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要不是我们在王家面前帮你说好话,你这店早就给人砸了。” 谢停云怒道:“他敢!老子在战场上杀敌数十,立功七次,我倒要看看,他有没有这本事砸我的店!” 骆冰冷笑道:“省省吧,停云老弟,你在战场上能杀敌是因为周围有你的兄弟,战友,可现在你除了几个胡人伙计和你老婆,还有五岁的小风,你还有什么?就算你肯打,你老婆和孩子怎么办?这可是天子脚下,你动手伤了人,给下了大牢,只怕出来的时候,这店铺和你的老婆都变成别人的啦。” 谢停云给噎得半晌无语,久久,才恨恨地说道:“大不了,我去找寄奴哥,把这店铺折价给卖了,我回乡下总行了吧。” 骆冰不屑地“哼”了一声:“卖?你说得轻巧,要卖也得是这铺子是你的才能卖啊,现在是你占了别人的铺子,王家没跟你要这几个月的租子就算客气了。你找寄奴哥也没用,查没桓氏逆产,再统一分配那可是他定的规矩,他不会因为你一个人,就跟自己制订的法规为敌,不然,如何服众?无论是作为大臣还是大将,寄奴哥一向公私分明,你应该懂的。” 谢停云恨声道:“我不管这个什么逆产不逆产的,我只认你,这铺子,我是从你手上买的,你明知是逆产,还故意…………” 骆冰脸色一沉,厉声道:“我明知什么?我跟你一样,是从外地新搬进来的,希乐哥给我的契约,你是要说我们不应该相信希乐哥吗?” 谢停云的脸色一变,一下子说不出话来了。 骆冰的神色稍缓:“我已经说过很多次了,再解释一次,这些契约,是希乐哥当时查没库存时拿到手的,当时寄奴哥还没有下这种逆产充公的命令,希乐哥肯以这种便宜的价格,把这些契约卖给咱们北府军弟兄,是对咱们的照顾,这做生意有亏有赚,哪可能稳赚不赔,同样是这条街的铺子,你的生意兴隆,边上的却只有关门歇业,不也是这个道理吗?还是你想说,要去找希乐哥把这钱要回来?” 谢停云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不,我没这样说。” 骆冰冷笑道:“没这么说就好,要知道,这种逆产收购的事,可不止你一家,起码有四五百个老弟兄都上了当,只不过大多数人在京口本就有田产,这些逆产是靠了战功的赏赐而得的,收回就收回,大不了回京口种地,只有你是变卖老家的家产来的京城,你自己不留后路,这怪谁?毕竟,你这可是全城最旺的地方,前有百官坊,后临万国集,要不是这位置这么好,你也不可能有这生意啊。” 说到这里,骆冰顿了顿:“再说了,你收了这三个胡虏,还让他们出来做事,早就有眼红的人报官了,要不是王将军听了我的好言相劝,帮你压着,只怕官差早就到你这里拿人了,就是刚才寄奴哥,看到这三个胡人,脸色也不对劲了吧。” 谢停云咬了咬牙:“他们不是那些坏胡人,他们可是跟我们一家生活了十几年的,知根知底。我可以为他们担保。” 骆冰笑着摆了摆手:“你担保有什么用?你有他们的册籍吗?有官府给你的奴仆批文吗?这种事,往小里说,是一个收留逃奴之罪,往大里说,完全可以告你一个阴养胡虏,图谋不轨的谋反之罪。你可别以为我是在吓你。” 谢停云一下子给雷得说不出话来,久久,才叹道:“总不可能我就这样关了铺子,一文不名地离开吧,难道要逼得我全家去要饭喝风吗?” 骆冰微微一笑:“停云兄弟啊,今天我可是代王家来传话的,人家好心,一直关照你,现在既没有抓这些胡虏,也没有收你的铺子,就是因为看你是人才,是好汉,所以想给你口饭吃,王绥王公子说了,只要你肯去他家做护卫,月钱一百,弟妹可以在王家的绸缎铺里做女红,也可以继续在这胡饼铺里做事,月钱比别的伙计高十钱。至于这三个胡人嘛,王家会帮他们解决身份问题,不出意外的话,会继续在这里开店,不会给你惹什么麻烦的,你看,这样如何?” 谢停云一动不动地盯着骆冰:“你再说一遍?” 骆冰微微一笑:“王公子说了,你若是肯入王家为护卫…………” 谢停云的拳头,直接打到了骆冰的脸上,这一下,打得他倒退五步,整个右眼,也顿时乌青一片,他的怒吼声在骆冰耳边回荡:“这就是我的答复,北府京八,永不为奴!” ===第二千三百六十章 天下虽大无处栖=== 随着谢停云的这一拳和狮子般的怒吼声,在这窄巷之中回荡,身后几十步外的大柳树,也是一阵枝叶摇晃,巷外的拐角处和墙头,一下子涌出十余条彪形大汉,顿时就堵住了谢停云的身前身后,他们一个个眼中闪着凶光,手里抄起了木棍和铁棒,全都盯着骆冰,就等他的命令呢。 骆冰收住了向后退步的身形,脸上闪过一丝杀意,抬起头,用手抹着嘴角边的血涎,直视着谢停云:“谢停云,你小子可以啊,敢在这里动手,真当这京城是北府军说了算吗?” 谢停云朗声道:“不管是前北府军士谢停云,还是大晋建康百姓谢停云,都不会卖身为奴,任人摆布。骆冰,我算是听出来了,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你小子设的套,跟希乐哥无关,就是你跟王家串通合谋,不仅想要黑我的这家铺子,还想我入王家成为打手。哼,我谢停云堂堂男儿,岂可被人象狗一样地驱使。你有本事就让王家来夺我这铺子,我就在这里等着他,到时候,看看谁狠!” 骆冰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你小子不想活了吗?哼,你私占逆产,庇护胡虏,样样都足够你下大牢的!” 谢停云冷笑道:“就算我犯了国法,下了大牢,那也是心甘情愿,要是寄奴哥任命的丹阳尹(建康城的最高行政长官)来捉我,按国法处置,我没二话说,至于我的妻儿和塞思赤一家,自然我会在下狱前托付给我的同袍兄弟照顾,但要想靠这个来要挟我,让我成为世家的打手家奴,下辈子也别想!” 一个为首的打手,两臂外露,上面纹着一些难以看懂的符篆图文,恶狠狠地说道:“骆头儿,别跟这小子废话,在这里就做了他,我就不信,一个普通北府小兵能敌得过我们这么多人!” 谢停云哈哈一笑,捋起了袖子:“看你们身上的刺青,持兵器的架式,都是以前天师道的妖贼余党吧,也难怪会跟着这骆冰,没跟着卢循跑到广州,这会儿又成了这些世家高门的打手,来来来,咱们的旧账还没清,谁先来?!” 骆冰咬了咬牙:“姓谢的,你可别后悔!” 他说着,一挥手,沉声道:“我们走。” 那个为首的天师道纹身大汉有些意外,却还是收起了兵刃,恶狠狠地瞪了谢停云一眼,迅速地跟着骆冰离开,走到巷的另一边时,他才忍不住低声道:“头儿,这小子敢公然打你,就这么放过了?” 骆冰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光天化日,这里人多,刘裕又刚走,不是下手的好时机,再说主公这次可没有要我们真的做了他,刘裕今天来看过他,这才是最麻烦的事,等我回头请示主公再说,你们都做好准备,明白吗?” 这条恶汉狞笑着舔了舔嘴唇:“等头儿你的命令啦!” 谢停云看着这帮凶神恶煞远远地消失在了暗巷的巷口,才轻轻地松了口气,谢娘子走到了他的身边,神色紧张:“怎么,又要来收咱家的铺子了?” 谢停云咬着牙:“是我识人不明,误信奸人,才会落到他们的套子里,娘子,苦了你们了。” 谢娘子一下子捉住了他的手:“夫君,这些人不好惹,刚才的那些打手里,有两个我见过,曾经都是妖贼,吃过人肉呢,咱们,咱们要不就先报官吧。” 谢停云长叹一声:“官?这建康城里的官现在还是那些世家大族当着,咱们北府兄弟不是北上抗胡就是西行讨桓,希乐哥和寄奴哥这两大主心骨都不在,这时候真要报官,也等于是落到这些世家子弟的手里,他们本就是一伙的,怎么可能向着我们。”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赛思赤一家三口,叹道:“毕竟赛兄弟他们是实打实的胡人,又无赎身契约,只这一条,就可以把我们全下大牢了。” 谢娘子的眼中泪光闪闪:“刘大帅刚才不是在这里吗,我们去求他吧,一定可以的。” 谢停云咬了咬牙:“这些年我们都受了寄奴哥多少好处了?风哥死后,这二十多年来他一直把自己的军饷寄给我们,这么多年了,可以说是我们再生父母,救命恩人,人家现在刚刚掌军,那么多军国大事要处理,我们这点事情好意思去麻烦人家吗,何况…………” 说到这里,他长叹一声:“何况原来的那些假契约是希乐哥批的,后来寄奴哥下令说这些是逆产,要物归原主,我这时候没凭没据地跑去找寄奴哥诉苦,王家可没有直接来找我啊,姓骆的到时候来个抵死不认,就说是为希乐哥办事,那我这小小的店铺,可能会引起我们北府军两位大哥之间的误会和矛盾,就算死个千次万次,也赎不了我的罪啦。” 谢娘子眼泪终于流了出来:“本来,本来以为进了京城,能过上好日子了,谁曾想,谁曾想会这样…………” 谢停云闭上了眼睛:“这就是命,难道在会稽就能过上好日子吗?若不是谢灵运这小少爷回去之后就要我们重新到谢家为佃户,还要还上这些年欠的地租,我们又怎么会给逼得变卖家产举家搬迁呢?这天下,还是世家高门的天下,无论到哪里,都避不了的。” 谢娘子擦干了眼泪,看着谢停云:“夫君,那现在可怎么办啊。王家和那骆冰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下次肯定会带人来明抢了。” 谢停云咬了咬牙:“现在这胡饼铺子是我们唯一的生计了,万不可丢,会稽也回不去了,回去也要给小少爷重新弄去当庄客,回头我去找一下猛牛哥,让他约几个老兄弟,这几天来我这里坐镇一下,起码让王家和骆冰看看,我谢停云不是好欺负的,让他不敢来硬的,只要肯谈,那最多我写个欠条借据,这几年辛苦点,赚够了钱还他便是。再不济,下次有战事,我再重归军队,只要立功有赏赐,应该能还上这钱。” 谢娘子连忙说道:“不,我不要你再去军中,太危险了,我不能没有你啊。” 谢停云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走一步看一步吧,我现在去找猛牛哥,这里你看好了,日落之前,我会回来!” ===第二千三百六十一章 阴毒世家纵火杀=== 半个时辰后,王愉府上,内院密室。 王愉脸色阴沉,坐在主榻之上,手里紧紧地捏着一个橘子,指甲已经在这橘子皮上,划出道道印子,可见他内心的愤怒,而王绥则是双眼圆睁,看着一只眼睛乌青一片的骆冰,厉声道:“没用的东西,带了这么多人,连个小小的铺子也拿不下来,干什么吃的?!” 骆冰哭丧着脸:“公子,不是小的无能啊,实在是那刘裕刚刚去过谢停云那里,要是这时候下手,只怕,只怕会影响主公啊,小的一条命不足惜,可是王家累世高门,担不起这个风险啊。” 王绥怒吼道:“混蛋,难道刘裕这个乡巴佬还真的敢杀我们王家不成?他真当这天下姓刘了?真当全京城的高门世家是死人?” 王愉抬起了头,沉声道:“彦猷(王绥的字),慎言。” 他转头对着骆冰说道:“骆护卫,你且先下去,此事不要声张,继续留意刘裕的动向,你脸上的印子,就说是喝醉酒跟人冲突时留下的,不要牵扯这个姓谢的胡饼铺子。” 骆冰睁大了眼睛:“可现在把关系挑明了,就算小人想隐瞒,只怕那姓谢的也会…………” 王愉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直刺骆冰,吓得他收住了嘴,行礼而退。 当骆冰出门时密室大门关闭的声音在室内回响时,王绥恨恨地说道:“爹,我看不用费这么多事,这房契可是刘希乐给我们找的,去找刘婷云,让她来解决,不然的话,京城几百个铺子都面临同样的问题,难不成真便宜了这帮丘八?” 王愉冷冷地说道:“我们就是信了刘毅这个黑鬼,才会现在落得这样。当初要用到我们为他争这西征主帅之位时,就尽说好话,说这些铺子以逆产回收的形式归我们了,但现在,人家当上大帅,又立了功,还会遵守当时的承诺么?他最多只能管管自己手下人,让他们让出铺子,然后随军建功,再加赏赐作为补偿,可是这个谢停云,根本就不是他的人,更不可能听他的话!” 王绥不甘心地说道:“难道,这家旺铺子就不要了?这口子一开,只怕会有更多的丘八来抢我们的产业吧。” 王愉的嘴角边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用力一掐,“嗞”地一声,橘子给生生掐破,汁水四溅,弄得他满手都是,边身上的华丽绸缎袍子,都沾了不少。 王绥睁大了眼睛:“爹,你…………” 王愉恨声道:“这帮泥腿子摆明了就是要来抢地盘了,不过没关系,打仗我们不行,但要治国理政,他们还差得远呢,离不开我们,我早就预料到这姓谢的可能会抗着不交店,所以上个月开始,就先让邻家的铺子都关张,彦猷,你还不明白吗?” 王绥吃惊地张大了嘴:“爹,你的意思是…………” 王愉的眼中凶光一闪:“上次在那地下刑堂,刘裕敢那样对我,仗的无非就是手下有人,这几年刘毅在京中横行霸道,也是因为手里有些做黑活的,所以我痛定思痛,这几个月招了大批散兵游勇,这些人手黑,杀人放火最拿手,咱们以前跟世家贵族打交道,靠的是手中的家丁,摆在明处,可现在要跟京八们打交道,哼,就不能用我们自己的人了。” 王绥摇起头来:“爹,咱们说几句气话归气话,可别真出手杀人啊,要说杀人的本事,谁比得上这些京八呢。” 王愉恨声道:“蠢材,京八杀人是要在战场上,杀面对面的敌人,可是这回咱们夜里派几十个盗匪做了姓谢的,谁又知道?” 王绥还是有些担心地摇头道:“姓谢的也是多年从军,一身武艺啊,还有,他还有些北府的兄弟,今天出了这事,恐怕他也会找人帮忙坐店看守,我们未必有下手的机会啊。” 王愉狞笑道:“哼,在派骆冰去之间,我就想到这点了,现在他也知道了骆冰是我派去的,断不能再留,不然的话,只怕我们王家在京中所有的产业都会给刘裕收了。今天我派了姚二毛跟着骆冰过去,就是为了踩点,现在姓谢的好像在城里找人,这些人最快明天才会过去帮忙,只是,今晚就是他的死期,我不会让他看到明天的太阳!” 王绥的脸上闪过一丝兴奋:“要真的能成就好了,不过,连夜突击杀他,总会留下把柄吧,还有那些去杀他的前妖贼,真的可以守口如瓶吗?” 王愉“嘿嘿”一笑:“姚二毛那里,我给了足够的钱让他闭嘴,至于其他的人,是姚二毛亲自找的,并不认识我,事成之后,只要先安排他们出城,然后再让骆冰带人杀了姚二毛,那这个秘密,就会永远地隐藏了。” 说到这里,王愉顿了顿,冷笑道:“谢停云一家上有老,下有小,他逃不掉的,送他全家上路之后,一把火烧了那铺子,连着街上的其他几十间店铺全烧了,到时候就说是他家失火所致,人反正烧成炭了,什么伤也查不出来,任那刘胖子精明似鬼,也找不到任何证据了。” 王绥勾了勾嘴角:“可是,这样一来,那条街上我们的十几家铺子不是全完蛋了吗,还有,除了姓谢的一家外,也有几十户人,两百多个伙计住那里啊,真的一把火全烧了,是不是太狠了点…………” 王愉一下子从榻上跳了起来,把手里的橘子重重地砸到了地上,厉声道:“狠你妈个头啊,无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爹从小怎么教你的?你不狠,就等着京八们把咱们家的铺子一个个地全收了去吧。我就是要用上百条人命,让全建康城,全天下的人知道,谁也别想来动我太原王氏的利益,半点也不行!” 门外响起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伴随着管家王蒙的惊叫声:“主公,不好了,出大事啦,南塘,朱雀巷,走,走水啦!” 王愉的脸上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干得漂亮!” ===第二千三百六十二章 寄奴一怒刑讯急=== 第二天,天明,刘裕一身将袍铠甲,双眼之中,除了红红的血丝就是泪水,他蹲在一片焦黑,到处是碳化废墟的谢记胡饼铺前,看着摆放在面前的一排已经给烧得不成人形的尸体,双拳紧握,钢牙咬得格格作响。 一共六具尸体,就这样一字排开在他的面前,谢停云夫妇的,摆在最前,然后是三具胡人的尸体,最后一具,则是一个五六岁的孩童的,都已经给烧得不辩形状,只能从体形上看出。 不仅是这一家胡饼铺,南塘的这整条街上,都已经是一片废墟,尸体的焦臭味道在空中弥漫着,离这里几十步远的南塘,已经从昨天的满塘荷叶变为可以看到塘底的淤泥,那是因为昨天的这场大火,为了救火取水,几乎让整个池塘都为之一干,甚至可以在这条被火焚烧一尽的街上,看到很多给烧焦的烤鱼尸体,所谓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句成语,在这一刻得到了极好的验证。 刘穆之静静地站在刘裕的身边,最近的护卫,都离在二十多步外,丁旿的哭声在一边响起,不停地钻进刘裕的耳中:“停云兄弟啊,你怎么,你怎么就这样走了啊,昨天我们还在一起喝酒的啊,我还答应你今天开始来此坐场看店,你怎么,怎么就这样走了啊,,也不等等猛牛?!” 