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量力,还老喜欢压住别人,那就不好意思了,你们不喜欢出头暴露实力,我却是无所谓,青龙大人,你听明白了吗?” 青龙咬了咬牙:“玄武大人的提议,我接受,现在既然朱雀之位有人了,原来的拉刘裕入伙的议题,到此为止,我们…………” 朱雀突然笑道:“别介,你可以自己退位,让刘裕接掌青龙之位吗,大家看如何?” 青龙的脸色一变,对着朱雀厉声道:“你什么意思,刚进来就处处针对我?” 朱雀微微一笑:“我只是想提醒青龙大人一件事,现在四方镇守的位置上都有人,而且,有你这种前面自行决定算计前任朱雀的做法,以后大家都会对你防着一手,你想再黑了我们中的某个,空出位置让刘裕上,这种念头最好早点打消。” 青龙叹了口气:“从长远看,刘裕这样的人必须要吸收进来才行,我们都后继无人,黑手党需要新的血液,当年南渡的时候,我们的开国四方镇守,都不是当时的大世家,而是中小世家甚至是普通士人,不也是跟今天的刘裕差不多的地位吗?当年可以的事,到今天为什么反而不行?” 玄武长叹一声:“因为当年是南渡,北方的大族在永嘉之乱中几乎损失一空,至于这江南,本是吴地土著的地盘,大家都没有根基,一切凭本事说话,所以才会有开国四方镇守的崛起,但现在不一样了,百年下来,北方世家已经在江南根基深厚,我们的子侄亲族,遍布天下,你想要让刘裕甚至是天师道复制当年的情况,除非把我们这些世家当成当年的吴地土著一样消灭,这点你愿意?” 青龙的眼中光芒闪闪,欲言又止。 白虎深深地吸了口气:“玄武说得对,不是我们不想接纳刘裕,而是现在的条件不允许了,其实前任玄武大人做的事情才是最正确的,让刘裕当谢家女婿,以后成为谢家一员,提升他地位的同时,也把他变成世家的一份子,这样的做法,远比让刘裕作为寒人或者是低级士人,打破现有平衡来的强。” 青龙咬了咬牙:“刘裕的事情,以后再说吧,不管怎么样,现在我们的头号大敌是天师道的妖贼,他们现在在整个吴地到处寻找青龙和朱雀的藏宝,既然你们说我手上的这些军械,不是他们藏宝的全部,那就是说,剩下的东西,有可能会给天师道挖出来,所以,我们的动作还是得加快。” 白虎缓缓地站起了身:“明天,我会在朝议上正式提议出兵,就按刚才的布置,现在只有一个问题,谢琰和刘牢之能好好合作一回吗?他们一向关系不好,要是这回再公开闹矛盾,只怕会误了大事,这次,我们再也输不起了!” 玄武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让我来想想办法吧,也许,刘裕会是破局的关键。” 京口,蒜山渡口。 刘裕一身布衣,坐在渡口边的蒜山上,看着遍布江面的渡船,整个大江两岸,从北边广陵那里的瓜步渡,到南边的蒜山渡,已经是成为了两座巨大的兵营,一队队全副武装,精甲曜日的北府军士,从北岸上船,在南岸下船,高唱着战歌,向南而去,而在南岸的帅旗之下,刘牢之驻马而立,紫面之上,面冷如铁,经过他的座骑之前的一队队战士,纷纷边走边高声呼喝,举着兵器,击打着盔甲,向其致意,而他只是不停地略微点头,甚至连军礼也不行一个。 刘穆之一身五品的红色官服,站在刘裕的身边,神色严肃:“看起来,大帅也没有必胜的把握啊。寄奴,这回要靠你了。” 刘裕摇了摇头:“我倒是想上前线,可惜孙将军的部队听说要作为后卫,现在还驻扎在广陵城呢。倒是谢琰将军的京城宿卫军,两天前就开拔了,现 在前锋已经到了吴兴一带,与贼将的伪吴兴太守许允之所部,开始接战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也在意料之中,谢家这回在吴地的损失太惨了,谢琰已经是王,谢两家最后的希望,当然是想亲手报仇,或者说,是要抢在刘大帅的北府军之前,收复失地,不然的话,只怕那些庄园再也不姓王姓谢了。”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也许,从来就没姓过王,谢,只姓过黑手。”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王凝之作为朱雀,想为他们王家拿回这些庄园,结果失败了,连同王家一起完蛋,妙音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她一直想找你,但又知道你出征在即,怕分你的心,所以一直忍着不见。”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黯然之色:“我对不起妙音,也对不起阿兰,现在国难当头,儿女情长的事情,只有放在一边,她能为我争取到冠军将军的司马一职,让我有机会重上战场,我已经很感激了。不敢奢求更多。” 刘穆之微微一笑:“你是不是这时候更希望慕容兰在你身边呢?毕竟,在战场上,她更有用。” 刘裕笑了起来:“我有这么多好兄弟,又何必需要一个女人在身边?”说到这里,他突然收住了下一句话,神色中闪过一丝无奈。 刘穆之笑着拍了拍刘裕宽阔的肩膀:“这回你身边可没有老北府兄弟了,都是些新兵蛋子,孙无终的部下,多是招募江北六郡的州郡民兵,刘大帅可是象防贼一样防着老孙,不让一个北府兵到他的部下。”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么说来,我是唯一一个刘大帅不要的北府兵了,想不到我从军快二十年,居然是以这样的方式给踢了出来。好了,我也该去广陵向终叔报道了,大军皆南我独北,这种滋味真不好受。” 刘穆之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之色,脸上的肥肉抖了抖:“不过,你这回不用跟大家反向而行了,刘参军。” ===第一千七百四十六章 南道北胡烽烟起=== 刘裕微微一愣,睁大了眼睛:“胖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是冠军将军的司马,不是什么参军。” 刘穆之哈哈一笑:“刘大帅最后还是舍不得不用你,毕竟这回面临的妖道前所未有的强大,背叛了王恭一次的刘牢之,知道自己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所以,他需要你,特地找了司马道子,请求把你从孙无终那里调到他部下,当然,他也不会这样就让你进一线部队建功立业,这回给你的职务,是中兵参军,跟在他的身边,决战的时候也许才会用你。出风头的事,就别想啦。” 刘裕的双拳紧紧地握着,身体在微微地发抖,他尽量控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说道:“真的是刘大帅亲自点我的将?” 刘穆之点了点头:“千真万确,也是阿寿去拜托了司马元显的原因,老实说,刘大帅要下这样的决心,可不容易呢,但毕竟他要面对的天师道,有各种非常规的战法,兵凶战危,即使是老奸巨滑的朱雀王凝之,也是身死家灭,不由得刘大帅不谨慎。” 刘裕长舒了一口气:“那我这就去找刘大帅报道,对了,现在还有阿兰的消息吗?在南下之前,我想最后了解下她的情况。”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我跟她一直保持着联系,你入狱的时候,她本想回来,但出于某种原因,还是没来,现在她已经回到了燕国,重新组建起后燕已经残破荒废的情报组织,之前燕国惨败给北魏,情报的落后是非常重要的原因,这也是慕容垂死前遗命,恳求她回去救救燕国的原因。” 刘裕叹了口气:“原来是慕容垂临终前的请求,阿兰是重情之人,在这种危难之时,是不会袖手旁观的,只是大概她也没有料到,南边会出这么多的事,因为她的离开,导致司马曜被黑手党所害,引发后面一系列的反应。” 刘穆之正色道:“她现在想回来也不可能了,听说拓跋本来准备退往漠北,但是意外地等到了慕容垂的死讯,于是马上又回到了阴山汗廷,这一年来,他征集草原各部,从漠西到辽东,从漠南到北海,万里草原,几乎所有的部落,都接到了他的金箭,要求出兵南征,而后秦给他提供了海量的粮草辎重,以换取战马,据说,现在在漠南集结的各部兵马,已经达四十万之多,他们显然不是来旅游的,雷霆一击,即将展开。” 刘裕恨恨地一跺脚:“当年真不应该帮他成事的,没想到拓跋竟然有如此本事,短短几年,就建立起了庞大的魏国,本想借他的力牵制后燕,可没料到,北魏竟然成了比后燕更可怕的北方强敌,而且这个人不敬天神,不畏人言,也没有任何能让他害怕和犹豫的东西,以他这些年一贯的残暴好杀来看,一旦真的进攻中原,那就会是北方千万百姓的灾难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北边的草原蛮子,南边的天师道,你的敌人一波接一波,相比之下,连黑手党也显得没这么可怕了,哦,忘了告诉你,现在黑手党的青龙和朱雀都有了后继者,四大镇守,又凑齐了。只不过这回他们再也不敢使什么坏手段,因为在对付天师道这个问题上,你们是一致的。” 刘裕冷冷地说道:“这么多年,就我跟黑手党打交道的经验来看,无论何时,背后总要睁一只眼睛,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孙恩卢循他们迅速地攻取了八郡之地,却又不趁胜进攻建康,我隐隐有些不安,那边有什么情报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没有,吴地的土豪们以沈穆夫,丘汪为首,在四处查收和焚烧那些世家庄园的田契,据为已有,而他们也一个个给孙恩封为各郡的刺史,郡守,那些各大世家的庄客,佃户们,很多都成了天师道的信众,男女人口加起来近百万,恐怕天师道现在也无力顾及其他,要把这些新附之众给安置,从中征丁纳税,让女人种田织布,才是首要之事。” 刘裕勾了勾嘴角:“难道吴地的情报现在搞不到?天师道的各地兵力,军备情况有消息吗?” 刘穆之叹道:“他们现在在各地开设道场,分坛,表面上是让吴地的土豪们出来治理,但天师道的核心弟子却是转入地下,不知所踪,你也知道,这些人多年都擅长隐秘行事,即使是在大晋治下,想找到他们的行踪都困难,更不用说现在在吴地,想混入其中,更是难于上青天了,我这里先后有上百名优秀的探子都是有去无回。” 刘裕咬了咬牙:“连你都搞不来情报,看来孙恩卢循他们情报的本事,真是世间无匹了,你现在跟黑手党还有联系吗,能不能通过他们找到些情报?”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我跟黑手党唯一的联系就是通过白虎王来实现的,其实,这次让刘牢之向司马道子借调你,也是王助他下的决心,黑手党没有料到天师道有如此可怕的实力,更没有想到吴地土豪会群起响应,这回,他们应该是真的希望你能帮他们平定妖贼了。” 刘裕正色道:“我这回肯出手,是为了那些陷于水火之中的万千黎民百姓,而不是为了这些世家大族,弄成这样,就是黑手党和那些百年来贪得无厌的世家大族自作自受,如果只是针对他们,死一万次我也是乐见其成。”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回咱们的官职一样,都是中兵参军,不过,我是标准的文吏,而你,挂着个参军之名,恐怕要行冲锋陷阵之实了,这个给你。”他说着,从袖子里摸出一块令牌,给了刘裕,只见这块紫檀木打造的腰牌之上,刻着刘裕的名字,以及镇北将军(刘牢之)府中兵参军的官职。 刘裕把腰牌往裤带上一别,大踏步地向着山下走去,他的声音远远随着山风传来,灌进刘穆之的耳中:“我现在去报道,代我向妙音传句话,就说我一定会为她父亲报仇,不破妖道,誓不回京!” ===第一千七百四十七章 谦恭听令牢之喜=== 刘裕戴着一副斗笠,低着头,混在一些站在大道两边的京口百姓间,走到了渡口那里,大旗之下,刘牢之跨马横刀,威风凛凛,而一队队的北府军战士,从他面前二三十步的大道之上列队而过,如同后世接受阅兵时的将军一样,刘牢之不时地挥手致意,脸上也时不时地露出些笑容。 一边的刘敬宣,站在地上,驻着那柄巨锤,精钢札甲,已经无法包住他那一身发达到劲暴的肌肉,与他父亲只看面前军士不同的是,他却是在四下不停地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 刘牢之的眉头微微一皱,沉声道:“你急什么,阿寿,这朝廷刚刚同意刘裕过来,正式调令还没有下达,按规矩,他应该先去孙无终那里报道,然后再接令过来,恐怕那时候,我们已经到了吴兴甚至是会稽了。” 刘敬宣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那就太可惜了,这回是我们淝水之战后,第一次可以在正式的朝廷大旗下,以北府军的身份并肩而战,要是最后错过了,那不知道这辈子还有没有这个机会。”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那就是他的问题了,谁叫他护卫不力,让先帝殡天了呢,按大晋军法,他这时候早就应该充军广州或者是蜀中,去受那瘴气之苦了,去孙无终那边,已经是有人保他。” 刘敬宣微微一笑,说道:“还是多亏了父帅,肯不计前嫌,把寄奴调回来,孩儿代寄奴,代兄弟们谢谢父帅啦。” 刘牢之的勾须一挑:“阿寿,你要记住,爹才是北府军的主帅,刘裕不是,而且上次刘裕骗了我,也骗了兄弟们,几乎把北府军的荣誉都毁于一旦,那么多相信了他的话,进宫宿卫的兄弟,哪个不是受他的牵连?若不是朝廷和世家大臣还要用到我们北府军,只怕你的那些个老弟兄,也都要跟刘裕一起流放蛮荒之地了。你现在还这样信他,是不是以后真要吃了他的瓜落,才能清醒?” 刘敬宣咬了咬牙:“寄奴绝不是有意要害大家的,只是,只是中间出了些问题,才会…………” 刘牢之断然道:“他哪次不出问题?这是第一次吗?之前寿春,邺城,洛阳,哪次不出问题?娶敌国公主,扶持草原蛮夷,跟逆胡称兄道弟,这些事情没有人逼他的吧。嘴上一直说汉胡不两立,可是实际呢?你们这些人就是涉世太浅,给他带得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实话告诉你,这回我肯带刘裕上阵,不是因为你的请求,而是因为刘裕对天师道的了解超过一般人,对我们平叛有用,也是我给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他若是识相,好好听令行事,我自然会给他机会,但若是再仗着跟你们这些人的关系,自行其事,有令不尊,嘿嘿,那到时候就休怪我新帐旧账一起算,军法无情了!” 刘敬宣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却听到刘裕的声音从一边的人群中响起,平静中带着镇定:“多谢镇军将军提携,卑职感激不尽,一定听令行事,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刘敬宣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之色,把大锤一丢,直接就冲向了声音的来处,而站在他身后的向靖,虞丘进等人也纷纷跑了出去,刘牢之的脸色一沉,除了刘敬宣外,其他几个人刚刚迈出步子,又吓得收了回来,只是看向了排开人群,一下子给了刘裕一个大大的熊抱的刘敬宣。 刘敬宣哈哈笑道:“寄奴,你可来了,想死阿寿啦。”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刘裕的肩膀,“嗯,还是那么结实有力,看来牢里过得不错啊,我就怕你在牢里没吃没喝,连机巴都软了,到时候上阵趴窝装蛋,拖我们后腿啊。” 刘裕笑道:“我怕你们给妖贼捉去剁成肉酱生吃了,尤其是胖子,他最肥,油水最多,那些个妖贼肯定喜欢,所以还是得来帮帮忙。” 刘牢之冷冷地看着刘裕,说道:“刘裕,你这会儿不应该在去广 陵的路上吗?怎么在会来我这里?” 他的目光落到了刘裕的腰牌之上,:“本帅差点忘了,刘参军手脚通天,有权有势的朋友可不是一两个,诏令还没下达,恐怕就有人给你报信了吧。” 刘裕微微一笑:“这些不过是程序问题,不过大帅说得对,身为军人,得服从军令,没有正式的调令,只是有人给卑职送来了这块腰牌,现在卑职的身份,仍然应该是去孙将军所部报道的司马才是。卑职这就去广陵城,先报道从军,再等候正式调令的下达。” 刘牢之的神色稍缓,点了点头:“不错,看来这次的苦头,让你有所长进,知道要服从命令听指挥了,刘裕,你如果肯听令,那就会是最优秀的将士,有的是建功立业的机会,这回妖贼作乱,当年对你有大恩的谢家,王家蒙难,于公于私,你都应该报仇雪恨,全力平叛才是。” 刘裕大声道:“卑职愿在刘大帅的指挥下,与众兄弟并肩杀贼,平叛勘乱!” 刘敬宣笑道:“卑职也愿意在父帅的指挥下,与刘裕并肩杀贼,平定叛乱!” 刘牢之没好气地说道:“好了好了,不用在这里说这些话,以后是不是听指挥,还要看你们的表现,刘裕,本来按军法,你应该先去广陵,但现在军情紧急,卫将军(谢琰)的兵马已经出发几天了,我们北府军并不是他的后继,本应是配合行事,所以现在我们得加快速度跟上去,刘毅与何无忌所部已经急行出发,我们这里的中军也在开拔,你就不用再去冠军将军那里,直接留在本帅的中军,一起行事吧,至于给孙将军的借调公函,你自己去写,一个时辰之内,必须发出。” 刘裕微微一笑:“谨遵大帅军令。” 刘牢之挥鞭一指身后两里左右的一处营地:“中军帅帐,辎重皆在那里,你先过去正式登记入籍,然后去幕府之中处理公文,一天以后,来吴兴的行营向本帅报道。” ===第一千七百四十八章 重归北府一如昔=== 刘裕行了个正式的军礼,大声应诺,刘牢之也不再看他一眼,拨转马头,向南行去,刘敬宣本能地想要跟刘裕一起,却被刘牢之回头一瞪,吐了吐舌头,低声道:“寄奴,快点追上来啊,要不然功劳我可不给你留。” 向靖也一边走过刘裕的身边,一边咧嘴一笑:“这回大帅说了,打仗立了功给俺铁牛发媳妇,对啦,蒯大壮也跟在前军先出发了,他可想你啦寄奴哥,你可千万要早点过来啊。” 