 刘牢之的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一派胡言,刚才本帅都说过了,这回高副帅当上了吴兴郡守,而雅之也因功升为广陵相,以后我们这些北府军的将帅,都可能会出将入相,成为地方郡守,封疆大吏。你们现在没一点治国理政的意识,以后难道想在这军中,呆上一辈子吗?现在你们一个个都有将军名号,可以开府招幕僚,而那些个失了庄园,田地的世家子弟,以后都只有从军建功这一条路了,听说,那庾悦都直接去了司马尚之的军中,你们要是动作再慢,只怕以后也剩下下什么有真才实学的人加盟了,只会来一些绣花枕头大草包,还得当个菩萨供起来,吃穷你们!” 刘毅恭声道:“大帅说得好啊,我等需深以为戒。只是卑职有一言想说。” 刘牢之点了点头:“希乐,有什么话直说吧。这里都是自己人。” 刘毅抬起头,平静地说道:“大帅,这回您帮着会稽王世子,在吴地可把那些个世家大族得罪狠了,几乎是把他们八成的地直接给夺了,这样真的好吗?” ===第一千九百八十五章 阿寿不愿入淫趴=== 高素的脸色一变,沉声道:“希乐,这是我们出发之前就定下的策略,你作为中兵参军,也一路相随,当时没异议,现在却来说这个事,什么意思?是觉得这回没有跟雅之一样捞到个州郡副职,亏了你的功劳吗?” 刘毅摇了摇头:“卑职万万不敢。当时土断之时,虽然觉得有所不妥,但毕竟那些无主庄园,又无地契,那给谁都可以,会稽王既然是派了大批的幕僚,门客随我们而行,那意思就再明显不过,这些无主之地,是会稽王世子想要的,让我们派兵护送,就是帮他们夺这些庄园,也算是收归朝廷所有。” 高素的神色稍稍平静了一些:“既然你明白这中间的道理,现在说这话又是什么意思?我们是军人,奉了朝廷的命令,护送这些会稽王的手下去上任而已,国法也规定了无主之地,可以收回。那些世家子侄,死于战乱,难道这种地都不能要了吗?” 刘毅点了点头:“但这是会稽王和大晋的高门世家之间的矛盾,我们北府军深陷其中,真的好吗?作为军人,需要有上层的世家贵族作为靠山,再说,北府军是前谢相公大人一手组建,可以说谢家有恩于我们,这回我们把谢家的地都夺了八成之多,除了谢混等少数几个活着的人所占庄园外,几乎全都夺走,就连夫人,也只留了始宁山居一处,是不是过分了点?” 高素摇了摇头:“没办法,这是世子殿下特别要求的,我们也不想做这种事,但如果不做,就无法证明对会稽王,对世子殿下的绝对忠诚,现在我们北府军没有别的出路,完全就要倒向会稽王和世子殿下。不做得绝情点,如何取信于人呢?” 刘毅叹了口气:“那就是把整个北府军的未来,完全捆绑在司马元显的身上,大帅,你真觉得这是个正确的选择?” 高素的脸色一变,沉声道:“刘毅,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刘牢之摆了摆手,示意已经怒容满面的高素先退下一边,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刘毅,余光却是扫了刘裕一下:“希乐,人生在世,不可能永远左右逢源,多处下注,现在北府军已经是大晋,甚至是天下第一强兵,这回又是击破妖贼,救了大晋,可以说,得我北府者,可得天下。自然是多方争夺的焦点,现在朝中大权,皆出于会稽王世子之手,而我们上次倒向世子,诛杀王恭,也都得到了丰厚的回报,请问本帅作出这种选择,有何不正确的?大晋的世家再强,再高,能高得过宗室亲王吗?” 刘毅摇了摇头:“西朝是怎么完蛋的,难道大帅这么快就忘了吗?” 刘牢之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厉之色:“西朝是八王之乱,最后打得国破家亡,这点教训,本帅当然知道,这里的每个人都清楚,可这跟会稽王,跟世子殿下有什么关系?” 刘毅正色道:“寄奴,你同不同意我的这个观点,有什么想说的话吗?” 刘裕点了点头,不紧不慢地说道:“希乐所言,我很同意,现在的天下,跟八王之乱前的西朝,何其相似?拥兵自重的各路藩镇,一个行动不能自理的名义皇帝,一个野心勃勃,想篡权夺位的宗室亲王,还有跟所有世家大族反目成仇的朝堂。大帅,真的是殷鉴不远了啊!” 刘牢之的脸上喜怒不形于色,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渐渐地,他缓缓站起了身,直视刘裕:“寄奴啊,要是按你这样的说法,当今圣上是晋惠帝,会稽王世子是赵王司马伦,他的谋主张法顺是孙秀,而所谓的其他诸王外藩,大约就是桓玄,毛璩等人,那么,妖后贾南风又是谁?当今的王皇后吗?” 刘裕摇了摇头:“这大概是跟八王之乱唯一不同的地方了。但是主上暗弱,形同废人,就必然有想夺他位置之人,大晋的贾南风,恐怕也并不是没有啊。” 刘牢之冷笑道:“真要出贾南风,我等身为军人,当将之诛灭,断不会使八王之乱,神州陆沉的惨剧,再来一遍。本帅之所以驻军京口,从江北移到京师边上,就是防这小人作乱,祸国篡位的旧事重演。你们的担心有一定的道理,但是对我们北府军,应该有起码的信心才是。我们不是西朝的宿卫军,打不过那些诸王的郡国兵马,我们可是天下无敌的北府军啊!” 此言一出,又是一阵赞叹之声响起,连原来因为刘裕的话,而有些担忧的诸位老将们,也都眉头舒展,微笑不已。 刘裕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直到这些赞美之声渐渐地平静了下来,刘牢之看着刘裕,说道:“寄奴,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刘裕叹了口气:“大帅,今天召集我们诸将前来,只怕不是向我们通报一下吴地土断这些事情吧,是不是要我们准备出征,消灭桓玄了?” 刘牢之先是微微一愣,转而笑着看向了刘敬宣:“阿寿,你这傻小子,这可是军机要事啊,就算跟寄奴关系再好,也不能私下透露,下次再犯,父帅我可要军法从事了啊。” 刘敬宣一脸迷茫地抓着脑袋:“我也是刚刚听到啊,父帅,孩儿都快半个月没去世子府了。” 刘牢之的脸色一变:“什么情况?你可是世子府上的参军,宁槊将军,有护卫世子府之责!半个月不去,那治你个擅离职守,斩了你都行!” 刘敬宣咬了咬牙:“斩了我也不去,世子他三天一小宴,五天一大宴,尽是找些下流无耻的卑鄙小人,过来溜须拍马,做些不堪入目之事,甚至是进贡一些异国女子,当众就能边跳边脱,最后直接就在殿上与人交合。要论不要脸,恐怕那些妖贼的什么狗屁天人交合仪式,都不能跟这个相比。上次还居然让孩儿上去与那些贱人相戏,哼,我刘敬宣可是堂堂男儿,顶天立地,怎么可以做这种不要脸的事!” ===第一千九百八十六章 高官厚禄亦奴仆=== 刘牢之呆若木鸡,看着刘敬宣,半天说不出话来:“这样的事情,你怎么不早跟我说?” 刘敬宣恨恨地说道:“父帅只道那会稽王世子给了您高官厚禄,大将之职,只知道他把孩儿召入府中,成了个加将军衔的护卫,就是对您,对北府军的知遇之恩了,可您却不知道,在他的眼里,根本就是当我们这些军人为飞鹰走狗而已,与那些看家护院的部曲奴仆无异!” 刘牢之厉声喝道:“住口,我们是朝廷的兵将,什么时候是部曲奴仆了?!” 他的一张紫色面孔,都气得通红,活象一片放久了的猪肝,怒发冲冠,手紧紧地握着拳头,能把以沉毅多计划的刘牢之气成这样,也是众人多年极少见到的。 刘裕心中雪亮,当年刘牢之啸聚山林,给谢家招安后,曾经当了几年谢玄的家将,其实就是刘敬宣所说的那个私兵部曲,当年估计也没少给外人讥笑白眼过,这是他心底最深处的一道无法愈和的伤口,今天给刘敬宣这样旧事重提,又如何能不大动肝火,咆哮如雷呢?! 刘敬宣却是没有想这么多,咬着牙,沉声道:“父帅,不是孩儿不说这些事,这些事就不存在。司马元显的眼里,仍然是只有那些世家子弟才能跟他称兄道弟,我们这些顶盔贯甲,满身臭汗的军人,他的内心是厌恶,排斥的。如果是换了世家子弟,他怎么敢提这些无耻的要求?!” 刘牢之咬了咬牙:“作为大将,有责任规劝世子殿下要持身正,他的一言一行,代表了大晋的脸面,我这就去见世子殿下!现在天师道之乱还没有完全平定,桓玄又虎视眈眈,北边的胡虏也是一再相逼,在这个时候,如果作为掌权者的世子殿下还这样亲小人,远忠良,那国家就危险了!” 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大帅一片丹心,可就怕这时候世子殿下不愿意见你了。” 刘牢之微微一愣:“你这话什么意思?他这时候敢得罪我们北府军?” 刘裕微微一笑:“您这时候见他,一定是说他不喜欢听的话,要么劝他要励精图志,远离酒色,要么是为将士们请功,要他多分庄园田地和州郡官职出来给将士们。无论哪种,他都不想听。所以,称病不见,是一定的事!” 刘牢之双眼圆睁:“我是大将,他能说见就不见?!” 刘裕摇了摇头:“如果他真的是谢相公那样的人,就根本不会在这个内忧外患之时想着让大帅率兵去护送他的那些党羽夺三吴之地,更不会在您班师回京口这么久的时间,都不主动见您一面。桓玄已经整军备战,随时会出发了,要不是麻木到了极点的人,怎么可能会在这时候还醉生梦死呢?!” 刘牢之如同一个泄了气的皮球,跌坐回了帅椅之上,他喃喃地自语道:“不会的,他,他不会这样的。” 刘裕上前一步,双目炯炯:“大帅,惟今之计,您还是不要对世子有太高的希望,能保全我们北府军的,只有北府军自己。桓玄这时候不敢动手,只是因为我们北府军的存在,而不是对世子有什么忌惮。” 刘牢之咬了咬牙,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今天的军议,先到此为止,高副帅,刘建武,还有阿寿你们三个留下,哦,希乐,你也留下,其他各位将军先回各营,作好战斗准备。” 众将齐齐地行礼而退,何无忌在转过身的那一瞬间,拍了拍刘裕的肩膀,双手轻轻地向下压了压,暗示刘裕在面对自己的这位舅父时,还是要有所保留,不要过于尖刻了,毕竟,刘牢之的利益,已经和司马元显密不可分,打破他的幻想,是件残酷的事。 