刘裕闭上了眼睛,一颗泪珠,从他的眼中滚落,他的声音不大,却是如火山爆发的前奏一样,让刘穆之听得清清楚楚:“胖子,查清楚了没有?”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寄奴,能答应我,不要冲动莽撞行事吗?我知道你和谢兄弟的感情,但事关多方,能不能冷静下来再作决定?” 刘裕睁开了眼,一字一顿地说道:“就算谢兄弟烧成了这样,他身上的刀剑和贯通枪刺,都是骗不了人的,连同这几个胡人师傅,还有弟妹身上的伤,就连小云…………” 他咬着牙,上前用木棒拨弄了一下已成炭状的小云的脑袋,应棒而从颈部脱落,而他同时拨弄了一下身边的另一具胡人师傅的焦尸的脑袋,却是在脖子上完好无损,这一下,连傻子都能看出,小云这孩子,在被扔进火堆烧成这样之前,就已经几乎是身首异处了。 刘裕的双眼血红,指着地上的这些尸体:“看到了吗,胖子,他们是给人杀死然后纵火的,为的就是毁尸灭迹,还有这条街上,给烧死的八十七条无辜的性命,也都是这些贼人害死的,这些狗东西,已经不能称为人,只为了夺人财产,就下这样的毒手,无论是作为大将军,还是作为一个人,我刘裕绝不会放过这些畜生!”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都怪我,一时大意,没有注意到这中间的利害冲突,我以为,他们只不过是图财,可想不到…………” 刘裕一把上前,几乎要贴住刘穆之的脸,他的脸上肌肉,都因为极度的愤怒,而微微地跳动着:“告诉我,他们是谁。” 刘穆之犹豫了一下,说道:“我现在没有直接的证据,只是拿下了几个人,还在讯问之中,等有了结果…………” 刘裕转过了身,用尽量平静,却是不容质疑的声音说道:“带我去,我要亲自讯问。” 一个时辰之后,建康郊外,一处不起眼的荒院之中,杀猪般的惨叫声响起,紧接着,一阵烙铁按上皮肉之后,那烧焦脂肪的味道,盈满了小院里的一间刑房,连站在外面的几个护卫,也不免稍一掩鼻。 可是刘裕却是面沉如水,他仍然是那身打扮,端坐刑房之中,看着面前的两个给打得不成人形,全身上下血迹斑斑的家伙,刚才被烙的,则是昨天去威胁过谢停云的,那个手臂之上尽是符篆纹图的姚二毛,而另一个给绑在刑架这上,浑身上下尽是鞭印的,则是骆冰。 一个身强力壮,赤着上身,浑身上下尽是肥膘与黑毛的刑吏扔下了手中的烙铁,对着刘穆之一拱手:“长史,人犯晕刑!” 刘穆之叹了口气,看向了刘裕:“寄奴,下手够狠了,再打他会没命的,一旦死了,就什么也问不出来了,而且,现在我们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他们与此事有关。” 一边的骆冰听到这话,连忙大叫起来:“大帅,属下,属下真的冤枉啊,你可不要误信小人之言,冤枉好人哪。” 刘裕冷冷地看着骆冰:“好人?那请好人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这个好人昨天在离开我之后,却带着人去谢家胡饼铺找谢停云?为什么谢停云打了你一拳,让你脸上成了这样?又为什么你会在三更半夜之时,到城外去截击这么一个你白天还带着的手下?” 骆冰的脸色微微一变,转而叫道:“大帅,冤枉啊,真的冤枉啊,哪个人这样栽赃陷害我的,我要跟他对质!”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好了,骆冰,死撑下去,只不过多受皮肉之苦,我一直都怀疑你跟城中的高门世家的暗通,所以几个月来一直派人监视你,虽然你走暗道去了王家的这些事我无法探得,但是其他的大帅说的事,都是我的探子亲眼所见,抵赖不了的。别的不说,就说这夜半出城,你现在怎么解释?” 骆冰咬了咬牙,说道:“有人来我家中盗窃,我一路追过来的,这也不行吗?只是我最后才发现,原来盗我家财物的,竟然是姚二毛这个白天跟我称兄道弟的家伙,你们有事就问他,别的,我一概不知!” 刘穆之这下也怒容满面:“好你个骆冰,死到临头还在这里抵死不认,哼,看来不动些真手段不行了,来人,给我…………” 刘裕突然摆了摆手:“稍等,他不是要充好汉吗,我给他这个机会。” 说着,刘裕站起了身,拿起边上的一盆水,直接就泼向了一边昏迷不醒的姚二毛,冷水碰到了他那给烙得皮肉外翻的伤口,让姚二毛一下子醒转了过来,接着就是一阵惨嚎:“有种的,给我个痛快!” 刘裕一动不动地盯着姚二毛,这充满了杀意的眼神,让姚二毛的心中一凛,一时间说不出话来,只听到刘裕的话,一个字一个字地钻进他的耳中:“我最后问你一次,昨天杀谢停云兄弟的,除了你,还有谁?” ===第二千三百六十三章 化身修罗报血仇=== 姚二毛本能地想要开口叫骂,可是话到嘴边,却是看到了刘裕那冷酷的,充满了杀意的眼神,看着自己,仿佛看着一个死人,或者说,更象是一头雄狮,猛虎,在盯着自己的猎物,这个姚二毛是个狠人,但当年也曾亲自经历过乌镇之战,亲眼见过刘裕是如何如同地狱修罗一样地屠杀自己的同伴,这些年来,无数次地从这个恶梦中惊醒,之前他硬扛着刘穆之的各种刑讯,晕刑也不吐露半个字,可是现在,一睁眼却发现刘裕站在自己的面前,刚才的狠劲,却是半点也拿不出了。 可是姚二毛转念一想,自己杀了谢停云,而且现在刘裕的话中,已经很明确地指出了自己就是凶手,以刘裕的狠厉与对兄弟的深情厚意,今天无论自己开不开口,都必死无疑,与其连累王愉和被他们保护的自己的家人,不如咬紧牙关,只死自己一个。 想到这里,姚二毛咬了咬牙,大声道:“没错,谢停云就是我杀的,谁叫他以前打仗的时候,杀我兄弟,这次我就是来找他报仇的。一人做事一人当,刘裕,你要报仇,杀我就行了!” 说着,他闭上了眼睛,一句话也不想再说了。 刘裕冷冷地说道:“你以为自己很硬气,很有种,能保护你的家人和同伙,是不是?” 姚二毛的身子微微地抖了一下,却仍然是一言不发。 刘裕一指在一边的骆冰,沉声道:“你以为你的家人,你的同伴,在派骆冰前来的那个人的手下,就能得到保全了吗?你以为你一死我就查不到是谁做这事了吗?我告诉你,姚二毛,这事从主使到你们每个执行的人,包括来灭你口的人,我都已经一清二楚了。你说与不说,都没什么区别!” 姚二毛猛地睁开了眼睛,看着刘裕,大叫道:“既然如此,那你杀了我啊,明明就是要我开代,非要装出…………” 刘裕突然一拳击出,重重地打在了他的肋骨上,只听到“喀喇喇”地一阵断裂之声,足足有四根肋骨,明显可以看到被生生打断,甚至有一根断裂的骨头向外刺出,裂到了体外,刘裕的这一拳打的如此之狠,居然能让肋骨爆炸般地向外突出而不是向内刺穿内脏,这力量是何等地惊人! 姚二毛痛得连呼吸都是如此地痛苦,几乎是说不出话来,鲜血如喷泉似地从那根刺出体外的断肋骨处溅出,而他的声音也转向哀号:“刘,刘裕,你,你这狗,狗娘养的,你,你杀了,杀了…………” 刘裕的声音伴随着冰冷的死意:“姚二毛,你以为我是来要你说什么的吗?不,你听好了,我是来为谢停云一家六口,还有死在你们手下的八十七个无辜的百姓报仇的!” 他接着,一指插出,直接就刺进了姚二毛的左眼之中,这下姚二毛的声音几乎已经不能用人的叫声来形容了,伴随着鲜血喷出的,甚至都开始有白色的脑浆,刘裕的手指,就在他的眼窝里转动着,猛地一抠一挖,一只已经被生生捏碎的眼珠子,应用而出,而姚二毛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个恐怖的红色血洞,红白色的鲜血和脑浆,不停地飚射而出,溅得刘裕满身满脸都是。 这下骆冰看得目瞪口呆,连在他身上抽的鞭子所带来的疼痛都感觉不到了,现在的刘裕,已经不是平时那个在他面前,威严中带着亲切的大将军了,活脱脱就是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魔,以最残酷的手段,来处决自己的敌人,而姚二毛那恐怖的哀嚎之声,一下一下,都冲击着他心理的防线。 姚二毛这下再也横不起来了,他几乎是气若游丝地说道:“我,我招,我全招,是,是王,王愉派我,派我…………” 刘裕直接飞起一膝,这下子直接顶到了他的两腿之间,命丸破碎的声音,如同打破鸡蛋一样,甚至可以很清楚地看到,这一铁膝力逾千斤,直接就把他的下体那活儿给顶进了腹腔之中,刚才被断肋骨刺穿的那处伤口,这下一阵黄绿之物涌出,黄色的是屎,绿色的是胆汁,这一下铁膝不仅把这家伙撞得缩阳入窍,巨大的内腑冲击力更是把胆子也给挤破了,都从这创口冒了出来,那内脏中的极致痛苦,只有姚二毛才感同身受,现在能痛快地死掉,几乎就是他唯一的愿望了。 刘裕的眼中泪光闪闪,厉声道:“停云兄弟,你英灵在上,好好看着,寄奴哥给你报仇了!” 他说着,一把抓住姚二毛肋边的那根断骨,猛地一拉一扯,本是人体最坚硬的骨头,在他手上,如同枯柴一般,应手而断,而刘裕直接拿着这根断骨,就在姚二毛那剧烈起伏的胸口一刺,再一划,姚二毛的整个前胸,就这样给开了膛,刘裕双手拉开这条血膛的两边,猛地一拉,如同给疱丁解掉的牛一样,这个恶汉的整个胸口,就这样炸裂了开来,整个心肝五脏,尽显无疑,只有那颗心脏,还在微微地跳动着。 刘裕一声长啸,探手而出,直接抓住了姚二毛的心脏,一把硬扯,就这样捏在了手中,他脸上泪水长流,看向了上天,大声道:“停云兄弟,寄奴哥用仇人的心肝,祭奠你全家,你们安心上路,我很快就会用所有仇家的脑袋,来祭奠你全家的!” 那个浑身黑毛的刑吏再也忍不住了,这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家伙,并没有真正地上过战场,这般酷烈狠辣的杀法,更是闻所未闻,他飞快地冲到了外面的院子中,开始大口地呕吐起来。 刘裕的手里握着姚二毛那颗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转向了骆冰,冷冷地说道:“该你了!” 骆冰突然大叫道:“我招,我全招!” 刘裕摇了摇头,转头看向了身后眉头紧锁,一言不发的刘穆之:“好像让贼人开口,也没这么难嘛。” 刘穆之叹了口气,对着身边一个目瞪口呆的书吏说道:“你记!” ===第二千三百六十四章 国法亦难惩奸邪=== 站在小院之中,刘裕闭着眼睛,天空之中的细细雨丝,一滴滴地淋在他的脸上,姚二毛的血滴,还在他的脸上,手上,静静地下滴,一边的院角,两只猎犬正欢快地啃着姚二毛的那颗心,时不时地发出“嗷呜”的声音。 一把雨伞打到了刘裕的头上,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刘穆之一言不发地站在他的身边,手里拿着几页写满了字的讯状,刘裕的目光落到了状纸之上,喃喃地说道:“全招了么?” 刘穆之点了点头:“全弄清楚了,王愉亲自下的令,姚二毛是前妖贼余党,半年前给王愉秘密收留,就是那次你在地下刑堂当众吼他之后,他就开始阴结匪类,姚二毛就是专门帮他搜集这些杀人如麻的散兵游勇的贼首。”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让这小子死得太痛快了点,我当时太愤怒,也为了让骆冰意志崩溃,才出了重手。” 说到这里,刘裕看向了刘穆之:“是不是把你吓坏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你在战场上就是这样,浑身浴血,放手大杀,疯狂如同地府修罗,也正是因为这样,你的敌人才会如此畏惧你,刚才在你眼里,这就是战场,而姚二毛就是杀你战友的死敌,这样的出手,才符合你一向的所做所为。” 刘裕叹了口气:“姚二毛也好,骆冰也罢,他们要么是给我赦免的天师道余党,要么是我帮着夺回家业的吴地土豪,我自问没有做对不起他们的事,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回报我?连畜生都知道报恩,他们连畜生都不如吗?”他说着,一指那两只正在欢快嘶咬的猎犬。 刘穆之的神色严肃,叹道:“你给了他们活命的机会,可是王愉给的,却是荣华富贵,在权势财富面前,人性,可能还真的不如畜生。” 刘裕的眼中腾起了一丝怒火,他的双拳紧紧地握着:“最大的畜生,就是王愉,从他兄弟开始,祸害国家成了什么样,我还让他活着当官,已经是仁致义尽,可他却到现在还贪恋那点家族小利,与国为敌,甚至下手残害为他打回基业的北府兄弟,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手下容情,胖子,你不用劝我!”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所以,我们必须要弄到这份证词,不然你真要对王家下手,恐怕会在世家间引起误会,觉得你是在公报私仇。只是…………”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微微一皱,收住了嘴。 刘裕冷冷地说道:“你是想说,只是骆冰的这份证词不够份量,姚二毛又被我亲手处决,死无对证了是不是?” 刘穆之点了点头:“现在我们是为国执法,凡事要依法行事。骆冰是你府中的护卫队长,我们并没有直接拿住他和王愉父子接头的事情,只怕别的世家会说这是你指使手下人诬陷王家。” 刘裕的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这么说来,我刚才不应该杀姚二毛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杀不杀他,没有区别,姚二毛只是一个加入过天师道的江洋大盗,他并不是王家的正式护卫,甚至刚才的供状里也说了,姚二毛,还有昨天晚上参与杀害谢兄弟的二十七个贼人,是王家买下,却寄养在刁聘和桓胤两家里的,看来,王愉早就为今天作了准备,想直接抓他的把柄,很难。” 刘裕的眼中几乎要冒出火焰:“刁聘,桓胤?!这两个狗东西,我饶了他们一命,保了他们家族的一支血脉,他们就是这样回报我的?!”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寄奴啊,站的角度不一样,你觉得你是饶他一命,可是他们却觉得你是灭他全族的死仇,别看他们表面见你时都是磕头拜谢不杀之恩,可是心里早就无数次地诅咒你去死了。这点上,王愉都比你明白,所以即使是把这些杀手寄养在他们家里,他们也知道是为了何事,但仍然做了。” 刘裕看着刘穆之,一字一顿地说道:“那么,你现在要建议我怎么做?”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要问你,是按京城的法则行事,还是按京口的法则行事了。换言之,是按国法,还是按你的意志。” 刘裕沉声道:“你只需要说京城规矩和国法就行,我的意志我自己来。” 刘穆之正色道:“到目前为止,我们依国法追踪骆冰,擒获姚二毛,刑讯之中为了获得口供,你出手刑死姚二毛,都不违国法,现在骆冰的供状在此,可以按这份供词,去捉拿刁聘,桓胤,再同时分头追捕其他的二十二名杀手,有四个昨天被谢停云格杀,加上姚二毛,活着的恶贼还有二十二人。” 刘裕冷冷地说道:“然后,还是不能直接给王愉父子定罪,刁聘和桓胤也会推说不知此事,全是姚二毛所为,捉拿杀手需要时间,或者是根本捉不到,到时候,让刁聘和桓胤在狱中来个暴病身亡,这事也就到此为止了,是不是?” 刘穆之长叹一声:“我知道这绝不会让你满意,但是依国法进行,就只能如此,你就算打死刁聘和桓胤,他们也没法去供出王愉,因为,他们只是收留了姚二毛这些恶贼,并没有参与此事。” 刘裕突然大笑三声:“也就是说,依国法,根本无法去向王愉父子讨还血债了是不是,哪怕明知是他们做的?!” 刘穆之咬了咬牙:“寄奴,你冷静点,这等纵仆行凶,杀人夺业的勾当,王愉这样的世家败类早就玩得多了,几乎每个月都会在京城中发生类似的事情,威胁到这些世家产业的生意人,会莫名其妙地给灭门,或者是从此消失,再也不见,就象我的好徒儿一样,到现在也不知道凶手是谁。国法讲究的是证据确凿,你现在最吃亏的就是这点。” 说到这里,刘穆之勾了勾嘴角:“我们昨天夜里刚刚商议了荆州的决战在即,为了限制司马氏的野心,不能让司马休之再当刺史,都准备让王愉之子王绥出任荆州刺史,这次如果能借此事拿下王家的所有官职,我想…………” 刘裕大踏步地向院门外走去:“帮我召集所有京八党兄弟,这次,我按京八规矩来!” ===第二千三百六十五章 京八法则复血仇=== 刘穆之的声音在刘裕的身后响起:“寄奴,下手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问问夫人?” 