刘裕微微一笑:“你们要好好听大帅的军令,妖贼狡诈,不是寻常敌军,不要单纯想着以力取胜,以我现在接到的一些消息,真正的天师道主力,现在不知去向,而那些勾结妖贼作乱的吴地土豪们,则是分守各地,你们莫要轻敌,等掌握了敌军的全部情况后,与卫将军的兵马通力合作,互相配合,方可取胜。” 刘敬宣哈哈一笑:“这些事情你跟我们说了没用,早点回来跟父帅说,他是会采纳的,昨天军议的时候,他也说了,就担心卫将军他…………” 刘牢之的声音透着一丝愤怒,在前方响起:“你们两个,不跟随中军,在后面拖拉什么,是不是想吃军棍了?” 刘敬宣连忙拉着向靖就向前奔去,一边跑,一边转头对刘裕吐了吐舌头。 刘裕摇了摇头,就在此时,后面开过了一队人马,领头的一人,虎背熊腰,看到刘裕就笑道:“寄奴,你也来了啊,不过这回的大战可赶不上喽。你得在终叔那里当大军后卫啦。”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诸葛长民,刘裕没好气地说道:“让你失望了,长子,这回大帅特意调我来当中兵参军,我这去报了道,就会赶上啦,你们在前面别冲太猛了,留几个给我。” 诸葛长民一笑而过:“我得告诉希乐哥去,让他动作快点,千万别给你剩太多妖贼。” 跟众兄弟分手之后,刘裕走到了中军帅营那里,与平时的热火朝天,人满为患相比,这会儿的北府中军冷清了很多,即使是不多的留守,也在忙着收拾行装,把一包包的辎重,粮袋搬上大车,捆上绳索,在民夫与役丁的配合下,几十辆一组,从侧门而出。 中军帅帐之下,一排长长的矮几之后,坐着十几名军吏,百余名身装各色军装,显然是从不同部队赶来的军士,大部分是孔武有力的壮士,也有十余个青衫长袍的文吏,矮几之后,是坐成一排的二十余个军吏,面前都堆着厚厚的军帐薄,而他们则一个个在察验前来报道的将士们递上的腰牌,一边高声呼喊着这些人的姓名,军职,顺手在军帐薄上打勾划圈。 刘裕站在一个高个子的后面,只听到他不停地催促着前面的军吏:“你们北府军办事怎么这么慢啊,军情如火,早点办好了我还要上前线打仗呢。” 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将军有令,前方妖贼多以细作混入军中,致使吴地八郡一夜之间几乎全部陷落,所以我军必须作好防间工作,严防奸人混入,前来报道的人,都必须有腰牌,与我们这里的相应文书调令相符,违者,以奸人论处,当场拿下。” 那高个子的脸色微变:“什么,就是说,如果调令没到,还要给当成奸细拿下?你看仔细了,我是谢琰将军的亲随张猛,跟着刘大帅来你们这里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回将军派我来此作为联络参军,就是为了指挥你们家刘将军的,你一个小小的军吏,竟然敢…………” 那苍老的声音冷冷地说道:“这里是北府军,只听从刘镇军将军一人的军令,别的什么谢将军,王大帅,在这里一概不识,这位兄弟,请你出示你的正式调令和腰牌,如果没有,请回原部队取了再来。” 高个子直接举起了手,扬拳欲出:“好个不识抬举的东西,也不想想你们北府军不过就是我们谢 家的一条狗罢了,竟然敢…………” 他正要动粗,却只觉得手腕一紧,本来如千钧雷霆,蓄势待发的这一拳,居然就给生生地扼住了,往前连半分也不能递出,他这一下心下大骇,自己本是勇冠三军的壮士,论气力鲜有敌手,就是一头千斤大牛,也未必能扛得住自己这一下,可却是给人一手控住,来人的力量,真的是不可思议! 高个子回过了头,只见一条铁塔般的大汉,站在自己的身后,而周围响起了一阵惊呼之声:“刘裕,是刘裕。” “真的吗,他就是传说中的刘裕刘寄奴?” “千真万确,我去年在彭城的戏马台亲眼所见,错不了啊。不是刘裕,谁又有这样的本事,把张都督这一拳给拦下呢?” 刘裕平静地站在原地,手如铁钳一样,紧紧地扣着张猛的腕门,张猛咬着牙,沉声道:“刘,刘裕,你不要多管闲事,我身为都督,教训一个小吏,用不着你多管。” 刘裕沉声道:“张都督,这里是北府军,中军登记处,这里的每个军吏,都是我北府将士,北府有北府的规则,任何人来了都要遵守,不要说是你,就连谢琰谢将军,也是一样。” 张猛瞪大了眼睛:“刘裕,你现在无官无职,白身一个,不要多管闲事,北府军已经不要你了,你为他们强出头,对你没好处。” 刘裕哈哈一笑:“一日入北府,终生是北府,这点难道谢将军没有跟你说过吗?你在这里既然代表了谢将军,就不应该以势压人,造成两军不合。” 他说着,松开了手,张猛向后倒退两步,本来因为发力而胀得通红的脸,也为之恢复了颜色,他一边揉着自己酸胀肿大的手腕,一边恨恨地说道:“刘裕,你给我等着,有你好看的!”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身后的人群中,暴发出一阵哄笑之声,刘裕的身边,站过来了一人,笑道:“寄奴哥,我们又见面了。” ===第一千七百四十九章 孝子锅巴忆母亲=== 刘裕笑着拍了拍来人的肩膀:“陈兄弟,你怎么也来投军了?”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前日里跟着徐羡之一起见过刘裕的那个精干探子陈遗。这会儿的他,已经换了一身皮甲皮盔,普通的中军兵士的打扮,倒是显得英气勃勃,容光焕发。 陈遗说道:“徐大哥入朝任职去了,这次吴地妖贼作乱,他的情报组织也几乎全毁,我在那里的兄弟们和家人都被妖贼所害,只有老母逃过了一劫,前日里被接回了京城,现在在徐大哥那里住着,我也算是没了后顾之忧,这次就来投军报国了,也是要为死难的兄弟们报仇。” 刘裕点了点头,突然鼻子抽了抽,闻到了一股米香,混合着一点焦糊的味道,却是从陈遗背上的包袱里发出,他看着那个包袱,讶道:“陈兄弟可还是带了干粮前来?” 陈遗笑着解下了背上的包袱,在众人的注视下打开,只见里面除了几件随身的衣物之外,就是用一包葛布裹着的硬米块,都已经焦黄焦黄,刘裕抓起了一把,放在鼻子边嗅了嗅,笑着放了回去:“这好像是烧焦的米饭吧,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是每次锅底锅边的,对不对?” 陈遗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是那些锅边或者锅底的焦米,一般人是不吃的,但我家自幼贫穷,我娘每次都舍不得把这些焦米扔掉,总是刮下来,一个人吃掉,久而久之,也就喜欢上了这口,连带着给我们兄弟准备干粮的时候,也总是会放些这个,说是军中有时候艰苦,难免断粮,这锅里的焦米,说不定什么时候就能救我性命,也说看到这焦米,就知道家中还有老娘在等着我,要我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条性命回家。” 刘裕心下黯然,说道:“可怜天下慈母心,陈兄弟,你心中有老母,把这些东西也留着,更多的还是留个对娘的念想,真的是大孝子啊。” 一个清朗的声音响起:“这位陈兄弟,可真的是至情至孝之人,不知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做个传令亲兵呢?” 刘裕的脸色一变,循声看去,只见一众军士们齐齐地向着一个穿着紫色官袍的人行礼,此人长须飘飘,气度不凡,在这军营之中,一身文官穿戴,更显得与众不同,刘裕见此人有几分面熟,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也跟着行礼道:“见过袁内史。”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当今名士,身为新任吴国内史的袁崧,他的祖父是桓温帐下的第一谋士袁乔,足智多谋,文武双全,在辅佐桓温攻灭成汉的战役中,立下头功,后来出任尚书郎,龙骧将军等官职,而其子袁方平也因父亲的战功得以出任琅郡守,袁家也因此而为东晋的二等世家。 到了袁崧这一代时,少时就博览群书,文才过人,更是曾经亲自写出后汉书百余卷,也作出过行路难这样的名歌,在当时与羊昙之唱乐,桓伊之挽歌并称为当世三大名曲。当年淝水之战后,刘裕曾经在建康城的奴隶拍卖大会上与袁崧有过一面之缘,想不到一边经年,竟然在这里再次重逢。 袁崧的目光也落在了刘裕的身上,笑道:“这不是我们晋国的大英雄,北府军的第一勇士刘裕刘寄奴嘛,前日里你宿卫先帝的时候,我曾经有几次入宫时远远地看到过你,不过没来得及打招呼,今天终于在这里得见了。” 刘裕想到司马曜之死,神色变得黯然,低头道:“卑职护卫先帝不力,死罪,死罪。” 袁崧叹了口气:“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刘参军已经尽到护卫之责了,不怪你,这点朝野上下早有公议,不过本来以为你受此事牵连,无法为国除贼,还以为是憾事,总算苍天有眼,会稽王为你担保,刘镇军亲自举荐,让你能特旨加入北府军参与战事,可喜可贺啊,刘参军,你这回一定要不负众望,为国再立新功才是啊。” 刘裕正色道 :“卑职自穿上这身军装起,就是为了保家卫国,这次正好有了用武之地,百死莫辞!” 袁崧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回我这个吴郡太守,能不能上任,就要看你们打得如何了,现在我的领地都被妖贼所控制,今天我来这里,就是带来我袁家的一些私藏美酒,慰劳各位将士,也希望大家能奋勇杀贼,为国立功。” 刘裕笑道:“恭喜袁公升迁,成为一郡之太守,喝了您的酒,怎么着也得为您把这些地方给夺回来,我们是军人,只知上阵杀贼,至于治国理民,劝课农桑这些事情,还要请袁太守多费心了。” 袁崧笑道:“有天下无敌的猛将刘裕出马,我自是信心百倍。好了,看刘军主的样子,还要报道,我这里就不耽误你的正事了,陈壮士,刚才袁某的提议,你是否同意呢?” 陈遗面有难色:“大人身为一郡太守,身份高贵,我陈遗不过是一个区区的小兵,又远远没有寄奴哥这样的本事,只怕是…………” 袁崧笑着摆了摆手:“陈兄弟,要论部曲壮士,本官家世代为官,还是有些人的,并不是因为这点才要招揽你,只是你为人子至孝,勤俭节约,连锅中焦米也舍不得丢弃,吴地遭遇战乱,百年积累,毁于战火,即使平定妖贼,也恐怕需要白手起家,恢复生产,更需要大家团结一致,共应时局,我这回来时,也已经变卖了家产,全部换作军资,献给大军。” 听到这里,刘裕脸色一变,说道:“袁太守,你这是…………” 袁崧摆了摆手:“无妨,我袁氏世代祖训,所有的富贵,都是取之于国,受之于民,国难当头,更应该与国休戚,如果大军不幸,国破家亡,这些钱留着又有何用?若是平定叛乱,恢复生产,早晚又会得到富贵,所以这些身外之物,于我如过眼云烟,带着陈壮士在身边,时时看到这些焦米,就可知民间疾苦,提醒我这个父母官,应该做些什么。此物我看,就叫锅巴好了,陈壮士意下如何?” ===第一千七百五十章 重逢故人情何堪=== 陈遗笑道:“一切但凭袁公作主。” 袁崧看了一眼后面的登记军吏,说道:“各位,本官想向刘大帅讨个人情,把陈壮士收为已用,不知是否可以?” 那个苍老声音响起:“陈遗尚未在本军报道,他可自行选择投入哪支军队,或者是跟随哪位官员。这是他的自由和权利。” 刘裕肃然道:“袁太守一片赤诚之心,刘裕佩服之至。” 陈遗正色行了个礼,说道:“袁公高义,陈某铭记于心,愿意追随您左右。寄奴哥,还请你转告徐公一声,就说陈某要追随袁公一段时间,助他安抚吴地,还请徐公见谅。” 刘裕微微一笑:“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我想徐兄弟要是今天在场,也一定会为你的选择高兴的。” 袁崧笑着点了点头,带着陈遗转身而去,刘裕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感慨万千,却听到身后那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下一位报道者,请上前。” 刘裕转过身,却是一下子愣在了原地,人群这时候已经分开了两边,他可以清楚明白地看到那个坐在小榻之后的录事军吏,那是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看起来起码六十多岁了,还穿着一身绛色的军服,戴着皮盔,最吸引人的一点,是他的两腿自膝以下完全是断的,身下一个蒲团,靠着皮绳寄在自己的肩头,而两根木撑子,则在他的双手之侧,显然,他就是这样以手代足,进行移动的。 刘裕的眼睛有点湿润,近二十年前初入北府的时候,他还清楚地记得,正是这位老军,纪录了自己的姓名,给了自己军牌,而淝水之战后,也曾经在京城建康遇到过这位老者,当时他还在说书评摊为生,想不到一别经年,人事已非,故人依旧,居然还能在这里重逢这位残废老兵。 那老军微微一笑:“这位壮士,姓甚名谁,来我北府军何为?” 刘裕大步上前,走到榻上,沉声道:“某姓刘,名…………” 老军突然大声道:“对,你姓刘,名裕,刘裕的刘,刘裕的裕,北府军中兵参军。” 场边沉默着的人群暴发出了一阵巨大的欢呼之声,所有人都振臂高呼,嘴里整齐划一地叫道:“刘裕,刘裕,刘裕,刘裕!” 刘裕的眼中泪光闪闪,经历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他突然意识到,自己真的是名扬天下了,刘裕二字,已经胜过了千言万语,看着周围的人眼中那些热切的渴望,那些发自内心的崇拜和期待,他突然觉得,自己才是这个世界的中心,自己才是负有上天的使命,注定要在这个时代有所作为的人间俊杰,经历了那么多苦难,经历了这么多阴谋和背叛,经历了这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艰难困难,我刘裕,仍然站在这里,可以一呼百应,从者云集,而刘裕二字,更是成了不少人心中的天神和灵魂的寄托,一定要作出成就,方不付这些人的所托。 刘裕心念所及,抱起拳来,对着周围大声道:“刘某不才,有赖各位的厚爱,愧不敢当,过去这些年,我有过一些功劳,也犯过不少错,但是,今天站在这里的刘裕,跟二十年前初入军旅,一颗赤子之心,从没有变过,保国卫民,扬我汉旌,就是我此生的追求和理想,还有赖诸位能与刘某齐心协力,在刘镇军的指挥下,能再立新功,斩妖平叛。” 所有人都齐声应道:“齐心协力,共破妖贼。” 刘裕点了点头,转身而走,人群又恢复了在各个席位前的排队,老兵的身份在刘裕的侧面响起:“刘参军且慢。” 刘裕微微一愣,他这会儿已经走出了二十多步,走到了一边的一棵树下,却见那老兵双手如飞轮般的转动,两个木撑在地上飞快地撑地,点起,整个人几乎是在空中飞行也似,一眨眼的功夫,就到了自己的面前,他 落了地,解下怀中的一本军册,笑道:“刘参军走的好急,我这里还没有登记 呢。” 刘裕笑了起来:“不好意思,刚才想到了当年从军的往事,有些激动,居然忘了这一层了。”他一边说,一边解下了腰间的腰牌,递向了断腿老兵。 断腿老兵从怀里又拿出了一枝毛笔,对着刘裕的腰牌,翻到军薄,开始作起纪录,当他手中的笔停下时,抬头看向了刘裕,笑道:“其实这回我更希望叫你刘军主的,可惜你受宿卫之事的牵连,现在是戴罪之身,不能直接恢复军职,不过只要在前线建功立业,可以事急从权,我相信,下次见到你的时候,应该叫你刘将军了。” 刘裕连忙摆手道:“哪有这样的好事,这回平定个妖贼,我只是在中军里出些谋划罢了,连上阵的机会也没有,就算立功,也应该是前线诸位将士立功,跟我没太大关系的。” 断腿老兵摇了摇头:“我相信我这副老眼,更相信这几十年在军中没白过,刘大帅让你从军,是有他的考虑的,绝不会让你真的只当个中军参军不上战场,妖贼猖獗,又极为狡猾,刘参军切勿存有轻敌之心,无论如何,要好好保全自己,留得青山在,你的雄心壮志和远大理想,才会有实现的一天。” 刘裕心中一暖,抱拳行礼道:“多谢前辈美言,刘某铭记在心。三次相遇,都不知道前辈的高姓大名,不知是否方便见告?以后真的万一如前辈所言,刘某必当重谢。” 断腿老兵哈哈一笑:“无名小卒,姓甚名谁根本不重要,你只需要记住,我就是你要保护和为之战斗的大晋的千千万万普通百姓中的一个,你的所有努力,奋斗,都是为了我们这样的人,所以大家都会打心底里感激你,我的家乡就在会稽郡,只恨我这身体,没办法亲上战场,只能在梦中想象刘参军的战场英姿了,我会为你祈福的。” 他说着,转身撑起身体,向报道之处回走,而他的歌声远远顺风而来,钻进了刘裕的耳中:“君乘车,我戴笠,他日相逢下车揖,君担簦,我跨马,他日相逢为君下。青山不改绿水流,寻常巷陌有鱼龙,一日教我遇风云,八荒任我游。” 刘裕的心中一阵阵的气血激荡,喃喃道:“一日教我遇风云,八荒任我游。” 第七卷终 ===第一千七百五十一章 兵进吴兴敌无踪=== 隆安三年(公元399年),十一月,东晋,吴兴郡,北府军大营。 已是初冬,这是一座严整而浩大的军营,连营十余里,四万北府将士,分据其间,一队队持槊重甲的战士,在营中来回巡逻着,而各个校场之上,更是操练时的喊杀之声震天动地,高昂的气势,一如每个战士眼中那熊熊的火焰一样,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就是,战意方厉! 中军帅帐前,飘摇着一面高高的“刘”字大旗,一身精钢锁甲的刘裕,站在大旗前的一座哨楼之上,目光投向了远远的南方,若有所思。 一阵脚步声从哨楼后的木梯上响起,伴随着刘敬宣的大嗓门:“喂,寄奴,父帅已经二通鼓了,你怎么还没进来?难不成,想吃军棍吗?” 刘裕没有回头,仍然看着远方,喃喃地说道:“我还没有想好,如果没有想好,那军议之上不能随便说话,再让我想想,还有一刻钟呢。” 刘敬宣那小山一样庞大的身躯,来到了刘裕的身边,笑道:“有啥好想的,干就完了呗。谢琰所部已经在前面五天了,兵锋直指山阴,也没有遇到大规模的抵抗,若不是父帅不想跟他起冲突,特意在这里停留,我们这会儿也应该看到钱塘江啦。现在父帅擂鼓聚将,就是要分配分路进军的任务呢,不用你多说什么。” 刘裕摇了摇头:“你不觉得,这次顺利得过头了吗?