帐内变得空空荡荡,刘牢之看着刘裕,沉声道:“寄奴,现在你说,你的意思是什么,世人皆知我们北府军投靠了司马元显,就算这个时候他有些不成器,但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刘裕平静地说道:“我料司马元显很快就会征召我们北府军出征,去讨伐桓玄。大帅最好不要奉这个命令,如此,才可保全身家性命,保全我北府军。” 高素厉声道:“一派胡言!现在朝政由司马元显所主导,他的命令,就是陛下的圣命,我们作为军人,只能服从!再说了,你怎么会知道司马元显要我们去讨伐桓玄?有何证据或者是情报?” 刘敬宣也看着刘裕,眉头微皱:“是啊,寄奴,虽然我一向信你,但这事是不是有点托大了,司马元显刚刚打败了天师道之乱,任谁都知道,这时候要休养生息,他本人也是成天醉生梦死,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下令对桓玄开战?” 刘裕微微一笑:“因为他给我们一个个加官晋爵了啊,甚至给高副帅吴兴郡守这样的肥缺,这可是大晋开国以来从没有过的事!欲先取之,必先予之。以司马元显的贪婪,绝不会因为我们的平叛之功而给这样的重赏,就象当年,要大帅反水王恭之前,才会派高副帅来许诺高官厚爵,难道这才过几年,大家就忘了吗?” 高素的脸色微微一红,毕竟,身为一个大将,却做了说客,这也不是光彩之事,他咬了咬牙:“可就算按你这样的说法,这回他也没有要我来说服大帅做什么啊,你又如何能得知他要大帅出兵?难道,这回他是找你当了说客?!” 刘裕叹了口气:“副帅所言差矣,当年要您当说客,是因为大帅当年是在王恭的部下为将,不是他司马元显的人。可是现在,他掌握朝政,可以直接下令,而且世人皆知大帅投靠了他,北府军听他命令行事,那只需要一道军令就行了,何必再找人做说客?这次重赏我军,加官晋爵,就是提前笼络,为的是马上去卖命,而且是要我们人不解甲,马不卸鞍,再度出征!” ===第一千九百八十七章 无耻小人入军帐=== 高素还不服气,大声道:“就算司马元显有意,但是桓玄可不是天师道的叛贼,他并没有反行,师出无名,怎么能让我们去打他?” 刘毅微微一笑:“只怕高副帅忘了,那桓玄在我们平定天师道的期间多次想要出兵东下,为此还对扬州实行粮食禁运,不知害死多少军民。还通过内部火并,在没有取得朝廷的许可情况下,就出兵消灭了殷仲堪和杨佺期,近期更是派使者送书入朝,大骂会稽王父子。当时战事正激烈,司马元显一时忍住,现在叛乱平定,他一定会让我们出兵,为他报仇出气,顺便永绝荆州后患!” 刘裕点了点头:“希乐所言极是,桓玄和司马元显都是对权力极为热衷之人,不愿意与人分享,而且两人都视对方为最大对手,又没有以前谢相公大人和桓温那种心胸和见识,手中既然有兵马,就一定要拼个你死我活出来。之前桓玄要消灭殷仲堪和杨佺期,而司马元显要平定妖贼之乱,一时无法他顾,现在两人都解决了自己的当面之乱,就只剩下这个主要对手,不死不休了。桓玄派人入朝送信,大骂司马道子和司马元显父子,就是要他们承担天师道之乱的责任,这封上表,是给建康城的世家看的。” 刘牢之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桓玄上表的意思,是争取建康城里的高门世家,甚至是黑手党的支持?” 刘裕正色道:“不错,这个表,是在大帅带兵护送司马元显的党羽夺吴地庄园之前,就写好了,交给殷仲堪的儿子,带着父亲的棺材一起回建康,其实是给那些大世家示好,希望在这场内战中不要站到司马元显的一边。但现在司马元显居然主动做了这样的昏招,这封上表,就显得多余了。” 刘牢之的额头开始冒冷汗:“是啊,这么一来,那些建康城中的高门世家,必然不会站在司马元显一边,没有了他们的支持…………” 高素咬了咬牙,沉声道:“大帅,不要担心,现在的那些个大世家,已经不比从前了,他们以前所倚仗的,不过是那些吴地的庄园,人口,钱粮。我们行军作战,需要的后勤辎重离不开他们,所以受制于人。但现在天师道之乱,他们自己都没了这些地盘,现在这些庄园,人口,都掌握在世子殿下和我们自己的手里,又要怕那些世家大族做什么?” 刘裕冷冷地说道:“难道高副帅这么快就忘了吗,就是前几个月的事,吴地的那么多庄园主,世家分支的子弟们,怀抱着金银,穿着绸缎,举家饿死在自己的家中的事了?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吴地这几年的战乱,早就没有了以前的那种规范的生产,大片田地荒芜,半数百姓死于战乱,剩下的一半多跟了孙恩成为妖贼,另一小半也是当了流民,还需要朝廷的赈济和施舍。现在的吴地,百废待兴,正是需要安置流民,垦荒生产的时候,最快也要到今年夏天才有新的粮草出来。这种情况下,我们哪来的钱粮兵马和桓玄作战?” 刘牢之咬了咬牙:“打败妖贼,缴获了几十万石的军粮,如果全用作军粮,足可以支持三个月的。就算没有别的支援,也不至于绝望!” 刘裕叹了口气:“大帅啊,话虽如此,那也得司马元显争气给力才行,可是你看他现在这个样子,是一个奋发向上的人吗?他这样对阿寿,也不会见你和高副帅,听你们的劝谏,只会象打发奴仆一样,一道命令下达,就要我们重新出征上路,去讨伐桓玄。” 刘牢之的眉头紧紧地锁着:“与世家离心,又无粮草,这种情况下与刚刚平定了荆州的强敌对抗,又能有多少胜算?北府军已经在外作战两年,连番苦战,将士身心俱疲,好不容易有喘口气的机会,却要我们再上沙场,再不知兵,也不至于这样吧!” 刘裕冷冷地说道:“我料,那给大帅下令的人,这会儿也快要到了吧。” 刘牢之的脸色一变,却听到一声拖长的“报”声,从帐外直入,帐门一掀,何无忌直接就冲了进来,满头大汗:“大帅,庐江太守张法顺,奉了世子殿下的旨意,现在过来传令了,人已经到了帐外。” 刘牢之正要开口,却只听到一阵尖笑之声,从帐外响起,只见张法顺一身华丽的绸缎官服,手里捧着一卷绢帛诏书,直入帐内,看着刘牢之,笑道:“刘将军,一别数月,你的气色,可是越来越好了啊。” 说到这里,他又看了一眼站在一边,冷眼看着他的刘敬宣,嘴角不自然地勾了勾:“小刘将军也在啊。” 刘敬宣没好气地说道:“张太守,你不去跟世子寻欢作乐,安排什么异国妖姬的助兴节目,却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张法顺勾了勾嘴角,笑道:“小刘将军怕是有些误会了,以前的那些酒宴节目,也只是为了前方将士祈福之举,就象那天师道,不也是有什么天人交合仪式嘛,当然,你可能不明白这类的仪式,也怪我没有跟你详细解释,那次引得小刘将军不快,深表歉意。” 刘敬宣气得扭过了头,不想再看他。刘牢之的眉头一皱,心中暗道,这个张法顺果然无耻之极,原来阿寿这小子说的都是真的,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样的货色,黑手党那些老鬼不可能看得上,没准真的会反而支持桓玄了,我还是得早作打算,预留退路才是。 他想到这里,看着张法顺,沉声道:“这回本帅奉了朝廷的命令,按世子殿下的意思,把江南的庄园,田地重新划分,详细的过程,已经由参军们书写,明日就会送去朝廷,张太守所来,可是要这些纪录吗?” 张法顺笑着摆了摆手:“下官此来,不是为了此事,在这里,先要恭喜一下大帅,您又升迁啦,这回,可是征西将军哦!” ===第一千九百八十八章 狐假虎威迫出兵=== 刘牢之的脸色一变,这下连高素的眉头都皱起来了,确实,四征四镇,是远比建武将军这种杂号将军要高得多,想当年,连曹操的少年时志向,也不过是官至征西将军而已,除了汉之车骑大将军,骠骑大将军外,这四征将军,已经可谓一国的最高级将领了,而在现在的大晋,更是没有一个征字开头的大将军。 只是这个征字后面却是跟了个西,西边是谁,那不言而喻,给了刘牢之这个征西将军,要他做什么事,那就不言而喻了。 高素勾了勾嘴角:“张太守,现在我们家大帅,可是镇北江军,执掌北府军,为的是保家卫国,不仅是大帅,当年的谢镇军也是如此,授镇军将军,都督北府。现在突然就要加一个征西将军,虽然是莫大的荣誉,但是…………” 张法顺干咳了一声,打断了高素,说道:“这个征西将军嘛,是为了奖赏刘大帅在多年平定天师道妖贼过程中,建立的功劳,我们大晋,还有会稽王殿下和世子殿下,那是赏罚分明,有功就一定要晋升,奖赏。征西将军一职,刘大帅是实至名归,希望你能戒骄戒躁,再立新功!” 刘牢之的紫色脸庞之上,神色微微一变:“现在妖贼基本平定,国家太平,正是需要休养生息,恢复战后生产之时,请问张太守,你说的这个再立新功,又是何意?” 张法顺哈哈一笑:“刘大帅啊刘大帅,大家都是聪明人,还要说得这么明白做什么。征西征西,大晋现在可远远谈不上天下太平啊,真正的敌人在哪里,您真的不知道吗?” 刘裕冷冷地说道:“那按张太守的意思,大晋的敌人,不是北方的胡虏,而是在西边,难道你是指荆州的桓刺史吗?” 张法顺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建武将军看得透啊,其实,你应该最清楚桓玄的心思,我记得当年在戏马台的时候,你就直斥过桓玄的野心,这回你们北府军在吴地与妖贼血战,而桓玄却是矫诏杀害雍州刺史杨佺期和荆州刺史殷仲堪,已是谋逆之罪,不仅如此,他还断绝对扬州的粮食供应,想要困死,饿死你们北府军,这样的深仇大恨,难道你们就忘了吗?” 刘裕叹了口气:“张太守,你来传令,是朝廷的正式诏令,还是世子殿下私人的决定?” 张法顺的脸色一变,不满地说道:“建武将军刘裕,请你注意你的言辞,现在世子殿下身为尚书令,掌朝政大权,但所有的决议,都要最后上呈给陛下,加盖玉玺,这才是正式的天子号令,可不是他私人的,你这样说,是怀疑这个旨令吗?” 刘裕微微一笑:“那就请问张太守,是不是我家大帅接受了征西将军的官职之后,就得集结北府军,全军西进,去攻打荆州呢?” 张法顺勾了勾嘴角:“这些朝议之事,我这庐江太守又怎么会知道。我只知道,现在朝廷下达了任命刘大帅为征西将军的命令,要刘大帅接受罢了。而我本人,则是过来传旨而已。” 刘裕也收起了笑容,冷冷地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朝廷法令的话,这传旨到军中之事,应该是由宫中内侍,或者是黄门侍郎来传达,张太守好像既不是内侍也不是黄门侍郎,那为何由您来传达这个旨意呢?” 