刘裕停下了脚步,却没有回头:“还有这个必要么?” 刘穆之咬了咬牙:“太原王氏毕竟是百年名门,刁家和桓家也只剩下了这两根独苗,一下铲除三大世家,尤其是太原王氏,会在世家间引起巨大的反响,你不是不知道这点。” 刘裕的声音透出一股愤怒与冷酷:“那他们给停云兄弟留下一根独苗了吗?” 刘穆之一时语塞,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要不要先找夫人跟各大世家打个招呼,把这些罪行公之于京城家族,避免他们的误解。” 刘裕冷冷地说道:“行了,胖子,你刚才自己都说,按国法都找不到定罪的足够证据,世家之间只会联姻,包庇,要是让世家间知道这事,那最后的结果只会是集体来求情,甚至会掩护这些畜生出逃保命,就是现在,恐怕他们也在策划逃跑了,我之所以审讯用了这么狠的手段,就是为了争取时间。” 他说着,大步向前,声音随着风雨传来:“京八同志我亲自去通知,你去找夫人吧,让她通知城中各大世家,给这三家收尸。” 刘穆之的脸色微微一变:“三家?收尸?寄奴你要…………” 刘裕大步而出院门,声音却是没有半点减弱,透出冰冷的杀意:“他让我京八兄弟绝户,我只好把他们灭族,伤我兄弟者,必杀之!” 刘穆之轻轻地叹了口气,看着刘裕的背景,越走越远,一边的一个护卫悄悄地凑了过来:“主公,现在怎么办?” 刘穆之叹了口气:“镇军这回是真的雷霆之怒,不管不顾了,封锁所有三大世家和骆家人出逃的通道,不要放走一个,既然做,就要做绝。” 那护卫点了点头:“那夫人那里?” 刘穆之咬了咬牙:“我亲自去向夫人解释,还有,那二十二个杀手给我抓紧追捕,三天之内必须全部归案,实在捉不到就从死牢里提几个充数,到时候,全部陪斩,还有,这三个月城中有敢非议此事,为这三家喊冤叫屈的,全部拿下。” 护卫行了个礼,飞快地奔下,刘穆之抬头,看着乌云密布的天,豆大的雨点砸在他的脸上,他喃喃地自语道:“腥风血雨,不可阻止,王愉啊王愉,你这回得害死多少人哪。” 建康,宫城内,六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彪形大汉,默默地驻立在风雨之中,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就那么站着,但冰冷的杀意,却是弥漫四周,雨点砸在他们身上的甲胄之上,噼里啪啦地响,让他们的须眉之上,都挂着水滴,可是即使是这冷风凄雨,也浇灭不了火山爆发般的愤怒,只是,这愤怒现在被他们以纪律压制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向了站在他们前方的刘裕,还有,被捆得跟棕子一样,如同一头死猪,有气无力地蜷缩在刘裕身边的骆冰。 刘裕的眼中杀气凛然,大声道:“京八兄弟们,还有谁没去看过停云兄弟的?” 没有人回答,一股无形的杀气,猛然爆发。人人的眼中都噙着泪水,那种战场上生死相依的手足兄弟被人杀害后的愤怒和痛苦,只有亲历生死的战士们才能明白。 刘裕环视四周,他的目光从一张张充满了杀气与渴望的脸上扫过,不少人开始舔起嘴唇,那是北府战士们即将投入战场,放手杀戮前的一个动作,就象虎豹扑食前的那种下意识的动物本能,一如他们握着兵器的手,也在这一瞬间更紧了。 檀道济站在队前,大声道:“寄奴哥,凶手是谁,查清楚了吗?!” 刘裕高高地举起了那几页状纸,雨打湿纸,只有最后的那个骆冰的手印,血红血红,格外明显,他的声音平静中透着一股杀气:“现已查明,前将军王愉,并其子荆州刺史王绥,为了一已私欲,先是指使叛徒骆冰上门威逼利诱,强迫谢停云兄弟献出在南塘的胡饼铺子,然后更是要逼迫谢停云兄弟进入王家为家奴,跟他姓骆的一样成为王家的走狗,奴仆!遭到停云兄弟的严辞拒绝之后,他们这帮狗贼就动了杀心,收买姚二毛等二十多名江洋大盗,夜袭胡饼铺,杀害谢兄弟全家,又纵火毁尸灭迹,害死八十七名无辜的街坊邻居!” 丁旿一声怒吼,啸震八方:“你们这些黑了心的狗贼,老子要亲手杀了你们!” 蒯恩的独眼之中,杀气四溢,挥舞着手中的大斧,厉声道:“报仇,为谢兄弟报仇啊。” 所有的汉子们都吼了起来:“报仇,报仇,报仇!” 刘裕虎视四周,沉声道:“骆冰和姚二毛都不过是走狗打手,即使是有供词在手,也有的是办法找漏洞,托靠山,把自己洗个干净,最后的结果就是这些走狗出来顶罪,他们大不了免官了事。这就是他们世家高门一向以来的玩法,兄弟们,你们说怎么办?!” 刘钟怒吼道:“去他娘的世家玩法,谢兄弟就这样给他们害死了,还谈什么,以血还血,有仇报仇!不为兄弟报仇,那还穿这身军装做什么?!” 王仲德哈哈一笑:“寄奴哥,世家有世家的玩法,我们京八有京八的规矩,就象小钟说的,以血还血,有仇报仇。” 孙处厉声道:“谢兄弟家五岁的孩子他们都不放过,不灭王家满门,老子这口气出不去,这辈子都睡不好觉!” 虞丘进拔出了背上插着的大刀,沉声道:“当初进建康时就不应该放过依附桓玄的这个王八蛋,这回新仇旧恨一起算,灭他满门!” 喊杀之声,震动天地,连周围宫墙之上的旗帜,也被众人冲天的气势所震慑,在风雨之中猎猎飘舞,刘裕的眼睛微微地眯了起来:“这回,是向大晋的百年名门太原王氏下手复仇,那些个兔死狐辈的世家高门会用他们手中的笔,用他们手下们的嘴到处宣扬,说你们是乱军悍匪,残害文人,可能你们一辈子都要背负这个骂名,你们怕不怕?悔不悔?!” ===第二千三百六十六章 复仇京八刘灭门=== 王镇恶哈哈一笑:“他骂他的,我杀我的,哪个狗东西骂老子给听到了,连他一块打,没这气势还穿这身军装做啥?怕骂就不给兄弟报仇了吗?” 刘裕哈哈一笑,眼中突然杀气乍现,斩龙刀抄在手中,就那么一挥,骆冰的脑袋就从他的脖子上分了家,一腔鲜血,洒在了刘裕身边的孟龙符,那一直驻着的北府军战旗之上。 刘裕一把接过了这面大旗,大声道:“这面战旗,是停云兄弟生前所在部队的队旗,英灵在上,现在,我们就去为他报仇!” 他的目光转向了站在自己面前,分成三队的京八将士们,沉声道:“孙处兄弟,你带一百名京八同志去桓胤家,虞丘进兄弟,你带一百名同志去刁雍家。骆冰全家我已经派人拿下,剩下的所有人,随我去王愉家。” 孙处和虞丘进对视一眼,沉声道:“寄奴,这回是把他们全家捉拿归案还是…………”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捉拿归案是官府,衙门的事,我刚才就说过了,按国法讲证据,只怕这一辈子也不能给谢停云兄弟报仇了,他们只需要找几个打手来顶罪就能混过去。甚至都会说这供词是我串通骆冰诬陷他们的。” 檀道济笑道:“可是寄奴哥杀了骆冰啊,总不能说是拿命来串通吧。” 刘裕冷笑道:“那他们更会说我是杀人灭口,死无对证了,跟这帮人玩心机权谋,我们这些军汉永远不是对手,有仇报仇,有怨报怨,我们认定仇家是谁就行了,他们杀我停云兄弟全家,那我们就灭他满门,不留活口,不取钱财,这种快意恩仇,才是我们京八男儿的风格!” 蒯恩大吼一声,挥了挥手中的大斧:“我的家伙,已经饥渴难耐了!” 刘裕咬了咬牙:“冤有头,债有主,大家听好了,所有的仇家,女人不杀,男人不留,哪怕是婴儿,也斩草除根。现在我们是报仇,是杀敌,所有三条腿的全不赦,后面的处理,有胖子他们来做,你们不用管,真的天塌下来,我刘裕顶着,与各位兄弟无关。” 王仲德冷笑道:“天塌下来?塌什么?现在刀在我们手里,一切由我们说了算,那些个世家高门还以为能象以前一样再随便地欺负咱们吗?这回就是让他们见识一下,现在是谁掌权,谁执刀!” 刘裕微微一笑:“刀是在我们手上,但希乐,无忌他们手上也有刀,我不担心世家大族的反扑和非议,就怕有人借机挑拨,影响我们京八兄弟之间的感情,不过大家不用担心此事,昨天军报,荆州那里,希乐他们已经捕捉到了桓振的主力,即将在沙市决战,不出意外的话,这一战会彻底消灭桓楚最后的兵马,离西征兄弟们的凯旋,也不远了。” 众人暴发出一阵欢呼之声,刘裕沉声道:“我们的兄弟在西边杀敌,而今天,我们也要在建康城中杀贼,我再说一遍,所有仇家,男子无论长幼皆斩,女子留归朝廷处置,任何人不得私掠一钱一帛,有趁乱打劫的,就不要再当我们京八兄弟!” 所有京八兄弟全都高举兵器,大声道:“得令!” 刘裕把出鞘的斩龙大刀扛在了肩头,大步向着宫门外走去,他的声音传遍宫城:“现在去为停云兄弟报仇!” 两个时辰之后,王愉府上。 女人的尖叫声,男人惨死前的哀号之声,响成一片,整个王府大院,到处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道,几乎每一下惨叫声,都会让瘫坐在地上的王愉的脸上肥肉跳上一跳。 刘裕双手驻着斩龙大刀,就站在王愉的面前,他的浑身上下,已经被血染得一片殷红,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王愉,一言不发。 王绥被丁旿在一边按着跪倒在地,如同一头狮子按着一只小鸡似的,他的声音在发抖,大声道:“刘裕,我们王家何罪,要这样灭我满门?!” 刘裕冷冷地说道:“何罪?你们做了什么自己不清楚吗?谢停云你们会不认识?姚二毛不认识?还是骆冰不认识?” 王绥说不出话了,王愉缓缓地抬起了头,这个一向富态的世家贵族,这会儿已经须发皆乱,满身衣服也是因为刚才被拉扯而到处裂开了口子,他咬了咬牙:“刘裕,你说的这些,我一概不知,这些人,我听都没听过。噢,也不是没听过,好像你说的那个骆冰,是你身边的护卫吧,永嘉土姓骆球的儿子,但我并不认识此人,你就为了一些我不认识,没听过的人,来杀我全家?” 刘裕不屑地勾了勾嘴角,转头向着一边的刘钟使了个眼色,刘钟走到这大厅边的一角,一脚重重地踏下去,只听“啪啦”一声,一块地砖应脚而碎,而黑乎乎的一处洞口,露了出来,孟怀玉从洞中一跃而出,对着刘裕行礼道:“寄奴哥,骆家已经打扫干净了。” 王愉如同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顿时软了下来,刘裕看着他,沉声道:“现在还要说你不认识骆冰吗?骆家来京城,以他家的这种身份地位,根本没资格在百官坊里购地,所以你帮他找了后面的网巾市里的一处老宅,那是你王家的一处分院,与你家有暗道相通,每次你召骆冰相见,就是走这秘道,你以为你的这些小把戏,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吗?” 王愉喃喃地说道:“该死的,我早该知道,骆冰父子瞒不过你身边那死胖子的眼线,大意了,我还是大意了。” 王绥突然叫了起来:“刘裕,不就是杀了一个小兵吗,至于要这样兴师动众?我们可是太原王氏啊,百年名门,有大功于国,如果你想要钱,想要权势,我们都可以给你,只要你肯放过我们这一次,以后我们王家父子会永远感激你的恩德,会比王谧还要忠诚听话。” 刘裕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杀意:“人命关天,在尔等眼中,竟然就是可以用来交易的筹码,姓王的,你百年名门就是让你们这样视人命,视国法如草芥吗?!如果这就是所谓的名门世家,那更应该被铲除,不能再让你们祸害世间!” ===第二千三百六十七章 拳大即法为天道=== 王愉突然大叫起来:“等等,就凭这一个地洞,就能定我的罪吗?骆家买了我们家在外面的分宅,有地道相连,这种情况在京中的世家几乎家家都有,连皇宫都有秘道,难道你也能说陛下与外人交通吗?” 说到这里,王愉兴奋了起来,一下子从地上坐直了身子:“就是你刘裕,当初好像也是走地道进过皇宫吧,对,就是先帝驾崩前的那个夜里,你直接就钻地道跑到了中书省,啊哈,那天晚上很多人都看到的,你可以钻地道进皇宫,那我家留了条外来的地道,就是我结交匪类的证据了?” 刘裕冷冷地从怀里拿出几页状纸,在王愉面前晃了晃:“这是骆冰的证词,里面把如何受你指使去用无效铺子契约诓骗谢停云,如何受你指使上门勒索敲诈,夺人产业,如何为你找到姚二毛一伙凶徒上去灭门纵火,如何最后按你的吩咐在城西郊外小枫林伏击姚二毛灭口,这一桩桩,一件件,都在这上面,铁证如山,你别想抵赖!” 王愉突然双眼一亮,大声道:“如果是铁证如山,应该是朝廷派官差来讯问,是京兆尹,啊不,我是现任高官,应该是廷尉来办这个案子,刘裕,你带着一帮军汉上门来见人就杀,这是,这是私刑!” 刘裕哈哈一笑:“私刑?你指使骆冰上门勒索,指使姚二毛杀人焚尸的时候算什么,这天下只有你们这些世家老爷可以动私刑,别人就不可以了?” 王绥叫了起来:“你,你身为朝廷大将,重臣,知法犯法,你,你不能这样!” 刘裕转过身,走到了王绥的面前,他向丁旿使了个脸色,丁旿一把抓着王绥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可就算他站着,也在高大魁梧的刘裕面前,如同一只小鸡,得极力地抬高头,才能仰视刘裕的脸。 王绥一看到刘裕那毫无生意的眼睛,刚刚鼓起的一点气势,一下子又泄了,有气无力地说道:“你,你想做什么,我,我是荆州刺史,你不可以…………” 刘裕伸出了那蒲扇般地大手,只一合拳,一股骨节作响的声音,如爆豆一般地在王绥耳边响起,而隔着盔甲,也明显可以看到他胳膊上的肌肉块子在隆起,刘裕轻描淡写地说道:“沙包大的拳头,蒲扇般地巴掌,你有没有见过?” 王绥一句话也不敢说了,而王愉的声音在后方响起:“刘裕,你,你要是敢殴打朝廷高官,世家子弟,我,我会联合所有世家,一起,一起参你…………” 刘裕突然大笑了起来,一股气劲,猛地向周围勃发,震得王绥只感觉到一阵劲风扑面,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而一个沙包大的拳头,如同流星闪电一样,在他的面前飞来,他甚至来不及惊呼,这一拳,就似那雷神之槌,重重地砸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下,王绥只觉得整个脑袋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巨大的痛苦,伴随着耳边的轰鸣和眼前的金星一起袭来,似是繁星点点,挂在那漆黑的夜空之中,又瞬间变成一片血色,又似那佛家道场,万般法器,鼓啊,钹啊,在耳边齐鸣,他只觉得头象要爆炸一样,巨大的压力让他不自觉地张开了嘴,但只一张嘴,就感觉有十几样东西,从嘴里掉了出去,而整个口腔,似乎都变得一片空荡,劲风从这个大口子直灌进自己的内腑之中,咸咸的液体从自己脸上的每个孔洞之中向外喷射,他的脑子都来不及转动,就一片空灵,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刘裕一拳直接把王绥就这样打晕,他的拳背之上,甚至还嵌着王绥的那颗板牙,丁旿哈哈一笑,看着脸已经给打得变了形状,整个面门向内陷进去,七窍都在流血的王绥,说道:“寄奴哥,你这一拳太猛了吧,这小子怕是要给你直接打死了。” 刘裕若无其事地松开了拳头,手背上的那颗门牙应手而落,他也不管王绥是死还是活,转过头,对着又已经给吓得瘫软在地,不停发抖的王愉,微微一笑:“这就是我们京口的规矩,怎么样?” 王愉突然跪了下来,在地上如捣蒜般地磕起头来:“刘将军,刘爷爷,刘祖宗,是我错了,是我一时头昏,鬼迷了心窍,信了那些江洋大盗的鬼话,想要抢夺人产业,只要你放过我这回,免我的官,夺我的爵,拿走我全部家产,我都没话说,只要你留我们王家一条活路,留我们父子一条命,让我做什么都行,我现在就把所有的罪行写下来,画押签字,我这是罪有应得,只求您念在我王家百年来为国尽忠效力的份上,留我一脉吧。” 站在殿内一角的檀道济厉声道:“住口,你杀害停云兄弟全家,连他五岁小儿子也不放过的时候,怎么不想着留人一脉?你们这些毒蛇,恶虎,只会骑在良善百姓的头上,有权有势时就往死里欺压,死到临头时就象条狗一样地求饶,就这样还百年名门,就不怕给你的祖先丢脸吗?” 王愉咬了咬牙,哭道:“刘大帅,你就看在谢夫人的面子上,看在王皇后的面子上,饶我一命吧,世家高门,同气连枝,我固然罪当死,可是你这样不经过朝廷审讯就杀我,只怕世家都会不服,对你以后号令天下也不利啊。你放过我今天,哪怕把我下到大牢,我也会认罪写状,到时候由国法来宣判,就算给你的谢兄弟抵命,也没话说啊。” 