天师道起兵,旬日之内,八郡齐陷,其部众有数十万之多,可是我们出兵半个月来,竟然没有遭遇一次敌军大规模的部队,千人以上的战斗都没有一次,你真不认为有问题?” 刘敬宣哈哈一笑:“这还能有什么问题?贼军不是不知道我们北府军的厉害,他们一时偷袭可以,但要跟我们北府大军打正面,那是没这个实力的,无非是用出老招数,走为上,带着抢来的财宝,逃到海岛,或者是遁入山林,以躲避我们的攻击罢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要是贼人只有几千,那下海入山没有问题,可这回他们有数十万部众啊,几乎整个吴地的百姓,都举家投靠了这些妖贼,他们也在各郡置了那些吴地土豪为刺史,郡守。这些吴地土豪们可是在这里有家有业,做不到拍拍屁股就下海上山的。” 刘敬宣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他们隐藏了实力,准备打伏击?可是谢将军和我们都是有数万精兵啊,他们有这个实力吃得下?” 刘裕正色道:“所以你父帅用兵非常谨慎,他不是不想跟谢将军争功才拖在后面,而是要相互配合行事,我们现在驻在吴兴这里,可以确保建康后方的粮道辎重不失,即使是谢将军遇到伏击,我们也可以随时支援接应,这样的配置,基本上是无懈可击,立于不败之地。妖贼对这里地形熟悉,人心又向着他们,所以我们切不可分兵,必须聚成一团才行。” 刘敬宣叹了口气:“恐怕没这么容易吧,谢将军所部听说现在已经分兵到各个庄园去收复地盘,安置那些逃难回归的庄客佃户了,当然,还有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重新去寻找那些田契地约。” “他们这样做,我们军中不少将校也想效仿,毕竟,吴地富庶,远远比我们所在的江北广陵要发达,这一路之上,看着那些高宅大院,将士们都直流口水呢,现在这里有这么多无主之地,空荡庄园,就象让老鼠看到了大米一样,急死大家啦。” 刘裕摇了摇头:“我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现在的北府军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父帅招了太多盗匪散兵出身的家伙,他们战斗已经不是为了灭胡,而是为了在战后劫掠,发家,你是军法官,这几天都斩了二十多个私掠民间的军士,若是真的纵兵去抢,只怕我们北府军,就会沦为一支彻底的强盗部队了。” 说到这里,刘裕一指远方,说道:“ 吴地的百姓,抬着头等着的是王师,是来救他们的朝廷军队,不是等来一帮比天师道更残忍的强盗。这次军议,我一定要力劝大帅,千万不要分兵去接管所谓的庄园。” 刘敬宣的眉头一皱:“寄奴,我劝你不要做得罪人的事,大家来这里打仗是为了发财得功的,没几个会跟你一样高尚。再说了,现在这些无主之地,抢点东西不算过分吧。” 刘裕急得一跺脚:“阿寿,怎么连你也说这种话啊,无主之地是不假,但仓库里有大量的粮食,这些都是来年的种子,若是纵兵掳掠,这些种子抢回了军中作军粮,那回到庄园的百姓来年如何播种?人误地一天,地误人一年,这里刚经历了战乱,若是再来饥荒,到时候人人皆恨极朝廷,心向妖贼,恐怕就算十年时间,也无法将妖贼平定了。” 刘敬宣不以为然地说道:“没这么严重吧,朝廷会有官员来赈济和安抚流民百姓的,比如袁崧,他不就跟在后面准备接手吗?” 刘裕摇了摇头:“袁内史可没带粮食过来,他基本上就是只带了几十个吏员和护卫,连自己每天吃的都要跟在我们北府军中呢,哪有本事去养活这里的几万百姓?何况妖贼现在动向不明,主力部队不知所踪,这种情况下要做的是找到妖贼的大军,然后合力消灭,现在就想在这里抢劫发财,这算怎么回事啊?” 刘敬宣勾了勾嘴角:“那你最好让袁内史自己提这点,他是这里的郡守,治理的事,他负责。你现在不过一个中兵参军,按说连军议上说话的资格都没有,象竺谦之,刘袭,诸葛侃,高素,何衡他们全都是想要在这里纵兵掳掠的,只有这样才能维持士气,我父帅也是这种想法,大战前先让兄弟们尝点甜头,后面决战时才会人人效死,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他这打法的。” 刘裕咬了咬牙:“有的事,只要我看到了,就会说,我们是军人,来这里是保护百姓,而不是害他们,阿寿,我们进帐。” ===第一千七百五十二章 合议力谏诸军头=== 刘敬宣的脸上闪过一丝急色,一把拦住了刘裕:“寄奴,听我的,不要乱来,你在这次回来时说过要听军令,不能风头太盛,这一阵以来我们这些老弟兄也特意地跟你保持距离,不敢走得太近,就是怕惹得父帅不高兴,今天军议的事情,各位将军早就和父帅商定了,你若是想要与之相对,那就会跟整个北府军的高层为敌,现在父帅已经升为前将军,而原来的各营主将也都加了将军封号,可以说位高权重,不再是从前了啊。” 刘裕摇了摇头:“该说的事情还是得说,这跟官位无关,不过你放心,我会注意说话的方式和技巧的。现在强敌消失,百姓衣食无着,在这里如果把主要精力放在抢东西得好处上,那不仅会损失我们北府军的名声,更会尽失吴地人心。” 刘敬宣松开了手,叹道:“你是对的,不过现在的北府军毕竟跟我们以前不一样了,我们当年只想着北伐建功,可现在新招的那些家伙,虽然凶悍,但更希望能来现的,得到好处。你要是完全不让他们占些小便宜,会犯了众怒的。” 刘裕开始走下哨楼,他的声音顺风而来:“起码,我们不能犯了吴地百姓的众怒,江南一旦失控,那大晋就真的完啦。” 三通鼓声结束,北府军中军帅帐之中,众多盔明甲亮的赳赳武夫们林立两侧,北府军各军各营里的主将们,齐集于此,刘牢之一身帅袍大铠,面无表情,稳坐于中军帅位的胡床之上,刘敬宣则是扛着大锤,站在一边,刘裕站在后排侧列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几乎快要跟守门的军士们为伍了,可是,即使是站在最前方的何衡,刘袭,高素等高级将领,目光也始终扫过刘裕这里。 刘牢之干咳了一声,帐内一下子变得异常的肃静,连虫蚁在地上爬动的声音也听得清楚,只听刘牢之说道:“各位将校,今天,是我军扎营吴兴以来,最后一次军议,将决定我军下一步的动向,大家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 高素马上说道:“大帅,现在前方的谢琰所部进展顺利,已经收复了三个郡,兵锋直指贼军巢穴会稽治所山阴城,贼军主力,消失不见,只怕已经是化整为零,四处逃蹿了,卑职以为,我军的主要任务既然是配合谢将军的行动,保障其后方与侧翼,就应该分兵安抚吴兴,义兴一带的庄园,搜索残敌,安置战乱中逃散的百姓佃户,如有必要,迎回这些地方的旧主,以安人心。” 不少大将们全都点头称是,站在后排的诸葛长民也说道:“大帅,卑职以为,妖贼起事之所以如此顺利,就是因为在这些庄园,州郡之中早就遍布奸细,很多刁民都与妖贼暗通,我们以前只注意那些明确的天师道弟子,却忽视了一些隐藏自己天师道信众身份的人,这次只怕一些奸贼会混在逃难的百姓中回来,所以,我们还不能简单地只是收复这些地方,而是要严格甄别这些人,不宜让他们先回到各个庄园。” 刘袭也跟着说道:“不错,而且天师道的妖贼有各种妖法邪术,听说,在各地攻城之前,都会在城中遍布妖法,让守军不战自败。这次他们不战而逃,只怕在那些庄园里也设了什么手段,为了百姓们的安全着想,这回我们随军带了不少法师,高僧,先到这些给妖贼祸害过的庄园,施法破咒,等确保这些地方安全之后,再让百姓们进入。” 刘牢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各位将军所言有理,那我们不妨就…………” 刘裕的声音突然响起:“大帅且慢。”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刘裕这里,刚才因为热烈的讨论而似乎唾手可得吴地财富的兴奋劲,也是嘎然而止,刘牢之看着从后列之中缓步而出的刘裕,沉声道:“刘参军,你有什么想说的?” 刘裕环视四周,平静地说道:“诸位将军,校佐们,卑职不才,只有一事想请 教大家,我们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此言一出,人人脸色一变,刘袭沉声道:“刘裕,注意你的话,这里不是你出风头的时候。” 刘毅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我等不远千里,从江北讨胡的前线,来到这吴地,自然是为国讨贼,平定天师道妖贼的叛乱,刚才各位将军所议,也正是此事,不知刘参军作此一问,有何所指?” 刘裕正色道:“现在敌情不明,有几十万部众的妖贼,突然就这样消失得无影无踪,难道各位将军不觉得奇怪吗?” 刘毅冷冷地说道:“前面高将军已经分析过了,我们这些天也是四处派出哨骑打探,敌军不过是乌合之众,趁乱而起,遇到朝廷大军就作鸟兽散,因为我们都是外面州郡过来的客军,不会在此久留,他们想等着我们回师之后,再重新作乱,所以,只怕敌军那几十万部众,多半已经脱下军装,穿上布衣,伪装成逃亡的百姓了,这也是刘将军和诸葛军主提议先不急让百姓回家,而是作好破妖术,甄别工作的原因。” 刘裕摇了摇头:“本为百姓的附逆妖贼这样做可以理解,可是天师道的几万核心弟子呢?他们的军械装备呢?几万大军,一夜之间散得干干净净,消失得无影无踪,这点如何解释?我们都是掌兵之人,现在我们这四万北府兵,如果一夜之间解散,能做到不留痕迹吗?” 刘毅一时哑口无言,一边的刘敬宣趁机说道:“寄奴说得有道理,我们应该还是…………” 他的话音未落,刘牢之那冷电般的目光就投向了他的脸上,吓得他生生收住了后面的话。 刘牢之转而看向了刘裕,平静地说道:“寄奴,你的说法有些道理,但是不一定就是如你所想,因为,妖贼和我们不一样,他们本就是由各地的信众所组成。” ===第一千七百五十三章 指定寄奴充斥候=== 刘牢之的紫面之上,目光炯炯,声音在平稳之中透出一丝大将的威严:“这些妖贼信众,平时为民,战时为匪,对这里的山川河流又极为熟悉,脱下了军装,把军械埋藏于深山老林之中,我们短期内是找不到的,孙恩卢循这些贼首可以带着少数部众出海,却留下大半的妖贼装成百姓。” “所以,我们现在最需要做的,是尽快甄别出百姓,控制住各地的庄园,已经入冬,要是再拖上一两个月,误了春耕,那来年的粮食,就会成大问题了。我们分散出三万人马到各地安抚,留下精兵一万随时机动,无论是妖贼来袭还是救援谢将军,都是绰绰有余,有何不可?” 刘裕正色道:“可是,现在敌军主力不明,不能说一定就是分散化为百姓了,如果他们的几万大军不是散掉,而是找机会攻击我军,那后果会很严重的。” 刘毅哈哈一笑:“寄奴,你是不是在大牢里呆了几个月,连胆气都不足了?我们是什么人?我们可是天下无敌的北府军!别说我们还留了一万中军,就算只有五千人,也不惧妖贼十万大军。当年刘大帅可是亲率我们五千北府,主动渡过洛涧消灭了前秦梁成的五万精兵,淝水之战,我们更是渡河出击,大破百万秦军,寄奴啊,这些战役你都亲身经历过,怎么当年的英雄,今天却要变得如此畏首畏尾呢?”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大声道:“我们当年面前的敌人,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可这回呢?敌人在哪里不知道,敌人有多少不知道!在这里我们人生地不熟,从兵法上看,这是危地,既然是危地,就应该收缩兵力,四处侦察,等情报明确之后才能决定下一步行动,怎么可以就这样分兵各地呢?” 高素冷冷地说道:“这里不是什么危地,前面有谢将军的几万兵马,而且我军有四处的哨骑,敌军若是大股部队行动,那直接就能探查得到。是无法偷袭的。” 刘裕沉声道:“那若是敌军的主力换上百姓的装束,伪装成平民,分散到各个庄园,或者结成坞堡,我们分兵之后,他们再突然集结,要么吃掉我军分散各地的部队,要么直接突袭我们中军,如之奈何?” 帐内陷入了一阵沉默,本来满脑子都想着去抢抢抢的各大军头,如同给当头浇了一盆冷水,满脸的热情,顿时化为乌有了。 刘毅咬了咬牙,沉声道:“那更是需要到各处去搜集情报,查明情况了,不然坐守在这里,哪知道敌军会藏在哪里,如何集结呢,还是按刚才大帅和各位将军们说的那样,干脆是逃亡入海?” 刘牢之的目光落到了刘裕的身上,沉声道:“刘参军,刚才刘军主说得有道理,这妖贼狡猾,恐怕会化整为零,分散潜伏,所以需要我们去四处排查,搜索。我们这些军将,对于情报之事并不是太在行,而你刘参军多年来跟妖贼打交道,对他们可以说是最熟悉不过了,即使他们是脱下道袍军服,换上百姓的衣服,也想必逃不过你这如炬的神目吧。” 刘裕的心猛地一沉,他突然嗅到了一丝不太妙的味道,但军帐之中,众目睽睽之下,他也无法推脱,因为这些是人所共知的事实,他点了点头,说道:“卑职确实认识天师道现在的为首几个妖贼,如果他们易容改扮,也许难以认出,但若是他们统兵作战,哪怕带上几十人,几百人,也是逃不过我眼睛的。” 刘牢之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那既然刘参军提议,要排查四周,搜索是否有敌军的潜伏妖贼,这个任务,就交给你吧,给你五十名斥候,现在出发,目标是五十里外的乌庄,我们的探马最近来报,说那里原来是天师道吴兴的分舵所在,乃是妖贼许允之,也是现在伪吴兴太守的老巢,最近那里夜间总有动静,似乎有人出没,白天却又是看样子没人,情况很可疑,你最好去查探一下,如果 乌庄没有问题,我们再军议下一步的行动。” 刘裕别无选择,沉声道:“诺,卑职得令,只是不知道跟卑职前去的五十名兄弟,出自何部?” 刘牢之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事发突然,现在我军新到,探马四处,本来捷豹营可以跟你前去,但是现在他们全营跟随谢琰将军行动,不在我军,这点你也是知道的,本帅这里的中军护卫各司其职,也要巡查别的地方,所以没法给你人手,只有辎重营可以给你挑五十人,半个时辰之后出发。” 刘敬宣的脸色一变,说道:“父帅,寄奴可是去敌情未明的巢穴去侦察啊,本来至少要带数百精兵的,您这样安排,真的合适吗?”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这是侦察,又不是去打仗,前日里乌庄已经被刘军主率部搜查过一次,没有半个贼人的影子,就算遇贼,刘参军也可以撤离啊,他神勇无敌,难不成还会给几个妖贼所困吗?” 站在人群中的向靖嚷了起来:“大帅,寄奴只带了五十人啊,如果都是精兵老兵也罢了,可是那些都是些管辎重看大车的,他们不是战斗人员,真要遇贼,不但帮不上忙,反而会成为负担啊,卑职不才,愿意率所部跟随刘参军前去。” 刘牢之的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神色,刺得向靖刚要站出队列,又给缩了回去,只听他的声音提高了几度:“向军主,你的铁牛营是战斗部队,按计划是要清扫西部的五六个庄的,难道为了一次小小的侦察行动,就要坏我大军的正事?你现在已经是一军之主,不再是那个当年飞豹幢中跟在刘裕身后的傻大个子。如果你想跟着刘裕走,那请你现在脱下这身将袍,穿回民夫的衣服,到辎重营去,准备接受挑选。本帅再提醒你一句,辎重营有三千民夫,只挑五十,未必就轮得到你去。” ===第一千七百五十四章 辎重营中遇故旧=== 向靖一咬牙,正要再说,刘裕却是抢先一步说道:“刘大帅,卑职领命,现在就去辎重营挑选人手。” 他说着,转身就向着帐外走去,向靖急得一跺脚,刘裕站住了脚步,也不回头,沉声道:“各位兄弟,我去去就回,你们在这里一定要听大帅的号令,在这军中,只能有一个发号施令的,这个人,就是我们的刘大帅。” 他说完之后,陉直而出,只留下满帐的将校,各个神情复杂,若有所思,刘牢之平静地说道:“好了,我们继续军议。” 刘裕一路之上都在急行,他的脑子里在飞快地思考着刚才的事情,果然不出所料,北府诸将的心思已经不放在行军作战上,而是在如何掳掠发财,所谓的高僧大师破法,甄别百姓,不过都是为了独占这些庄园的借口而已,到时候先去搜刮几天金银财宝,存粮布匹,捞够了再说,毕竟这次来是作为客军,妖贼只要遁去,就算平叛成功,甚至留着妖贼不消灭,下次还可以再来,至于吴地百姓的生死,那就不是他们所考虑的了。 想到这里,刘裕一阵阵的痛心,当年谢安组建北府军时,大家都怀着北伐中原,收复失地的美好愿意报国从军,可几十年下来,经历了这么多挫折,阴谋,背叛,很多人曾经的热血已经冷却了,初心也不知道扔到了九霄云外,在战争中得到实际的好处,才是唯一要考虑的事,若是谢安看到北府军现在变成了这样的强盗集团,不知会是怎么样的痛心疾首! 刘裕越想越气,脚下的步子也越来越快,突然,他的脑海中电光火石般地一闪,也停了下来,马上要去的乌庄,只怕没这么简单,刘毅上次曾经占领和简单地搜索过,但一无所获,如果是真的敌军匆忙放弃的庄园,不会如此地干净,一点痕迹也不留下,只有有备而来,甚至是用了障眼法躲过搜索,才会如此。如果说天师道真的留下了主力部队,那很可能就集结在乌庄一带了,自己的侦察,也许会决定大军的生死,以天师道这次表现出的攻击力和突袭本领,若是真的趁大军分兵,中军留守兵力不足的情况下突击,后果不堪设想。 而再想到今天帐中众人的表现,各军主将都满脑子是发财之事,已经失去了基本的战场警觉,即使是刘牢之强令他们不得掳掠,只怕也难以服众,让自己去侦察搜索乌庄一带,作为主帅来说,没有问题,也是在今天矛盾激化之前把自己支开,看起来,这回刘牢之真的是为了胜利,可以放弃对自己的猜忌,放手使用了。 念及于此,刘裕的眼前豁然开朗,长舒一口气,走进了辎重营的大门,只听到一个声音从侧面传来:“寄奴,好久不见,想不到又在这里重逢了!” 刘裕的脸色一变,转而看向了一侧,只见一个长须黄面的大汉,正抱着臂膊,微笑而立,刘裕笑了起来:“孔靖啊孔靖,你小子这些年跑哪儿去了?