张法顺咬了咬牙,看向了刘牢之:“刘大帅,有些事情,大家都心知肚明,就不必说得太清楚了吧。自你当年从王恭手下反正之后,这些年来,世子殿下待您如何,想必您也清楚。现在不是世子要对桓玄如何,而是桓玄有篡逆之心,独霸荆州之后想要进京夺权。与其等他兵强马壮,勾结外敌来袭,不如趁着现在大胜之余,士气高涨,将之讨伐,如此,大晋方可长治久安,你我也才可以长享富贵。话已至此,还希望刘大帅升官之余,能多多操心军事,一旦朝廷有令,那就要做好随时出征的准备。” 说到这里,他把手中的诏书往何无忌的手中一塞,转身就走,帐外的光线一变,而他的人影,已经消失在了帐外。 刘敬宣咬得牙齿格格作响,怒道:“这厮太过无礼!居然敢在我们北府军中撒野,我这就去把他拿下,好好地教下在军营之中该怎么做人!” 刘裕微微一笑,拦住了刘敬宣,说道:“你第一天认识此人么?司马元显不就是因为身边多了这样愚蠢而贪婪的小人,才会弄到今天这样?” 刘敬宣恨恨地一跺脚,转头看向了刘牢之:“父帅,寄奴没说错吧,司马元显果然是要我们去打桓玄了。” 刘牢之长叹一声,看向了何无忌:“无忌,你怎么看?” 何无忌面色凝重,说道:“桓玄确实该死,荆州兵马也多次跟我们北府军为敌,荆扬的矛盾,从大晋开国就开始了,持续到现在,可谓百年恩怨,但现在,并不是开战的好时机,吴地残破,无法提供大量军粮,桓玄只需要固守要地,控制江面,我们就难以突破,更要命的是,师出无名,司马元显一手惹出了天师道之乱,却不作任何道歉和弥补,妖贼未平就想着夺世家之地,已经人心尽失,我们北府军是忠义之师,不能助纣为虐,在这个时候,绝不能为他去讨伐荆州!” 高素叹了口气:“可是你们别忘了,这回他们可是手中有朝廷的诏令,代表朝廷的旨意,我们不是违抗司马元显,而是违抗朝廷的命令,不就成了叛军了吗?” 刘毅微微一笑:“那当年王国宝还以朝廷的名义下旨,要讨伐王恭和殷仲堪,难道这样的朝廷旨意,我们北府军也要执行?” 高素给呛得哑口无言,刘牢之长叹一声:“罢了,我意已决,我要亲自去见世子殿下一面,面陈这些道理,西征,绝不可行!” ===第一千九百八十九章 邀约穆之入黑手=== 一个时辰后,北府军,建武营,营门口的一处哨塔之上,刘裕全副甲胄,倚着栏杆,看着远处的主营那里,大开的营门,以及护卫着刘牢之,直奔建康城方向而去的百余名精锐骑兵,刘敬宣那魁梧的身形,在人群中一眼就能看到,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看向了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大盘,盛着香喷喷的烤牛舌,用手抓着,吃得满嘴流油的刘穆之,勾了勾嘴角:“吃吃吃,就知道吃,什么时候当心给噎死!” 刘穆之嘴里塞满了牛舌,一边大口地嚼着,一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阵子这儿用得太多了,得好好补补,我说寄奴,你当了将军怎么就如此不体恤下属,又要我干活,又不给口吃的,要是我累死了,你上哪儿去找人干活?” 刘裕没好气地说道:“不是有况之这小子回来帮你了么,你把他放到天师道卧底这么多年,这次总算可以回来派上用场了,上次分派那十余万给裹胁的民众,我看你小子天天吃肉,事情全是让况之做了。什么时候,也学会这样使唤人了?” 刘穆之哈哈一笑:“我可警告你啊,别打况之的主意,这小子只跟我,不跟别人的。要是你会谈玄论禅,那我也可以考虑一下割爱的事。” 刘裕摆了摆手:“饶了我吧,要我看那些,不如死了算了。算了,这是你们文人之间的事,你这回让况之跟着大帅他们回建康,该不会是又想弄点什么好吃的回来了吧,难道这炭烤牛舌还满足不了你?” 刘穆之把盘中最后的几片牛舌塞进了嘴里,一阵猛嚼,终于心满意足地咽了下去,摸了摸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再抹了抹嘴上的油脂,笑道:“牛舌虽好,但只是军中的粗食,比不得那水盆羊肉,神仙水引啊。不过,怕是最近一阵子,我都无福消受了,不出意外的话,你我都会有段时间去不了建康啦。”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觉得大帅不会听我的,保持中立?” 刘穆之收起了笑容,平静地说道:“大帅当年投靠的可不是司马元显,而是黑手党,你之所以今天的话让他这样吃惊,以至于要在这个时候亲自去见元显,不是想阻止他或者说服他,而是想要弄清楚一件事,就是在这荆扬之争上,黑手党会持何立场。如果黑手党不站在司马元显这一边,那他很大可能,会倒向桓玄。寄奴啊,这回我让况之秘密回京,就是要弄清楚这件事,好让你早作准备。” 刘裕咬了咬牙:“桓玄是什么样的人,难道大帅不清楚吗?倒向谁也不能倒向此人啊,他可是连自己的亲家和盟友都能下手的,怎么可能容得下大帅?” 刘穆之点了点头:“可是刘牢之未必能看清楚这点了,如果黑手党也倒向桓玄,那很有可能就会诱使他再次背弃司马元显。寄奴啊,你现在名声冲天,但在这个时候,可能未必是好事。司马元显和桓玄都不是好人,无论谁取得了大权,都有可能向你下手,你得早做准备才是。” 刘裕叹了口气:“所以我劝大帅自立,忠于国家,忠于朝廷,以北府兵的战斗力,谁也奈何不得,只要镇守京口,那桓玄也不敢来犯,等吴地缓过一两年,重新能产出兵马钱粮,那才是收拾朝政,内清元显,外讨桓玄的时候。” 刘穆之微微一笑:“但他们两个只怕是等不到这个时候了。司马元显觉得有了天师道留下的粮草就足够再打一场大战了,而且他也不希望北府军现在留在身边跟他讨要功劳,那些吴地的庄园,他可是视成自己家的,不想分封给北府将士,如果能灭了桓玄,把北府军远远地打发到荆州,在那里占地盘,他也没有损失啊。” 刘裕沉声道:“这样的毒计,司马元显和张法顺怎么想得出来,我看,倒象是黑手党一向的所为。” 刘穆之笑道:“是不是他们有一段没害你了,都有些不习惯了?寄奴啊,你现在虽然可以独立领军,但是这回又给重新划归到刘牢之的帐下,我想,黑手党是在提醒和暗示你,他们仍然可以操纵和掌握你的命运,让你不要真的跟他们为敌。如果你肯跟他们合作,我想,他们是会把刘牢之的帅位给你的。” 刘裕冷笑道:“要合作当年就合作了,还要等到现在么?现在这些黑手党,没了吴地的庄园,人口,只剩下在朝中搞阴谋诡计的本事,我又何必要在这时候受他们的调遣?西征之事,如果刘大帅看不清楚局势,一意孤行,那我会全力帮忙他打败桓玄,先控制荆州,然后再回来消灭司马元显一伙。” 刘穆之摇了摇头:“那要是刘牢之跟桓玄联手了呢?他以前可以背叛王恭,这次就能背叛司马元显,因为他只会看黑手党站在哪一边。” 刘裕咬了咬牙:“那得想办法让大军早点开拔才行,就算刘牢之有反意,但只要将士们的家属还在京口,还在司马元显的控制之下,他就没办法让全军一起倒向桓玄。这次能不战最好不战,实在不行的话,就不想别的,先灭了桓玄再说。” 刘穆之叹了口气:“那你去找找妙音吧,看看她有什么办法帮你。” 刘裕点了点头:“这里你帮我盯着点,等我回来。” 刘穆之独立箭塔之上,冷冷地看着刘裕策马狂奔,出营而去,徐羡之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他的身边,叹道:“寄奴到了今天,还没有自立之心吗?为什么还要跟着刘牢之同进退呢?” 刘穆之平静地说道:“如果手上拥了兵,有了粮就要自立,那跟桓玄又有何区别?我们的寄奴,忠的是国家和民族,而不是为个人盘算。这几十年,不都这么过来了么。我说,朱雀大人,你是不是也应该帮他一次呢?” 徐羡之微微一笑:“我们不是一直在帮他吗?穆之,世家大族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青龙或者是玄武之位,早晚是你的!” 刘穆之突然咧嘴一笑:“好家伙,四大镇守这么香啊,有牛舌香吗?” ===第一千九百九十章 壮士中年功业急=== 建康城外,简静寺,小院。 刘裕一身甲胄,看着黑夜之中,一身黑色的装扮,仿佛一个暗夜精灵的王神爱(王妙音),轻轻地叹了口气:“妙音,你最近,可好?” 王神爱淡然道:“天天守着一个冷暖不知的傻子,你觉得我好得很是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好了,我不该问这个。你看我这样一身军装都不脱,陉直找你,就应该知道为了什么事了。” 王神爱幽幽地叹了口气:“天下无敌的建武将军,不忍苍生再陷战乱,所以小院夜会守活寡的皇后,想要皇后娘娘把那玉玺藏起来,不让司马元显盖上那个下令征讨桓玄的章,这样能解万民于水火之中,对不对?” 刘裕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好象对我很不满意?” 王神爱一动不动地看着刘裕:“上次,你说因为慕容兰跑了,你心神不宁,不想和我谈别的事,那这次呢,刘裕,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刘裕忽然一个箭步上前,紧紧地把王神爱揽进了怀中,两个身形,瞬间就滚倒在地,荒院之中,只剩原始的冲动。 激情过后,一处小草堆之上,王神爱的脑袋,紧紧地贴着刘裕那毛茸茸的胸口之上,红晕满面,尽是幸福,她抬起头,一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柔情似水:“裕哥哥,你什么时候才能把我救出去,那样的日子,我一天也不想再过了!” 刘裕柔声道:“快了,很快了,等我能平定大晋的内部,就一定想办法救你出苦海,只是现在,还差点火候,我现在还不能独掌大权,需要进一步的功劳积累才行。” 王神爱微微一笑:“这个简单啊,那我就顺了司马元显的心意,给他的诏书盖玺,然后你去灭了桓玄,回来之后,四镇将军之位,就非你莫属了。再之后北伐建功立业,取代刘牢之,就是大晋第一人了。” 