王镇恶走到了刘裕的身边,低声道:“大帅,此贼这话不错,他毕竟是高门显贵,不罪而诛,恐怕…………” 刘裕微微一笑:“放心,你的罪名,我已经定好了,姚二狗和他的同伙伴的尸体,会放在你这王府,而串通勾结天师道,里应外合,同谋作乱的罪名,也已经安好,你说铁证如山才能定你的罪,那我现在就给你个铁证如山的谋反罪名,一万年也翻不了案!” ===第二千三百六十八章 大仇得报善后策=== 王愉突然发起抖来,大声吼道:“不,刘裕,你不能冤枉我,我,我没有谋反,这是陷害!” 刘裕一字一顿地说道:“我说你谋反,你就是谋反,陷害你了又怎么的?从今天起,你这支太原王氏,天下就再也不会有了!” 说到这里,刘裕扭头看向了一边的王仲德:“仲德,以后的大晋,只有你这支太原王氏啦。” 王仲德微微一笑,看向了王愉,眼中闪过一丝恨意:“王愉,当年我兄弟从北方抗胡不成,落难来投时,你连见也不见我们一面,硬说我们的族谱是假的,还要下令捉拿我们,逼得我们有国难投,有家难回,要不是北府兄弟们的接济和保护,只怕早就跟谢停云兄弟一样,给你害死了。你这头披着人皮的恶狼,除了残害百姓,驱使奴仆,来维持你们这些寄生蛆虫的花天酒地外,还有何用?今天,我不仅要为谢停云兄弟报仇雪恨,也要为我太原王氏的列祖列宗,清除你们这一支败类!” 王愉慌了神,连连摆手:“王将军,你别误会,以前,以前是我兄弟王国宝说你假冒太原王氏,不让你进家门的,可与我无关啊!” 王仲德一脸狞笑:“哼,我王氏向来手足情深,兄弟相亲,当年孝悌之道,一直是我们传家之本,可到了你这里,却为了自己活命,把所有的脏水都泼到自己早就死去的弟弟身上,你这种人,枉披人皮,就算到了九泉之下,也休想得到王氏列祖列宗的承认。” 他一挥手,二十多个如狼似虎的京八将士,把十余个王愉子孙连拉带拖地抓了过来,连同昏死在地的王绥,一起按倒在王愉的面前,这些人里,有他的三个儿子,六个孙子,最小的一个,只有六岁,却是胖得连路都走不动了,活象一个肉球,满地打滚。 刘裕看着王愉,平静地说道:“王愉,事到如今,你如果还是太原王氏的子孙,希望你还可以给你的祖先保留最后一点尊严,死到临头,不要让人看不起。” 王愉这下彻底软到了地上,喃喃道:“刘裕,总有一天,总有一天,你的子孙,也会,也会象我王家这样,给斩尽杀绝的,我,我会看着这一天的。” 刘裕转过身,冷冷地说道:“仲德,你来行刑,在王愉面前一个个杀掉他所有的子孙,最后才是他,他派去的杀手,就是这样在停云兄弟面前杀掉小风的,天道好还,善恶有报,我们就用他的方式,来回报他全家!” 王仲德大声道:“得令!”他抽出大刀,一下就砍掉了昏倒在地的王绥那已经给打得变形的脑袋。 刘裕缓步走出了大殿,也不再看身后一眼,殿中传来的哭喊声,叫骂声已经渐渐地平息,最后随着王愉的一声惨叫,一切都归于寂静,他站在遍布尸体的庭院之中,仰望苍天,喃喃道:“停云兄弟,你看到了吗,我们终于为你报仇了!” 刘穆之打着一把油布雨伞,缓缓地走了过来,弥漫在整个王府的死亡与血腥的气味,让他轻轻地一皱眉头,他扫了一眼刘裕的身后,王愉等人的首级已经被王仲德和丁旿等人收起,如同一个个大小不一的西瓜,拎在手中,他摇了摇头:“寄奴,停云兄弟的大仇得报,现在,该考虑接下来善后的事了吧。” 刘裕转头看向了刘穆之:“我知道你这次对我的所为不赞同,但我永远也不会后悔今天的事,如果连北府军人都不为同袍兄弟报仇血恨,那以后还谈什么北伐中原,向胡虏讨还百年血债?” 刘穆之微微一笑:“所以,我现在来善后,就是要把这事引起的不良后果减少到最低,寄奴,杀王家满门容易,但要安抚北府军内部和世家高门,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事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是说,我们内部会有人不同意这次的事?”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觉得希乐,甚至是无忌会同意你不经过与他们商议,就率京八党众诛灭这几家世家的做法吗?” 刘裕叹了口气,转身对头院落四处与殿内的京八兄弟们说道:“大家先离开一会儿,我跟胖子有事要商量。” 所有的兄弟们齐齐地拱手行礼,然后扔下满地的尸体与首级,退出了院子,偌大的后院,只剩下了二人。 刘裕正色道:“京八党是有三巨头必须合议才有重大行动的规矩,但现在希乐和无忌出征在千里之外,不可能及时通信,事急从权,碰到大事要事,我可以在这里全权处理,事后征求他们的同意就行。” 说到这里,刘裕顿了顿:“而且,我相信他们对停云兄弟的感情,不会比普通的京八兄弟来得弱,京八兄弟为外人所害,那就要报仇雪恨,这是铁一样的规矩,他们若在这里,也一定会跟我来报仇。” 刘穆之叹了口气:“可是你恐怕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王愉这次设局坑害停云兄弟时的那房契,那是从希乐手上发的,原来是桓楚一党的逆产,后来那次在地下刑堂时,把这些转给了各大世家,当时你也在场。” 刘裕的眉头一皱:“可后来也宣布这些逆产物归原主了,本该在王愉手上的房契,怎么会跑到了谢兄弟的手中?”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这就是希乐的小算盘了,他入城之后先是把这些逆产房契收到手中,然后为了笼络北府兄弟,把这些明知就要作废的逆产分给了不少兄弟,大家出于对希乐的信任,都是笑纳,绝大多数是不要钱的,当作人情赠送,也是用希乐手下的一些退役兄弟和收养的部曲在那里打理,运营。比如这次谢兄弟的胡饼铺子边上的两家绸缎庄和一家米店,就是如此。” 刘裕睁大了眼睛:“你是说,希乐的这些房契,还是跟各大世家之间合作,联合经营的?” ===第二千三百六十九章 决胜千里妙布棋===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啊,据我所知,大多数铺子是希乐和各大世家联合,铺子归世家,经营归希乐,赚钱五五分账,要不然为什么这么多世家子弟会跟着希乐呢?作为回报,这次从军,也有大量的世家子弟跟着希乐一起建功立业,你现在灭了王家、刁家、桓家,希乐会不会觉得你的真正目标,其实是他?” 刘裕摇了摇头:“不至于,希乐最多只是想借着和世家联合,取得他们的支持,再根据自己的战功,以后堂堂正正地和我争夺一下北府军的大哥之位,停云的这个铺子,应该是个意外,不然早就会有大量这样的事情发生了,我不可能毫无消息。” 刘穆之叹了口气:“绝大多数的铺子,希乐都是给了自己的兄弟,只有少数的十几家铺子契约,这样流了出来,而其他的铺子多是谢家,郗家,庾家的,他们都能跟得了铺子的兄弟好好协商,甚至可以暂时允许北府兄弟们暂时继续经营,等赚了钱再还上,偏偏就是停云的这家铺子…………”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停云的这间铺子有什么特别吗?” 刘穆之的眼中冷芒一闪:“因为水生,你对停云如此关照,不就是因为水生当年的关系吗?” 刘裕的眼睛一下子睁圆了:“难道,你是想说,这次的事情,就是专门针对我,利用当年我跟水生感情的一场阴谋?” 刘穆之严肃地说道:“我也是刚刚悟到这点的,不然的话,我无论如何也会在城外阻止你的冲动。王愉是出了名的贪婪狠毒,让停云的铺子跟他起了纠纷,他一定会最后下毒手的。” 刘裕不信地摇着头:“我不信,希乐应该不至于这样处心积虑地来害我,他现在应该明白,跟我这时候起了冲突,对谁也没好处。”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查过了,当初希乐把绝大多数的房契都是自己分给了他的兄弟们,这些涉及跟别的世家间有纠纷,又不方便亲自处理的契约,他就全给了骆冰,骆冰是从他手上买到这些契约后,再转手卖给其他兄弟,也许,我们都忽略了这么一个小人物啊。” 刘裕恨恨地一跺脚:“本以为这小子一切都交代了,可居然他才是最大的线索,我杀他的时候,他居然也不讨饶,真是奇了怪了!”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能策划这么大阴谋的人,也许有超过你我想象的手段能控制这些办事的走狗,骆家的背景仔细查一下,并不简单,虽为永嘉土豪,可是和桓家,王家这些大世家都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他们这回举家来建康,很可能就是早就布好的一局棋,现在你灭了王愉满门,也顺便杀光了刁家和桓家,世家高门间一定会对你畏惧,希乐再一回来,他们会加速地倒向希乐,如此一来,北府军内部的分裂和争斗,就很难避免了。” 刘裕沉声道:“我会和希乐说清楚,这次就是为了给停云兄弟报仇,没有别的意思,至于他以前经手的那些产业契约,还有以后跟世家间合作经营的铺子,我都不会再追查过问。此事到此为止。” 刘穆之叹了口气:“这恐怕不是你这样表态就能平息的,希乐本来对你作出让步,就是为了西征主帅之位,而这个帅位也是为了方便他自己立功,现在跟桓振的决战在即,如果让他最后收取桓振的首级,夺下这个大功,那他回来一定会加速跟你争权的,你再解释亦是无用。” 刘裕微微一笑:“相信我,这次希乐是不会亲自出马跟桓振正面对决的。” 刘穆之有些意外:“这又是为何?” 刘裕沉声道:“因为桓振这回反攻江陵,打跑了司马休之,但让鲁宗之趁机抄了涢川老家,现在桓振已经走投无路,可是部队仍然为数不少,正是急于求战,寻求对上西征军主力的时候,如果让他决战取胜,还有翻盘的希望,不然哪怕是希乐闭营坚守不战,他的部下也只会慢慢地流失。对于希乐来说,胜利已经是囊中之物,这时候需要尽可能地避免损失。他不会在这时候与桓振决战的。”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是兵机,非我所长,不过,就算希乐坚守不战,最后不也是能取胜么?最多花点时间而已。” 刘裕微微一笑:“我已经早就安排了一支奇兵,抢在希乐之前去对付桓振了,这件事我一直瞒着你,今天,一切计划已经得当,可以跟你交底了。” 刘穆之睁大了眼睛:“什么,你安排了别的军队去打桓振?荆州之地,还有哪支部队有这样的实力?鲁宗之之前被桓振大败,又占了涢川,不可能再打桓是打压,何无忌也兵败,损失过半,包括刘道规的部队都收缩与刘毅合兵一处,哪还有别的兵马?” 刘裕笑道:“荆州没有,别的地方就不能有吗?你可别忘了,阿寿可是一直在江州按兵不动呢。” 刘穆之讶道:“你要阿寿出兵和桓振决战?这可使不得啊,希乐跟阿寿的关系你不是不知道,别弄得前线直接不和,影响大局啊。” 刘裕摇了摇头:“我当然不会让阿寿出兵,但阿寿手下,我早早地留了一步棋,就是我的好堂兄,从小跟我一起吃姨母的奶长大的刘怀肃。” 刘穆之转而笑了起来:“我倒是忘了他,你这堂兄也是勇冠三军的北府大将啊,当年跟着阿寿南征北战,立了不少功劳。又是你的同族,绝对可以信赖,不过,他毕竟只是阿寿的副将,要他独自去对付桓振的大军,真的可以吗?” 刘裕微微一笑:“我早就给了怀肃兵书战策,这回又给了他驰援之法,将军决胜,又岂在沙场之内?一切顺利的话,怀肃一定可以立下大功,消灭桓振的!这点,我有充分的信心。” ===第二千三百七十章 世家首领终为敌=== 刘穆之点了点头:“刘怀肃如果能打败桓振,那等于是你突然出手,在千里之外抢了希乐,甚至是无忌的战功,这样真的好吗?” 刘裕淡然道:“希乐是主帅,阿寿的军队是配合他作战的援军,援军取胜立功,也是他主帅的功劳,我想他没什么不服气的,再说,怀肃和兔子会一起行动,他们部下不是机动性极强的机动步兵,就是阿寿手下的精锐铁骑,完全可以以迎击桓振的名义抢先出兵,因为桓振是名将,如果不能逼迫希乐主动与之决战,就会虚晃一枪,去偷袭江夏大仓,毕竟,丢了江陵之后,他会极度缺粮,两三万大军的粮草,会是压死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江陵?谁会去占江陵呢?” 刘裕微微一笑:“希乐主动撤出江陵,又几乎没留下存粮,那就一定是给桓振设下的陷阱,桓振离开涢川之后,部下的家属大多数失陷,但中高级将校的家属则给他带到了江陵,他这次主动出击寻求决战,那江陵必然几乎是一座空城,希乐如果要与之相持,一定会分兵偷袭江陵城,就算捕获桓振部队的家属,也可以动摇他们的军心士气。” 刘穆之笑道:“这真是名将用兵之法,那么按这样说,奇袭江陵的,应该是道规的兵马了吧。” 刘裕点了点头:“正是,陶渊明自投向我方之后,荆州一带,已经遍是我们的探子,反倒是桓振,自从卞范之死后,情报方面一落千丈,几乎成了聋子和瞎子,他虽然战场勇猛,但要说统御全军,掌控全局,还差得很远,所以只能这样孤注一掷地率兵出城,希望能跟希乐决战,如果不成,就转夺江夏大仓,再作他图,只不过,他的所有举动,都会被我们看得一清二楚,就连我这里,也可以每天都接到最新的军报,掌握他的动向,判断出他的意图,仗打到这个程度,可谓必败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那你这回如果用怀肃打败了桓振,把功劳转给希乐,是不是等于卖了他一个人情,以后在别的事情上可以换取他的合作?” 刘裕叹了口气:“都是兄弟,不用这样算计来算计去的,不过你提到希乐,我倒是想到了一个人…………” 刘穆之笑道:“你是怀疑这次的事情,跟刘婷云有关?” 刘裕咬了咬牙:“我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我,这个阴魂不散的女人,从来就没有一刻放弃过阴谋和挑拨。如果她不是希乐的女人,我早就象今天这样直接砍了她了。” 刘穆之淡然道:“刘婷云就是刘毅连接世家大族的一枚棋子,我现在没有证据指向她参与了此事,但是我也跟你一样对她有所怀疑,而且,自她上次回京以来,就拼命巴结琅玡王妃,似乎也有离间司马氏兄弟的用意。” 刘裕恨声道:“你还得帮我多盯紧她,不要让她再弄出什么阴谋出来。” 刘穆之摇了摇头:“这个恐怕很难,她毕竟是个女人,我手下的探子,精明干练的皆是男子,再说她身份高贵,很多场合,我的手下无法跟进,其实要监视刘婷云,最好的人选,还是…………” 说到这里,刘穆之停了下来,刘裕轻轻地叹了口气:“妙音自然是对付这个女人最合适的人选,但在现在这个情况下,她还会跟我一条心吗?” 刘穆之叹道:“当时我就劝你先问问夫人的意见,不管怎么说,这是一种基本的态度,可惜你那时候冲动过头,听不进去,于是…………” 刘裕摆了摆手:“胖子,不要以为我真的是因为愤怒而失去了理智,只想报仇,其实,我当时很冷静,这次的事情,不让夫人和妙音介入,比让谢家介入的好。”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你是担心谢家在处理你的复仇和世家间的矛盾时,处于两难境地吗?”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世家高门,在大晋南渡这百年来,早就同气连枝,互为姻亲,可以说是靠了各种各样的关系而形成的一个利益联合体,王愉的罪恶他们不是不知道,包括之前王国宝祸乱国家,引发大乱,谢相公难道不明白吗?但还是因为这种交情和关系,不得不加以庇护,因为世家高门,子侄众多,总有人横行不法,如果一个不法的子侄不保,那其他人会人人自危,最后就是家族的声誉受到影响,一个不能维护亲近世家的家族,会很快失去别的家族的信任。最后给从领袖和盟主的位置上赶下来。” 刘穆之点了点头:“就是因为这样的无原则庇护和包容,让大晋的世家中那些不肖子弟,越来越不象话,王愉这样的败家子的出现,也是这样纵容的结果。我想夫人应该还是明事理的人,不至于真正地在这些铁证面前回护王愉。” 刘裕叹了口气:“夫人有她的难处,那些铁证都是地位卑贱的人所为,不是我的护卫就是姚二毛这样来路不明的恶贼,他们完全可以说这是诬陷,或者说是姚二毛图财害命,最后只会减轻王愉的罪名,至少是罪不至死。因为各大世家都有类似这种不轨的行为,至少以前这样的事不少,为了自保,这次会全力帮王愉求情,如果夫人要维护谢家的地位,就得正面和我起了冲突了。” 刘穆之摇了摇头:“你的这些担心,夫人未必不能想到,但是她毕竟是一代英豪,如果真的知道事实的真相,我想,她宁可退出不管,也不会为王愉求情的,如果有她这个态度,别的世家一盘散沙,就更不会跟你作对了。”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真的觉得夫人不出面,别的世家就一盘散沙了?