淝水之后我找你找了好久,都说你退伍回乡去了,究竟怎么回事?!” 此人不是旁人,乃是刘裕当年初入北府时,铁匠幢的幢主孔靖,此人与其他北府兄弟不同,当年淝水之战后就退伍回家,甚至没有参与接下来的北伐之战,后面刘裕颠沛流离,长年在北方,更是没有见过孔靖,一边经年,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次相遇,真的是惊喜万分。 孔靖笑道:“我老孔本就是山阳土豪,当年为谢家作为地头代管罢了,老谢相公组建北府军时,我作为谢家的属下,自然是要从军报国,打完淝水,北府军大部分解散回乡,我也在此列,毕竟,我不是你们京口人,不是天生的军人。” 说到这里,孔靖的笑容渐渐地消失,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可是,这回国家不幸,妖贼作乱,吴地各州郡的庄园,都被妖贼所占,我家也不能幸免,若不是徐羡之兄弟逃难时通知了我一声,只怕我老孔也会 跟那些谢家子侄一样,给人做成肉酱吃进肚子里了。” 刘裕勾了勾嘴角,这话一点也不好笑,甚至听起来让人想哭,他正色道:“妖贼灭绝人性,人神共弃,我们这回前来,就是要消灭他们的,老孔,这回我来此处,就是为了挑选…………” 孔靖摆了摆手:“你来的目的,我已经知道了,人我已经给你准备好,都是吴地的庄客,和我一样,从各个庄园里逃出来的,他们都会骑马,而五十匹快马,我这里也已经准备好了。你这回是要侦察敌情,不是作战,凌飞,你过来。” 随着孔靖的话,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飞奔而至,他穿着一身民夫的衣服,头上扎着额挡,全身上下,并无甲胄,是一个典型的辎重农夫,只有一双招风大耳,显得格外地引人注意,他对着刘裕行了个礼:“刘参军,俺叫凌飞,就是乌庄人,这回为您带路。” 刘裕笑着拍了拍凌飞的肩膀:“凌兄弟,不用这样客气,咱们这回出任务,是为了大军刺探军情,兄弟相称就行,不必拘于军中职务。对了,你说你是乌庄人,能不能给我们讲讲乌庄的情况,还有周围的环境?” 凌飞点了点头:“咱们乌庄,乃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镇,附近河网纵横,一条乌河,就在庄前穿过,庄里引乌河灌溉,也作为护庄河,要进乌庄,只有从乌河上的好汉桥通过。” 刘裕的眉头一皱:“这么说来,这乌庄是给乌河四面包围了?只有一条桥能进入吗,那万一有埋伏,把桥一段,岂不是退不回来了?” 凌飞正色道:“是的,乌河经常泛滥,所以一直在加高堤坝,比河床要高出一丈有余,乌河宽也有四五丈,不是那种可以一下跨越的小河,就是因为这地方地形险要,易守难攻,所以才会成为妖贼经营的一个巢穴。” ===第一千七百五十五章 大壮亦在辎重营=== 凌飞继续说道:“以前他们就经常在这里秘密集会,淫祀,因为跟别的地方办的道场差不多,所以我们一开始没留意,直到上次他们发动叛乱时,我们才发现,居然乌庄已经成了他们在吴兴的老巢,那个贼将许允之,就是在乌庄起兵,聚焦了邻近十里八乡的妖贼,然后一举攻克吴兴郡城的。” 刘裕摇了摇头:“这许允之是本地土豪吧,吴兴许氏,我听说过。” 凌飞点了点头:“是的,从后汉末年的吴郡太守许贡开始,这许家就在吴举极有影响力了,只是大晋南渡之后,对吴地的各土著大姓的打击很厉害,许家也不能幸免,以前的庄园产业,大半落入世家高门之手,所以他们也跟沈穆夫,丘汪一样,对世家大族恨之入骨,这次沈家攻略上虞临海,丘家克义兴,而这许允之则是在吴兴这里发难,吴国内史桓谦,几乎是孤身逃亡,只是苦了那些在王,谢等庄园里的佃农,很多都送了性命,我是因为以前一直在乌庄之中担任一个小小的管事,所以才留得一命,因为许允之需要我去找出原来主人桓不才的各种存粮与钱币。”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说这乌庄原来是桓不才的?他和荆州的桓玄有何关系?还有这个吴国内史为何是桓玄的堂弟桓谦?” 孔靖说道:“桓家的势力可不局限于荆州,当年桓冲长期担任南徐州和兖州刺史,桓家的一些子侄也是在江南购置产业,桓玄重掌荆州以后,殷家跟桓家有些来往,那桓不才的庄园原来是殷仲堪的堂弟殷仲文的,结果殷仲文自己到荆州去当了桓玄的幕僚,把这庄园也送给了桓玄,以示忠心,桓玄就安排了远房族弟桓不才来这里经营乌庄,不知怎么的,乌庄居然就成了天师道在这里的秘密分舵。” 刘裕冷笑道:“只怕是殷仲文早早地发觉了天师道在自己家庄园里的势力已经无法控制,却又没有证据直接消灭,所以干脆把这烫手玩意送人,桓谦,桓不才自以为占了便宜,高兴地来上任,可没料到差点把命给送了。还好他们跑的快,比起那些惨死的王家,谢家子侄,要幸运得多了。” 凌飞正色道:“桓不才没有什么藏宝的,那些积蓄早在殷仲文送庄园之前就运走了,桓不才得到的只是个空壳子而已,但那些妖贼们却以为这里有很多钱,逼着我带路去找,后来还是因为我熟悉这里的地形,带着他们在山里转的时候,找机会逃脱了,只可惜我的几个兄弟朋友,都死在了他们的手中!” 说到这里,凌飞咬牙切齿,双眼血红,紧紧地握着拳头,微微地发抖,可见,这次的惨痛经历,给他有多么深刻的印象。 刘裕叹了口气:“这样的悲剧,最近一阵在江南八郡上演了太多了,建康城中,几乎家家戴孝,哭声不绝于耳,所以才有了我们这回的大军南征,凌兄弟,你可知道,现在许允之他们到哪里去了?还有孙恩卢循他们的妖贼主力,有没有来过吴兴?” 凌飞摇了摇头:“来乌庄的只有许允之,他的身边主要是自己的庄丁,但有百余名天蓝色道袍的天师道弟子,大约是过来押阵的,这些人似乎对找宝藏的事不太上心,成天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忙些什么,至于天师道的几个首脑人物,我是没有见过,可能一直是在会稽那里没过来吧。” 刘裕勾了勾嘴角:“那乌庄上次给收复的时候,你有没有去看过搜索过?” 凌飞叹道:“我是前天才逃出来的,之前在深山里躲了十几天都不敢出来,谁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况啊,直到前天看到大晋的辎重部队经过,我才敢出山,这才认识了孔大哥,到了这个辎重营当了个小卒。” 孔靖点了点头:“他说得没错,我们后来也核实过他的身份,确实是乌庄中的凌管事。有几个乌庄出来的兄弟在北府军里当兵,他们有家人也在这次死难,应该 不至于说谎,凌管事向来不信天师道的,不止一个人这 样说过。” 刘裕点了点头:“好的,凌管事,上次刘毅刘参军带人搜索过乌庄,一无所获,但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这回大帅下令,要我们再次搜查乌庄,你可愿意随我一行?” 凌飞正色道:“我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其实我的家人和一些积蓄也在庄内,现在不知道怎么样了,好几次想偷偷跑回去看,但因为入了大军,有军纪约束,走不得,既然这回刘参军要去乌庄,那一定要带上我!” 一个大嗓门从另一边响起:“也一定要带上俺啊,寄奴哥。” 刘裕的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声音来处,只见一条小山般的壮汉,肩上背着厚厚的草料,足有三石之重,正飞奔向这里,看到刘裕,这人干脆把肩上的草料一扔,直接就扑了上来,一边跑,一边喊:“寄奴哥,想死俺了,想死俺啦!” 刘裕哈哈一笑,上前跟来人来了个熊抱,用劲地拍着他的背:“大壮兄弟,我一直在找你呢,都说你也来了辎重营,怎么回事?!” 来人正是蒯恩,他从刘裕的怀抱里钻了出来,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那个,嘿嘿,那个俺媳妇,桃花,你认识的,后来在晋陵那里安了家,这回大军南下,路过晋陵,俺有一年多没回家了,一时按捺不住,就回家去了一趟,结果,结果失期给抓到了,就给剥夺军职,打发到这辎重营里来啦。” 刘裕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有这种事啊,你一年多都能忍,就忍不了这几天?” 蒯恩急道:“那个,那个别人在广陵的时候,没有女人,都跟着希乐哥出去逛窖子了,你是知道俺的,俺跟老婆发过誓,一辈子不碰别的女人,所以…………” 刘裕笑着拍了拍蒯恩的肩膀:“好了,大壮,跟你开玩笑哩,告诉你个秘密啊,当年我也曾经犯了错,在辎重营铁匠幢里呆过,当时的幢就,就是现在你们的孔营长呢。” 蒯恩咧嘴一笑:“这个事,孔大哥早告诉我们啦。这里每个人都知道。寄奴哥,这回要从我们这里挑人去侦察是吧,千万别扔下俺!同去同去!” ===第一千七百五十六章 辎重营中卧虎龙=== 刘裕勾了勾嘴角:“大壮,这回去的地方很危险,而且不是我们老北府的兄弟们,辎重营的弟兄,很多只是临时征召的民夫,打起仗来是指望不上的。” 蒯恩哈哈一笑,正要开口,只听到一边传来了一个沉稳的声音:“那我能不能指望得上?” 刘裕的脸色一变,转头一看,只见何无忌提着一根大戟,穿着一副民夫的衣服,正向这里走来,而在他的身后,刘道规也提着一根短槊,紧随其后。 刘裕讶道:“无忌,道规,你们这是?” 何无忌笑道:“寄奴,你是不是故意要扔掉我们,这才激怒大帅,来这辎重营里挑人呢?你这点心思,可瞒不过我何无忌啊。” 刘裕哭笑不得:“你杂比我肚子里蛔虫还了解我呢?我放着你们这些如狼似虎的家伙不要,跑这来找民夫帮忙侦察?” 何无忌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好了,寄奴,不开玩笑,其实大家伙儿心里都清楚,现在多数将士是希望借这次机会好好发财,你说的那些,就是挡他们发财的道儿,当然会遭到排挤。但在我看来,这附近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你确实也有言过其实之嫌,而且,当众让大帅收回成命,是挑战他的权威,并不明智,我们要是当时为你请命求情,只会更无法收场,所以,你来这里辎重营里挑人,我们后脚找个机会犯了军纪,给打发过来陪你,大家都有面子。” 刘裕的心中一热,上前拉住了何无忌的手:“无忌,这样做连累了你,让你前程都受影响,值得吗?” 何无忌摆了摆手:“我无所谓啊,本来我现在的身份是东海王府的中尉,是司马元显的人,这回给派来北府军中借调的,跟你从孙将军那里给调来是一样的性质,打了胜仗不会在北府军中升迁,打了败仗也不至于处罚我,所以,我可以过来,后面铁牛和小三子他们也想学我,给我拦下了,反正这回侦察,也就是意思一下,有我和道规在,还有大壮陪你,我想,就算碰到妖贼,也没问题吧。” 刘裕点了点头:“只是侦察而已,万一真有大股妖贼,咱们撤就是了。不要陷入危局。” 何无忌转身向孔靖说道:“孔营主,军士何无忌,刘道规,现在向你报道,希望你同意我们参加刘参军的这次行动。” 孔靖微微一笑:“你们都这样做了,我还如何阻拦?反正军令上说得清楚,整个辎重营中的人,都由刘裕自行挑选,只要他看上你们,我当然没意见啊。说实在的,若不是这全营需要我管,一会儿还有一批军粮要到,我实在走不开,这回的行动,我都想去参加了。上次跟你们一起上阵杀敌,还是淝水的时候呢,这一晃都快二十年过去啦。” 何无忌笑道:“这回仗有的打呢,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不过,这次侦察应该不会有什么战事,毕竟离中军大营这么近,妖贼就是再狂妄,也不敢把主力集中在这里吧,何况如果几万人的大军,我是想不到他们能如何隐瞒自己不给发现的,我们又不是聋子瞎子。” 刘裕正色道:“无忌,不可轻敌,北府军以前不是没中过伏击,还记得邺城之战的事吗?包括我们后来的第二次,若不是及时发现,恐怕又要重演黑火陷阱的悲剧了。” 何无忌收起了笑容,正色道:“寄奴说得有道理,是我大意了,这回我们侦察就是为了排除这些敌军的伏兵可能,还是要查仔细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刘裕的目光落到了一边的刘道规身上,发现他的绑腿又松了,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弯下腰,给刘道规扎起绑腿来:“道规啊,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让大哥为你操心?这绑腿从你五岁时就给你扎,现在都多少年了。” 刘道规不好意思地抓着头:“大哥,又让你见笑了,不过, 这回弟弟一定能帮上你忙的,再不会象在洛阳的时候,让你分心照顾了。” 何无忌笑道:“道规说得不错,现在他已经是军中有名的后起之秀了,无论是武艺还是军学,都让人刮目相看,很多人都说,不比寄奴哥你差呢?!” 刘道规连忙摆手道:“无忌哥不要取笑我了,我哪能跟大哥比啊,这差的实在是…………” 刘裕站起了身,扶住了刘道规的肩膀,两眼直视着他的双眼,在这双眼睛里,先是有点慌乱,转而变得坚毅和镇定起来,没有丝毫的退缩与躲闪,刘裕满意地露出了笑容:“道规,你真的成长了很多,没有让大哥失望,你记住,我们的祖先汉高祖刘邦,在家也是老三,大哥不能护你一辈子,你的人生之路,你自己走,永远不要认为自己比别人差,我们老刘家,不出怂包!” 刘道规认真地点了点头:“大哥,我记下了,这辈子,我还要跟你一起去长安,去给我们老刘家的祖先扫墓上坟呢。” 刘裕哈哈一笑:“不错,这才是我的好弟弟。” 正说话间,围过来了五十余名身体强壮的汉子,虽然个个都身着辎重兵的民夫打扮,但是比起普通的民夫,还是要精干了很多,他们一张张的脸上神色各异,见到刘裕之后,齐齐地行礼道:“见过刘参军。” 孔靖指着这些人,笑道:“寄奴,你的调令一来,我就派人去精选咱们辎重营中的壮士猛男了,这些人很多都是以前北方过来的,会骑马,蒯兄弟跟他们都很熟,也是他亲自定的人,你应该信得过。” 蒯恩咧嘴一笑:“寄奴哥,这些兄弟都是好样的,能帮上忙,真要有事绝不会拖后腿的,放心。他们因为以前的出身,很多没有户籍,所以只能来辎重营,但不代表他们没有打仗的本事。” 刘裕微微一笑,对着两眼中都闪着兴奋之色的这些汉子们一抱拳:“各位,请随我共取富贵。” ===第一千七百五十七章 危机四伏寄奴觉=== 刘裕带着五十余骑,从辎重营的侧门绝尘而出,消失在一阵扬起的烟尘之中,很快就没入了营边的树林之中,当最后一骑的身影也入了那林地之时,远处的一座哨楼之上,刘牢之的脸色阴沉,而在他身边,站着一个小兵打扮的人,可是如果细看他的脸,却会吃惊地发现,此人正是白虎王。 在二人身下,几十名中军亲卫,远远地隔绝了所有人,确保二人的谈话,绝不会有第三人听到,王看着远去的刘裕,叹了口气:“还真是有点舍不得啊,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刘牢之勾了勾嘴角,眼中冷芒一闪:“这是上次咱们约定诛杀王恭时就定好的计划了,刘裕只要活着一天,我这个北府主帅的位置,就不可能稳固,所以,他必须死。” 王摇了摇头:“你的宝贝儿子怎么办?要是刘裕死了,他知道是你害的话,不得跟你拼命?” 刘牢之冷冷地说道:“所以这次只能假手天师道了,合作完这回后,我也不想跟这帮妖贼再有任何来往。白虎大人,你的高足刘毅在这次的事情上出力甚巨,不过我有言在先,我以后也不想在军中看到这个人。” 王哈哈一笑:“放心,刘毅我另有安排,但现在不拿出北府军来诱惑他,他又怎么会如此卖力呢?刘毅和刘裕不同,他的目标可不在军中,而是在朝堂,平叛成功之后,我会把这吴地的驻军将给他来指挥,也算对得起他,这样跟你没有矛盾,大家各取所需。” 刘牢之叹了口气:“若不是刘裕几次三番地跟我作对,阴魂不散地要在北府军中夺我的将威,我也不会这样对他。而且,你们是以前老相公大人所信任的人,如果连谢家都不能容得下他了,我这里自然也容不得他。实际上,他一次次的自以为是,不仅害了自己,也害了以前的恩主谢家,更不用说我给他坑了多少次了,所以这回,他必须死。” 王勾了勾嘴角:“我劝你不要太自信,虽然乌庄那里埋伏了天师道的精锐弟子,但是刘裕毕竟勇武过人,能不能困住他,可难说得很,毕竟,这个人无数次地创造了奇迹。” 刘牢之咬了咬牙:“所以这回我远远地把敬宣给支走,让他去另一个方向带轻骑去巡视沈界村一带,没有几个时辰,他是回不来的,而现在营中跟刘裕交好的,除了何无忌和刘道规已经相随外,其他人都给我派出四处执行任务,想必他们也不会以为刘裕侦察个离大营不过几十里的乌庄会有什么危险。天师道如果连几十个人都对付不了,也就不用混了。” 王微微一笑:“所以,这回我在刘裕的身边,布下了万无一失的杀招,到时候只要一发动,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他啦。” 刘牢之的眼中闪过一丝兴奋:“有你出手,我放心,这里都已经准备好了,我会用最高规格的军人葬礼,来送别我们的寄奴的,他是北府的英雄,佩得上这样的葬礼。” 王长叹一声,摇了摇头:“可惜,太可惜了。” 当刘裕一马当先,驰出一片密林,眼前豁然开朗,一座被河流环绕,只有一座独木桥可以通行的坞堡式村庄,就座落在平原之上,四周都是开阔的水稻田,被一条条的河渠切割得星罗棋布,典型的江南水,溪流,却是不利于骑兵的机动。 刘裕的眉头微微一皱,身后一阵铃铛响动,蒯恩与刘道规几乎是同时驰出,蒯恩哈哈一笑:“道规,真不错啊,你的骑术,快赶上你哥啦。” 刘道规笑道:“那是大壮哥让我。这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凌飞也骑出了密林,他气喘吁吁地说道:“你们,你们跑得太快了。” 刘裕微微一笑:“我已经放慢速度了,这个速度在北方,连女人骑马都不会比这个慢。” 凌飞睁大了眼睛:“有这么厉害吗?” 