刘裕摇了摇头:“事情只怕没这么容易,黑手党的动向可疑,你听到什么风声了没有?” 王神爱坐起了身,开始穿起衣服来:“你现在是不是以为,我就是黑手党一员了?” 刘裕笑着从背后环住了王神爱的纤腰,脑袋搭上了她的香肩,轻声道:“上次我早就问过你了,你既然否认,我就相信。只是,黑手党会和你娘有所联系,我的意思是,他们最近跟你们谢家有什么来往呢?” 王神爱淡然道:“我是王神爱,是王家的女儿,对谢家的情份,已经随着我这次的改名,彻底地尽了。要是说上次我成为支妙音,是还了相公大人的恩情,那这次成为王神爱,也是断跟我娘的情份,现在她们有什么事情,也不会找我,毕竟深宫重重,想来一趟也不方便。” 刘裕叹了口气:“你不仅仅是王家的女儿,也是谢家的谍者女王,一日为谍者,终身不得出,妙音,我不想跟你再隔着点什么,无论什么事情,我都答应了,跟你一起去面对的。” 王神爱轻轻地摇了摇头:“有的事情,你现在没法去面对,因为你不具备面对这些事情的能力。”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是指这次在吴地土断的事情吗?怪我没有阻止刘牢之和高素去夺世家之地?” 王神爱回过了头,看着刘裕,平静地说道:“你既然知道了,又何必问?夺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司马元显自寻死路,而刘牢之是头号帮凶,你虽然这回没有帮着他们做这事,但也没阻止,在他们看来,不是朋友。” 刘裕微微一笑:“他们今天做的事情,我以后早晚也要做,世家之土地,人口,粮草,这些并不应该永远属于他们,只有交给国家,北伐才能有成功的希望。这回能看到司马元显带头做这个恶人,并不是坏事。” 王神爱的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这次的事,是你所希望的,默许的?”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你我都知道,只要吴地的土地,人口掌握在世家,在黑手党上一天,那国家就一天不可能北伐成功。我之前二十年的惨痛经历,就让我明白了这个道理。大晋的世家已经腐朽没落,不可救药,却还贪恋权力,想要永世富贵,天下没有这个道理,我不去夺这些,以后只会让南下的胡人灭我大晋,最后一样给人夺了去。” 王神爱咬了咬牙:“可是这样做,是与天下世家为敌,他们宁可站到桓玄这边,接受桓玄的篡位,改朝换代,也绝不会容忍司马元显的。” 刘裕微微一笑:“求之不得,那就先让桓玄灭了司马元显,岂不是最好?” 王神爱的眉头一皱:“这回,这回你不怕战火再起,百姓受难了?”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该来的,早晚要来,现在不受这难,以后也要受。桓玄是只有通过战争才能消灭的,或者说,荆州也需要象这次天师道之乱一样,通过一场流血,来洗掉桓家的数十年基业。如果能把战事迅速解决或者以全军倒戈的方式来结束,是最好的做法。” 王神爱突然笑了起来:“看起来,你这回倒是想站在桓玄一边,灭了司马元显了?” 刘裕摆了摆手:“如果能先用北府军消灭桓玄,自是最好,反之,要是桓玄灭了司马元显,进京夺权,也不是坏事,以桓玄的贪婪,那些三吴之地,不会分给世家大族,而是会给自己桓家人,如此一来,必然矛盾再起,桓玄要弹压三吴之地,离不开北府军,到时候需要我们这样的人来为他掌军,等他四面树敌,无人支持之时,就是我们真正出手,解决荆州这个百年大患的时候了。所以妙音,我现在必须要弄清楚,黑手党在这次事情上的真正立场,以决定我下一步如何做。” 王神爱凝眸于刘裕的脸上,久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我现在已经有点不认识你了,裕哥哥,难道现在的你,真的也开始变成权力的动物了吗?” 刘裕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因为我明白,要保护我所珍爱的人,完成我平生的志向,那必须要有权力才行。我已年近四十,得抓紧了!” ===第一千九百九十一章 助力寄奴夺北府=== 王神爱微微一笑:“你珍爱的人是谁?是我,还是她?”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妙音,不要问这种让我为难的问题好吗。你和她都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当然,还有我娘和兴弟。都是我可以不惜性命要去守护的人,现在她远归故国,不知道这辈子我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她一面。” 王神爱幽幽地叹了口气:“其实,我并不介意你跟慕容兰在一起,说实话,开始的时候,我恨得每天都睡不着觉,但这些年下来,我也释然了,你我有缘无份,今生恐怕也不能真正地在一起,你这样的大英雄,不能没有一个红颜知已常伴身边。只是,慕容兰真的跟你不合适,如果是换了别的大晋女子,我也不会如此反对。” 说到这里,她顿了顿:“有件事你可能还不知道,天师道的那个巧匠,精通木甲机关术的张纲,上次在郁州之战中,就给慕容兰救走了,现在人已经到了南燕,给拜为尚书郎,为南燕打造各种战争机械了。” 刘裕睁大了眼睛:“张纲给阿兰救走了?她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她人在战场却不来找我?” 王神爱苦笑道:“你也不想想她为什么要离开你,避开那私藏军械的罪名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的国家和族人在危难之中,南燕夹在强大的北魏和大晋之间,随时可灭,想活下去就得有足够强大的军力才行,靠了木甲机关,再加上甲骑俱装,才有一线生机。也许真的如你说的那样,跟她再见,就会是敌人了。” 刘裕喃喃道:“那我希望这一天永远不要到来。不提她了,神爱,我们说正事,黑手党确定是要对司马元显下手,联结桓玄?” 王神爱勾了勾嘴角:“事到如今,我也不瞒你了,这回司马元显夺世家之地,是大晋开国以来前所未有的恶劣之举,他还不是皇帝,只是个宗室亲王的世子而已,却做得如此过分。本人既无才能,又无功勋,靠了点阴谋手段,收买了刘牢之就想独霸天下,这样的人,于公于私,都不能继续留了,这点,裕哥哥你同意吗?” 刘裕微微一笑:“司马道子一党多年来重用奸人,混乱朝纲,才落得如此局面,早就该杀。司马元显更是比其父有过之而无不及,一个是醉生梦死,一个是野心勃勃,但都没有那个能力和手段,只不过,黑手党和大世家们要灭司马元显,却是要站到桓玄的一方,这样真的好吗?桓玄的野心不在司马元显之下,而手段却比他高明很多,人也狠辣。别一个不留神,玩火了啊。” 王神爱正色道:“我不知道我娘他们是怎么跟黑手党联络的,但他们好像已经有了共识,要促成此战,桓玄上次派殷仲堪之子扶灵回京,也同时让殷仲文跟着回来,这阵子他一直在世家间来回奔走,联络,只怕很多世家,尤其是在吴地给夺了庄园的世家,已经倒向桓玄了。司马元显面对如此危局还不自知,我看,真要是打起来,那死的一定是他。” 刘裕摇了摇头:“刘牢之已经去亲自面见司马元显了,请他不要冲动,不要在这个时候向桓玄开战。如果司马元显能听得进去,还有活路。” 王神爱冷笑道:“在我来之前,刘牢之已经吃了闭门羹了。裕哥哥,你恐怕是想不到吧,司马元显竟然借口军务繁忙,连见都不见刘牢之一面,你的刘大帅,还有阿寿兄弟,就在那世子府的大门前,站了两个时辰,都没见到元显一面,最后一怒而去。” 刘裕睁大了眼睛:“司马元显不想活了么?他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刘牢之和北府军了,这也能得罪?” 王神爱微微一笑:“因为他的狗头军师张法顺,回去以后就跟他进言,说刘牢之傲慢无礼,不把他放在眼里,最好早点下手除掉刘牢之,兼并北府军。” 刘裕苦笑道:“还不知道是谁杀谁呢。司马元显身边都是这种无谋短视的小人,那完蛋是必然的事,只是这样一来,会苦了我们北府军。妙音,你能想办法阻止讨伐诏令的下达,等我说服大帅想办法先扳掉司马元显吗?” 王神爱叹了口气:“没办法,裕哥哥,西征的诏令,就和对刘牢之的征西将军的任命一起,已经给盖了玉玺,明天就会正式传达了。而且,我娘会出面劝说司马元显的另一大谋主,琅玡王氏的庶流子孙王诞,请他在司马元显面前美言几句,放过殷仲文和还在京城的桓修。裕哥哥,你明白了吧。” 刘裕咬了咬牙,喃喃道:“想不到当年力阻桓温称帝的谢家,居然这回会亲自迎桓玄入主建康,你们是决定了,要把桓玄扶上这帝位吗?” 王神爱看着刘裕,淡然道:“决定桓玄是当皇帝,还是当反贼的,不是我们谢家或者是王家,而在于你,裕哥哥!” 刘裕叹了口气:“以我跟桓玄的仇恨,我自己恐怕都会没命,又怎么能决定天下的归属呢。司马氏虽然荒唐,但毕竟是百年来天下认定的共主,为了一已私利,不去阻止这种篡逆之举,那如何立于天地之间?” 王神爱微微一笑:“是当忠臣还是当良将,都取决于你。裕哥哥,我完全听命于你,而且,我有信心让我娘,至少是让谢家,最后站在你的一边!” 刘裕的神色一变:“你娘会听你的?!” 王神爱的眼中冷芒一闪:“你可别忘了,一旦我不再是皇后,那就回归谢家,成为谍者之首,未来也会象我娘一样,成为谢家的掌门人,谢琰在时,我娘能当掌门,现在只剩下谢混之类的货色,舍我其谁?!” 刘裕叹了口气:“想不到妙音竟然已经有如此的权势了,裕哥哥可没你的本事,起码我现在还,还没有坐上北府主帅之位。” ===第一千九百九十二章 两害相权可中立=== 王神爱微微一笑:“你现在不是北府主帅,不是因为你没这个能力,而是你狠不下这个心,哪怕刘牢之以前害过你,你也不忍向他下手,夺他的位置。所以,这回就让桓玄来帮你这个忙吧,你只要尽到力,就可无憾了。” 刘裕默然半晌,久久,才叹了口气:“帮我保全阿寿,我只有这个要求。” 王神爱嫣然一笑,上前握住了刘裕的手:“如君所愿!” 