我觉得恰恰相反,他们会找到一个新的靠山,能包庇纵容他们的不法之举。到了这步,以后我们想要请夫人做些事,都不太可能了。” 刘穆之倒吸一口冷气:“你说的是,刘毅?” 刘裕正色道:“是的,还有他的好老婆!” ===第二千三百七十一章 盘龙冲天兴风浪=== 刘穆之终于笑了起来:“寄奴啊寄奴,直到今天,你终于说出你内心真实的想法了,以前无论我怎么劝你防着希乐,你都说要以团结为重,大局为重,让我不要挑拨你们的关系,看来是我多虑了,你的心里,始终是非常清楚的。” 刘裕点了点头:“我跟希乐自幼一起长大,明争暗斗几十年,对他的为人和品性,我非常清楚,他自号盘龙,绝不肯居于人下,哪怕能力不如,家世不显,也绝不会服气认输的。之前他也曾在背后对我下手,虽说是受了刘牢之刘大帅的指使,但如果不是心中早有除掉我的心思,是绝不会这样的,我相信如果是换了无忌,阿寿还有凭子,兔子他们,就算拿刀架在他们脖子上,也绝不会害我的。” 刘穆之的眉头微微一皱:“可是你明知他是这样的人,为何还要给他大权,要向他让步低头?越是这样,你就越是不能给他机会才是。” 刘裕摇了摇头:“从我们在京口少年时争斗,我就明白了一件事,对于希乐这个人,要么你能一击致命,把他彻底干掉,要么就最好先不要跟他撕破脸开干。这几十年来,我靠了仗义和恩威并施,在北府军成了首领,但希乐同样发展的很顺利,从我们进北府军的第一天起,他就有一帮死心踏地的兄弟,因为我行事要服人,要光明磊落,可他却能用很多阴暗手段,带给手下的兄弟足够多的好处。” 说到这里,刘裕叹了口气,目光扫过满院的尸体和血迹:“你知道刚才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灭王愉满门的这一幕,象极了当年我们投军北府之前,去袭击刁逵刺史府的那一夜,我和希乐就是这样联手作战,我靠了义薄云天得到了凭子和兔子他们的支持,而刘毅,则是靠了许诺给手下那帮大盗朋友们足够的金银财宝,以利诱人,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他甚至下令对妇孺也不留活口,从那夜起,我就知道希乐是为了上位,可以做任何事,可以出卖任何人,也可以对所有挡了他路的人,痛下杀手。” “刘毅熟读兵法,武艺高强,又舍得花钱收买人心,他文才远远高过我,巴结士人时却能做到低三下四,奴颜卑膝,一旦得势之后就是杀伐果断,狠厉无情,让人望之生畏,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真应了他的那个小号,盘龙。未发迹时隐忍盘踞,积累实力,一旦有机会一飞冲天,则可以呼风唤雨,号令四方。他现在知道跟我在军功上竞争,很难胜过,所以宁可冒着跟我翻脸的危险,再作出很多让步,为的就是保下刘婷云,因为,这对男女,是同样的人。” 刘穆之点了点头:“不错,这几十年的锻炼,刘婷云已经从当年的那个一身公主病的世家千金,变成了一个隐忍狠厉,腹黑绝世的女政客,她表面上有世家贵女,大将夫人的身份,可以抛头露面,公开地为刘毅结交世家,又暗中有自己的情报体系,掌握着京城和三吴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些世家的把柄罪证,以此要胁。听话的则让刘毅给他们各种好处,不听话的则想办法公布罪证,以国法将之罢官夺爵,刘毅在前方跟你比拼军功高低,而她则在后方为刘毅扩大京城的势力,要想对付这个女人,殊为不易啊。” 刘裕微微一笑:“其实看似不易,但实际上仍然是有办法的。刘毅和刘婷云虽然现在因为要对付我而联手在一起,但是他们之间的目标,仍然是有区别的,至少希乐现在还不想跟我翻脸,他知道北府军在这时候不能内讧火并,可是刘婷云是恨不得马上就让刘毅杀了我,她做的很多事情,未必刘毅会同意,但是借着刘毅现在不在身边,就可以制造事端,造成一些既成事实,这样刘毅回来之后,也只能面对她制造出来的局面了。” 刘穆之笑道:“所以,你认定这次的事情,是刘婷云的出手?” 刘裕淡然道:“天底下没有这样的巧合,偏偏就是刘毅手中的作废契约到了骆冰的手中,然后又引得最为贪婪狠毒的王愉出手抢夺。我相信,会是刘婷云这个毒妇的谋划,她当时未必会算到这样的结果,但早早地布了这个局,类似的引发我和希乐,和城中世家间冲突的局,应该也还有,害死停云兄弟后,她知道我一定会灭王愉满门报仇,而你也一定会求夫人出面阻止我,这让夫人陷入两难,要么正面与我为敌,要么不管不顾退居幕后,这样世家首脑的位置,很可能落在了刘毅的身上,而刘毅长年在外征战,真正留在京城的主心骨,就是这位刘婷云刘大姐了,也许,她就是这样指望着成为新的刘夫人呢。” 刘穆之笑了起来:“你这样一分析,一切都明朗了。看来真正的黑手,已经呼之欲出,那更是需要有人提前出手,拔掉刘婷云这根毒刺了,我想,没有比妙音更适合的人选了吧。” 刘裕平静地说道:“除掉刘婷云,也许现在并不困难,但希乐怎么办,无论我们找什么理由和借口,现在除掉刘婷云,就意味着和希乐公开为敌,就算为了报杀妻之仇,希乐也一定会跟我翻脸大战的,不然以后没有人再会跟他。一个连老婆都保护不了的男人,不会有人追随,桓玄不就是这样失尽最后人心的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所以,你还要容忍刘毅多久?明知他是有野心的人,永远不可能对你服气,那真要养到各自拥兵一方,打起来流血千里的时候,你才肯动他?” 刘裕摇了摇头:“至少,现在不是出手的时候,希乐现在无非是想着外靠军功,内结世家来与我对抗,想着靠公开的功劳来压制我,但是到现在为止,主动权仍在我手,因为,最后是由我来决定,何时开战,对谁开战,何人出征!” ===第二千三百七十二章 报仇处刑皆不废===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你未必能乾纲独断吧,别忘了,三巨头体制里,还有无忌呢,一旦无忌倒向希乐,那…………” 刘裕微微一笑:“只要我能控制住阿寿,不让阿寿威胁到无忌的地位,那无忌一定会站在我这一边的,将军决胜,又岂在沙场,胖子,你很快就会知道,无忌真正的朋友,会是谁啦。” 刘穆之长舒了一口气,点头道:“看来你已经算好了一切,不需要我再提醒你什么了,那接下来对夫人,对谢家,对妙音,你打算怎么办?还有城中的世家会进一步地跟希乐联合,你又打算如何应对?” 刘裕淡然道:“夫人是绝顶聪明之人,妙音也是,她们应该清楚我这次不知会谢家就诛灭王愉全族的用意,明面上表明一下态度,不与我往来,就是对世家高门的一个交代,但暗地里,他们仍然会助我协调和世家间的关系,刘婷云必然会拼命地拉拢各大世家倒向刘裕,而最可能的举动,就是想拿掉王谧的宰相之职,换上谢混或者是郗僧施接任。” 刘穆之微微一笑:“所以你要早作打算才是,以前刘毅就对王谧很不以为然,这次回来后,有了世家大族在背后的支持,恐怕会对王谧公开发难了。而王谧为人胆小圆滑,未必敢出头跟刘毅对抗,如果他弃官逃跑,或者是主动请辞,你还得早作准备才是。” 刘裕正色道:“这点我早有计划,必要的时候,由我亲自顶上这个录尚书事,都督中外诸军之职,也不能落在希乐手中,一旦掌握了中枢,控制了朝廷,就可以用陛下的名义,发布各条有利于自己的诏令,如此一来,形势就会彻底扭转,我对希乐的所有让步,都以这个为底线,就是不让他,或者他的代理人,真正地控制朝廷,控制皇帝。” 刘穆之点了点头:“这事我来办。只是谢混现在已经彻底倒向了刘毅,他从谢家夺权,恐怕也是接下来的事,我们可以控制朝廷,但不可能干涉谢家内部的事,如果谢混真的取代了夫人,那世家间的整体态度怕是会有根本性的转变,谢混作为谢家的掌门,地位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到时候要是由他来代替王谧,会得到众多支持,他早就随军征战多年,平定孙恩时还立有大功,按现在军功得爵的规矩,也可以得到高官厚爵,我们没有理由阻止他。” 刘裕沉吟了一下,说道:“此事也不是没有破解之法,谢混之前跟着希乐征战,没有上前线,而是留在后面督运粮草,这次西征,他未建大功,我本来是考虑如果谢混建功,那就给他一个大州外任,益州本是最好的选择,这样既维护了军功得官的规矩,又能把他和希乐分开,远离中央朝政,毛家我本是想调任荆州,接下来配合扬州这一路北伐的,可现在计划有变,谢混我看可以调回朝廷,不再让他随军出战,可以让他做到中书令,甚至副相,但不能宰相。” 刘穆之笑道:“我明白了,其实,谢家内部也有不少人盯着掌门之位,夫人德高望重,现在身体还硬朗,除了谢混有意相争外,没有人敢挑战夫人,但是如果谢混接任家主,那谢澹这些堂兄弟们,可就未必服气了。也许,我们可以提拔一些谢家其他人出来建功得官,以分谢混之望。” 刘裕笑了起来:“很好的提议,谢家有什么人才,你都可以看着举荐进我幕府之中,对了,以前你提过的谢晦,还有傅亮,现在还在孟昶的幕府中吗?” 刘穆之点了点头:“是的,他们现在都还在京兆府中,马上西征结束之后,要重叙建义时的功劳,所有建义功臣从官职到爵位都要重新变动,孟昶在这段时期也是在建康城中维持秩序,推行你的法令,功劳不算小,加上之前建义时就是负责整个大军的后勤,坐镇后方,功劳累计,当升为尚书左仆射,成为副相。如此一来,这将军之号就是个空名,幕府之中的僚佐,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分配到其他大将的府中了。” 刘裕满意地说道:“不错,看来你早就有计划了,只是,他们肯来吗?尤其是经历了这次的事后,谢晦和傅亮这样的世家子弟,还肯来我这里吗?” 刘穆之微微一笑:“连陶渊明都看得出,以后你和刘毅必然竞争越来越激烈,公开化,他都要站到你这一边,谢晦和傅亮是聪明人,自然也知道该怎么选择。如果是对情况判断不明,暂时要明哲保身的世家子弟,会挑一个不介入你和希乐之争的大将幕府做事,比如无忌,比如兔子他们。但要是想建功立业,以功得爵的进取之人,那就必须会在你和希乐之间作个选择了,到时候我会给他们一点暗示,如果真的心向你,那一定会主动来你的幕府求职的。” 刘裕点了点头:“很好,最近这段时间,我府中也来了很多人才,这样吧,谢晦和傅亮你可以先安排借调过来,就以处理这次屠灭王府的善后名义,要他们把王愉,桓胤,刁雍,还有骆冰这四家做成铁证如山的谋反之罪,怎么找人证,做供词,这些事你安排他们弄,也试试他们的忠诚和能力。” 刘穆之笑道:“放心,我来安排。” 刘裕转头看着殿上王愉等人身首异处的尸体,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我也要借这次的事,告诉天下,今后大晋谁才是说一不二,掌控一切的人。胖子,既然他们是谋反之罪,那就要明正典刑,公开地再处斩一次,然后跟桓玄一样,悬首大航,以震慑天下。” 刘穆之的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不是已经砍下脑袋了吗,怎么再处斩一次?” 刘裕笑着拍了拍刘穆之的肩膀:“把脑袋再缝上脖子,然后尸体拉到菜市口再砍一次,报仇是报仇,处刑是处刑,掉脑袋的次数,一次也不能少!” ===第二千三百七十三章 黑手换地再相聚=== 刘穆之叹了口气:“真够狠的,京城中的世家见识到你的这些手段,只怕要吓得尿裤子了。” 刘裕冷冷地说道:“让他们在上战场前见识一下真正的杀伐,不是坏事,如果北伐不能成功,早晚让胡人南下灭国,到时候落到人家手里,就跟那些送上刑场给人屠杀的结果一样,苻坚一家的结局,不就是如此吗?” 刘穆之点了点头:“可以,那我去办这事。噢,对了,忘了跟你说了,陶渊明已经领了你的命令和使节,出使后秦去了,你说,这次的事,对他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刘裕微微一笑:“让他知道跟我作对的结果也不是坏事。我们还是谈谈接下来如何吸引世家子弟加入我们这一方,安抚其他的高门世家的事吧。不出意外的话,希乐那里三个月内一定能凯旋而归,到时候,新一轮的明争暗斗,又会开始了。”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这次的事,你真的认为只是刘婷云在背后操纵和控制的?不是别的势力?” 刘裕深吸一口气:“不,对于我们一直怀疑和担心的那些个黑暗势力,我从来没有停止过警惕,不管怎么说,杀害刘牢之的那些神密人,我相信不会是刘婷云所为,也许,陶渊明这个看似完美无缺的人背后,会有更多的线索,这次出使是为国家利益,不能动他,我本以为把他打发到后秦,就能暂时避免京城中的风波,可没想到还是出了这么大的事,接下来我不能查他也不能杀他,那只有让他远离,你一只眼盯着刘婷云,另一方面绝不能放过对当年刘牢之之死的追查,我有种预感,一旦此案的真凶浮出水面,那阴影中的那些人,也要脱 刘穆之微微一笑:“我来安排。” 建康西,燕子矶,一处孤零零的蒋神庙,就这样立在江岸边,江风呼啸,吹着这蒋神庙的门开开合合,蒋神雕像也随着大门的开合,若隐若现,透出一丝诡异。 一个全身蓑衣,渔夫模样的人,拿着鱼篓,背着钓杆走进了庙中,他把这些渔具放在一边的小院墙角边,径直走进了庙中,一阵江风吹过,大门再次合上,又缓缓打开,而刚才还站着这个渔夫的殿内,却是空空如也,连半个人影也不见了。 地下三丈,一处宽敞的密室之中,四周墙壁之上的牛油巨烛,在熊熊燃烧着,照亮着殿中那巨大的九州沙盘,三个黑袍铜面的人分坐东,南,北这三个方向,一边的密室门缓缓打开,刚才走进庙中的那个渔夫,一边脱下蓑衣和斗笠,一边穿上黑袍,并往脸上套上白虎的面具,当他坐到自己的座位上时,笑着看向了其他的三个同伴,最后目光落到了玄武的身上:“都还没死嘛。” 玄武冷冷地说道:“你要来得再迟点,也许我们今天的主要议题就是如何选你的继任者了。” 白虎笑着摆了摆手:“我倒是希望你们快点选个新的,这样我不用成天这样又是扮渔夫又是穿黑袍了,真是太麻烦啦。”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青龙:“这地方不错啊,不过你也不能只想着你自己啊,你现在反正想来就来没人能管,我们现在一个个出来一趟可不容易。” 青龙冷冷地说道:“原来的那地方你去最方便,要不要回老窝?” 白虎勾了勾嘴角,看向了朱雀:“你同意回去我就没意见。” 朱雀冷笑道:“每次来不作一些惊人之语就显不出你能耐是吗,白虎大人。早点议正事,少耍嘴皮子,你说得不错,我们现在出来一趟都不容易,早来早回,免得给人发现。” 玄武清了清嗓子:“恐怕各位都没有想到,我们的寄奴哥的手段如此之狠辣吧,青龙大人,白虎大人,你们一向亲向这位,这回还有什么话想说呢?” 朱雀冷冷地说道:“我早就说过,武夫就是武夫,不讲规矩,以力称雄,做出什么事都不奇怪,你们一个个把刘裕当成大救星的时候,我却一直觉得他有成为董卓,苏峻的可能,怎么样,现在屁股刚坐稳,就对着世家大族举起屠刀了,今天是王愉,明天可能就是你我。” 青龙的眼中冷芒一闪:“王愉自己作死,怪得了谁?谁都知道刘裕最重兄弟手足之情,京八诸将也都是袍泽情深,一个堂堂大世家,连一间胡饼铺子都不放过,又用以前那套买凶杀人的办法,只可惜这回,碰到的是刘裕,落得这个下场,是他自找,与我们无关。” 白虎叹了口气:“青龙,这次我可不同意你的话了,朱雀说得不错,今天是王愉,明天可能是我们,他这回公开把王愉他们四家的尸体全拖去再斩了一次,用的可不是杀谢停云或者是纵火行凶的罪名啊,而是谋反,明白吗?” 青龙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言之色,不再开口。 玄武点了点头:“白虎大人说到点子上了,刘裕最可怕的不是杀了王愉或者是刁家,桓家满门,而是他可以用任何罪名杀人,包括谋反。只要灭了门,再扔几个尸体,藏一些兵器,就可以灭了太原王氏这样的名门,这个风气,绝不可以助长,不然的话,如果一个强力的统治者可以用任何理由杀人,那早晚必成暴君,这也是我们黑手乾坤成立旱就注定要对抗的。” 朱雀咬了咬牙:“可是现在还怎么对抗?权在人手,刀在人手,有对抗的能力吗?连我们开会都要东躲西藏了,你们是手中有兵,还是家中有粮有军械?” 玄武微微一笑:“起码,我们现在手中还有人,各大世家子弟是不是要跟刘裕合作,还是要尊重我们的意见,如果我们借这次的事,让孩子们转投刘毅而不是刘裕,那力量的对比,就会产生变化了。” 