蒯恩笑道:“我见过一个女人,骑马比寄奴哥还要好,还要快,不过那又如何,到了晚上,她就被寄奴哥骑了,所以…………” 刘裕没好气地一脚踢向了蒯恩:“你这臭嘴是不是我太久没治了,敢这样说你嫂子,当心她知道后拿鞭子抽你!” 蒯恩一闪身,躲了过去,笑道:“嫂子可从不会欺负我们,对了,寄奴哥,现在嫂子她…………” 刘裕摆了摆手,打断了蒯恩:“不提这个,好了,凌兄弟,这里就是乌庄了吧,只有这座小桥可以过去吗?还有没有别的路?” 凌飞摇了摇头:“没有了,这里就是只有一座小桥进出,引乌河水为护庄河,江南很多庄子都这样。所以才是庄园林立,连朝廷也无可奈何。” 刘裕点了点头:“明白了,那些稻田里,现在没有稻子,但杂草长了这么高,是怎么回事?” 凌飞看着那半人高的荒草,叹道:“本来是收获的时节,却给妖贼来了,这些稻谷没有人收,很多都烂在地里了,江南水乡就是这样,稻秸杆如果不及时烧掉,作为灰埋在田里,那就会疯长,变得象北方的青纱帐一样,现在看来,只怕明年开春的稻子,都要成大问题了。” 刘裕摆了摆手:“我的意思是,这里的稻秸杆很高,如果在里面伏兵,我们这里是看不到的,这庄子里就完全没有人吗?” 凌飞点了点头:“当初妖贼来时,所有人都给掳走了,我若不是给逼着进山去帮他们找藏宝,也脱不了身,上次刘毅参军带了两营的人马来这里搜索,一个人都没找到,只怕他们可能是退回会稽了吧,带着抢来的财宝和粮食。” 刘裕勾了勾嘴角:“我感觉不太对劲,这里安静得过头了,凌兄弟,你在前面带路,我带三十个兄弟随你过桥。无忌,你和道规带着剩下的人在桥侧戒备,随时准备接应,两侧的稻谷地,各派五个人去值守,一旦有异动,响箭报信,记住,我们的目标是侦察,不是战斗,如果前方遇袭,你们要迅速撤离,向大军求援,明白了吗?” 所有人都齐齐行礼,高声道:“得令!” ===第一千七百五十八章 察验周边探伏兵=== 北府军营,哨楼之上,刘牢之的目光深邃,投向了远处的乌庄,他突然转头看向了在一边神色轻松的白虎,沉声道:“我现在很想知道,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刘裕连逃跑的机会也没有?” 白虎微微一笑:“想不到一向沉毅镇定的刘大将军,还是忍不住问这个了啊。这可跟你一向的表现不太相符合啊。” 刘牢之咬了咬牙:“兵法有云,知已知彼,百战百胜,我对刘裕这个彼还是知道的,但现在我不知道我们自己有什么,天师道如果设下伏兵,刘裕必然警觉,不会硬拼,会退回来的,虽然说江南水网纵横,不利骑兵,但刘裕绝不会让自己处于无法退回的境地,那乌庄不过一座小桥可以直入,哪怕粗通兵法的人也知道是险地,断不会全部一次性地过去,而江南的稻田,不象北方的麦田那样适合隐藏,我这两天反复地看那个沙盘,想象不出有什么办法,真的可以把刘裕陷进去。” 白虎笑着看向了刘牢之:“如果我告诉你,刘裕所乘的马儿,很快都要拉稀摆带,再也跑不动路了呢?” 乌庄,小桥。 刘裕的目光炯炯,拉着马缰,策马缓行,在他的前面,蒯恩带了十余骑民夫,在刘裕前方十步左右的地方开道,刘裕不停地看着两侧的稻田,几名斥候,已经摸了过去,用手中的矛槊拨开那些荒芜的杂草,然后不停地回头作出安全无伏的手势,在他身后五十余步的地方,,何无忌和刘道规驻马而立,带着剩下的一半人,在后面紧张地注视着前方的一举一动,一前一后两波人,保持着非常好的距离,既可响应也可随时脱离,各自行动。 蒯恩回头对刘裕说道:“寄奴哥,你是不是小心过了头啊,我看这里没有什么问题,乌庄里来来回回的都有不少鸟雀,你看,又飞过去了几只燕子,这可是你教我们的,如果鸟兽不入的地方,多半有伏兵,可是鸟兽安然降落的地方,则没有埋伏。” 刘裕勾了勾嘴角,说道:“不可大意,这里不是普通的密林,可以藏身在屋舍地窖之内,不象在野外,即使是在野外,只要军士的素质足够好,做好伪装,潜伏不动,受得了蚊虫呆咬,蛇蚁盘身,也能骗过这些鸟兽,我们自己以前不也练过的吗?天师道中有不少精锐弟子是以前参加过军队,甚至参加过北府兵的老兵,我们会的这些,他们也会,万万不可大意。” 蒯恩点了点头:“知道了,寄奴哥,我这就过桥,你在这里守着就行。” 刘裕的眉头一皱,摇了摇头:“不,我亲自过去,大壮,你在这里守着,如果有事,你就速速退回,不可恋战。” 蒯恩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刘裕摆了摆手:“如果没事一切都好,真要碰到埋伏,我肯定比你更有经验处理,大壮,执行军令!” 蒯恩叹了口气,行礼退开了一边,刘裕环视周围,跟身边的十余名骑兵说道:“大家都跟我一起行动,注意,人要聚在一起,保持三步的间隔,一旦遇袭,按之前我教的行事。” 所有人都齐声应诺,刘裕看着身边的凌飞,说道:“凌兄弟,前面带路。” 凌飞点了点头,一夹马腹,战马甩了甩头,奔上了木桥,直接到了对岸,凌飞策马来回在桥头跑了两圈,笑道:“刘参军,这里很安全,没事的。” 刘裕点了点头,他正要策马上桥,突然想到了什么,跳下了马,走到桥边,蒯恩奇道:“寄奴哥,怎么了?” 刘裕没有直接回话,他回身到了马边,取下一张六石铁胎弓,抽取了几杆长杆狼牙箭,对着桥下那潺潺的流水,就是连续几箭发出,只听“嗡”“叮”之声不绝于耳,这些箭枝都钉进了河水之中,直接射穿了河床,透过浅表的那些水色,可以隐约见到箭翎在水下微微地晃动,继而浅层的清水变得一片浑浊,再也看不清楚,显然,那是箭枝射穿河底的淤 泥,沉渣泛滥的结果, 刘裕十几箭入河,稍稍心安,毕竟,自己以前也跟人潜伏过河底,但如果河中真有伏兵,这十余箭下去,不太可能没中,哪怕是血花泛起,都说明河中有贼,现在这样,应该是打消这方面的可能了。 刘裕又往下走了几步,走下河堤,到了那木桥边上,他清楚地看到了木桥的梁柱,桥底,这是一座有些年头的木桥,但还不至于年久失修,拍了拍桥桩,还算结实,有些灰土随之而落,但是没有看到被人破坏,斧劈刀锯的痕迹,以刘裕的经验,这座桥一匹匹地跑马过去,没有问题,或者说同时有七八个壮汉全副武装地奔过,也足够容纳,关键时刻,不至于让人断了后路。 凌飞在对岸高声道:“刘参军,这座桥很结实,平时我们务农种田天天从上面过的,大车都可以通行,不用担心。” 刘裕心下稍安,暗道,是不是我自己过于小心了,也许这里,真的没有妖贼,他跳上了河堤,重新上马,一边把大弓挂回了勾架,一边策马上桥,沉声道:“兄弟们,随我来。” 蒯恩回头对着后面的何无忌和刘道规也作了个手势,二人相视一眼,也一挥手,带着身边的军士们前移,前后一里左右的距离,被缩短到了一百步左右,蒯恩与何无忌等人会合,站到了桥的一边,而刘裕和三十骑到了另一边,开始列队,散开,准备向着对面的乌庄进发。 凌飞笑着对刘裕说道:“刘参军,我先进庄看看,这里我熟,一旦安全,我会放出信号,让大家进入的。”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不能让凌兄弟你一个人冒险,这样吧,沈敬,张腾,李林之,顾宏,王小六,你们五位兄弟跟着凌兄弟一起进去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就一起出来。” ===第一千七百五十九章 天师妖贼四伏起=== 这五人是蒯恩身边的同伍,刘裕这样安排,也是起码的军中相互照应和监视的需要,毕竟凌飞这几天才从军入伍,还不能完全信任,无论何时,身边都要有同伴相随。 凌飞笑着一咧嘴:“没事,就这样!各位,请随我来。”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一声长箭破空的凄厉之声响起,凌飞的笑容还停留在脸上,背上就直接中了一箭,他的身躯晃了晃,一口血箭喷出,翻身落马,在地上挣扎了两下,就气绝不动。刘裕的脸色一变,大叫道:“不好,有埋伏!” 说时迟,那时快,百步左右的乌庄那里,突然从屋顶,寨墙上冒出了无数的天师道弟子,他们个个身着天青色劲装,手挽长弓,对着桥边的刘裕这里,就是一阵阵的箭雨来袭,不仅是凌飞直接中箭落马,同时也有两三名军士,被流矢射中,直接就吐血落马。 刘裕一边挥舞着斩龙大刀,拨打着如飞蝗一般来袭的箭枝,一边死死地拉着马疆,大叫道:“贼人有埋伏,快撤,快撤!” 他猛地双腿一夹马腹,想要从桥上奔回,可是当他的双腿一发力的时候,却感觉到马腹之中,一阵翻江倒海的巨响,转而一股子恶臭袭来,从这匹高头大马的后腚之处,居然拉出了一大堆又黑又黄的,稀粥一样的粪便,让人闻之欲呕,更是带了一大股子臭的巴豆味道。 随着这一泡稀屎拉出,原本还威风凛凛的这匹高头大马,顿时就变成了软脚蟹,一下子瘫到了地上,把刘裕也几乎要掀落马下,幸亏他艺高人胆大,反应神速,直接一踩马镫,凌空飞出,刚一落地,只见失去了自己保护的那匹黄膘马,被起码二十枝以上的箭枝射中,血流遍地,顿时就倒在了一片粪便与血泊之中,只有四蹄还在微微地抽动着。 刘裕咬着牙,挥舞着兵器,把周身罩得水泄不通,就这会儿的功夫,起码六七枝长箭被他击落,但与平时击打那些弓箭如同击飞树枝的轻松相比,这次刘裕明显感觉到这些箭来势凶狠,势大力沉,竟然比起北府军中的一流箭手,也毫不逊色,有几次都给箭刀相交,把斩龙大刀都能磕得为之一滞,只这一滞的功夫,就有两三枝箭穿隙而入,几乎险些射中刘裕的身体,若不是他反应过人,左闪右避,只怕这会儿已经中箭了。 刘裕一边击箭,一边后退,这会儿过河的军士中,已经倒下了一半左右的人,剩下的,则跟着蒯恩一起,跳下马,结成人墙,挥舞着兵器和盾牌,挡着来箭,所有人的坐骑,都跟刘裕的那匹黄膘马一样,拉稀摆带了。 刘裕一个翻滚,到了蒯恩的身边,只听这个大块头急吼道:“寄奴哥,现在怎么办?对面的人足有上千,我们完全没法打啊!” 刘裕咬了咬牙:“你带兄弟们快点过桥,退到对岸去,我在这里掩护你们,记住,受伤的兄弟只要有口气在,都不许扔下,明白吗?!” 蒯恩大声道:“弟兄们,听寄奴哥的话,快过桥,快!” 一个丁壮转身就向着桥上跑去,还没奔出三步,只听“呜”地一声,又是势大力沉的一箭,直接扎进了他的后心,他惨叫一声,身子向前仍然奔出了三步,往侧面一歪,只听“咔啦”一声,整个人都落到了水中,激起一摊浪花,很快,就四仰八岔地浮在了河面,清澈的河水,顿时被血染红。 刘裕眉头一皱,身子伏得更低了,从盾牌的空隙处,他看到对面的乌庄之中,已经奔出几百名天青色劲装的剑士,而更多的天师道弟子,则翻上了寨墙,跳上了寨外的一些大树,保持着绝对的致高点优势,始终不停地向着这里射箭,为首一人,身高八尺有余,体壮如牛,抄着一杆足有一人高的大弓,箭如奔雷,可不正是徐道覆?刚才一箭射毙那上桥之人,正是徐道覆所为,看这架式,之前那凌飞中箭,也应该是他的杰作。 徐道覆一边不停地放箭,一边大吼道:“道 友们,休要走脱了刘裕,教主有令,有擒斩刘裕者,封护法真人!吴地庄园,任取之!” 天师道的弟子们个个两眼放光,也不待列阵了,纷纷提剑就向前冲击,速度之快,剽悍如猿猴,刘裕一看他们这架式,就知道这些都是剑术高超的百战精兵,极为擅长短兵相接,别说自己这里这些未经严格训练的民夫,就算是北府老兵,如果不列阵放开来厮杀,也未必能占上风,更别说后方还有这么多敌军的弓箭手压制呢,他咬了咬牙,迅速地作出了一个决定。 刘裕一把推开了蒯恩,大声道:“速度冲过桥,盾牌放后,倒着跑过去,不要停留,能走一个是一个,不必管别人,快!” 蒯恩大声道:“那你怎么办?” 刘裕沉声道:“我这里不要你操心,你们快走,过了桥直接骑马回去,告诉大帅这里的事情。” 蒯恩一跺脚,把身边一个瑟瑟发抖的家伙直接推上了桥,顺手抄起一面木盾扔了过去:“他娘的快逃啊,跑慢了没人救你!” 河的对岸,何无忌和刘道规不停地抄着大弓,对那些奔袭而来的天师道剑手们发射,这两人都是箭无虚发,弓弦响处,必有妖贼中箭立扑,十余箭射出,对方冲在最前面的十余人也都横尸当场,让疯狂冲击的妖贼们也为之稍缓,何无忌一边射箭,一边大叫道:“寄奴,快回来,快,我们这里掩护你!” 说话间,又有三个人这样奔上了桥,一人中箭落河,两个人连滚带爬地奔过了桥,进入了另一侧的十余名军士的盾阵之中,蒯恩不停地拉着身边的人扔上桥,自己则挥舞着一面盾牌,在刘裕的身边高接低挡。 刘裕咬了咬牙:“你连我的军令也不听了吗?快过桥!” ===第一千七百六十章 独立桥头当千军=== 蒯恩哈哈一笑:“寄奴哥,无论何时,我也不能扔下你的,别多说了,凌飞好象刚才动了一下,我去拖他回来,一起走!” 他说着,就要出盾,刘裕一手挡住了他,沉声道:“你在这里掩护我,我去拉凌飞,照顾好别的兄弟。” 说着,刘裕向前奔出两步,准备去翻凌飞,可是当他的手刚刚接触到凌飞的身体时,这具躯体突然弹地而起,雪亮的刀光一现,伴随着凌飞那狰狞可怖的表情,一刀就刺向了刘裕的咽喉:“去死吧!” 北府军中军哨楼,刘牢之看着白虎,眉头一皱:“你说凌飞是你的人?” 白虎点了点头:“不错,他是我一早就安插在吴地的间谍了,也是我们白虎一脉世代的忠奴,所以,刺杀和算计刘裕这样的事情,只有交给他来做。” 刘牢之摇了摇头:“可是凌飞是前几天才跑去辎重营的,身份可疑,刘裕并不是无谋之人,一定会对他有所防备的,你还记得吗,在年前彭城戏马台格斗场时,青龙曾经也派他最优秀的谍者鹰双飞刺杀过刘裕,有了这次的经历,刘裕更不可能上当。” 白虎微微一笑:“刘裕会对活人怀疑,但不会对死人起戒心。刘毅暗中支会过徐道覆,让他开始就用没有箭头的箭假设凌飞,让凌飞中箭诈死,刘裕去查看的时候,凌飞再暴起刺杀,我想,变生肘腋,只怕就算是刘裕这样的厉害角色,也无法抵挡吧。” 乌庄,小河边,一道闪亮的刀光,直刺刘裕的眼睛,一边的蒯恩惊得几乎停下了手中的盾牌,张大了嘴正要叫出声,却只听到“喀喇喇”一声,刘裕的大手,快如闪电,一下子抄中了凌飞刺向自己咽喉的这一刀,涂着蓝色毒液,腥臭难闻的刀尖,离他的咽喉不到两寸的距离,随着刘裕说话时喉结的鼓动,甚至更短,但是,就是这一两寸的距离,却是无法再进哪怕半分,因为,那刚才的响声,正是凌飞腕骨折断的声音,他痛得连眼泪都要出来了,可是抓着这刀柄的手,却是一动不动,死死地捏着刀,没有下落。 凌飞咬着牙,死死地盯着刘裕:“你,你是怎么看出我的?” 刘裕的目光,落到了凌飞背上插着的那枝还在晃动着的狼牙箭上,微微一笑:“好家伙,演的这么真,我都差点给你骗过了,血袋背在后面,很难受吧。” 蒯恩怒吼一声,冲上前来,就要一刀砍向凌飞的脑袋,几根长箭从他的头顶飞过,让他退后两步,重新挥舞起了盾牌,他恨恨地说道:“寄奴哥,跟这恶贼废话什么,杀了他,然后撤!”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我还有些话要问。凌飞,我们的这些马儿,都是你做的手脚吧,临走前喂了巴豆,而且特意控制时间和数量,正好到这里时才发作,对不对?” 凌飞情知必死,反而笑了起来:“不错,就是我做的,刘裕,你就算看破了我,又能如何?现在你们的马全都不能动了,不止你们,对面何无忌他们的马也都不行了,你们身着重甲,在这江南水乡之地,还想跟天师道的弟子比跑步吗?哈哈哈,等死吧!” 刘裕沉声道:“你说天师道不说神教,看来你不是天师道中人,你的主子,是黑手党吧。” 凌飞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转而笑道:“你休想从我这里问到什么,给我个痛快吧!” 刘裕微微一笑:“很好,我会查到你的家人和身份的,只要我这回不死,一定会送你全家来跟你团聚,我刘裕从不虚言!” 他说着,松开了凌飞的手,把他往地上一堆,一脚踩到了他的胸口,举起斩龙大刀,作势欲斩。 凌飞大叫道:“不,你不能乱杀无辜,你一向自命仁义,一人做事一人当,我…………” 刘裕恨声道:“一人做事一人当?因为你的背叛和出卖,这么多好兄弟死了,你全家给他们抵命都不够!我刘裕平生最恨背叛,你如果是天师道中人,根本不会管家人死活,但你这么在乎,说明你就是黑手党派来害我的,这次出行前,他们说不会再害我,但又派了你来,如此背信弃义,我绝不会饶过他们!在我杀他们之前,一定有办法从他们嘴里得到你的消息,我说到做到!” 凌飞一咬牙,沉声道:“我的主公会保护我,绝不会出卖我,刘裕,你死了这条心吧。” 刘裕二话不说,一刀挥出,直接让他脑袋从脖子上搬了家,外面的杀声渐渐接近,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天师道的剑士们已经冲近到五十步的距离,前排的几个冲的最急的家伙,容貌清晰可见,眼中都闪着兴奋的光芒。 蒯恩叹道:“可惜时间太短,没问出什么东西。” 刘裕勾了勾嘴角,正色道:“大壮,快点跟无忌他们走,我在这里掩护你们,黑手党如果害我,只怕能来援我们的人都会给支得远远的,你们不要直接回营,去找向靖和阿寿他们,让他们直接来救我。” 蒯恩咬了咬牙:“不行,我不能让你一个人处于危险之中,这可是数千妖贼啊。” 刘裕站起身,沉声道:“多你一个也帮不上忙,带着还活着的兄弟,能跑多远是多远,能跑多快是多快,如果天命在此不绝我,即使妖贼再来成千上万,我也能活下来!” 他说着,猛地一把把蒯恩推到了桥上,大声道:“快走啊!” 蒯恩恨恨地一跺脚,转身头也不回地跑过了桥,对面的刘道规大叫道:“大哥,我来助你。”他一边说,一边就要往桥上走。 刘裕头也不回,他大声道:“道规,回去替我照顾好娘和你二哥,咱们老刘家不能绝后。你放心,哥哥还要带你去长安,说到做到!” 蒯恩和何无忌一人一边,架着刘道规的胳膊,就开始往后跑,刘裕缓缓地拉下了面当,提着斩龙大刀,独立桥头,面对着已经冲到自己近前十步左右的众多天师道弟子,平静地说道:“谁想第一个死?!” ===第一千七百六十一章 道覆招降严辞拒=== 北府军营,哨楼之上,白虎看着远方,风儿拂着他的长髯,却拂不去他面带的微笑,刘牢之淡然道:“这回天师道派来杀刘裕的,是谁?” 白虎平静地说道:“孙恩要坐镇山阴,现身乌庄的,应该是卢循和徐道覆吧,论临阵指挥,徐道覆显然更适合,所以只怕这回杀刘裕的,会是这个巨汉。” 刘牢之的眉头一皱:“只怕他杀不了刘裕。” 白虎轻轻地“哦”了一声:“此话怎讲?你不会真的以为徐道覆带着两千多精锐的天师道弟子,还奈何不了一个刘裕吧。