三天之后,京口,北府军主营,帅帐。 刘裕一身将袍大铠,站在了右首的第二位,只有冠军将军孙无终,站在他的上面一位,而左首的第一位,则是高素,与刘敬宣并肩而立,一众资深老将,都站在他们的名了。 刘牢之的脸色阴沉,紫得发黑,目光阴挚,从帐内诸将的身上扫过,刚刚正式给升为征西将军的他,看起来没有半点喜悦之色,他冷冷地说道:“朝廷有令,要我等出兵讨伐荆州刺史桓玄,刚才各位已经听到了这个诏令了,有什么话想说的吗?” 高素叹了口气:“大帅,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该劝的也劝了,该努力的也努力了,可是军人就是得以服从国家号令为天职,朝廷让我们讨贼,那讨了就讨了吧,也是给大家一个再立新功的机会!” 孙无终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老高,你收了人家的太守一职,也不必这样帮人家说话吧,这时候不吭声没人当你哑巴!” 高素的脸色一变,沉声道:“无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这是为北府军着想,为大家的前程着想,有令不遵,就是叛军,怎么不对了?” 孙无终冷冷地说道:“司马元显什么时候就能代表朝廷,代表国家了?他也配?一个靠了收买和阴谋而上位的小子,有何资格对我们北府军指手划脚?刘大帅何等英雄,想见这小子一面,在他府门口等了三天都不见,就是刚才的出征宴会上,也是一副视而不见的模样,使唤谁呢?!你愿意给他当狗去舔,你自己去,我们堂堂北府汉子,受不得这种屈辱!” 高素气得浑身发抖:“孙无终,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就算世子,就算司马元显他年少无知,对我们北府军有所防范,可他毕竟是以朝廷的名义下令,那诏令,是盖了玉玺的,你不想遵守,那就是造反!” 孙无终冷笑道:“当年王国宝也是拿了朝廷盖了玉玺的诏令,命令我们北府军讨伐王恭,殷仲堪呢,也没见你高将军当年拿这诏令当回事啊。现在的司马元显,比当年的王国宝还不如,把全军将士的家小都交给这样的人,我们上前跟那荆州军团拼命,亏你想得出来!” 刘牢之的眉头一皱,摆了摆手:“好了,都是宿将,老将,在这里这样吵,成何体统。现在本帅是问你们的意见,高将军想打,孙将军不想打,别人怎么看?寄奴,你说!” 刘裕平静地说道:“这一仗,不能打,也不能不打。” 刘牢之讶道:“这是什么意思,说清楚点。” 刘裕目光扫过帐内每个人的脸庞,中气十足:“这仗是朝廷下的令,桓玄割据荆州,诛杀两大刺史,形同谋逆,又在我们平天师道之乱时,截留钱粮,造成了无数吴地军民饿死,罪恶滔天,理应讨伐,朝廷这次的下令,法理上并无不妥,我们北府军以忠义立身,效忠国家,按说是应该出兵讨伐的,所以,从这点上说,不能不打。” 高素笑了起来:“大家看看,寄奴就是有识啊。连他都知道,忠义才是人的立身之本,这一仗,不能不打。” 孙无终的眉头一皱:“寄奴,你真的这样想?你真的想为司马元显这种人效力?一个小小的将军,就能把你收买了?我的天,你还是我认识的刘裕吗?” 刘裕微微一笑:“终叔,请你不要着急,我的话还没说完。桓玄确实应该讨伐,但是司马元显,更是祸国殃民的大蛀虫,天师道之乱,因他的贪婪而起,无数大晋军民因之惨死,他不仅不承担这个责任,反而变本加厉,在战乱方平,国家急需休养生息之时,却为了一已私欲,妄动刀兵,挑起全面的大战,置大晋天下子民于水火之中,这样的罪恶,人神共弃!我们又怎么能如他所愿,用战争来摧毁国家呢?!” 孙无终哈哈大笑起来,竖起了大姆指,跟着几乎全帐的将校一起喝彩:“寄奴,说得好!” 高素气急败坏地说道:“刘裕,你,你这是想不遵号令,造反谋逆吗?你可别忘了,桓玄从他爹那辈开始,就有篡位之心,而我们京口汉子,北府军,是力保大晋的头号主力,早就跟荆州人仇深似海,就连你当年陷身于戏马台格斗场,要想你命甚至亲自下场的,除了那个郗超,不就是桓玄吗?就算司马元显有再多不是,起码他暂时对我们还算过得去,要是桓玄打过来了,你我还有命在吗?就算不保大晋,你也得保自己,保家人吧!你从海盐千里奔波回来守护家人,家护同乡的劲头,去哪儿了!?” 刘裕淡然道:“高叔既然这样说了,那我想反问一句,难道我们北府军现在作为足可左右大晋天下的力量,作为天下无敌的铁军,就只有在这两个坏蛋之间选边站,成为一家走狗吗?就不能按我们的意愿,既阻止战争,又能扫除奸人吗?” 刘牢之的心中一动:“寄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刘裕的眼中,神芒一闪,以无比自信而坚定的语气说道:“很简单,既不要听命于桓玄,也不要服从司马元显,就这样驻守京口,桓玄若来,是他谋逆,我们可出兵击之,司马元显若矫诏,那是他不义,我们可以提义兵入京,诛除国贼,平定叛乱!” 刘牢之的眉头一皱:“可是,圣上有诏,令我出兵了啊,违抗就是背旨啊。” 刘裕哈哈一笑,掏出一道绢帛于手,沉声道:“真正的圣上衣带密诏在此,令我北府军保家卫国,不得内战,大帅,请接旨!” ===第一千九百九十三章 衣带密诏阻军出=== 所有人的脸色都同时大变,高素叫了起来:“刘裕,你可知道矫诏是什么样的罪名?那可是灭族啊!你这诏书从何而来?” 刘裕平静地展开了整张诏书,上面是一行行娟丽的女体,秀美之极,而在诏书的末尾,一颗醒目的大印章,红通通,清晰可见,上面正写着“受命于天,既寿且昌”这八个大字,印章的一角还有一块小小的缺口,显然,这就是那如假包换的传国玉玺,而诏书上的手笔,也毫无疑问地出于皇后王神爱之手。 刘牢之咬了咬牙,站起身,和众将一起走到了诏书前,仔细地看了看,所有人的目光落到了在一边捻须沉吟的刘毅,以及一身文士服装的孟昶身上,二人相视一眼,异口同声地说道:“不错,这确实是正式的诏命,玺是千真万确的。” 刘牢之咬了咬牙,他又仔细地看了一遍诏书上的内容,说道:“这道诏令要我们北府军全军按兵不动,镇守京口,拱卫京师,还说一旦有人有野心篡权夺位,可持此诏令诛之。寄奴,这事太大了,你是如何得到的这份诏书?” 刘裕微微一笑,把诏书重新塞进了怀里,说道:“这道诏书,乃是王皇后亲笔手书,就跟之前的那道一样。大家都知道,陛下龙体不佳,一直卧床不起,这批阅奏折,拟定诏书之事,皆出自王皇后之手。尤其是前任中书令王珣意外身亡之后,中书令一职就一直空缺,司马元显几次想要占得此职,都因为几大世家和重臣的联合反对而作罢。” 高素冷冷地说道:“可是前一封要我们出兵讨伐桓玄的诏书,同样出自王皇后之手,这又作何解释呢?” 刘裕正色道:“前一道诏书,是司马元显的意志,他现在控制朝堂,挟持党羽向陛下逼宫,王皇后,或者说是她身后的几大世家,无法抗拒,只能同意,可是他们真正的意志,包括圣上的真正旨意,却是现在的这一份密诏。大家都看过了,这可是一道衣带血诏啊,要我们防守京口,拱卫京师,诛除反贼,这个反贼是谁,已经不需要我们多解释了吧。” 高素咬了咬牙:“你的意思,司马元显是反贼?荒唐,太荒唐了!他已经拥有大权,为何还要谋反?” 刘裕冷冷地说道:“历朝历代的反贼,哪个不是在大权得手之后,行篡位之实的?司马元显以前之所以不敢反,不是因为没这个心思,而是因为有北府军坐镇京口,他有所畏惧罢了。这回如果借着讨伐桓玄,让北府军如他的那道诏令一样,全军出发西进,他可以趁机控制京口,以我们北府将士的家属作要挟,一旦我们打败桓玄,他在大晋再无对手,一定会行篡逆之事,到时候我们北府军只能听命于他。就成了助纣为虐的叛贼了!” 刘裕的话,引得帐内一阵议论纷纷,何无忌的眉头紧锁:“大帅,寄奴言之有理,要是我们的家人给司马元显控制,就只能任其摆布了,这诏令要我们坐镇京口,不得妄动,恐怕,也有要保护我们家人的意思在里面。” 高素咬了咬牙:“这一切只不过是你刘裕的猜测,并不是事实。大帅,之前我们讨伐天师道时,也是大军征战在外,也没见司马元显要挟我们的家属,逼我们就范啊。之前去吴地检地,收那些世家庄园,也没见他对我们下手,为何这次与桓玄决战,他反倒要要挟我们了,这不合理!” 刘裕微微一笑:“因为之前打天师道是我们必须要全力对付的事,妖贼势大,我们都没有退路,也不可能倒向妖贼,所以司马元显不用担心我们北府军不出力,可这次不一样,打桓玄是内战,而且我们没有一定要帮着他打这战的理由,他会担心我们临阵倒戈,所以控制我们的家属为人质,是肯定的。就算我们打败桓玄,那他就消灭了一切对手,一不做二不休,逼我们拥他篡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高叔,我劝你看清楚形势,你现在能当上这个吴兴太守,不代表司马元显真把你当自己人了,要是我们北府军不存在了,你的富贵又能持续多久呢?” 高素咬了咬牙:“哼,刘裕,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想法,那王皇后乃是几个大世家中新推出去,想要控制行动不便的陛下,继续维持他们世家天下的一枚棋子罢了,她的所为,也是听令于她的家族而已。这些大世家,因为庄园被世子殿下夺走,怀恨在心,想通过这次让我们按兵不动,跟世子殿下讨价还价,要回一部分的庄园而已。” 刘裕淡然道:“就算如此,按兵不动也是对我们有利,只要我们守着京口不出击,那主动权就在我们北府军手中,进可讨贼护国,退可保卫家园,可谓游刃有余。这回司马元显和桓玄不过是狗咬狗而已,我们又何必要介入他们的权力之争呢?其实只要我们北府军按兵不动,他们都不敢轻举妄动。最多只是再隔空骂上几句罢了。等到司马元显被那些世家高门给斗倒,朝政重新清平之后,我们再考虑消灭桓玄的事。”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寄奴,你这么反对我们出击,就是怕司马元显控制京口,以我们的家人为人质,对吗?” 刘裕的脸色微微一变,他心底有些不安,刘牢之今天一直不说话,但似乎早有决定,自己把利害关系说得如此清楚,他这时却反问自己这句,刘裕把心一横,沉声道:“不错,所以保住京口,保住家人,我们就掌握主动。” 