青龙冷冷地说道:“你们是嫌死得不够快么?这个时候,还主动跟刘裕对抗?” ===第二千三百七十四章 互相猜疑斗心机=== 玄武的脸色一变,看向了青龙:“你还真以为他敢一怒之下尽屠城中世家?他不服五石散,脑子没坏掉!” 青龙微微一笑:“那这次脑子也没坏掉,为什么你们无法接受他的行为呢?” 玄武的眉头微微一皱:“你的意思,他这次杀王愉,就是立威而已,不是向我们世家高门下手?” 朱雀哈哈一笑:“只怕是意有所指吧。王愉一向跟刘裕不对付,上次秘密刑坛的时候更是公开跟他起了冲突,刘裕早就想除掉他了,这次只不过是找到了借口而已。现在刘毅在西征立了功,很可能最近就会消灭桓振,凯旋回京,到时候,他的威势有可能反超刘裕,这次刘裕借王愉夺产业杀人的事,定他个谋反之罪灭他满门,是在吓唬我们各大世家,不要站在刘毅一边。” 玄武点了点头:“朱雀的这个分析我同意,二刘的争夺,越来越明显了,别的不说,就两点,一个子侄从军跟谁,一个是朝中大权由谁来掌。这决定了谁才是真正发号施令的老大,以及谁才能在外面建功立业。” 白虎笑道:“那按朱雀大人的分析,刘裕这么搞是适得其反啊,现在刘毅不在,大家不敢反对他,等刘毅返京,那只会让所有对他口服心不服的世家跑去投奔刘毅才是,到那时候京八三巨头都在,恐怕也不能这样随便想杀就杀了吧。” 朱雀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这也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以前的刘裕做事都很有分寸,但这次却如此狂暴,为什么?” 白虎的眼中冷芒一闪:“因为第一,死的是刘裕的京八兄弟,而且是一个身份非常特殊的兄弟。” 朱雀不屑地勾了勾嘴角:“不就是一个退役的队正么,管五十个兵的小军官罢了,我早查过,这样的人,可能刘裕都不会认识,要说为这样的一个人一怒而复仇,是不是牵强了点?我看,就是找了个借口杀人罢了。” 青龙摇了摇头:“朱雀大人查得还不够细啊,这个谢停云虽然只是个小军官,但他有个哥哥,叫谢停风,你可还有印象?” 朱雀喃喃道:“谢停风,这名字有点耳熟啊,难道是谢家的什么远房…………” 突然,他双眼一亮:“哎呀,这个谢停风是不是外号叫什么水生,是刘裕初入北府时,在演武时误杀的一个小兵?” 玄武点了点头:“不错,我也想起来了,二十多年了,几乎就跟昨天一样,刘裕当年因为经验不足,在演武时脱下了这个谢停风的头盔,导致他被一箭穿颅而死,这事几乎导致刘裕退役,此后多年,刘裕一直把自己的一半军饷寄给谢停风的家人,应该就是这个谢停云了。” 白虎叹了口气:“王愉谁不好去欺负,非要欺负这样一个人。这事不简单,我觉得是有人刻意地制造王愉和谢停云的冲突,王愉应该就和朱雀大人一样,以为只是欺负一个普通的退伍老兵罢了,却想不到会惹上形同刘裕亲人的这个人,他固然该死,但制造这个冲突的人,才是真正可怕的!” 他的目光缓缓从其他几个人的面具上扫过:“如果是你们中的哪位做的此事,最好现在能站出来,我们得一起想想办法,如何渡过这次的危机,并避免以后不要再出现此事。” 玄武冷冷地说道:“我们都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做这种事,对我们全无好处,上次散会的时候,我们就明确过,暂时不动,以观时局变化,大家都同意的。” 白虎摇了摇头:“可是现在情况有变,想必大家也都知道,刘裕有意移民江北,屯田备战,动的,就是吴地的庄园和佃户,这是在动世家的根基,有人受不了了想出手,并不奇怪。”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朱雀:“我觉得你做这事的可能性不小,是吧。” 朱雀冷冷地说道:“我还觉得是你做的呢?刚才我都不知道这个谢停云是谁,你倒是清楚得很哪。” 青龙微微一笑:“都什么时候了,我们大半年没见,现在这种时候一见面就相互猜疑,吵成这样,是不是真的不想要这个组织了?” 白虎勾了勾嘴角:“罢了,你们不认账我就当没人做了,既然不是我们四大镇守所为,那青龙大人,你是不是应该问问你的好朋友,是不是他们所为了呢?” 青龙的眉头微微一皱:“你提他做什么。我都快一年没见到此人了。上次我们有过约定,断绝跟他的联系,我可是一直执行的。” 白虎看向了玄武:“可是我很清楚,这位敌友不明的高人,这一年来可是从没消停啊,从桓玄之死到西蜀叛乱,甚至妖贼复起,只怕背后都离不了他的手笔吧。包括这次的事,我的直觉告诉我,也是他所为!” 玄武沉声道:“白虎大人,我们这里所有的判断都要有起码的证据,不然就是瞎猜胡猜。你有证据证明你的这些直觉吗?” 白虎微微一笑,看向了玄武:“玄武大人,你能不能告诉大家,陶渊明和黑袍是什么关系?我记得这应该是你一直在探查的事情吧。现在能公布结果了吗?” 青龙的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我怎么不知道…………” 玄武冷冷地说道:“青龙大人,请不要激动,因为你跟这个黑袍人有过直接的接触,由你来调查他,不太合适,所以我们把这事交给了我,这是我们三人的共同决定,也符合规矩。” 青龙冷笑道:“是挺符合规矩的,就象当年三大镇守私下决定要了你前任的命,坏了他的北伐大业一样,对不对?” 玄武点了点头:“不错,就是如此,如果哪天你们三位一起怀疑我,也可以背着我集体决议什么事,我没有意见。” 青龙咬了咬牙,看向了玄武:“这件事就不谈了,我现在很好奇,你查出了什么没有。” ===第二千三百七十五章 黄老之道黑袍求=== 玄武淡然道:“我能查到的,就是这个黑袍是陶渊明背后的主使人,他有某种办法,能让陶渊明完全听命于他,包括由陶渊明出面,骗刘毅和徐羡之加入那个假黑手党,都是黑袍人通过陶渊明所为。所以,我现在很担心,我们的组织,也被他用这个方式渗透和控制了,青龙大人,你说呢?” 青龙的眼中寒芒一闪,沉声道:“你们就是怀疑我,是不是?” 玄武淡然道:“没办法,不是我要怀疑你,实在是你跟这个黑袍的关系无法交代清楚,而且,从现在的情况看,黑袍能操纵和玩弄假黑手党,对我们同样也行。你能接到前任青龙的资源,坐到这里,就是靠了黑袍的相助,这点也是你承认的,那他为何要这样帮你,有何好处?” 青龙咬了咬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他脑子里的虫子,也许,他就是想制造我们之间的猜疑和冲突,黑手党毕竟是几百年的名门,树大根深,他未必有一举消灭我们的把握和能力,让我们自己争斗,不是削弱我们的最好办法吗?” 白虎点了点头:“青龙大人说得有道理,我们这个时候不要自乱阵脚,互相内斗给人机会,我们的前任,前任的前任们就是因为内耗太重,所以才把组织弄成现在这样。现在我们几乎一无所有,更没有内斗的本钱了。如果青龙大人真的是黑袍的眼线,那我们现在只怕一个个会给他消灭和铲除了。” 朱雀冷冷地说道:“也不一定啊,没准人家要利用世家跟刘裕作对呢。” 白虎反问道:“为什么这个黑袍就要跟刘裕作对?有什么证据吗?就因为他在会稽的时候帮妖贼灭了前任朱雀?那这么说他的对手更应该是我们才对。” 青龙沉声道:“这个黑袍立场不明,他自称要维护世家天下,却又消灭了前任朱雀,摧毁了我们组织的所有秘密库存,后来北府军刘牢之大权在手,他又借桓玄之手消灭了刘牢之,我是不太懂他的意图。” 玄武正色道:“在我看来,他的意图很明确,那就是在明面上,不能形成一个强有力的,可以集权的朝廷。不管这个朝廷是皇帝,是王凝之,还是刘牢之,也包括刘裕。” 白虎的眉头一皱:“就是说永远要维持一个皇帝或者掌权者软弱无力,不能真正掌权的体系?就跟开国时的王与马共天下一样?” 玄武勾了勾嘴角:“从我这里得到的情报,好像就是这样。包括对于我们组织,他似乎也不希望象以前的老黑手乾坤那样,能在幕后操纵和掌握一切。但要是现在这种样子,无力掌权,有力添乱,他倒是很乐意。” 青龙笑了起来:“无力掌权,有力添乱,玄武大人这话说得好啊,只是我们堂堂黑手党,什么时候就落到这般田地了?而且,这对他又有何好处呢?” 玄武淡然道:“我前一阵也一直在想这个问题,直到偶然有一天,因为要研究陶渊明这个人,所以又看了一遍他的那篇桃花源记,突然就想明白了一件事。他在这文中写的什么不知有汉,无论魏晋,正合了这个黑袍的一种理想啊。” 其他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什么理想?!” 玄武微微一笑:“就是所谓黄老之道的鸡犬之声相闻,老死不相往来。他要的,就是没有国家,没有朝廷,没有皇帝,没有权臣,总之,就是没有人管着他,要他做这做那。” 朱雀哑然失笑:“这也太空想了吧,人生在世,要生产劳作,纺布耕地,总是需要组织和管理的,哪可能真的没有这些?” 青龙也点头道:“就是,他黑袍自己又不种地,吃啥喝啥,还不是要靠别人的血汗过活?” 白虎一直没有说话,陷入了沉吟之中,玄武看着他,笑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白虎喃喃道:“你说到黄老之道,我倒是想到了些别的事情,所谓道家,自古以来,一直是想要修仙得道,长生不老。天师道之所以能蛊惑人心,也是靠了让信徒们相信可以得到永生,摆脱世间的各种困苦。五石散就是一种乱人心智的药石,但确实可以让人在服用之后产生虚幻的快感,如坠云里雾里,这点,想必各位都深有体会吧。” 朱雀冷冷地说道:“我不碰那东西很久了,不过那感觉确实难以忘却,多次忍不住都想要再服,靠了各种方法才勉强忍住不碰。” 说到这里,他看向了青龙:“你不会现在还在吸吧。” 青龙摇了摇头:“我以前又没你吸得多,本就没怎么上瘾,就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所以碰的少。戒起来也容易。” 说到这里,他笑着看向了白虎:“当然,跟你相比,一辈子就没碰过,那自然也不需要有戒散的烦恼了,不过,你的人生会少了很多乐趣啊。” 白虎笑了起来:“又不是只有行散才有乐趣,对我而言,手握权力,掌控一切更有乐趣。我想,黑袍的乐趣也在于此。他不想当明面上的掌权者,因为那意味着太多的责任,还要管天下千千万万的子民,所以,修仙得道,跳出三界,不在五行,这恐怕才是他的追求吧。” 玄武哈哈一笑:“还是白虎大人看得准啊,修仙之人,自己不事生产,需要别人的供养,那就要有大量的信徒从事生产,以供他的各种丹药实验,这跟现实中的君王权臣需要子民为国效力是根本冲突的。想通了这个,我开始明白黑袍想要的东西了,他要维持的,是那个以前世家架空皇帝,又互相牵制,不能独大,各家各族的庄园里充满了隐户佃农,然后大量地加入天师道,供他驱使。所以,他才会出手助孙恩之乱,才会让桓玄除掉刘牢之,目的都只有一个,那就是架空吴地,为他所有!” ===第二千三百七十六章 黑袍原是修仙客=== 白虎眨了眨眼睛:“为何偏偏是要在吴地呢,不是他处?” 玄武正色道:“江北和荆州离胡虏太近,是战守之地,时不时地就要面临战乱,所以无论是世家的庄园还是天师道的总坛,都是设在吴地,再说吴地山清水秀,多名山大川,很多珍贵的药材都是这里独有,不仅方便世家大族进行庄园式的生产开发,也是那些寻仙问道之人搞灵丹妙药的好去处,就是那五石散的诸多药材,也都是在这些吴地的灵山之中所得。” 朱雀笑了起来:“那这么说来,这个黑袍的目的就是修仙得道了?可按说这方外之人,不问红尘世事,为什么他却很热衷于搞各种阴谋诡计,甚至主动地挑起各种纷争呢?” 青龙若有所思地说道:“大概是只有让别人互相争斗,没有一个可以强力集权的朝廷,才能让他在吴地逍遥快活吧,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天师道中人,但如果不是,那就算当时妖贼起事,最后坐大,他也会继续引发妖贼内斗,使之不能真正地掌控一切的。” 玄武点了点头:“现在我们的目标和这个黑袍应该一致,刘裕如果独大,有损我们世家的利益,而且,这次的事情证明了刘裕眼中,对于与他为敌的世家,那下手是非常狠厉的,就算为了自保,我们也不能让刘裕为所欲为,这点,大家有意见吗?” 朱雀不假思索地说道:“这是必然的事,我一早就说过,不能对刘裕过于放纵,一定要有所牵制和约束才是。”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看向了青龙和白虎:“只可惜有人不这样看啊。” 青龙沉声道:“王愉是自己找死,刘裕现在的所为,并不违背他一向的做法,我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接下来刘裕肯定会北伐,我们世家子弟可以从军建功,去争取更多的军功和权益,这并不是坏事。白虎大人,你意下如何呢。” 白虎微微一笑:“让你说对了,从我这里的消息可以知道,刘裕下一步的目标就是把吴地庄园中的佃农,庄户们移向江北,屯田实地,为北伐作准备。王愉之死,一方面是因为他确实该死,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立威,让人不敢反对他接下来的这些举动。” 朱雀哈哈一笑:“看看,看看,我没说错吧,他果然是把主意打到了我们的头上,这些佃户可都是欠了我们世家高门的钱,要做工务农来赎身还债的,凭什么让他征发?上次司马元显就想动佃户,据为已有,结果弄出个天师道之乱,他还想再来一次吗?” 玄武的眼中冷芒一闪:“白虎大人,这个消息属实吗?” 白虎点了点头:“这是刘裕跟刘穆之商量过的事,已经开始进行了,就在这两天,刘穆之借口处理王愉谋反一案,把谢晦和傅亮等人调了过去,一方面要他们给王愉等人安上勾结天师道妖贼余党,意图谋逆的罪名,另一方面,也要他们开始清查现在吴地各州郡的田地人口,尤其是世家高门和吴地土豪名下的佃农数量,显然,是要开始做这事了。” 青龙的眉头一皱:“虽然说动机是好的,为了北伐是大义名份,但总不能说想抢谁就抢谁吧,这些佃农可是跟各大世家有契约,有欠债的,他不能说凭空一句话,就让人到江北吧,那世家高门的损失,谁来弥补?” 白虎淡然道:“王珣的儿子王弘,现在也进了刘裕的幕府之中做事,刘穆之安排他清点现有的国库库存,清算有多少钱,绢帛,准备用这些钱给佃农们赎身,只要还了世家高门的钱,那这些人就算是自由身了,不过要为朝廷效力,屯田江北,以税赋来还这些钱。” 玄武的眉头一皱:“现在朝廷新立,陛下还没有还驾回京,库存里的钱帛根本不够用,也就勉强维持朝廷运转而已,他拿什么钱给佃农们赎身?” 白虎微微一笑:“如果开始只要十万人左右移民江北,也就是说过去个两三万户,那也就是两三万万钱,这个钱,只要收回荆州,以各地的府库存款,加上这两年的税收,就可以拿得出来。再说了,当年为了北伐,谢相公还开价三千万钱,让刁逵买了个南兖州刺史之位,现在世家子弟们非功不得爵,也无官可做,如果刘裕拿出一些长史,司马之类的虚职卖,这钱不就有了吗?” 朱雀目瞪口呆:“还能有这个操作?” 白虎冷笑道:“你别真以为刘裕就是个乡巴佬,啥也不懂不会,他身边的能人可是多得很哪。再说吴地现在平定了,各大世家的庄园也得开始正常交税,这一年下来足有上万万的钱,如果暂时休兵,那不消两年,朝廷就能积累很多的钱,完全可以把数十万的江南佃户,这样移民到江北。” 朱雀厉声道:“绝对不可以,人都跑了,那谁来给我们干活?他想买,我们不卖。” 玄武勾了勾嘴角,平静地说道:“朱雀大人,稍安勿躁,刘裕现在毕竟手中有大权,如果他真想这样做,那很难直接跟他正式对抗,不过,我有一点想问的,那就是上次天师道之乱,就是因为佃农们不愿意离开生活多年的庄园,现在好不容易战乱平定,吴地也得到了难得的安宁,人心思定,这个时候把人强行迁往江北,就不怕再生动乱吗?再说迁过去后,佃农们以何为生?” 白虎叹了口气:“江北多的是无主之地,那里一向地广人稀,只要有人,就能有产出,就象最近刘裕在建康城搞的这种产业经营一样,把人集中起来,统一培训,然后分店售卖,统一定价。” “吴地之所以生产能力,粮食产出高于别的地方,不是这里的地比别的地方好,而是庄园生产本身就是这样集中化地耕作,可以在水源,灌溉,包括种子上做到效率最高。到了江北后,同样可以朝廷的名义组织以村为单位的生产,而且三年免税,朝廷收购的米粮和生丝价格又能高于别的地方,以此来鼓励佃农主动移民过去。