即使他身边有几十个帮手,但真正能打的也就蒯恩,何无忌和刘道规三人而已,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千军万马?” 刘牢之勾了勾嘴角,沉声道:“因为徐道覆最是好勇斗狠,容易中刘裕的激将法,放弃人数的优势,放弃远距离的弓箭射杀,没准真的会下场跟刘裕一对一格斗呢。刘裕要想活命,只有拖时间,拖到救兵前去,如果是孙恩或者卢循主持,那一定不会跟刘裕浪费时间,杀了他就完事,但是徐道覆…………” 说到这里,刘牢之一拳打在哨楼的栏杆上,打得一阵木屑飞舞,他的紫面之上,闪过一丝不安的神色:“难道,一切会是天意吗?” 乌庄桥边,刘裕一个人提着斩龙大刀,看着对面上千天师道的弟子,刚才气势汹汹冲上来的他们,这会儿却是停住了脚步,这些杀人不眨眼的邪教徒们,也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一个人,就这样挡在数千人面前,气势上,这些人无形地给震慑到了,只剩下呜咽的风声和潺潺的流水声,在这片战地回荡着。 刘裕的目光向上抬起,直射敌军阵后约五十步,站在一辆大车之上的徐道覆,哈哈一笑:“徐道覆,我们又见面了,这回,你的大门牙长好了没?” 徐道覆本能地用舌头舔了舔那颗空空如也的前门缺牙处,转而怒道:“刘裕,今天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卖弄你的嘴皮子了,念在咱们相识一场的份上,有什么遗言就交代吧,任你有三头六臂,今天也是插翅难逃了。” 刘裕回头看了一眼后面的河岸对面,身后的二十余名民夫,已经在何无忌等人的带领下,跑进了来时的那片密林,只有刘道规,一边在跑,一边还时不时地回头张望,但是脚下的步伐,却是一点也没有停下。 而另一边,几百名天师道的剑士,穿着水靠和渔装,从桥的两侧缓流处,涉水过河,有些人已经到了河的中央,显然,他们是要上到对岸,彻底地断了刘裕的后路。 刘裕微微一笑,看着徐道覆:“你想要我的命,射箭就是,何必摆出这样的阵仗呢?还是说,号称武勇过人的你,想要下场跟我格斗一回,圆了你这多年来的梦?” 徐道覆哈哈一笑:“刘裕,你这套还是收起来吧,现在不是二十年前,咱们也不是当年血气方刚的毛头小子了,虽然说我们立场敌对,不死不休,但是我徐道覆个人对你还是很敬重的,射杀你不是军人的死法,再说了,我教主师兄有令,取你首级的,封护法,任选江南庄园,如果把你万箭穿心,那就谈不上是谁所杀,所以,我得给我的弟子们一个机会,有谁能亲手斩了你,就能得到神教无上的光荣。” 说到这里,徐道覆顿了顿:“还有,虽然我觉得是浪费时间,但卢师兄还是交代过,如果有机会能让你归降神教,加入我们,那我们仍然欢迎。你是忠勇之人,但是不应该为那些已经烂透了的世家高门卖命,只有我们神教,才能救万民于水火之中,加入我们,也能实现你北伐的理想,成就功业,不比现在做世家的一条走狗,还会随时给抛弃,要强得多吗?” 刘裕叹了口气,四处张望了一下,笑道:“为什么你卢师兄没来?这种事情,应该他出面比较擅长。” 徐道覆冷笑道:“卢师兄有其他的要事要办,没空跟你浪费时间,刘裕,我知道你这样东拉西扯就是为了拖时间,等救兵,我告诉你,不要指望了,今天我们既然在这里设了埋伏,就是作好了万全的准备,两个时辰内,你是见不到一个救兵的,是男人就痛快回个话,该打打,该跪跪,随你选择。” 刘裕冷笑道:“既然你们要我加入天师道,说什么你们才是救民于水火,那我想问一下,现在吴地这样战火纷飞,民众流离失所,到处都是倒毙的尸体,我随大军一路前来,只见到了人间地狱,这就是你们的救民于水火?” 徐道覆勾了勾嘴角:“只有战火才能洗清这个污浊的世间,这是天师给我们的神谕,既然有战火,那就不可避免有伤亡,有牺牲,这是为了打造一个未来的清平世界,朗朗乾坤,必须要付出的代价。刘裕,你自己也是军人,也要北伐,也要打仗,攻城略地,也要踩着万千的尸骨铸就自己的功业,不用跟我们说这话大话了吧。” 刘裕慨然道:“我这辈子杀人如麻,但没杀过一个平民百姓,死在我刀下之人,都是敌方将士,这点你最是清楚不过。可你们不一样,你们起兵,不止是杀那些世家大族,所有不顺从你们的百姓,你们也不放过,世家大族纵然有错,百姓又有何罪?你们不管有什么借口和理由,都不应该由你们把这些痛苦施加于无辜百姓的身上。” 徐道覆冷笑道:“好了,看来刘裕刘参军是不想加入神教了,多说无益,你说得不错,不是我们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敌人,而我们的敌人,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死。道友们,护法的时候到了,谁能杀了刘裕,教主的承诺,一定会兑现。给我上!” 一阵怪叫乱吼之声响起,二十余名剑士挥剑而上,刘裕叹了口气,横刀于胸,喃喃道:“为什么要逼我杀人呢?!” ===第一千七百六十二章 穆之觉察危机潜=== 吴兴,沈庄。 刘敬宣站在庄前,看着手下在庄中进进出出,从仓库中搬出一袋袋的米粮,所有人都欢天喜地,更是有些跑向另外一座库房的军士们,身上缠满了布帛,手里还抱着一匹匹的,横在庄口的六十余辆大车,已经半数堆满,还有一半,也都放了不少粮帛,两千多军士,个个喜笑颜开,而给派在一边站岗的二百余名士兵,则眼巴巴地看着同伴们进进出出,满眼尽是羡慕之色。 刘敬宣笑着对身边的刘穆之说道:“胖子,这回咱们可是发大了啊,想不到妖贼居然还留下了这么多宝贝,你说,这沈眉庄比起那些世家大户的庄园,也不差了吧。” 刘敬宣一身宽大的皮甲,眉头却是紧紧地锁着,一言不发,刘敬宣的脸色微微一变:“怎么了,胖子,有什么不对劲的吗?” 刘穆之喃喃道:“一个沈家的分支,在这个小小的沈庄,不过几百户的规模,却有三十万石的粮食,几万匹布帛,不对劲,太不对劲了。要说王家,谢家的一个大家族在这里有这个积累,还有可能。” 刘敬宣笑道:“也许,这是他们把各地抢来的钱粮,都集中于此呢,我们来这里突袭时,不是那些妖贼正在搬运东西吗?” 刘穆之还是摇着头:“不对,这些妖贼只有数十人,而且我们一攻击,他们就四散而逃,好像是早有准备似的,几十人运这么多东西,你不觉得奇怪?” 刘敬宣脸上的笑容慢慢地收起:“可是,可是这里没有伏兵啊,我就是怕这次再上演邺城五桥泽之伏,所以没有追击逃贼,也没有马上去抢这些东西,布了这样的阵势,四处探查之后才入庄的,这些钱粮布帛,也是真实的吧,里面没放黑火,也不是假货。” 刘穆之的神色严肃:“我的意思不是这里有埋伏,而是在这里做了个局,故意拖住我们,这次跟你一出来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寄奴跟我们走的是反方向,而且让我跟着你而不是他,还要我们带这么多大车。” 刘敬宣睁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寄奴那里…………” 刘穆之咬了咬牙:“不止是我们,象铁牛,小贵子,三蛋子他们这些带兵的将校,全都给分派各地,没有一支是靠近寄奴的,而且走时也都带了大车,我们是全营开拔,寄奴他那里只有几十骑,若是遇到敌军大股部队,会非常危险,更何况,他去的乌庄,是贼人的老巢,本是最危险的地方,却只派小股骑兵去,你真觉得没问题?” 刘敬宣猛地一跺脚:“哎呀,你这样一说,还真的可能有问题,来人,给我集结队伍,现在出发!” 刘穆之摇了摇头:“不行,阿寿,我们的任务是来搜索沈眉庄,带走贼人的存储,现在我们没有明确的消息证明寄奴有危险,如果全军撤离,那就是违令,要受军法处置的,再说,弟兄们正兴高采烈,你让他们全部扔下东西走,恐怕没人会乐意的。” 刘敬宣叹道:“那怎么办?” 刘穆之正色道:“留下三百军士继续搬运,其他人全部上马,全速向乌庄靠拢,带上狼烟,如果真的有敌军大队,那就先救出寄奴,再召集附近各军来援。” 刘敬宣点了点头:“就按你说的办。”他正要转身,刘穆之摆了摆手:“你是主将不能轻骑孤身前往,坐上一辆空车,找最好的御手冲在前面,也带上我,好帮你照看着点。” 刘敬宣勾了勾嘴角,笑着拍起刘穆之的肩膀:“骑马跑不快要坐车就直说呗,找啥理由啊。来人,把父帅给我的最新戎车拿来,我亲自驾驶。” 乌庄,桥头。 刘裕的身前,已经横着三十余具血肉模糊的尸体了,个个都是肢体不全,断头破身,而三个动作敏捷的剑士,正围着刘裕,走马灯似地厮杀着。 刘裕的身上,也有四五道深浅不一的剑痕,得益于全身的精钢重甲,都没有造成重伤,但两道肩头和手腕处的小口子,仍然在向外冒血,肩甲已经碎裂,那是在他面前一个手持狼牙棒的无头弟子所为,天师道中,除了这些动作快捷的剑手外,也不乏用禅杖,铁棒等重打击钝器,力量过人的猛士,即使是勇武如刘裕,在这么多人的轮番攻击之下,也不能全身而退。 “嘶”地一声,一个蓝衣剑士,滚地而进,对着刘裕的小腿,就是一剑划来,而另一边的另一个黄衣刀手,则是双刀舞出一片雪花,直取刘裕的正面,背后的一个双手持着短矛的家伙,则是游走在刘裕的身后,等前面二人攻击之时,突然闪电般地前冲,两根利矛,直取刘裕的后腰。 这三人明显是配合多年的战斗小组,无论攻守进退,都是妙到极处,刘裕与这三人缠斗足有一刻之久,仍然无法将之击破,每每攻击一人时,其他二人就攻已必救,稍一回挡,则失去了攻击目标,手腕上的那道划伤,正是那矛手所为。 刘裕一咬牙,斩龙刀向下一立,卷起一片沙石,也不护腿,直接斩向了那名滚地剑手的脑袋,而左手的扎心老铁则是激飚而出,直袭正面那双刀刀客,他的动作一出,这两名刀手剑士,则是沾身即退,他们都从前面那些同伴的死亡中学到了教训,知道刘裕的力量有多可怕,绝不会正面硬拼,而这一闪,也暴露了他们这一真正的杀招,那就是身后这名人矛合一,直突刘裕后心的紫衣矛手。 刘裕哈哈一笑,大吼一声:“来得好!”他的斩龙刀从手中一弃,落到了地上,而左手的扎心老铁横着一扫,精钢细链正好卷上了那斩龙大刀的刀柄,借着这一扫之势,斩龙大刀飞奔而出,而他整个人,也瞬间扭腰向后,一双充满杀气的虎目,直接瞪上了那冲过来的紫衣矛手,配合着他的虎吼之声:“你过来啊!” ===第一千七百六十三章 独立桥头傲千军=== 那紫衣矛手在刘裕这舌绽春雷的战吼之下,本来如闪电雷霆般的突刺,也不免为之一滞,弹射而出的身形,稍稍地缓了那么一点点,可就是这一点点,让那回旋而至的这一刀,不偏不倚地砍中了他那因为探臂而出而暴露无疑的侧肋,无甲的肋下,肋骨如同枯枝一般,被刀锋无情地斩断,他的整个侧面身子都被狠狠地切开,五脏六腑,直接被刀气搅成了小小的肉块,从这切口之中,喷涌而出。 而他探出去的这一矛,则仍然是刺中了刘裕的腰腹之间,“扑”地一声,一股血箭从这小洞之中喷出,刘裕的剑眉,微微一挑,左手如闪电般地探出,直接一把掐住了这矛手的喉咙。 “格啦啦”地一声,伴随着喉骨尽碎的声音,这名矛手向前飞出的身形,就这样给生生地扼在了空中,他的嘴角边鲜血之流,一如他肋下正在流出的内脏,而紧握着短矛的右手,则无力地向前想要继续刺出,可是哪还能再向前递得出半分,他的嘴张了张,分明是在说:“太可惜”这三个字,可惜喉骨尽碎,就连半声也发不出来了。 刘裕的腰腹间一阵阵地刺痛,这一矛虽然给自己以这样的方式把突刺的威力降到了最低,但仍然扎扎实实地破了重甲,刺中了上腹一带,他甚至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腹肌被扎穿,脾脏之上给狠狠地戳中的感觉,他的牙关一咬,居然转而笑了起来:“好厉害的矛,好武艺!” 那矛手的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在死前能给亲手杀了自己的强敌如此评价,也可瞑目了,可他的眼睛还来不及闭上,就觉得一阵灵魂出窍,天旋地转,却是整个身子腾空而起,就这样给刘裕直接掷到了身后,飞向了退而复回,重新扑上的两个同伴,而在他的身体飞出的一瞬间,那紧紧扣着短矛的手,也把刘裕腹上的那根短矛同时拔出,一股血箭,伴随着他的身体,直飞而出。 那两名刀手和剑客,退而复进,只一瞬间的功夫,就又重新杀到了刘裕的眼前,毕竟,对手整个后背空门大露,完全暴露给了自己,无论另一面的使矛同伴是否得手,自己都不要错过这个机会!急速后退时落地的脚猛地一踩一点,身形蹂而复进,闪亮的剑锋刀光,重新离刘裕的后心,已经不到两尺了。 可就在此时,他们只觉得面前一黑,一个躯体从空而降,直接奔向了自己,因为距离太近,速度太快,甚至来不及躲闪,“噗”地一声,他们的长剑和双刀,不偏不倚地刺中了这具身体,把本来已经侧面开了个巨大口子,如同宰羊时还在放血的矛手尸体,再次地摧残,双刀把这身体空中切为三段,腰下部分和脑袋带着惯性落到了两人身边的地上,而中间的残躯则狠狠地砸中了自己,即使是那一剑把这身体刺了个通透,也无济于事,空中相撞的三具身体,倒在了一起,而那肋侧口子里流出的血液,脂肪,内脏残渣,则溅得这二人满身满脸都是,闻之欲呕。 但是他们两人还没来得及大口地呕吐,一道血色的刀光,就从他们的眼前划过,刘裕的身躯,以前小腹之上一个清晰可见的血洞,映入了他们的眼帘,他们只觉得脖子上一凉,甚至那血腥的气味还正在往鼻孔里钻,可是眼睛里就什么眼看不到了,一股轻飘飘的东西,从自己的脖子里往上冒,这片充满了血腥与尸体的大地,瞬间就变得那么遥远,因为,他们的灵魂,已经飞上了云端,融入了宇宙之中。 刘裕这一系列动作,快如闪电,几乎是举手投足之间,就以硬挨一矛为代价,连毙三大强敌,他把斩龙大刀狠狠地往地上一插,把正抓在手中的那最后一中段的矛手残躯,扔到了地上的两具无头尸体之上,顺手摸出了腰间的一个小药囊,咬开塞子,往自己上腹部的那个还在冒血的血洞撒了点行军止血散,黄色的神奇药粉一入血洞之中,神奇地凝痂而固,一股清凉的感觉,顿时散入了奇经八脉,让那刺入内腑的痛感,顿时就得到了极大的缓解,呼吸也没有那种钻心刺骨地疼了。 站在刘裕面前的数千天师弟子,个个沉默不语,刚才还一个个兴奋异常,争先恐后想夺取他首级的剑士们,目睹了本方一流的三十余名高手,是如何在半个时辰左右的时候内,被面前这个可怕的杀神一一斩杀之后,尤其是刚才那剑,刀,矛三大高手,更是总坛的天地人三才精英护法,负责教习精英弟子们武艺的超一流高手,起兵以来,这三才阵法之下,不知斩杀多少晋军将校,却没有料到,如此凶悍的三人组,仍然被刘裕如此强行击杀,所有人都知道,在不要命的车轮战下,刘裕总有力竭倒地的那一刻,可是在他倒地之前,只怕还要至少再死上个百八十人,谁先上,只会用命为后人作嫁衣。 徐道覆的面色铁青,他分明地看到自己的不少前排部下,开始不自觉地后退了,他大声道:“神教弟子们,你们难道害怕了吗?几千高手,居然在一个人的面前后退,天师若知你们如此,只怕再不会认你们为神教一员!” 人群中不知哪里响起了一个声音:“徐师兄,此人有妖法护体,非我人力所能取,三十余名师兄都死在他手下,还请师兄破了此贼妖法,我等将其分尸。” 另一个声音响起:“要是我等一拥而上,那杀了算谁的?” 徐道覆气得一咬牙,提起大锤就要上前,厉声道:“没用的东西,看看老子是怎么办事的!” 他的身形刚刚迈出半步,却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响过一声凄厉的风声,不偏不倚,正中正在向腹上伤口抹药的刘裕左肩,刘裕的面当,“叭”地一下落了地,嘴里咬着的塞子也随之而落。 ===第一千七百六十四章 希乐暗箭伤寄奴=== 这一下,他听到了肩甲连同自己的臂骨折断的声音,如此强大的快箭,当世只有檀凭之和胡藩感觉才有,刘裕甚至顾不上自己被偷袭这一下的疼痛,喃喃道:“好快的箭!”而一阵麻木的感觉,让他的脑子一片空白,他的整个身躯向后仰去,扑通一声,直接落入了身后的河堤之后,消失不见。 徐道覆双眼圆睁,扭头看向了身边,只见卢循一身天蓝色的道袍,宽袍大袖,峨冠高耸,负手独立,而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个戴着玄武面具之人,全身黑袍,身材魁梧修长,手里拿着一杆五石三斗的大弓,四股兽筋所绞,正在微微地晃动着,刚才这一箭,正是此人所发。 徐道覆一抱抓住了这个人的领口,嘴和鼻孔喷着粗气:“混蛋,谁让你放箭的?难道我们几千人,需要你暗箭伤人来杀刘裕一个?” 这个玄武面具的人轻轻地一拉面具,刘毅的那张阴冷中带着鄙夷的脸,亮在了徐道覆的面前,徐道覆的嘴张得大大的,手也不自觉地松开,看着刘毅飞快地重新戴回来了面具,这才喉头一动,说道:“怎么,怎么会是你?” 刘毅冷冷地说道:“我们就是怕你办事不力,一时给刘裕所激,中了他的计,这才过来助你,果然,徐道覆,你的兵法现在够厉害,连刘裕都能中了你的埋伏,可是这好勇斗狠的性格,终究会毁了你!” 徐道覆一咬牙,对着四面的亲卫们吼道:“离我远点,等我命令!” 围在十步以内的天师道众们全部散开,不少人都开始眼巴巴地看着那河岸之下,但是没有徐道覆的命令,没人敢去割刘裕的首级,天师道森严的等级制度和言出必行的教规,这么多年来不知用多少人的性命,让这些弟子们惟命是从,他们的纪律,甚至超过了北府军这样的最强军队。 卢循轻轻地叹了口气:“三弟,二哥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刘裕狡猾,实在是放心不下,这才来助你一臂之力,你放心,这次的功劳就是你的,你一个人的。” 徐道覆厉声道:“我才不要,我要的是堂堂正正地正面斩杀刘裕,不要别人帮忙,这次我好不容易设了埋伏让他中计,就是想让他死得心服口服。这才消我多年给他压制之恨。谁要这个叛徒多管闲事?!” 刘毅冷冷地说道:“徐道覆,咱们现在是合作的关系,要说叛徒,你们欺师灭祖才是,轮不到你说我这个。可笑你自以为是,连中了刘裕的计都不知道,你信不信要是再拖一会儿,刘裕的救兵就来了?你以为他在这里一个人挡你数千人,真的是傻到以为可以挡住?” 徐道覆咬了咬牙:“你不是早就跟刘牢之作了布置,把所有可能救刘裕的部队全调得远远的,不会有人来救他吗?现在跟我说这种话?!再说了,跑掉的那些人连马都没有,就是回去报信,一来一回都要几个时辰,回来给刘裕收尸还差不多!” 