刘牢之微微一笑:“那么,如果跟司马元显一起出征,随时控制他本人,不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么?” 刘裕这下真正给惊到了,他瞪大了眼睛:“大帅,你是说,要拉上司马元显一同出征?” 刘牢之得意地点了点头:“不错,这一回,世子殿下会亲自和我们一起出征,共讨桓玄,寄奴啊,你这密诏可要收好了,也许很快就用得着了。” ===第一千九百九十四章 牢之欲得白虎位=== 帐内陷入了一片欢声笑语,刘牢之面带得色,看着各位喜笑颜开的将校们,说道:“各位,一切都在本帅的掌握之中,你们现在就回营,作好出征的准备,高副帅,寄奴,希乐,无忌,阿寿,你们几个留下,咱们再商议一下出兵的事。” 刘裕心知肚明,刘牢之仍然有话要跟自己说,现在留下的几个人,可以说是北府军中真正的决策级别的核心人物,在战守这样的大事上不取得统一,是不可能成功的,而且,刘牢之如此志在必得,隐约之中似乎与黑手党有关,可能接下来,也要跟自己摊牌了。 当帐中的人员基本上走光,连同卫士与录事的参军也一起退出兵,偌大的军帐,只剩下了这五人,高素冷冷地说道:“寄奴,你刚才说的话,若是传到司马元显的耳朵里,这条命可能就保不住了,大帅这是为了你好,你不要不知好歹。” 刘裕平静地说道:“我刚才的每一句话,都是出于公心,为了北府军,也为了大帅着想,并不怕别人知道。其实司马元显又怎么可能信得过大帅,把我们当成自己人呢?要真当自己人,会这样对待我们?我还是坚持刚才的观点,绝不能出兵,离开京口!” 刘牢之微微一笑:“寄奴,你是聪明人,事到如今,我也不再瞒你了,真正让我安心的,是黑手乾坤的那些人,而不是司马元显。当年我离开王恭,倒向司马元显,也是听了他们的话而行事。事实证明,我没有选错边。大晋,终归是世家高门的大晋,司马氏想要夺回权力的所有努力,最后只会成为一场空。寄奴啊,你上次帮着先帝想要夺权,最后是什么结果,还不清楚吗?” 刘裕叹了口气:“难道大帅不知道,黑手党的几大镇守,都已经死的死,换的换了吗?四方镇守,已经全部不是当年的人了。郗超当众在戏马台被我所杀,而朱雀王凝之,白虎王珣也已经身亡,现在的那几个镇守,只怕都是后辈年轻人,你确定要把命运寄托在他们的身上吗?” 刘牢之冷笑道:“王凝之和王珣他们,早就是被玄武大人所算计,一步步地推向了死亡的陷阱,我正是因为清楚地了解这整个过程,才会这么叹服玄武大人,乃至现在黑手党的实力。你说得不错,郗超这个大叛徒,对黑手乾坤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天师道之乱,也是他一手挑起。但那又如何?还不是给我们平定了吗?现在的黑手党,实力犹存,而且更加成熟,老练,最重要的是,他们仍然可以控制和影响大晋的世家。这就足够了。我们是军人,只会打仗,不会治国,朝堂之上,只能听命于这些世家,不靠了黑手乾坤,又能靠谁呢?” 刘毅的眉头一皱:“大帅,你确定,玄武有这样的本事?你知道他的身份?” 刘牢之笑着摆了摆手:“黑手党大佬的身份,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们的组织有规矩,只有四大镇守自己才知道身份,别人是不知道的。不过没关系,玄武答应过我,只要我这次合作得好,那空出来的白虎之职,以后就会留给我,若不是有这样的条件,我又怎么会下这个决心呢?” 所有人都脸色大变,就连刘裕,也是心猛地一沉,高素不可思议地说道:“这,这怎么可能呢?那可是黑手党的四大镇守啊,真正地控制大晋的天下,怎么会…………” 刘牢之微微一笑:“你不也当上吴兴太守了吗?也是大晋开国来只留给世家高门的职务。老高啊,时代变了,世家的力量在衰弱,咱们北府兵却是在崛起,他们想要控制军队,就只有跟我们合作。无论是吴兴太守,甚至是黑手党的镇守之位,今后都会是我们的,明白吗?” 刘毅笑了起来:“怪不得大帅会带着大军到吴地收那些庄园,原来是示弱于敌,欲擒故纵之计啊。这么说来,这也是黑手党计划好的了?” 刘牢之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黑手党的力量在衰退,新上来的几个人,不象以前的几个老家伙一样能控制所有的世家,有时候,要逼得其他的高门世家能同气连枝,就得用点手段了。司马元显并不知道黑手党是谁,但他以为黑手党真的衰弱到了可以任他摆布的地步,所以抢了吴地所有世家的庄园,这样是与整个大晋的世家为敌,到了这一步,我们就可以找机会收拾他了。” 何无忌勾了勾嘴角:“那直接提兵入京城,把司马元显拿下便是,要费这么大劲做什么。还要带着他出征?” 刘牢之笑着摆了摆手:“那玄武是让我这样做的,但我也得留个心意啊,有些事情,做得太直接了,暴露在天下人面前,那就会成为替罪羊。就象当年的苏峻,也是手握强兵,然后给逼反,最后不仅没当上黑手党的镇守,反而成了天下共知的叛贼,身败名裂,我不学他。” 刘敬宣讶道:“那父帅的意思是?” 刘牢之笑道:“让司马元显和我们一起出兵,等于就把他置于我们的控制之下,他一起兵,桓玄绝不会被动挨打,定会抢先出兵,这样首当其冲的就是江州和豫州,司马尚之就得领兵出战,到这个时候,只要我们在后面控制了司马元显,就可以待价而沽了,先拿到白虎之位,跟黑手党平起平坐,他若不答应,我就倒向桓玄,引荆州兵马入建康,以黑手党的精明,最后一定会向我们服软。一旦跟这些幕后大佬们面对面,那大晋的高门世家,对我们就再无秘密可言,我们北府军人,扬眉吐气的时候,就到了!” 高素猛地一击掌:“高,实在是高啊。老刘,你不愧是跟了谢相公和玄帅这么多年,不愧是读了这么多兵书,给你用在这政治斗争上,那可是游刃有余啊。我们兄弟们以后跟着你,前程一片光明啊。” 刘牢之摸着须髯,微笑地看着刘裕:“寄奴,你怎么看?” ===第一千九百九十五章 北府三核论前程=== 刘裕叹了口气:“各位,请问你们跟黑手党很熟吗?打过很多交道吗?” 刘牢之微微一愣,沉声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说,因为黑手党跟你有二十年的恩怨,你亲自干掉了青龙郗超,跟其他几个也是交手多次,所以只有你才懂黑手党,我们都不配谈论?” 刘裕摇了摇头:“如果没有跟黑手党有过任何接触的人,现在最好先退出,有的事情,只有跟他们真正打过交道的人才知道,不知道的人在这里,起不到任何作用,这是决定我们北府军前途,也决定我们每个将士身家性命的大事,来不得半点马虎。” 高素咬了咬牙:“寄奴,你太狂妄了,难道你是说我们这些多年宿将,见识还不如你吗?” 刘牢之的眼中光芒闪闪,说道:“寄奴说得有道理,这个事情,确实不了解黑手党的人会误事。老高,无忌,阿寿,你们先退下。寄奴和希乐留下。” 高素微微一愣:“什么意思,刘裕也就算了,希乐他…………” 刘毅叹了口气:“大帅,你还是把我给卖了。”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寄奴说得对,这次是决定我们北府军命运的大事,就别藏着掩着了。这个帐内跟黑手党打过交道的就我们三个。还是你想被排除在这次讨论之外?” 刘毅咬了咬牙:“罢了,留就留吧,索性说个痛快也好。” 高素叹了口气:“我早就知道你刘希乐文武双全,一定会给世家看中的,唉,果然,果然啊…………”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退了出去,刘牢之在后面冷冷地说道:“老高,记得咱们的军法,军议机密之事,打死也不能说,说了的话…………” 高素头也不回地就出了帐,他的声音远远传来:“全家打死!” 何无忌和刘敬宣对视一眼,也都行礼而退,刘牢之叹了口气,看着刘裕:“其实,你应该早就知道,乌庄那次,是…………” 刘裕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我知道,是黑手党要黑了我,白虎王珣找的刘毅,然后搭线找上的你,只是我不知道,玄武在那次的事上,态度如何?” 刘牢之有些意外,看着刘毅:“你告诉刘裕的?” 刘毅叹了口气:“寄奴有他自己的办法知道黑手党的事情,蒜山那次他跟我交了底,我再抵赖也是没用。不过大帅你别误会,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做的事我不会赖,不会把责任全推你身上。” 刘牢之咬了咬牙:“寄奴,那次我要害你,是为了整个北府军。当时军中缺粮,只有黑手党能拿出粮食,你要夺他们整个吴地的庄园,就是跟他们誓不两立,换了你是他们,也会除掉你。我没有直接在军中对你下手,而是给了你一个杀出重围的机会,后面我也没有拦着阿寿去救你。你懂的。在我心里,也不希望你真的就这么死了。” 刘裕微微一笑:“大帅,我做了这个消灭世家的决定,就有了这种觉悟了,没事,你害不死我,这是天命,不过你也应该好好想想,上天不让我死,不就是证明那些想要害我的人,最后只会害到自己吗?这么说来,玄武那次不想杀我了?” 刘牢之点了点头:“不错,我后来才知道,是白虎自行其事。玄武从头到尾没找过我,既不支持也不反对。估计也是在观望。那次黑你不成,后面几年的平叛过程,他们就没再对你下过手了。” 刘裕冷冷地说道:“那是因为他们给天师道掀了个底朝天,除了靠我们北府军,已经没有别的害人能力了。我不相信他们会转了性。大帅,你别指望他们真的会把那镇守之职给你,这套把戏,他们当年对桓玄就用过了。” 刘牢之哈哈一笑:“可是桓玄有兵在手,不就可以打回来了吗?我们也一样,我也想通了,其实只要有强兵在手,那要怕他们做什么?这回桓玄如果出兵,就是对我们天大的好消息,我们可以趁着相持,而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寄奴啊,我知道你其实并不看得上这黑手党的镇守之位。但是如果你不确保这个黑手党不与你为敌,以后你不管想做什么事,都要盯着后面,这得多难受啊。” 