这是他的移民跟司马元显的本质区别!” ===第二千三百七十七章 五石交易出水面=== 玄武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如果真要他这么搞成了,那确实是断了我们世家大族的根了,我们以前扶持刘裕,可不是为了让自己过不下去的,就算他要北伐,我们也可以表示支持,但底线一是北伐中我们要得到相应的利益,二是我们现有的利益不能受太大的损失,换言之,不能砸了我们,还有我们子孙的饭碗。” 朱雀沉声道:“就是,要是人都没了,谁来给我们做事干活,难不成要我们的子侄自己去种地吗?” 青龙微微一笑:“二位,你们真的觉得,一些佃农给充实江北了,就是断了我们世家大族的根了吗?” 朱雀咬了咬牙:“青龙,你也不能这样护着刘裕吧,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话?北伐可不是这么容易的事,当年桓温,谢玄何等英雄,最后也不是铩羽而归,一旦失利,那江北六郡之地可能又会给战火所摧毁,我们的前辈们从不去经营江北六郡,不是没有原因的。” 青龙淡然道:“打仗,除了兵马之外,最重要的就是粮草和辎重,历代北伐不能成事,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最后兵粮不济,就象桓温最后一次北伐,明明打到黄河了,却因为粮草跟不上,最后功败垂成,刘裕经营江北,就是想把北伐所要用的辎重粮草前移,减少对后方的消耗。你只看到我们现在要损失一些佃农,却不想想,如果真要打起来,难道就没有损失了吗?江南的粮草一样要运往前方,一样要征发我们庄园中的人力物力,只会损失更多更大。” 朱雀冷笑道:“再损失也不过是一时之需,可你这么搞,人和粮都直接到江北了,我们还剩下什么?就收获了一些国库里的钱帛?那些还是从我们的庄园里产出的呢,拿着我们交的税,回来收了我们的人,这样你觉得是好事?” 青龙叹了口气:“朱雀大人,你最好接受现在的情况,世道已经变了,不再是世家大族可以操纵一切的时候了,现在北府丘八当道,是京八天下,这回刘裕可以诛杀王愉,明天就可以同样对付公然对抗的我们,到时候,你拿什么去顶?” 朱雀咬了咬牙,厉声道:“他可以杀一个王愉,还能杀光天下的世家高门吗?别的不说,就算北府军内部,也有刘毅和何无忌这两个巨头,也有魏咏之,檀韶这些其他的将帅,我们到时候让所有世家子弟都不去刘裕的幕府,都去投奔刘毅何无忌,让他连京八的老大都做不成,看他还怎么个横法!” 白虎摆了摆手:“朱雀大人,别激动,恕我直言,你也就只能在这里说说气话罢了,真要做到你想说的这些,你觉得还可能吗?” 朱雀的嘴张了张,却是无法回应。 玄武叹道:“是啊,现在人尽皆知刘裕才是当世第一人,这世上从来不缺少趋炎附势,攀附权贵之人,以前我们说话可以一呼百应,是因为我们的手中掌握着权力,暗中掌握着资源,连皇帝也只是我们的傀儡。可是现在,刘裕无论是军权还是政权,都把握得非常稳固。北府军内部虽然有派系,有竞争,但只要稍有头脑的世家子弟,仍然会知道,跟着刘裕才最有前途。因为,安排对外战事,谁人统帅这种决定权,是在刘裕的手中。他西征可以让刘毅挂帅,但到北伐的时候,一定不会把机会给别人的。” 朱雀恨恨地说道:“难道,就这样坐以待毙,看着刘裕拿走我们的一切吗?” 玄武没有回复朱雀,却是看向了白虎:“白虎大人,你既然已经知道了刘裕移民江北的计划,想必已经有了应对之策吧,你是怎么想的呢?” 白虎看着玄武,平静地说道:“在我说出我的想法之前,我想请玄武大人把黑袍的事情说得再详细一点,所谓的修仙之人,是你的推测,还是有什么真凭实据了?” 玄武的眉头微微一皱:“还没有完全查清楚,但是我通过多方的情报,基本上可以确定,前任朱雀王凝之和前任青龙郗超,都跟黑袍有很深的接触,他们手中的不少五石散和致幻药物,也是跟黑袍有关,甚至那个长生人的药方,恐怕黑袍也参与颇多。” 白虎的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五石散…………” 玄武点了点头:“很有这个可能,黑袍的势力非常强大,但他没有任何吴地的明面上的庄园和佃户,那维持他的这个庞大组织的经费从何而来,我想,除了五石散的销售,很难有别的来路了吮吸。” 白虎若有所思地点着头:“是啊,以前的五石散一向是由天师道来提供,自天师道之乱以来,就算吴地给打成白地,这些五石散的交易可是一天也没有停过,京城中那些服散成性的世家公子们,从来没有断过顿,这背后的制散与销售之人,深究起来,大有来头啊。” 玄武勾了勾嘴角:“京城中的各家客栈,酒肆,赌坊,妓馆,都有那些来路不明,不知谁人经营的包间,而涉及五石散的交易,往往是在这里进行的,这可是开国以来的规矩,不问卖家,只看货品,几十年来,还没有人在这些交易中做手脚,因为得罪世家子弟,可绝不是一般人有胆子做的事啊。” 白虎笑道:“也就是说,其实这些五石散是谁人所制,如何销售,我们也不清楚,以前从哪里买的,以后也从哪里买,甚至是不是以前的人所卖,我们都不知道,对吗?” 玄武点了点头:“是啊,白虎大人你也不是第一天混这个圈子了,连这些也不明白吗?” 白虎叹了口气:“以前一直没有注意到这方面,世家子弟们对于五石散的需求,就跟平常的百姓对于柴米油盐的需求一样,平常到根本不会去想这些东西每天从哪来。就象百姓买米,会去思考这些米铺里的米从哪儿来的吗?” 玄武正色道:“那按白虎大人的意思,也许我们通过这些五石散交易,可以揭开黑袍的真面目么?” ===第二千三百七十八章 子侄戒散振精神=== 白虎微微一笑:“其实,五石散比我们的话,对于孩子们更有控制力,对不对?我们说话他们可以不听不从,但要是哪天给他断了散,只怕就会跪下来求那些给他散的人,是不是?” 青龙的眉头一皱:“是这个道理,要想戒散,可不是容易的事,我们尚且不易,不要说普通的世家子弟了。想想确实很让人担忧,如此重要的东西,我们居然不知道现在是控制在谁的手中,何人经营。” 玄武正色道:“确实是我们一直以来忽略的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朱雀大人,此事交给你去追查,你意下如何?” 朱雀勾了勾嘴角:“我不碰这玩意也有几年了,现在要我去买,也不一定能找到以前的旧识,不过我会去试试的。” 玄武看向了青龙:“朱雀查此事,你没意见吧。” 青龙微微一笑:“我都多少年没碰那东西了,叫我去买也不知道上哪儿买。这事交给他最合适。” 白虎笑道:“我不信青龙大人如果真的想查,你找不到家中子侄有门路的。” 青龙摇了摇头:“省省吧,我就这样还给你们怀疑跟黑袍有关系,这事我躲得越远越好。” 玄武点了点头:“那就这样安排了,我会继续从别的角度查黑袍,不过,我有种直觉,那个陶渊明,如此厉害的人物,之所以给黑袍完全控制,恐怕,也是靠了这个药物之力。” 白虎的眉头一皱:“你也是这样想的?” 玄武叹了口气:“我没有任何证据,但是有这种感觉,陶渊明号为名士,纵酒狂行,那天在刘穆之的庆宴之上,我很确定,他是长期服食药物的,因为他的右手,会不自觉地抽搐几下,可能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但是在长期服散的人眼里,这就如同已出。” 朱雀点了点头:“我也意识到这点了。此人服散,至少有十年以上。” 玄武笑道:“以陶渊明以前的家贫,是不可能跟世家子弟一样,有那么多钱去买这五石散的,那就说明他早就给黑袍用这五石散,或者是别的药物控制了。可能自幼就是如此,也正是有这样的控制之道,他才无法反抗黑袍。我们从陶渊明的身上想直接突破,找到黑袍的底线怕是不容易,因为他一旦在这个时候出卖黑袍,无异于自杀,除非………” 青龙抢道:“除非,我们能有办法解除陶渊明身上的药物控制,让他不再受制于黑袍。” 玄武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所以,我们也得弄清楚,现在京城中流行的五石散,究竟是何成份,配方如何,要是真有人控制这些五石散,那就有办法让城中的大半世家子弟跪倒在他的面前,这是很可怕的事情。” 白虎突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了这个黑袍为何会如此仇视和针对刘裕了,因为京八们不服散啊,他没办法靠这个来制约和控制京八们,所以绕了一圈,还是要挑起各种争斗,最后赶京八下台。这点上,还真的跟咱们现在是有共同目标啊。” 青龙冷冷地说道:“我们只是不想让刘裕夺了自己的庄园和佃农,对他富国强兵,北伐中原可并不排斥,这点跟黑袍可不一样。不管怎么说,世家子弟以后总要振作起来,成天吸那玩意,对人体是有极大的伤害,这点想必各位都清楚,首先精神面貌上就是让人萎靡堕落,要想集中精力办成什么事情,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长远来看,还是要让孩子们远离这些玩意。” 玄武叹了口气:“百年积弊,非一日之功可以驱除,就象以前世家天下的体制,还有黑手党的内部组织模式,我们现在想要改革,也是困难重重,之所以用刘裕来冲一冲,也是因为有些事情,只有他能做到,我们自己想做,很困难,但现在如何约束刘裕,不让他对我们的利益造成太大的损失,才是关键。白虎大人,你刚才问我的事情,我回答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你回答我的疑问了呢。” 白虎点了点头:“我的回答就是,刘裕的行为,对我们不是坏事,移民江北,屯田积粮,准备北伐,我们应该全力支持他,而不是阻止。” 朱雀的脸色一变,继而冷笑道:“是因为你没什么庄园产业,所以我们的损失你不心疼,对不对?” 白虎摇了摇头:“为什么你的目光只盯着江南的庄园,不想想北伐成功之后,我们能拥有的,会是整个天下呢?成天在这吴地八郡里争来斗去的,能有什么出息。一旦北伐成功,不说收复中原,就只说攻取青州,消灭南燕,那我们能增加多少奴仆,增加多少钱粮兵马,这账不会算吗?” 朱雀咬了咬牙:“增加得再多,也不会落到我们的庄园里,他现在抢我们的佃户还不够呢,哪会给我们更多好处?” 白虎看向了玄武:“玄武大人,你也这样看吗?” 玄武的眉头一皱:“按刘裕现在定下的规矩,因功得爵,由爵赏官赐地,然后有爵有地,可以按朝廷法度,去购买那些奴仆。但朱雀大人的担心并不无道理,军功建立后,得到好处的首先是那些京八武夫,然后才会是我们世家子弟,最后要分到好处的,起码最多好处的,可不是我们啊。” 白虎微微一笑:“话虽如此,可是实行起来,有很多可操作的空间啊,我们有丰富的在江南搞庄园,安排生产的经验,在经营这块上,远不是京八武夫可比,就算爵位更多地落到他们身上,地更多地给他们分走,但最后经营起来,还可以由我们来做啊。” “不要说以后北伐,就算现在移民江北,我们也可以跟刘裕作出一些交易,比如,僮仆庄客我们给他提供,但是各村的村长,庄头这些,也由我们来提供,收益上两边平分,一半上交朝廷,一半归我们自己,这样主动献出,比给人家来要的好,姿态也高,最重要的是,最后的管理,还是在我们手中啊。” ===第二千三百七十九章 主动合作求江北=== 玄武还没有开口,朱雀沉声道:“刘裕为何要跟你做这样的交易?他可以用手中的权势把人迁走,为啥还要继续让世家的人来管理去江北的移民?” 白虎微微一笑:“因为管理的本钱和风险。刘裕是可以强行移民屯田,且不说刘毅和何无忌是否同样支持他,就说跟世家高门的关系,强行迁人,那肯定会得罪世家高门,最后引发各种矛盾冲突,执行起来的效率,会大打折扣。而且刘裕的手中,也没有什么人才,能去管理一个个江北新移民村落,乡镇,难道他能让他的京八兄弟们,一个个退伍回乡,按军队的那套来管理江北的村子吗?” 玄武微微一笑:“白虎大人说得好,治国理政,非京八们所长,刘裕要强行这样移民,听起来很好,但管起来会有巨大的麻烦,水源如何分配,粪肥如何施作,种子如何发放,农具如何维护,这些事情,只有长年累月在江南各庄园里管事的那些个庄头,丘魁们才在行。普通的农户,庄客们,只怕到了江北,想种出在江南一半的粮食,都没这个本事呢。” 青龙点了点头:“那我们为何要主动为刘裕提供这些基层村子里的管理人才呢?这些庄头们也是多年经验,很多都靠着累世为我们庄园主们管理,不仅赎了身,还置了地,成为小庄园主的也不在少数,要他们去江北,恐怕也不愿意啊。” 白虎摇了摇头:“他们赎了身的最多也只有个几十庙的薄田,到时候让刘裕开出五倍以上的条件,吸引这些人过去,更是可以给他们村长,里正这样的流外吏职,那恐怕很多人都愿意去。与其等刘裕主动来挖人,不如我们去早作这些庄头们的工作,让他们带着那些肯去江北的佃户们过去集体落户,这样才是一个合作的态度。” 玄武勾了勾嘴角:“但这样的合作,刘裕是高兴了,可对我们有什么好处?江北的那些村落,最后会成为新移民的土地,并不是我们世家的庄园啊。” 白虎微微一笑:“可以跟刘裕谈条件,因为我们主动出人,更是出可以管理生产的基层庄头,村长这些,甚至可以不用刘裕出那个赎身钱,这些庄客,佃户仍然是我们的人,等于把劳作的地方从江南的庄园搬到了江北,换取这些江北的地,仍然是我们世家名下的,如此两方各取所需,岂不快哉?” 青龙笑道:“还是白虎大人有办法,我听着很好,如果我是刘裕,肯定会接受这样的提议。” 朱雀冷冷地说道:“但这样我们会有巨大的风险,万一胡虏南下怎么办,我们把人,把产业弄到了江北,一次战败,整个江北六郡都可能给夷为平地。到时候我们岂不是人财两空?” 白虎摇了摇头:“朱雀大人,这个世上没有完全没风险,可以无本万利的好事。别说江北有兵灾的危险,难道江南就没有?吴地给打成什么样子了,这才没过去多久的事吧。刘裕要移民屯田江北,是为了北伐,一旦北伐成功,那江北六郡之地就会跟现在的江南吴地一样安全。” 说到这里,白虎顿了顿:“就算退一万步,北伐真的失利,江北也给胡虏象朱雀说的那样夷为平地了,可我们也没啥损失啊。最多是那些跑不掉的佃户,庄头们受到兵灾,大多数人还是可以迁回江南,反而江北的这些庄园土地成了我们的,以后只要能收复,那还是我们世家高门的,仍然有的赚。” 玄武的眼睛轻轻地眯了起来:“这么一说,等于是我们以主动献上佃户,庄头,换取了江北的那些土地归我们所有?” 白虎笑道:“就是这个意思,现在玄武大人还觉得这笔买卖亏损吗?” 朱雀突然哈哈一笑:“我差点给白虎大人骗过去了。你说佃农庄头们是被刘裕开出的可以屯田移民,几年后赚足了钱赎身这条给吸引过去的。如果过去了仍然不能赎身,那他们为啥要走?” 白虎笑着摆了摆手:“赎身是可以,但是他们没有地啊。按刘裕现在制定的规矩,有爵有军功才可以分地。连人身自由都没有的佃户,哪来的地?就是那些庄头,他们也没有钱和爵位,去取得江北的大片土地吧。” 玄武看着白虎,说道:“你又有什么办法,能取得江北这些属于朝廷的荒地,变成我们世家大族的合法庄园呢?” 白虎的眼中冷芒一闪:“因为刘裕要北伐,就需要钱粮,除了朝廷征收的正常税收外,现在荆州未定,西蜀和岭南又落入叛贼和妖道之手,财政收入是个大问题,平定荆州之后,又要在当地免税示恩,还要维持镇守该地的军队,都不是个小数目,打天下时只要管军事就行,坐天下时要面对天下苍生,总不可能让吏民们跟他讲义气就不用吃饭了。” 朱雀冷笑道:“这正是我们制约刘裕,逼他向我们让步的好办法,到你这里,却成了要主动送给他的人情,白虎大人啊,我看你已经忘了自己现在的屁股应该坐在哪一边了吧。” 白虎平静地说道:“我的屁股,一直就在世家的一边,在组织的一边,这点从没有变过,若非如此,我为何要在黑手党如此危难之时加入?就是因为以前的历任镇守们,只顾私利,不顾国事,损公肥私,最后落得个国破家亡的下场,现在的情况,我们已经没有任何的优势。” “如果要说有,也只是吴地的这点庄园还在我们手中,但如果真把刘裕逼急了,他可以直接不承认以前的地契,强行收回,或者是以北伐的名义加征重税,到了那时候,我们连讨价还价的本钱也没有了。” “朱雀大人,你以为你挑起刘毅起来跟刘裕作对,就能得到安全了?在北伐建功立业这件事上,这两人是一致的,就算刘毅,如果让他来江南庄园回收庄园,变为国有,你看他是帮你还是帮刘裕。” ===第二千三百八十章 子侄从军苦难忍=== 朱雀给噎得说不出话来,玄武轻轻地叹了口气:“白虎说得不错,现在刘毅和刘裕都很清楚,在这个时候不能公然冲突,让别人占了便宜,不管别人怎么挑拨,他们都不会在这个时候撕破脸,只会在明里暗里搞些小的竞争,比如扶植个代理人,或者是取得出征帅位这种。