刘毅冷笑道:“所以说你虽懂兵法,但人情世故上还是差了很多,刘裕一个人留下才有活得可能,真要跟着那伙人一起跑,才是一个死路,他们连马都没有,一定会给你们追上,只有刘裕再次装成大英雄,掩护兄弟们跑路,自己在这里独守桥头,既保住了救援的希望,又能让你不好意思对他一个人下手,就象刚才那样一个个上去单打独斗,拖的时间久了,也许还有转机,可笑你把刘裕当成对手这么多年,连他的性格都不知道,难怪给他一次次地算计!” 徐道覆给说得哑口无言,卢循叹了口气:“好了,刘毅,你暗箭伤人,也不是什么光彩的手段,这回我们跟你合作,不是因为跟黑手党还是想有什么瓜葛,而是因为我们都想要除掉刘裕,在这件事上可以合作一次,这次之后,咱们就恩断义绝,你是兵,我们是义军,本就是水火不容,战场相见,也是你死我活,不必手下留情。” 刘毅微微一笑:“当然,我灭掉刘裕,也不是因为黑手党的指令,而是因为有刘裕在,我在军中永远无法真正出头,在军中出了头之后,想要再往上走,还是得需要战功,现在要战功只有跟你们打生打死了。” 徐道覆冷笑道:“既然这样,我不如现在就杀了你,以除后患。” 刘毅哈哈一笑:“你们杀了我,北府军还有刘牢之,还有那么多将校,不会减少对手的,有我在,也许我们以后还有进一步合作的可能,比如必要的时候你卖我们一些百姓人头作为军功,我可以放你们一马,这总比你在北府军中没有任何朋友要好吧。” 卢循勾了勾嘴角:“刘毅,你是世家最忠心的起狗,而我们是必然要消灭这些世家高门的,根本利益就是相对,这点无法调和,我也觉得,把你现在杀了,比留着要好。你这个人有本事,更有野心,而且谁都可以出卖,就连刘裕,也死在你的暗算之下,我不想成为第二个刘裕。” 刘毅微微一笑:“我刘毅只会借所有能帮我的助力向上冲,不是谁的走狗,这个天下还没有真正可以驱使我的人,世家如此,黑手党如此,你们也如此。其实你卢师兄不也一样吗?你也不过是利用这天师道,要实现你范阳卢家这个大世家的上位罢了,这天师道姓孙,而你要的,是一个姓卢的天下,对吧。” 卢循的眼中光芒闪闪,冷冷地说道:“我真的应该杀了你。” 刘毅笑着摆了摆手:“大家各取所需,徐师兄可以成就你的功业,而你卢师兄将来可以夺你的天下,至于我,以后要荆州当个桓温,也可以富贵一方,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你真的以为可以这么容易杀了我?” 他说着一撩黑袍,只见身上绑着几十个竹筒,一股刺鼻的味道传来,卢循的脸色一变:“黑火雷?” ===第一千七百六十五章 拯救大兵刘寄奴=== 刘毅笑着放下了黑袍:“我刘希乐江湖上混了一生,经历了无数火并,背叛,哪会真的一个人前来,有二位陪我上路,还有刘裕,我也不亏啊。是做朋友还是一起上路作伴,任君自选。” 卢循转而笑道:“希乐兄,何必如此呢,有话好好说嘛,咱们是合作的伙伴,以后也有合作机会的。” 刘毅冷笑着看向了徐道覆:“我这一手,不是对卢兄你的,主要是徐兄弟的脾气不太好,所以,也只能出此下策了,毕竟这天师道是姓孙还是姓卢,对他来说,区别不大。” 卢循板起了脸:“怎么会区别不大?他是我姐夫,跟大师兄又没啥直接关系。再说了,大师兄为人刻薄残忍,徐师弟几次进言,不要乱杀无辜,可他都是以屠城为回应,现在吴地八郡,除了归顺神教的几十万百姓外,更多的人,是逃进深山,躲避不出,害得我们还要分散部队去搜索山林中这些人,不至于为敌所用,本来可以突袭北府军的几万军队都无法集结,只能派几千人来伏击一下刘裕了。” 徐道覆咬着牙:“大业未成,就是一副嗜血魔鬼的作派,如何能服众?我进忠言反而给排斥,大师兄,真的是太让人失望了。” 卢循微微一笑:“当初劝他不要参加师爷的起兵之事,救他一命的也是我们,可现在,他好像真把自己当成天师了,跟那些吴地土豪的关系都比跟我们这两个几十年的兄弟要来的亲,徐师弟,你可要想好了,以后是跟着谁更有前途。” 徐道覆叹了口气:“我们毕竟兄弟多年,不要走到最后反目的这一步,如果要我选的话,我宁可永远不要作这样的选择。” 卢循笑着拍了拍徐道覆的肩膀:“你想什么哪,我怎么可能主动去跟大师兄翻脸?不过现在是他不想听我们的建议,把我们打发出来在这里抵挡北府军,可不是我们对不起他。所以,现在我们得多个心眼,跟刘毅交个朋友,并不是坏事吧。” 徐道覆点了点头,对在一边抱臂而立的刘毅说道:“好了,刘毅,这次的事情我不跟你计较了,以后看在卢师兄的面子上,也许我们还有合作的机会。” 刘毅微微一笑:“好了,咱们也别在这里扯皮了,快去两个人砍了刘裕的脑袋吧,上次在漳水,他可是诈尸过一次呢!” 徐道覆重新跳回到了战车之上,对着前方沉声道:“都听好了,现在可以去取刘裕的首级,取得首级者,以击杀刘裕论处,赏格不变!” 他的话音未落,就开始有一百多人冲了出去,连滚带爬地直接冲向了河堤之下,那可是触手可及的富贵啊! 乌庄南,十里处,一片密林之前,烟尘四起,一队千余人的骑兵,正迅速地向着乌庄的方向前进,为首的一辆战车,轻快便捷,刘敬宣全副武装,就坐在御手的位置之上,双手连拉带抖,控制着手中的长疆,让拉车的四匹高头大马奋蹄如飞,马车在这只有粗浅黄土所铺就的道路之上,比周围的马儿都跑得快,如果不是因为车上有个足有近三百斤的,如同一座肉山般的巨胖,只怕还能跑得更快一些。 刘敬宣一边信马驰疆,一边笑道:“胖子,你要是受不了就下车吧,快到乌庄了,我这车早就给你吐脏了,回头你得给我收拾干净。” “哇”地一声,又是一大口粘乎乎的,混合着胃液和口水,成为一团浆糊的呕吐物,喷到了刘敬宣的车上,刘穆之已经趴在了车上,起不来身,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说道:“你他娘的,你他娘的就不能,不能慢点吗?!” 刘敬宣哈哈一笑,又是一鞭挥出,打在马背之上,让车速又加快了一些:“是胖子你说的,救兵如救火,怎么能慢呢,要是慢的话,只怕寄奴会有危险了啊。” 刘穆之突然说道:“等一下阿寿,前面林中,林中好像有人!” 刘敬宣微微一愣,一下子勒住了长缰,四马几乎是同时人立,长嘶一声,奔出了三四步后,就急刹而定,而两侧奔行的骑手们,也是长长地“吁”声不断,在刘敬宣的战车边收住了马蹄。 檀道济和孟龙符抄着骑戟,来到了车前,笑道:“刘参军,快到乌庄了,你吐啊吐的还没习惯吗?” 刘穆之坐起了身,竖起耳朵,又看着前方的密林,脸色一变:“不对,有人奔来了,二十余人的样子,听声音象是咱北府军,在急奔,出事了,肯定出事了。” 刘敬宣也听到了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混合着甲片撞击的声音,他一把抄起了大弓,指向了林间道处,草丛之间,隐约可见二十余人身影,迅捷如猿猴,向着林外急驰而来,他搭箭上弦,指向这些人中为首一个,大声道:“我乃北府军前军都尉刘敬宣,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一个声音从林中传来,急切中带着激动:“阿寿,真的是阿寿吗?是我啊,无忌,何无忌!” 刘敬宣瞪大了眼睛,他听出了何无忌的声音,一把抄下了大弓,驾车就往前奔去,只片刻间,就在林子的出口处,何无忌,蒯恩和刘道规,带着二十余个辎重营的民夫,就奔了出来,跟刘敬宣撞到了一起。 何无忌全身上下已经汗透重甲,气喘吁吁,但仍然一把拉着刘敬宣的马缰,急道:“快,快去救寄奴,我们中了,中了妖贼的埋伏,寄奴,寄奴他一个人…………” 刘敬宣双眼圆睁,大吼一声:“他娘的你们怎么不跟他在一起?” 刘道规几乎要急得哭出来了:“大哥要我们出来报信,他一个人在桥头抵挡,阿寿哥,快,快救我大哥啊!” 蒯恩直接冲到了刘敬宣的身后,把一个骑马的战士一把从马上拉了下来,二话不说地跳上了马背,拨转马头就向着林间反身冲了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叫道:“我来引路,快来随我去救寄奴哥!” ===第一千七百六十六章 天命在我不该绝=== 刘敬宣咬了咬牙,回身跳到了后面的露天车厢里,对着刘穆之大声道:“胖子得罪了。”几乎是同时,一脚踢出,就把刘穆之那三百斤的山躯踢下了车,地上顿时腾起了一阵烟尘,把他整个人都罩于其中。 刘敬宣转身就跑回了御手的座位,狠狠地一鞭抽在了马背之上,战马一声负痛长嘶,飞奔而出,刘敬宣的声音顺风传来:“都他娘的跟我去救寄奴,落最后面的,老子亲手弄死他!” 一阵烟尘之中,刘穆之吃力地把自己那肉山一样的身躯给撑了起来,无数的战马从他两侧的道路边稻田中驰过,把那水稻田中的泥水溅得他满身都是,而何无忌和刘道规提着大戟,已经跟在刘敬宣的那辆战车后,重新钻进了林中,长龙也似的骑兵,纷纷紧随其后,刘穆之顾不得去整理自己的衣服,对着已经看不见人影的刘敬宣大叫道:“在林子里折树枝扬尘,不要让敌军发现虚实,把阵型拉开,记得放狼烟,快啊!” 刘裕的身躯,渐渐地沉入了乌河之中,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清清楚楚地记得,多年之前,邺城漳河边的那个夜里,自己也是这样落入水中,动弹不得的,黑火在自己的周围燃烧着,把每一寸的肌肉都烤得滋滋冒油,而之前眼中所见的那个假王妙音与桓玄在一起的卿卿我我,更是掏空了他的心,身体的痛苦,不及心中这种被人背叛后的苦痛之万一。 可是今天,周身的感觉,与其说是痛苦,不如说是冰冷,麻木,他的意识还是清醒的,想要竭力地站起身来,但是身子却如同给施了定身法一样,完全无法动弹,肩上中箭之处,没有半点感觉,但是那种麻木,却是走遍了全身,刘裕突然意识到,射中自己的这一箭,不仅是破甲而入,更是有着极厉害的麻药,见血封喉,居然让自己这会儿完全无法行动了,若不是多年前自己吃过那蛇神所给的神奇药草,只怕这会儿早就毒发身亡啦。 刘裕的身体虽然不能行动,但是五官却变得异常地灵敏,天师道弟子们奔下河岸,跳进河中,甚至叫喊着想要寻找自己,取下首级的声音,清晰可闻,他的脑子飞快地转着,回想起今天所经历的一切。 为什么帅帐之中,自己一提及北府军分兵掳掠之事,出言阻止,刘牢之会是那样的反应?按说以刘牢之的性格,有人这样公开地反对他,必然是怒不可遏,应该是如蒯恩一样,给打了军棍之后直接扔去辎重营,尤其是这么多各营主将这回都站在刘牢之那边,如此处理自己,不会有任何问题,但是刘牢之的选择呢? 却是客客气气,甚至让自己带兵出来侦察,还是以最少的兵力来侦察最危险的乌庄,难道他不知道乌庄这里可能有危险吗?如果没有贼人,那就是让自己阻止了各军掳掠此处,等于主动放弃了一大块肥肉,刘牢之会冒着得罪众人的危险,给自己一个证明自己正确的机会? 刘裕的心开始渐渐地下沉,刘牢之那张紫色而冷酷的脸,越来越清晰地展现在了自己的面前,这么多年下来,这位曾经的传奇英雄,对自己从来都没有过好脸色,把自己当成在军中挑战他威望的第一对手,这次来乌庄,果不其然地遇到了埋伏,可他既没有安排军队作为自己的后继,又没有在军中处分自己,那只有一个解释了,就是刘牢之一定知道这里有埋伏在等着自己,借天师道之手除掉自己,才是他的真实想法! 可是刘牢之一介武夫,以前即使有除掉或者排挤自己之心,也从没有办法实现过,最多是让自己执行最危险的战斗任务,顶在最前面,可这次的任务看似容易,却是凶险过了以往任何一次,如果不是跟天师道暗通,如何能设下如此的埋伏?天师道跟刘牢之素无来往,能促成两者间联合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黑手党! 刘裕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引自己进入伏击圈的那个凌飞,已经被证明是黑手党中人,究竟是那四个镇守的集体所为,还是某个一直想除掉自己的镇守个人所为,这是刘裕现在最想弄清楚的事情,曾经当成自己生命全部的北府军,主帅在勾结自己此生最大的敌手,借助最危险的天师道妖贼之手要除掉自己,所有的亲人,仇人,坏人都勾结到了一起,只为了今天取自己的性命! 刘裕的心中一个声音在大叫着:不行,我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他们越是想杀我,就说明我越是对他们构成了威胁,刘裕,你奋斗了这么多年,付出了无数的牺牲,这么多好兄弟,好朋友付出了生命,难道就是让贼人笑到最后吗?这样死在这里,你能甘心吗?你能对得起谁?! 一道白光,耀眼的白光突然在刘裕的眼前闪亮,一个冥冥中的声音在刘裕的耳边高声道:“刘裕,你是上天注定来拯救天下汉人的王者,你注定还有可以彪炳千古的功业,绝不会在此为止,起来,起来,去战斗,去夺取属于你的一切!” 随着这个声音在刘裕的耳边炸裂,本来麻木的身躯,突然变得有了知觉,冰冷的河水,刺激着刘裕的神经,他突然意识到,斩龙大刀,仍然给自己紧紧地握在了右手,就在身边不到五尺的地方,突然传来一个破锣嗓子的尖叫:“看到了,刘裕就在这里,哈哈哈,他的脑袋,我要定了!” 一阵水花之声向自己这里传来,隔着河水,刘裕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三十余岁,瘦高个子的天师道弟子,面带狞笑,举着长剑,就站在自己的身前,向着自己的脖子处就要一剑挥出,而这个人的笑声更是清楚地钻进刘裕的耳中:“刘裕,告诉阎王,你的命,是我沈青云取的!” 刘裕突然猛地从水里长身而起,斩龙大刀,带着虎啸龙吟之声,狠狠地扎进了沈青云的肚子里,而刘裕的声音,在整个河岸上回荡着:“沈青云,见了阎王,告诉他,你的命,刘裕取了!” ===第一千七百六十七章 天神降临非凡胎=== 这一下,惊得所有在河中的人,包括在河岸之上的天师道弟子们,全都目瞪口呆,没人能想得明白,刚才还如死尸一样沉于河底,甚至浮不起来的刘裕,是怎么一下子又原地复活,甚至出手就杀掉了那沈青云,这沈青云即使是在天师道总坛,也是剑术极高的精英弟子,能稳胜他的,也不过是徐道覆等少数四五人而已,却是在暴起的刘裕面前,一个照面就没了命,如此的力量,速度和惊人的杀气,怎么能让人相信? 刘裕的左肩,已经完全暴露在了外面,肩甲尽碎,而整个肩头,肿得比平时粗了一倍不止,连同他本就比很多人大腿都要粗的上臂,更是如同牛腿一样,只是除了那钢铁般的肌肉之外,他的肩头,插着一根无羽箭杆,长达一尺有余,稳稳地钉在他的锁骨之下,如果从背后看,直接从刘裕的后肩胛骨透出,露在背后的三棱箭尖,闪着乌青色的光芒,谁都知道,这得是多厉害的剧毒,才能达到如此的效果! 刘毅不可思议地在小岗之上摇着头,玄武的青铜面具之后,双眼之中流露出了几分不信,几分恐惧,他喃喃道:“不可能,这不可能,这是,这是最厉害的七步断魂,只要两滴,就可以毒死一头巨牛,我在箭头上加了三倍的量,哪怕是一百个壮汉,都没命了,刘裕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活着?他,他不是人,鬼,他是鬼,他一定是鬼!” 卢循咬了咬牙:“你确定这是七步断魂,不是别的什么药吗?” 刘毅吼了起来:“这还能有假?你没看到他肩膀成啥样了吗?整个皮肤都青掉了,血脉经脉都是乌青乌青的,毒气早就进了心脉,寻常人十条命都没了!” 卢循沉声道:“这刘裕,大概,大概体制异于常人,上次在漳水之上,身中黑火也留了条命,不过,不过我就不信,要是没了脑袋,他还能活!” 徐道覆一咬牙,抄起了大锤,厉声道:“不错,卢师兄说得对,就不信他没了脑袋还有命在,天师道友们,给我上,砍了这厮的脑袋!” 几十名在河中的天师道弟子如梦初醒,大吼着提着刀剑冲了上来,刘裕的心中,如同熊熊的烈火在燃烧着,他的浑身上下,都充满着无尽的力量,而心中的那个声音在大叫着:“杀光他们,杀光他们,杀光所有跟你作对的贼人!” 刘裕把斩龙大刀狠狠地从沈青云的肚子里抽出,飞起一脚,把他的尸体踢得凌空而起,撞到了两个冲在最前面的妖贼身上,二人惨叫着跟着沈青云的尸体一起摔在了河里,这本来齐腰深的河中央,把二人直接就整个淹没,很快,就连那串急速上升的气泡也没有了。 而与此同时,刘裕插刀于河床之中,右手抓住自己肩头的箭柄,狠狠地一拔,透及肩胛的这枝长箭,居然给他一手就拔了出来,甚至一丈以内的人,可以听到骨骼与箭杆摩擦的声音,而这一拔之下,更是可以看得清楚,箭杆之上,已经不是红色的血液,而是青蓝色,如同靛青一样的汁液,伴随着几处骨碴子,本是白色的骨头,已经开始发黑,恶臭的味道,传遍四周,即使是站在河堤之上的众多天师道弟子,也是闻之欲呕吐,可见这毒药,是如何地霸道凶猛。 可是就这样眉头也不皱一下,就生拔箭矢的人,更是突破了人类耐受力的极限,所有看着他的妖贼,脑子里只生出了一个念头:他不是人,他不是人!是魔鬼,最可怕的魔鬼! 刘裕拔矢出体,右手一扬一甩,正中一个冲向自己的天师道弟子的咽喉,这一下的力量如此之大,速度如此之快,竟然直接以一箭之力,把他的整个脖子打断,脑袋从脖子之上直接飞了起来,靠着惯性向前飞了两三步,然后跟着无头的身体一起,重重地栽倒在了河水之中,激起一片水花,而本来清澈的河水,溅起的水花也变出一汪碧蓝,一如刘裕肩头的颜色,可见这毒药的威力尚存。 刘裕哈哈一笑,左肩猛地一扯一动,“喀喇喇”一阵骨节作响的声音,本来因为过度的肿胀,而看起来无法移动的左臂,居然就这样给生生地扭转了过来,箭痕之处,一阵青蓝色的污血横流,却是很快开始如速冻一样,结起了一层蓝黑色的痂,即使是刘裕开始如大风车一样地抡起手臂,也不再向外冒血了。 几十名在河中的天师道弟子们,在短暂的惊慌之后,又开始扑向了刘裕,这些人都是好勇斗狠,极为凶悍的杀手,一辈子刀尖舔血,恐怖可怕的杀场见了不知多少,更是临敌经验极为丰富,在这不大的河床之中,转头逃跑,只会把后背让给这个可怕的杀神,以刘裕之前表现出来的速度和力量,无人可以逃得一命,只有并力而上,与之搏斗,方有死中求生的可能。 刘裕一脚踢尸,一箭毙敌之后,豪气万丈,直接双手持起斩龙大刀,虎吼道:“挡我者死!”也不闪不避,在河中大踏步地就向前移,大刀在头顶带起阵阵刀浪,袭向了每一个接近自己的妖贼剑士。 “呜”“呼呼”“”,刀剑相击之声,不绝于耳,却不是那种“叮叮”的声音,天师道剑士们手持的精钢宝剑,本是削铁如泥的神兵利器,但在刘裕的斩龙大刀面前,如同枯柴干草一般,碰之即折。 