说到这里,刘牢之微微一笑:“我们都是带兵的人,懂兵法,应该知道,最可怕的敌人,就是那种藏着掖着,隐藏于黑暗之中的,黑手党就是这样,我们只知道他们为世家利益而建立,却不知道是哪家。天下的文人,才子只有世家产出,真的要是消灭他们,那谁来治理天下?就是我们北府军中,现在也有大批的世家子弟从军,担任各级参军,文吏,寄奴,你想要消灭世家天下,让穷苦人翻身,这点我可以理解,但你总不可能靠泥腿子治国吧。” 刘裕摇了摇头:“我要消灭的,只是那些靠了几十年,甚至百年前的祖先功劳,就占了天下的田地,一代代地掠夺百姓血汗的国家蛀虫,世家子弟如果能自食其力,靠自己的本事取荣华富贵,为何要消灭他们?大帅怕是误解我了吧。” 刘毅冷冷地说道:“对他们来说,没什么区别,你夺他们的田产,就是断他们的生路,世家子弟中确实不乏有真才实学,可以治国安天下之人,但也有很多无能之辈,混吃等死,越是没本事的人,越是会恨你。这就是你多年来一直给黑手党针对的原因。难道这些大佬不明白这个道理吗?但他们要在自己的子侄中找个平衡,总得保他们的子弟一口饭吃。” 刘裕沉声道:“保了他们的饭吃,那天下人就没饭吃,这么简单的道理,还要再争吗?这点上哪怕是桓玄也比他们要强一点,如果黑手党还是以前的那套,想永远占着吴地的庄园和土地,那下次的天师道之乱,很快还会再来,甚至等不到下一次,这次我们北府军不出手,那桓玄就能入京夺取天下!” ===第一千九百九十六章 老帅逐利险中求=== 刘牢之微微一笑:“走一步看一步,到了最后,如果黑手党不给我们想要的东西,那跟桓玄合作,也未尝不可!” 刘裕睁大了眼睛,急道:“大帅,万万不可,桓玄绝对没安好心,他不可能把吴地的利益,北府军的兵权还分给我们的,一定是给他荆州的手下,跟他,我们是仇深似海,绝无半点合作的可能!”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他跟你有仇,跟我可没有。当年不让他爹当皇帝的,是谢家,王家,不是我刘牢之。寄奴,你跟慕容垂,拓跋珪这些异族都可以暂时合作,为什么就这么反对桓玄?” 刘裕咬了咬牙:“因为异族一时半会儿来不了我们这里,而桓玄是马上就要打到建康的,我以前跟慕容垂他们暂时合作,也是要让他们在北方相互牵制,不至于能南下威胁我大晋,害我百姓。” 刘毅微微一笑:“所以你就弄出了强大的北魏,入主北方,而让南燕占了我大晋的齐鲁之地,直接威胁到两淮地区,这就是你说的牵制么?不过,我同意你的看法,桓玄确实威胁太大,他要的,是个实权皇帝,而不是以前世家的傀儡,所以清洗建康的世家和打击我们北府兵,是都会进行的,大帅,万万不可放他进京啊。” 刘牢之勾了勾嘴角:“桓玄的事另说,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放他进来,只是那黑手党如果不肯让步,想象当年害苏峻一样害我们,那就只有奋起反击了。寄奴,你对黑手党最了解,你说,该怎么办?” 刘裕咬了咬牙:“最好的,也是唯一的办法,就是我一开始说的,有了这个密诏,就按兵不动,谁也无法号令我们。让桓玄去跟司马尚之先打,就算豫州军战败,桓玄也不敢直接进攻建康。到时候会退回荆州,继续维持现在的态势,而司马元显这次失了威信,又在之前吴地夺地过程中得罪了黑手党和各大世家,最后会给他们联手做掉。在他们京城内斗之时,我们可以以此密诏,把他们一网打尽,迎皇帝亲政,然后再名正言顺地出兵消灭桓玄,大晋的天下,就能彻底太平了。” 刘牢之半晌无语,久久,才叹道:“黑手党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别的不说,就说这个密诏,你根本不能拿出来,一拿出来,只怕皇帝和王皇后也会象先帝一样不明不白地死了。到时候你就是矫诏,我们北府军,就是叛军!” 刘裕微微一笑:“可是王皇后的背后,是王家谢家这样的大世家啊,如果不是黑手党同意这样的计划,又怎么可能有这份密诏呢?大帅,凡事还得三思啊。凡事要先立于不败之地,未虑胜先虑败,这是我们兵家的常识。” 刘牢之咬了咬牙:“可为什么玄武没有跟我说过这事?他是要我见机拿下司马元显,然后跟桓玄商量停战,当然,我留了个心眼,只有让我先得到白虎之职,知道了他们的底细,我才可能这样做。等大军到了前方,还不是我们说了算?!” 刘毅微微一笑:“不错,如果担心黑手党趁我们出击,控制京口,以我们的家人为要挟,我愿意领五千兵马坐镇此地,保护我们的家人,有五千精锐,除非桓玄十万大军全来,不然,没有任何人能奈何得了我们。” 刘牢之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是希乐想得周全。寄奴,这样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其实,你到了今天,也应该给自己想想未来了,如果你要北伐,最好不要成天想着消灭黑手党,让穷人翻身之类的可笑做法。我们北府军也多是苦出身,但人只要富贵了,就不想再当穷人,这是基本人性,你为穷鬼争,与高门世家为敌,这是自讨苦吃的事。这回我若当了白虎,你和希乐以后我会想办法让你们取得青龙和朱雀之职,到时候黑手党四大镇守我们有其三,还不是天下大势由我们说了算嘛,你要北伐,也不会再有人拦着或者是在背后使坏了。” 刘裕没有马上回话,他看着在一边面带微笑的刘毅:“希乐,现在黑手党有新任白虎了吗?” 刘毅摇了摇头:“没有,我也是最近才知道,以前找我的老白虎,是王珣,他不仅找过我,也找过你,只不过你拒绝了。所以为了保住他的身份秘密,他以黑手党的名义暗中让我和大帅下手黑了你,我们也是上了当,也因为此事,他给其他黑手党三人联手铲除,现在的黑手党,白虎之位是空缺的,好像没有人,我知道的也只有这么多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那这么说,联系大帅的是玄武,其他的朱雀,青龙都没有现身,而白虎之位是否空缺都不知道,对不对?” 刘牢之正色道:“不错,以前郗超在时,黑手党以他为首,后来则转而以朱雀王凝之最大,这二人同归于尽后,老玄武倒是隐然成为新的首领。其他的三人,老实说我都没打过交道,但玄武应该说话还是算数的。” 刘裕叹了口气:“这个玄武,在你面前都没有暴露过真面目,是真是假都难说,我不知道大帅何来的自信,觉得黑手党给你说的,就是他们的决定。以我对黑手党的了解,在他们露出所有的底牌,走投无路之前,是绝不会暴露真实意图的,就算玄武是真的,他让你主动出击,离开京口,也不会安什么好心,虽然我不知道他下一步的计划,但绝对不会是对我们北府军有利的行为。以不变应万变,屯兵京口,静观时局,才是上策!”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你要知道黑手党的计划和身份,就只有成为他们一员,我不出击,永远成不了白虎,也永远不能知道他们的底细。寄奴,等你成了北府主帅的时候,再按你的意志行事吧。这回,是我们北府军终于有掌握天下大权的机会,以后只怕再也不会有这个机会,我是不会放弃的!” ===第一千九百九十七章 鬼迷心窍谏无用=== 刘裕叹了口气,从内心的深处,虽然上次早已经和王神爱计划好,终有一日要夺取刘牢之的北府帅位,但他仍然不希望,刘牢之是会以押上北府军的前程和几万将士的生命为赌注,居然想成为黑手党的一员,可以说已经是昏了头,黑手党怎么可能允许有勇无谋的刘牢之,跟自己平起平坐呢,这一定是他们的一个阴谋而已,自己却又无法说破,甚至无力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刘牢之在这里自鸣得意,巨大的危机就在眼前还不自知。 刘裕咬了咬牙,决定作最后的一次尝试,他沉声道:“大帅,黑手党给你的承诺不太靠谱,你指望着拿桓玄跟他们讨价还价也不太可能,如果他们再次转入地下,我们怎么办?” 刘牢之冷笑道:“那就击破桓玄,夺取荆州,有了强兵,有了地盘,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刘裕摇了摇头:“当年苏峻和王敦都曾经一度靠着军队成功,甚至控制了朝廷,可背上一个叛将的名声,最后给天下诸候群起攻之,身败名裂,大帅,北府军的兄弟们是为了保家卫国,吃朝廷的俸禄,你如果以北府将士为私利,甚至拿他们作赌注,最后会人心失尽的。” 刘牢之勃然大怒:“够了,刘裕,我不是要听你在这里教训我的。你自己不想跟黑手乾坤合作,那是你的事,但不要拦着我们去取富贵。若是你不同意我的想法,你现在就可以带着愿意追随你的人,离开北府军。反正你现在也有将军名号,可以随时自立,看看是跟你的人多,还是跟我的人多!” 刘裕的心越沉越深,他知道,刘牢之已经不可救药,也不会被说服了,只能摇了摇头:“大帅,在这里面我们怎么争都可以,但在外面,只能有一个声音,一个决定,您是主帅,既然你作了这样的决定,那我们只有跟随,还希望你能以北府军将士的性命,前程为虑,后面每个决定,一定要三思而后行啊!” 刘牢之的神色稍缓:“你有这个想法就好,寄奴,你跟黑手党打的交道多,后面我也是要走一步看一步,有时候,也需要多听听你的建议,但是,跟他们合作,争取白虎之位的这个大原则不会变。如果黑手党不可信,那我们就跟桓玄议和,反过来回建康消灭黑手党,桓玄在吴地全无根基,到时候不敢跟我们北府兵真正地翻脸开战,只要我们雄兵在手,就不怕任何敌人,明白吗?” 刘裕的眉头一皱,本能地想要再反对,但一看刘牢之那一脸兴奋,自信满满的样子,只能跟着说道:“一切听凭大帅的命令。” 刘毅也跟着说道:“祝大帅早日得偿所愿,取得黑手乾坤镇守之职,将我北府军发扬光大。” 刘牢之哈哈一笑:“希乐和寄奴这话我爱听,你们记住,我和你们高叔都已经老了,不能再掌几年的大权,这北府军的未来,终归是你们和阿寿的,现在我先为你们打个好基础,加入黑手乾坤,以后这镇守之位,也早晚会是你们担任,要是能驱使世家,为我们所用,那又有什么事是做不到的呢?” 刘毅笑道:“大帅才是我们北府军真正的创建之人,多年来的军魂,我和寄奴的威望,跟您哪能相比呢,以后还要有赖大帅多多提携的。