刀剑相击,本身硬度是一方面,但是相击那一瞬间的力量,速度,包括持刀者的坚定果决程度,决定了每一次相击的结果,这些本来坚定沉着的天师道剑士们,这会儿却是在微微地发抖,手稍稍一软,则会连剑带臂,都给斩龙刀生生砍断,碎成几截,落在河上,紧接着,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多久,就会给刘裕继而的一刀,断头残躯,彻底没了命。 ===第一千七百六十八章 我自横刀向天傲=== 刘裕的心中,杀意如铁,这种感觉,多年没有了,在洛涧,在淝水,那些个寒冷的冰夜之中,自己一往无前,横扫百万敌军如卷席的感觉,再度降临,他不用担心身后,不用考虑两侧,甚至不用去看面前的每一个敌军的脸,几乎是凭着野兽般的本事,向着每一个接近自己的人,挥动着大刀。 鲜血,内脏残片,脑浆,伴随着冷冷的河水,不停地溅在刘裕的身上,偶尔,还会有一些刀剑偷袭,在自己的身上留下些浅浅剑痕的感觉,若是换了平时,这每一次利刃伤身,都会让他有切肤之痛,即使是钢筋铁骨,也难免会为之一滞。 但是现在,每一下刀伤剑痕,就象是给北风吹了一下而已,非但不会让他的动作慢上半分,甚至反而会让他的动作更加敏捷,幅度更大,那血腥的味道,以及敌人临死前的惨叫声,更是让他无比地兴奋,杀戮的快感,混合着空气中咸腥的味道,让刘裕无比地兴奋。 徐道覆紧紧地咬着嘴唇,本来想要扑上前去的他,这会儿却是站在了阵后的小岗之上,看着刘裕如同嗜血的魔鬼一样,在那里放手大杀,这会儿的刘裕,已经完全没有了任何的格挡动作,甚至也不避那从四面八方攻来的刀枪剑戟,每刀挥出,便是带走一命,而且是四分五裂,死无全尸的那种,场面极度的血腥和暴力,他的身上开始不停地多出伤痕,破甲伤身,甚至有一枪,狠狠地在他的背上扎了个血洞,可他仿佛没有受到任何的伤害,反手一刀,就把这个枪手的脑袋从脖子上分了家,甚至身上还挂着那杆枪头,就继续向前杀戮下一个目标了。 卢循喃喃地说道:“他不是人,他是鬼,他真的是鬼!”刘毅抄起了刚才手中的大弓,想要再次搭箭上弦,可是他的手,抖得厉害,几乎已经抓住了箭囊里的一杆长箭,却是中邪一般,怎么也抽不出来,似乎这小小的羽箭,重逾千斤! 连身经百战,杀人如麻的刘毅都给吓得几乎连个新兵都不如了,更不用说其他的天师道弟子,数千站在堤岸之上,就在一刻钟之前还想争先恐后地冲进河中收割刘裕首级的天师道弟子们,这会儿仿佛全都石化了,手持刀剑枪槊,却是没有一个人敢向前哪怕是半步,甚至,他们握着武器的手,都在颤抖,这些几个月来在吴地八郡纵横千里,杀人如麻的狠角色们,这些狂热的天师道信徒,相信为神教战死可以长生不灭的信众们,居然第一次感受到了恐惧。 “噗”地一声,刘裕一刀劈出,把站在自己面前的最后一个天师道弟子,狠狠地给开了膛,而与此同时,这名持刀弟子的刀,也砍中了刘裕的右肩,只是因为恐惧和先前就给一刀击中自己的原因,这一刀的力量,还不到平时的一成,刀刃嵌进了刘裕肩头的甲片之中,却是没有击碎护甲。 刘裕左手持着斩龙大刀,右手抓住了砍向自己这刀的刀柄,一用力,就把这刀从自己的肩甲之上卸下,他双手持刀,双刀如剪如绞,直接搭上了面前这名只剩下最后一口气,连站立都困难的天师道刀手的脖子,他的眼中,一片血红,杀气腾腾,冷冷地说道:“忏悔你的罪行,下地狱去吧!” 话音刚落,刘裕的双手一用力,手臂上的青筋与肌肉猛地一跳,两刀如同剪子一样猛力一绞,这颗巴斗大的脑袋,就直接从脖子上分了家,直上空中,刘裕一脚踢翻了面前的无头尸体,从正面的豁口中流出的内脏和肠子顿时漂得整个河面都是,而几十条鱼儿游到了这里,把那段九尺血肠,直接就脱下了河面,很快,就消失不见。 可是那颗空中的脑袋没有落进河中,刘裕右手的钢刀向上一竖,脑袋不偏不倚地落下,插在刀尖,分毫不差,即使是处刑时的刽子手的枭首,也难得这样干净利索,甚至那个脑袋上原主人临死前的恐惧,惊慌,不甘的表情,都连同那张口欲呼的嘴巴一样,定格在了脸上,直面着河岸之上的两千多天师道弟子。 刘裕左手倒拖着斩龙刀,右手则是举着这颗枭在刀尖之上的人头,一步步地走上了河堤,在他的身后,百余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浮在河面之上,随波逐流,鱼儿不停地跃出水面,把那些内脏,尤其是血肠给拖下,而天空之中也聚焦了大片的乌鸦,聒噪不已,开始准备起自己丰盛的晚餐,本来碧绿的河水,已经变得一片血红,如同人的血管中奔腾的血液,又如刘裕现在全身上下的那种颜色,配合着他几乎被无数血滴染得五官都难以认清楚的脸,让所有看到这张脸的人,都连呼吸都无法正常进行了,一个来自地狱的魔王,这是所有人现在直面刘裕之后的感觉。 刘裕的步伐坚定,一步一步,从河堤而上,他的声音,伴随着这步步进逼的节奏,传到每个人的耳中,清清楚楚:“还有不要命的,一起来吧!” 刘毅咬了咬牙,突然他变了个声音,直接指着刘裕大叫道:“大家一起上,我就不信,刘裕一个人可以对抗整支军队!” 刘裕的双眼血贯瞳孔,右手突然猛地一发力,肌肉暴起的同时,手腕也用力一拧,让插在刀上的那个脑袋,如同西瓜一样,炸裂四溅,白色的脑浆,腥红的脑花子,以及淋漓腥气的鲜血,迸得周围方圆一丈都是,让在他身前五六步远的天师道众们,不自觉地全都后退了两三步,而刘裕的这把钢刀直指向刘毅的方向,配合着他斩钉截铁的声音:“就是你暗箭偷袭我的吧?!” 刘毅的脸色一变,甚至不敢去面对刘裕的目光,他开始往人群里钻,连大弓也扔下了。 刘裕厉声吼道:“所有人都听好了,我只杀此人,旁人不问,想陪他死的,一起上吧!” ===第一千七百六十九章 独驱千人战神现=== 刘裕的话音刚落,猛地一掷,这把刀,如同流星一样,直奔刘毅而去,甚至速度比飞箭都不遑多让,刘毅的身体如弹簧一样地侧跃,一个懒驴打滚,就翻到了地上,这一刀,相隔百步之远,居然也有如此威势,甚至在带飞刘毅包头巾的同时,狠狠地扎进了在他身后的一个护卫的心口,一刀毙命! 徐道覆咬了咬牙,一把抄起了大棒,大吼道:“刘裕休狂,吃我…………” 他的话音还没落,巨大的惊讶就停留在了他的脸上,因为,在刘裕的身后,乌河的对岸,三里之外的密林之处,一辆疯狂奔驰的战车,冲林而出,刘敬宣那金钢般的身躯,独立车头,他已经是整个人站起来,御缰摇鞭,身后是源源不断的骑兵,从林中杀出,刘敬宣那狮子般的吼声,在整个战场上回荡:“寄奴休慌,阿寿来也!” 徐道覆恨恨地跺了一下脚,他对着前方数千弟子们吼道:“神教道友,分散撤离,跑吧!” 他的话都没说完,带头就跑,把手中那柄大锤往身边的两个亲卫怀中一丢,巨大的身躯如小山一般就向着乌庄方向奔去,三个不知所已,还愣在原地,挡住了徐道覆回路的军士,给他狠狠地撞开,跌到了地上。 卢循大叫一声:“三弟,等等我!”他转身也跟着跑去,一下子跳上了身后的那辆战车,而几乎与此同时,徐道覆也跳上了驾驶的御手位置,而刘毅则跟卢循同时跳上了车厢之中,随着徐道覆的暴喝声,大车掉头就向着乌庄的方向驰去,烟尘滚滚,把身后如梦初醒,也跟着潮水般向着乌庄奔去的天师道众们,淹没在了一片烟尘之中。 刘裕厉声吼道:“贼人休要逃跑,回来,继续打啊!” 他一边说着,一边双腿开始全力奔行,如同风火轮一般,带起冲天的烟尘,在他的面前,刚才还拥挤布阵,枪林剑海般的天师道徒们,这会儿已经没有一个还正面向他了,他们如同一堆堆受惊的牛羊,躲避着天敌的追捕,没有指挥,漫无目的,一窝蜂也似地,向着乌庄之中涌去。 刘裕的手中斩龙刀连连挥击,眼前一个个挡在他身前,跑得没他快的贼人们,纷纷扑倒在他的刀下,他甚至都没功夫去给那些一刀未死,还在地上打滚的贼人们补上一刀,结果性命,在他的眼中,只有那辆四马驱动的战车,那辆正在向乌庄的庄内奔去,载着徐道覆,卢循,还有那个暗箭偷袭自己的神秘黑袍人的战车,才是他唯一的目标,一如当年的淝水之战,只有苻坚,才是自己要追杀的猎物,余者,皆浮云飞土耳! 刘敬宣一车当先,驰到了那独木桥前,马儿飞快地收住了脚,因为即使是以这些畜生的本能,他们也知道,这座不过七八尺宽的索桥,绝对不可能让四马拉所的战车通过,刘敬宣急得一剁脚,就这一瞬间,原本几乎和他并驾齐驱的蒯恩,已经冲过了他的身边,而他的声音顺风钻进了刘敬宣的耳朵里:“阿寿哥拆车,我去帮寄奴哥啦!” 刘敬宣大吼道:“混蛋,不许跑在我前面!”他一边说,一边跳下了御手的坐位,奔到车辕之前,两个亲卫这时正好骑马跟进,见到刘敬宣的样子,连忙跳下马来,想上前去解车辕上的绳扣铆丁,而刘敬宣直接一把将两人推开,叫道:“来不及啦!这样最简单!”他的话音未落,抡起手中的那柄拳头模样的大杵,狠狠地一杵砸下,有刘裕大腿那么粗的榆木车辕,给这一杵砸得稀烂,这一下力量之大,不仅把这车辕给直接砸断,更是带得前面套着的四匹骏马,直接双膝一跪,趴到了地上。 烟尘四起,一小半是因为不停地有骑兵,如何无忌和刘道规等人,已经跟着蒯恩,从桥上冲过去了,更一大半是因为这一下的力量如此之大,马儿趴地,车身更是陷地数寸,刘敬宣二话不说,也不待那几匹马儿站起,上前就把一匹白马从地上生生拉起,一把扯掉了马儿身上的套索与辔头,这下彻底跟马车的车辕脱了勾,成为一匹光秃秃的裸马,刘敬宣直接就翻上了马身,一手紧紧地扯着马鬃,一手提着金刚杵,双腿猛地一夹马腹,大吼道:“马儿,快给我冲啊,寄奴在独驱千人,我们还在等什么?!” 白马长嘶一声,直接就奔了出去,两边的骑手们纷纷避让,让刘敬宣这匹无鞍无缰,甚至连马绳都没有的马儿就这样冲上了桥,在刘敬宣的身后,密林出口的那里,刘穆之那上气不接下气的声音,一阵阵地随风传来:“别管,别管杂兵,去追,追,追那辆马车啊。” 可是刘穆之的话,正好是逆风,前面已经落下他足有几里的骑兵们,已经听不到了,不少心急的军士,干脆等不及从桥上冲过,驰马从河堤而下,跃马入河,一边拨开河上漂着的浮尸,一边拼命地鞭打着爱骑,让它们负痛之余,连跑带游地冲过了河,不停地有人被河水所冲,从马上掉了下来,然后紧紧地抱着马儿的脖颈,再次翻身上马,向着对岸奔去,千余骑兵,已经完全散开了阵形,从宽达三里的河面,全面冲过,上岸或者过桥之后,直接对着对面已经满山遍野逃跑的天师道徒们,拍马挥刀而去,屠杀已经不足以形容现在发生的一切,更象是一种捕猎,或者说,对生命的收割! 刘裕的双目尽赤,他已经不记得有多少人在自己的身边倒下了,甚至周围发生的一切事情,无论是骑兵的追杀还是战马的嘶鸣,都已经隔绝在他的世界之外,心中的血气不停地翻涌,支持着他的身体前行,可是,那辆载着三人的战车,却是越跑越远,终于,七拐八弯间,冲进了乌镇,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之中。 ===第一千七百七十章 当局者迷旁观清=== 刘裕的胸口一阵血气翻涌,大吼一声,把手中的斩龙大刀,用尽全身的力量,掷向了那战车消失的方向,一声惨叫声响起,一个奔跑的天师道弟子给这一刀所击中,扑地而亡,周围跟着一起逃跑的十余名剑士,发出一阵惊呼尖叫之声,四散而奔。 刘裕这一刀掷出之后,突然一阵巨大的乏力感涌上心头,他的双膝一软,跪倒在了地上,周围突然变得喧嚣吵闹起来,震天的杀声之中,背后刘敬宣的声音他终于可以听到了:“寄奴,我来了,我来了!” 刘裕的嘴唇动了动,想要说些什么,终于,两眼一黑,一阵天旋地转,他什么也记不得了。 乌庄远处,一片隐藏在齐腰高杂草中的小土包上,两个与周围枯黄的稻叶一色的影子,半蹲着,四只炯炯有神的眼睛,看着远处发生的一切,一具玄武面具之下,花白的眉毛微微一挑:“难道,这世上真的有神所庇护的男人吗?” 另一副朱雀的面具之下,传出一声冷笑:“你是第一天才认识刘裕吗?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奇怪过,为什么每次看似绝境的时候,他总能杀出一条血路,重现生天呢?” 玄武咬了咬牙:“如果一次两次可以说是运气,但次次如此,那只能让我觉得这是天意了,朱雀,我觉得经此一战之后,我们应该放弃所有试图压制刘裕的想法,真心跟他合作了。” 朱雀冷笑道:“我们想跟他合作,可他愿意信任你吗?刘裕现在只怕是已经知道这次又是我们在后面捣鬼,回头会跟我们算总账的!” 玄武恨声道:“那是白虎自作主张,不是我们的决定,我之前就一直反对他联合刘牢之对刘裕下手。” 朱雀哈哈一笑:“是吗?这次是白虎去唆使刘牢之,可上次在黄河边,是谁做了同样的事?玄武大人,为什么同样的事情,你可以做,别人不行?” 玄武一时语塞,半晌,才喃喃道:“上次,上次不一样,上次是组织决定要把刘裕收押,关进戏马台,这也是与前任青龙交易的一部分。而且,我可没有真的想要了刘裕的命。” 朱雀冷笑道:“可是你把刘牢之心中对刘裕的那种猜忌给勾起来了,而且让刘毅也参与其中,今天的事情,白虎明明就是越过了你去找了刘毅,可你却没有阻止,说明你内心深处,也是希望刘毅能帮你除了刘裕吧。” 玄武半晌无语,他看着远处的战场上,刘敬宣一把抱起刘裕,送上了马背,也顾不得再去追杀天师道众,而是直接向着来时的方向驰回,远处的刘穆之催促着几个军士,推着被刘敬宣暴力强卸的那辆战车,正向上迎着,玄武叹了口气:“我没真想让刘毅害了刘裕,只是希望他能制约一下刘裕在军中的势力,不过,刘毅倒是起了杀心,这个人心狠手辣,绝非池中之物,也许,我们真正应该除掉的,是他才是。” 朱雀笑道:“除掉刘毅,那军中最后能限制刘裕的人也没有了,刘牢之虽然是主帅,但跟刘裕这辈人相比,有代沟了,要想分化刘裕在北府军中的势力,只有这个刘希乐才行。而且,他似乎跟天师道也有些联系了,以后,说不定会折腾出比你想象中更大的势力。” 玄武的眉头一皱,看向了乌庄的方向,从他们这个角度,可以看到三人原来驾驶的那辆战车,已经扔在了一条街上,周围的一座小院院门开着,一口枯井的井绳,还在微微地晃动着。 玄武冷笑道:“这些妖贼倒是精似鬼,在这些地方遍布密道机关,即使是战败,也可以从这里逃脱,只是他们太不仗义,只是自己跑了,手下的弟子却不去管。” 朱雀点了点头:“这就是卢循和徐道覆的精明之处,逃命时极为果断,不会拖泥带水,这才是刘裕可怕的劲敌,刘毅跟这样的人合作,以后会给刘裕造成很多麻烦的,只是我有一件事不清楚,今天刘毅用了七步断魂之毒,为什么刘裕可以挺过来?莫非,是你作过什么手脚救了刘裕?” 玄武摇了摇头:“救刘裕的是他自己,不是我。” 朱雀的脸色一变:“此话怎讲?七步断魂是你那里独门的剧毒,无人得知配方,中者必死,如果不是你提前给刘裕解药,他怎么能活?” 玄武苦笑道:“你大概是忘了,刘裕有过奇遇,碰到过什么蛇神大仙赠药,不仅可以重伤立愈,更可以解百毒吧。当年刘敬宣跟刘毅斗狠,比着去日马蜂窝,差点没命,这千蜂之毒,也能给这草药治好。从此,我就知道,所有人间的奇毒,都伤不了刘裕了。” 朱雀咬了咬牙:“你是说,今天刘裕提前服用了这个草药?” 玄武叹道:“当然没有,他要是早知道会给毒箭所伤,也不会以身陷伏了,刘裕以前多次受伤,吃了很多这种草药,早已经体内百毒不侵,只是这七步断魂之毒太过凌厉霸道,还是对他造成了一定的伤害,但刘裕体制过人,我总觉得他的体内有一股神秘的洪荒之力,越是到绝境,越是可以暴发,就象今天这样,独驱数千人这种事情,自古至今,闻所未闻,即使是项羽,冉闵之勇,也不及今天之刘裕也!” 朱雀神色凝重,点了点头:“是的,看起来无论是设计还是下毒,都无法对付刘裕了,不过好在他仍然有弱点,可以利用。最近我们最好不要出头了,潜伏下来,免得刘裕回头寻仇找上我们,你也不要试图去跟刘裕解释什么,他不会信你的,无论是你以玄武的身份还是别的。” 玄武叹了口气:“白虎必须要为今天的行为付出代价,但当务之急,我们还是得稳住刘牢之和刘毅,不管怎么说,夺回吴地八郡是我们的首要任务,跟刘裕的恩怨,不能影响这个大前提。” 朱雀微微一笑,转身向身后的一个黑洞洞的地道入口走去:“那我们可得抓紧了,你想想怎么去找刘牢之吧。” 玄武回头看着已经被装上大车,向北府军大营方向运去的刘裕,喃喃道:“江边千百尸骨,寄奴天下闻名,刘裕,为什么你如此得天所眷呢?” 他摇了摇头,转身跳回了身后的洞口,覆着泥土的木板合上,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第一千七百七十一章 体内暗蓄洪荒力=== 北府军营,刘裕的军帐之中,已经挤满了满身大汗的汉子们,刘敬宣那巨灵神般的身躯,把身后的人挡得严严实实的,即使是好不容易从他身边钻出,想要看到躺在床上的刘裕情况的人,也会给刘穆之的肉山所阻,看不到刘裕的模样,只能从他游丝般的呼吸声中,听得一二,所有人都屏着气,不出一声。 “噗”地一声,一个响屁从向靖的身后发出,所有人都向他投来了愤怒的目光,而帐内那种掺和了各种干粮与肉干的汗味,也混进了重重的五谷之气,若是在平时的军帐之中,所有人只怕会以第一宇宙速度飞奔离开这里,可是现在,他们的做法就是,一边掩着鼻子,一边合力把向靖给连推带踢地弄出了帐。 刘毅一个人抱着臂,站在床头,他的兄弟们给人挤出了一个舒适的位置,让他能靠刘裕最近,基本上只有何无忌,檀凭之,魏咏之和刘敬宣才能挤在前面,这也反映了北府军中生代中的地位和排序,至于檀道济,孟龙符,刘钟这些青年小辈,则只有跟着给踢出帐的向靖一起,在帐外干瞪眼了。 刘敬宣站回了床头,看着搭着刘裕的腕脉,眉头深锁的刘穆之,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怎么样,胖子,寄奴有事吗?” 刘穆之长舒了一口气,缓缓地说道:“从脉象上看,现在的内息平稳,应该是问题不大了,按说这七步断魂之毒,见血封喉,霸道凶猛,从体内的气血来看,毒药的量可以毒死十个人都不止,但寄奴却可以逃过一劫,只能说,他的体质异于常人,甚至可以说,百毒不侵!” 刘敬宣的双眼一亮,笑道:“对啊,我想起来了,当年我跟某人斗气打赌,日了马蜂窝,最后中了蜂毒,也是靠寄奴给了我什么神奇的药草,然后就活过来了,不然的话,我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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