就算有朝一日您功成身退,这北府军也应该由阿寿来执掌,我们会继续辅佐他的。” 刘牢之笑着摆了摆手:“希乐啊希乐,你这嘴甜的,就算明知是马屁,我听着也高兴啊。好了,阿寿为人你们都清楚,他不是这这块的料,以后北府军的主帅,还是你和寄奴的事,最好是寄奴掌军打仗,你刘希乐出将入相,成为宰辅,这样一文一武,相互配合,建功立业,收复北方,成就一段千古佳话啊。” 刘毅的眼中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行了个军礼:“只要大帅在一天,您就永远是我们的主帅,别的事,卑职现在不敢多想。” 刘牢之笑着点了点头:“好了,就这样吧,你们各自回去,希乐,看守京口,保护我们家属的任务,就交给你了,包括我的家眷,都交到你的手上,记住,必要的时候,可以联系在广陵的高雅之,他能助你一臂之力!” 刘毅正色行礼道:“一切但凭大帅吩咐,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刘牢之满意地看向了刘裕:“寄奴,回去整兵吧,这回你当先锋,阿寿这小子为副先锋,配合你行事。捉拿司马元显这种脏活,我亲自做,你就别沾这名声了。不过记住了,若是让桓玄有一兵一卒突破你的防线,那我拿你是问!” 刘裕的心中暗叹,却是正色行礼:“得令!” 出了中军帅帐的大门后,刘裕长出了一口气,刘毅从他的身边匆匆而过,向着另一个方向而行,刘裕勾了勾嘴角:“希乐,这么急着去哪里啊?” 刘毅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他的声音顺风而来:“要出征了,我得看好家,顺便建康那里的眼线也要安排,寄奴,这回好好打,不要给咱们北府军丢脸!” 刘裕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景,轻轻地叹了口气,喃喃地心里说道:“刘希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要跟黑手党再去碰头商量么,你再这么不识好坏,将来只有自取灭亡的一天,到时候,我可不会再原谅你了!” 一个时辰后,江乘,青石桥下。 刘毅换了一身渔夫的打扮,焦躁不安地在桥下的河岸边来回踩着步,一条乌蓬小船顺河而来,刘毅看了一眼船着挂着的一盏灯笼,勾了勾嘴角,直接跳上了船,掀舱而入,狭窄的空间里,徐羡之一身文士打扮,面带微笑,看着刘毅:“什么事,这么急着召唤我来?” 刘毅咬了咬牙,低声道:“玄武什么意思,背着我们去跟刘牢之谈判,还要把我的白虎之位给刘牢之?他想干嘛?!” ===第一千九百九十八章 心狠手辣是希乐=== 徐羡之的脸色一变,讶道:“怎么可能呢,司马尚之可是一直在豫州前线啊,庾悦也跟了过去,听说,还策反了现在在桓玄帐下的武昌太守,他的族叔庾楷,正准备以庾楷为内应,突袭桓玄呢。这不是我们上次商议的事吗?” 刘毅勾了勾嘴角:“不对,那刘牢之说玄武向人许诺,只要能干掉司马元显,打退桓玄,就把白虎一职给他。绝不象是假的。要么是刘牢之在说谎,要么是司马尚之想扔下我们单干。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刘牢之会向我和刘裕把这件事给说出来吧,毕竟,现在刘牢之在北府军中真正能依靠的后起之秀,就是我,刘裕和何无忌三人了。” 徐羡之的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你这样一分析,确实挺奇怪的。也许,他是在诱刘牢之出兵,毕竟以他的豫州西府军的实力,对抗桓玄,没什么胜算。但若是北府军上阵,就不一样了。” 刘毅咬了咬牙:“不管他是什么个想法,扔开我们单独跟刘牢之谈判,甚至拿我的镇守之位作交易,已经是背叛了。我早就说过,这些宗室和世家没一个好东西,不会把我们当自己人的,我们也得早作打算了!”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你想怎么办?”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这件事上,我相信刘牢之,其实之前司马尚之的行动就很奇怪,他一直跟刘牢之联系,接触,却又通过白虎来找我,然后说乌庄之事是白虎的私自行为,火并了白虎,让我坐了白虎之位。然后自己去接触刘牢之,又故技重演,把我这白虎之位要给刘牢之。哼,就象以前他表面上听命于王国宝和司马道子,却又暗中勾结外人,把他们给消灭。我现在越来越相信,这些姓司马的,没一个好东西,正经的军国之才没有半点,祖宗的那些阴谋诡计倒是代代相传。” 徐羡之摇了摇头:“这事还是不要轻易地下结论,让我调查一下的好。如果司马尚之真的勾结庾悦,想除掉你,我们再动手不迟。毕竟,现在司马尚之手握重兵,你真的想要跟他斗,也不是容易的事。” 刘毅冷冷地说道:“庾悦是什么人,就不用说了,他是标准的那种世家子弟,绣花枕头,司马尚之就是要用他在世家间的号召力,收买世家,为自己所用罢了。至于你我,一个代表了新兴的北府军,一个是中下层士人,也是他现在需要团结和掌握的力量,所以才会暂时向我们妥协,但现在,刘牢之可以代替我,而你的位置,我估计他也会出卖给刘裕。你跟他当面对质,谈不出什么来,不如一不作,二不休…………”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你疯了么,没有实际的证据,就要对身为镇守的同党下手?”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从我们加入黑手党的第一天起,这就注定了,我们最终需要的,是搬掉头上的这些大石头,只要这些高门大族存在一天,我们就注定不得真正地扬眉吐气。如果换了你是庾悦,我是司马尚之,会容得下刘毅和徐羡之吗?” 徐羡之的眼中光芒闪闪,半天无语。 刘毅上前一步,紧紧地盯着徐羡之:“我知道,你其实在司马尚之身边,在他的西府军中,也早就留下暗线了,那个归顺他的氐人酋长杨秋,就是你的人,只要你点头,杨秋就会临阵倒戈,司马尚之的力量全在手上的西府军,这些年,他暗中地募集吴地的散兵游勇,尤其是那些有战斗经验的精兵,充实自己,企图在荆州和北府两大势力之外,练出第三支精兵,一旦他强兵在手,那以庾悦外结世家,就会转而对我们下手了,毕竟,他留着我是为了牵制刘牢之,留着你,则是为了对付刘裕,如果北府军不在了,我们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徐羡之咬了咬牙:“那你干死了司马尚之,刘牢之怎么办?你这样做,不是出卖刘牢之,出卖北府军吗?” 刘毅冷笑道:“我早就看刘牢之不顺眼了,就他这种有勇无谋,嫉贤妒能的家伙,居然也能混成北府军主帅这么多年。这些年但凡他有点军政头脑,早就可以以强兵控制京城,挟天子而令诸候了,却给他玩成了现在这样。北府军只有在我的手里,才可以发扬光大,而我们这些中下层士人,才会有出头之日,靠刘牢之,绝不可能!” 徐羡之的眉头一皱:“刘牢之确实不行,但寄奴呢?他可比你强,希乐,你别不承认这点。” 刘毅哈哈一笑:“我又不否认这点,论打仗,刘裕确实比我强那么一点点,但要是论跟世家高门间的关系,他可就不如我了,别的不说,现在谢混和郗僧施这两大世家的后起之秀,可是对我死心踏地,换了刘裕,有这本事吗?要治国平天下,可不能只靠一帮军汉,还得是有世家子弟来管理才行。你别以为他有个胖子就能玩转整个天下了,我告诉你,还差得远!” 徐羡之摇了摇头:“你若是为了夺取北府,必会害寄奴的性命,这点我万万不会答应你。” 刘毅笑道:“这点上你最好还是信我,我跟寄奴在权力之上又没冲突,他想北伐那我让他伐就是了,将来我掌国家大权,他为大将主帅,成就一段佳话,又有何不可?他想消灭世家,人人平等,也行啊,他打下哪儿就让他这样自己玩去,玩到他满意为止。” 徐羡之有些意外:“你真的肯放心让寄奴掌兵?” 刘毅微微一笑:“你是了解我的,我本质上是要醒掌天下权,而不止是当个大将,从军不过是为了掌权的一条路罢了,等我有了机会,可以出将入相,自然就不在北府军中,要掌握北府军,有比寄奴最合适的吗?我让他北伐,他难道还会回头打我不成?这次他都没对我下手,以后就更不会啦。” ===第一千九百九十九章 荆州大军出豫章=== 徐羡之咬了咬牙:“你若是敢对天发誓,若是以后有背叛兄弟,祸害国家之举,那就让整个京口兄弟容你不得,让你死于非命,自挂东南枝,我就帮你!” 刘毅正色道:“我刘毅发誓,若是以后有背叛兄弟,祸害国家之举,叫我被全京口兄弟所弃,死于非命,自挂东南枝,皇天在上,以为明证!” 徐羡之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你刘毅最重誓言,不会违诺,那这回,我再帮你一次。” 刘毅长身而起,出舱而去,外面响起了一声惨叫声,接着是落水之声,刘毅的声音远远传来:“我们的事情,不希望第三个人知道,哪怕他是个聋子船夫。” 徐羡之闭上了眼睛,喃喃自语道:“我真的该帮他吗?” 建康,乌衣巷,废院,枯井下二层,黑手党总坛。 牛油巨烛在燃烧着,把四张青铜面具映得光芒闪闪,而圆座中央的江山万里图上,在江州一带,已经是战船密布,兵马齐集,起码十万以上兵力的荆州兵团,水陆俱进,黑压压的一大片,压向了豫章一带,而在另一边,豫州方向,三万左右的豫州兵马也已经整装待发,一面“司马”大旗和另一面“谯”王战旗,清楚明白地表现出,这支军团的主帅,正是谯王司马尚之。 青龙勾了勾嘴角:“桓玄这么快就全军出征了,看起来,这回他是动员了整个荆州的兵马,志在一搏了。我挺奇怪的是,他真的自信可以打得过豫州军团和
相关推荐:
[综漫] 受肉成功后成为了禅院家主
【刀剑乱舞】审神计画
清冷美人手拿白月光剧本[快穿]
蔡姬传
取向狙击
斗罗绝世:圣邪帝君
如何逃脱乙女游戏
【综英美】她怎么不讲wood
醉情计(第二、三卷)
天下男修皆炉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