连桓玄都知道要北伐给自己增加篡位的本钱,这两大军头更不在话下,移民江北是北伐的前置和准备,从我们世家手里抢到更多的资源也是对京八有利的事,他们不会在这事上起了冲突。” 玄武看向了白虎:“那就这样向刘裕表示愿意合作,主动交出庄客与庄头,移民江北?” 白虎点了点头:“嗯,可以先让男人过去,或者一家去二丁,不必全过去,江南庄园这里还给他们先留着地,这样等于白白在江北多了一块地种,如果再出一户五千钱的安家费,恐怕很多人就会放下顾虑了。先移个两万人过去,一万户好了,后面看情况再扩大规模。” 玄武微微一笑:“一万户,两万人,不算多,各家各户的庄园里也就出个十几人,加起来就可以了,对我们现在的生产,造不成太大的损失,不过作出这个表态,能让刘裕满意,不会再来找我们的麻烦,至于后续,我们可以静观,如果北方胡虏南下,打破江北,那以后刘裕再想找人去江北,就算我们没意见,庄客们也会反抗的,那就会成为第二次吴地之乱。朱雀大人,你觉得如何?” 朱雀没好气地说道:“那就看着这回王家,刁家,桓家给灭门不管,还要继续给刘裕赔上笑脸是不是?” 青龙冷笑道:“他们自寻死路,我们没必要跟着送死啊。前面说了这么多,刀子现在在京八党的手中,我们现在一无所有,只有靠着子侄从军,然后慢慢地靠文化方面的才能,占据军中要职,反过来架空京八党们,或者是把他们吸收为世家高门的一员,如此才能扭转乾坤。现在没有实力去挑战这些丘八,就靠着不合作,那不但不会让人家让步,只会让自己死得更快。” 玄武笑道:“青龙大人的看法,我同意,我们还是要坚定让孩子们从军建功,将来靠军功得爵的计划,有功就有爵,有爵就有官,就有土地,奴仆。丘八们上阵杀敌,流血牺牲,孩子们稳坐中军,弄些公文军令,出谋划策,我们后方支援军粮,人力,就可以轻松得到比前线更高的战功,这些不是我们的拿手好戏吗?” 说到这里,玄武顿了顿:“再说了,人一旦有了荣华富贵,那就会越来越惜命,不是每个人都象刘裕那样只想着建功立业,更多的是搏了命之后,就想着安享富贵,荫及子孙了,北府军的老大只有一个,刘裕和刘毅才有争夺的资格,其他的人,无论是何无忌还是刘敬宣,都是官至大州刺史,以后出将入相,封疆一方就会很满意了。除了二刘之外的其他京八党人,我们都可以争取。” 朱雀笑了起来:“怎么个争取法,还是老规矩,联姻这些?” 玄武摇了摇头:“那个是以后的事了,先来第一步,让这些人喜欢上文化,喜欢上有才之人。他们从军主,幢主升成大将,各自成了将军,有了幕府,要管理这些幕府,管理整支军队,可不能靠自己带头冲锋,打打杀杀了,都得需要能书会写,精于计算的幕僚人才,更不用说那运筹幄帷,决胜千里的谋士,我们的子侄,有这方面真才实学的,就可以加入他们的这些军府,让他们身边从那些满身臭汗的军士,变成气质高雅的文人,我想,只要是个人,都会知道,应该跟谁更加亲近。” 白虎笑道:“玄武大人说得好啊,马上可以打天下,可是要治天下,还是得靠文才。如果跟士人亲近,以后联姻,合伙经营产业这些事情,都会好办了,慢慢地,这些起于行伍的军汉,就会成为新一代的世家,论起风雅,文才,他们要学的还很多,到时候,就是我们说了算啦。” 青龙点了点头:“是的,就算要联姻,经营这些常规的手段,也得先建立起交情,世家高门是几十年,上百年,甚至更久的交情,代代联姻通婚,子侄少时就是同学,而跟北府丘八,却没有这样的联系,先从一起做事,从军开始,补上这种交情,以后自然也能融为一体。” 玄武看向了朱雀:“朱雀大人,与世家间的交游,联系,现在这是你的强项,此事交给你去办,你意下如何?” 朱雀点了点头:“近日里不少世家的掌门人跟我抱怨,说接到了前方儿郎们的书信,一个个在抱怨,说是军旅中日子太过艰苦,不能沐浴,不能饮酒,每天都要行军,没有肩舆坐,如果不会骑马,那就得徒步行军数十里,脚上都起了泡磨破皮,那荆湘之地,更是疫病流行,水土不服,直接病倒的人也为数不少,更多的人则是看着别人卧床不起,也干脆就跟着躺下了,所以现在刘毅军中的世家子弟,已经不到出发时的二成了。” 玄武叹了口气:“就是说,最后平定荆州的大功,也跟他们关系不大了?” 白虎点了点头:“刘毅应该会给他们虚弄出一些军功,比如在后方督运粮草,平定州郡,开仓赈济,收编俘虏之类的,但这毕竟不是在前线的直接军功,何况有这么多丘八在,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不过不管怎么说,这回毕竟是三百多世家子弟随军出征,也算是开国以来少见的一次投入了,如果回报让他们觉得有所值,那接下来还会继续出征的。” 青龙突然笑了起来:“只怕下次出征,由刘裕挂帅,就不会给他们这么舒服的混功劳机会啦,以我们这位寄奴哥的性格,怕是在移民江北之前,就要让这些公子哥儿们,真正地脱一层皮,换一身骨吧。” ===第二千三百八十一章 黑手分析陶公谋(一)=== 随着青龙的这句话,白虎和玄虎相视大笑,只有朱雀不以为然地勾了勾嘴角:“有何可笑的,到时候受苦受累的,也有你们的子侄,我就不信到时候看到他们这些从小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们给那些军汉练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们还能笑得出来!” 玄武摆了摆手:“我们的先辈,可不都是从军建功,才打下来的江山地位,当年先人们能吃的苦,受的罪,现在让孩子们受一受也好。别的不说,就说谢安谢相公,我的前任,没出山之前就是天下公认的名士,有安石不出,奈苍生何的说法,但就是这么一位大名士,在军中却是没有任何架子,跟普通的士卒吃一锅饭,睡一个帐蓬,这才得到了将士们的尊敬,即使是北伐失败,也拼死掩护他逃了回来。我倒是觉得,现在的年轻人,就缺乏这样的历练,如果他们真的在军中和那些丘八们同甘共苦,那以后才可能真正地成为朋友。” 白虎点了点头:“是啊,一些丘八们上升成为新的世家,这个趋势不可阻挡,而舒服了上百年的世家子弟们,也应该象前人一样,重新掌握和控制军队,恢复祖先的荣誉。这一条路,是少不了的,不好好练练,不可能真正地在军中立足,这次讨伐桓氏是一场出征前就基本上注定结局的战斗,并不算太难,可以后北伐中原,收复失地,会是艰苦卓绝的战争,连性命也未必能保全,只有能真正地跟普通士卒们练就一样的本领,才能在战场上保命,这不是坏事。” 朱雀咬了咬牙:“反正你们怎么说都有道理。不过,现在忍一忍,是为了将来夺取大权,这点我倒也同意。这个话题就议到这里吧,最后一件事,是有关陶渊明的,玄武大人,你说你查到现在,发现黑袍人可能是用什么药物之类的手段控制陶渊明,那按你这么说,这陶渊明主动想拜在刘裕的幕府中,是为了当卧底了?” 玄武点了点头:“这是显然的事,陶渊明之前长期潜伏在桓玄那里,做了很多不为外人所知的事,可以说导致了桓楚的兴亡,甚至刘裕起兵之初,陶渊明又暗助桓玄灭了诸葛长民和王元德这两路,差点就让刘裕的起事胎死腹中。后面在西征之战中,他的态度又是摇摆不定,时而助桓玄,时而助王皇后和刘婷云,我也不太能弄清楚他的立场。” 白虎微微一笑:“其实在我看来,陶渊明的选择非常好解释,就如你说的那样,他的选择,就是黑袍的指使。如果那个黑袍真的是只想修仙得道,需要保持中央朝廷始终无力,让他可以在吴地为所欲为,那陶渊明的选择,从一开始就是再合理不过了。” 朱雀轻轻地“哦”了一声:“此话怎讲,你能从头分析一遍吗?” 白虎点了点头,说道:“陶渊明一开始出现,是作为王珣这位前任白虎的门徒,甚至是继承人,这点,就象青龙大人之于郗超的关系一样,而且他显然一早就是黑袍的人,不象青龙大人这样,是临时给找来的。” 青龙点了点头:“不错,郗超其实从没有把我当成继任者培养过,我对他来说,只不过是利用来成为他叛离组织的一个掩护工具罢了。如果不是因为某种原因,我本人也不想进入黑手乾坤,但陶渊明和我不同,他可是对加入组织,有异常的热情呢。” 朱雀冷笑道:“未必吧,陶渊明也辞了王珣给他的白虎一职,你忘了?” 白虎笑道:“那不过是假白虎而已,王珣真正找来接替自己的是殷仲堪,不是陶渊明,陶渊明在假黑手党组织之后,就退出了假白虎一职,让给了刘毅,这样既结交了刘毅与徐羡之,又从我们的视线之中脱离,只是,我不确定一件事,那就是殷仲堪刺杀王珣之事,他又知道多少。对我们现在的组织,又知道多少?” 玄武平静地说道:“黑袍既然知道我们的存在,那陶渊明恐怕也多半知道,王珣被殷仲堪所杀,然后陶渊明在荆州的时候,帮着桓玄灭掉了殷仲堪,那他显然是受了黑袍的指使,然后他又混到了桓玄的手下,助桓玄击败司马元显,进入建康,甚至一度君临天下,我想,这些都是黑袍通过他的杰作。” 朱雀摇了摇头:“桓玄可是一个比司马氏傀儡皇帝更有力的枭雄,放着好控制的傀儡皇帝不用,却要引进一个枭雄,这不符合你们对黑袍的分析啊。” 白虎正色道:“人不是神,不可能事事算得准,就好比司马曜这个傀儡居然起了亲政夺权之心,还通过前任黑手党内部的矛盾,误打误撞的几乎真要掌了权,而且刘裕又肯助这个皇帝行削弱世家之事,所以当时我们的前任只能果断出手,杀了司马曜,这点大概是他们做的少有的正确之事了。” 青龙接着说道:“不错,但司马曜突然死亡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那个如同行尸走肉的司马德宗继承了皇位,让司马元显这个野心勃勃的小儿有了机会,他想消灭桓玄,然后自己坐上皇位,两害相权取其轻,我们只能放桓玄进京,灭了司马元显,也同时打击了想要夺取权力的北府军,至少,桓玄是有弱点的,但是刘裕却是几乎毫无破绽。” 玄武叹了口气:“我也一直在想,当时我们的这个决策是否正确,本想让桓玄进京之后,与刘裕相互牵制,然后我们世家子弟利用桓玄清洗北府军的机会趁机掌军,可没想到桓玄居然把大半个荆州军都搬了过来,连北府军也想自己抓在手中,我们的子侄毫无机会,眼看着就要给桓玄这样步步逼死了,情急之下,刘裕起兵这件事,虽不是我们亲手策划,但也符合我们当时的利益,那支持刘裕打倒桓玄,就是唯一的选择了。” ===第二千三百八十二章 黑手分析陶公谋(二)=== 白虎笑道:“只是这件事上,陶渊明的态度却是非常地奇怪。黑袍如果是想要好好地在吴地当他的逍遥王,那维持现状,让桓玄占着坑是最好的选择,但是不能让桓玄独大,需要用北府军众将加以牵制,为何他又要逼得北府众将走投无路,最后只能起兵?又在起兵之时,要极力地助桓玄?我感觉他是想逼反刘裕,好光明正大地除掉,而且不仅是除掉一个刘裕,还要除掉整个北府军集团,这是我始终想不明白的地方。玄武大人,你参透了吗?” 玄武淡然道:“因为桓玄贪得无厌,他进京以后,不想着如何重振朝纲,安抚北府,或者是北伐建功,巩固权势,而是大肆地侵占原来的世家高门的产业,不仅夺京城的产业,还是桓氏集团的人,到吴地去强抢京城世家的庄园,我想,这才是黑袍感觉受到了威胁,要陶渊明想办法开始让北府诸将反抗他,驱逐他的原因吧。” 白虎恍然大悟:“于是他们的选择,就是让桓玄诛杀从刘牢之开始的诸多老将,然后打压刘裕,刘毅这些新生代,连他们在京口的家业也要抢夺,这样逼反北府军,对不对?” 玄武点了点头:“是的,不过我觉得黑袍比起桓玄来,更怕的应该还是刘裕,这点跟我们的感受是一样的,跟桓玄还可以交易,还可以投其所好,但是刘裕却是死抱那个集中权力,北伐建功,人人平等的理念,两害相权取其轻,最好是让两边势均力敌,长期交战,这样谁也灭不了谁,如此才方便黑袍在吴地事实割据。” 白虎点了点头:“明白了,所以一边逼北府军起事,一边在他们起事之初,,灭掉两路,这样是逼刘裕他们逃往江北,然后据江北六郡,连结南燕,跟桓玄长期对抗下去?” 青龙笑了起来:“正是如此啊,只有江北之地,地广人稀,很难与坐拥荆扬两大藩镇的桓玄对抗,但刘裕等人毕竟善战,可以拖上很久,打上一二十年,也未可知。桓玄要在建康对付江北的北府军,就只能安抚京城中的高门世家,把原来侵占他们的田地,庄园给吐出来,以取得他们的支持,而且刘裕他们如果战事不利,那就会跟刘敬宣他们一样,长期流蹿于淮北一带,成为桓氏政权的心腹大患,这样的结果,才是黑袍想要的。” 朱雀冷笑道:“还真的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呢。不过,他们还是低估了刘裕的本事,没想到在这种不利的情况下,刘裕不退反进,居然就真的敢以一两千人,挑战桓玄的十万精兵,还真就让他打赢了,这是奇迹,是天意,非人力所抗。” 白虎笑道:“是啊,人算不如天算,所以陶渊明最后想办法助桓玄逃离建康,他是想让桓玄逃回荆州,然后以荆州的老家兵力保住荆州和江州,继续跟扬州方面的北府军对抗,北府军外有桓楚之敌,内部必须要示好世家,把原来桓玄侵占的权益还给我们,如此一来,黑袍的目的也达到了。” 青龙正色道:“是的,但这需要荆扬两方长期对抗,不能决出高下,一旦北府军胜出,那桓楚给彻底消灭,刘裕必然会集中国力准备北伐,那就会象现在这样,收回吴地庄园,移民江北,全力备战了,我们可以忍,但黑袍绝对忍不了。所以后来他多次要陶渊明保桓玄,或者是制造让刘毅与刘裕起冲突的机会。就是为了同样的目的,那就是不让刘裕腾出手来收取吴地。” 白虎长叹一声:“这么说来,最后桓玄还是不争气,一败再败,最后身死国灭,桓振显然不具备接过桓家大旗的能力,那与其扶持桓楚,不如转扶刘毅,让刘毅得了军功,回来联合高门世家跟刘裕夺权,如此形成新的平衡,是不是?” 玄武微微一笑:“大体就是这样了,陶渊明站在刘毅那里用处不大了,因为本身就有个一心与刘裕为敌的刘婷云,再加个陶渊明在边上鼓动,不仅不会让刘毅按他们想要的来,反而可能引起城府极深的刘毅的警觉。” “不如另寻他途,让陶渊明到刘裕的帐下,有意无意地助刘裕和刘穆之发现刘毅是假黑手党白虎的这一身份,只有这样,二刘才会不可避免地走向彻底决裂,甚至提前内战。” 白虎恨恨地一拍桌子:“好毒的计谋,如此梳理一番,我才真正地弄明白了他们的想法。陶渊明看来断不可留,我们得想办法让刘裕知道他的真正面目才是。” 青龙跟着说道:“我同意白虎的意见,黑袍想要的,跟我们实际想要的不是一回事,我们跟刘裕未来可以合作,他是必然要为敌的,弄得不好,陶渊明和黑袍会把我们都给出卖,就算为了自保,也要先下手为强。” 朱雀冷冷地说道:“我倒是觉得,有黑袍,有陶渊明这样的人牵制一下刘裕,不是坏事。你们觉得跟刘裕可以合作,我倒是觉得,跟黑袍合作的可能更大,他之前修仙多年,要的就是我们以前那种世家控制一切,架空皇权的模式,这不正好是我们想回到的时代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沉吟不语的玄武身上,显然,现在他的态度,是决定性的了。 玄武的眼中,光芒闪闪,久久,才眉头渐展,说道:“我想,还是暂时留着陶渊明,不要点破他的身份,观察一段的好。” 白虎的眉头皱了起来:“为何要这样。既然决定与刘裕合作,就不要留这个危险的人物存在。” 玄武摆了摆手:“就算我们干掉了陶渊明,可是黑袍还在,他如果知道是我们向刘裕透的风,那一定会把我们的身份也公开,到时候连刘毅都会知道给我们耍了,那一定会置我们于死地,这才是我们要极力避免的情况。” ===第二千三百八十三章 渊明茅房面主公=== 白虎微微一笑:“还有吗,继续说。” 玄武的眼中光芒闪闪,口中滔滔不绝:“这第二嘛,陶渊明在刘裕那里,我看并不一定是想挑起二刘的争斗,刘裕和刘穆之都是极为精明的人,也一定会注意到陶渊明的可疑之处,不会完全信任,陶渊明究竟要怎么做才能立足,我们不妨拭目以待。” “如果此人真的有对我们不利的举动,我们再作应对不迟。至少,现在的陶渊明,正在出使后秦的路上,我倒是很有兴趣看看,这回他有什么办法,能完成刘裕这狮子大开口的任务!” 朱雀不屑地勾了勾嘴角:“我就不信,刘裕这回的勒索会成功,姚兴就是泥人,也有土性,十二个郡的土地,几乎是整个南阳盆地了,说给就给?这世上没有这样的傻瓜。” 青龙微微一笑:“该不会是刘裕也看出陶渊明有些问题,派他带着这样的任务出使,让姚兴一怒之下杀了他吧。” 白虎的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神色:“这就得看看我们的陶公,如何发挥他那能把死人说活的口才了,我倒是觉得,这回他的出使,会有意外之喜!” 广陵城外,馆驿,傍晚。 一队二十余名盔明甲亮的骑士,护送着一辆敞蓬马车,奔驰而至,直到馆舍门口,才纷纷停住,为首一员骑将,身高马大,持着大戟,不怒自威,任谁见了,都要暗地里喝一声彩,可不正是北府军新生代的大将,有猛龙之称的孟龙符吗? 而那车上,则端坐着一名朝服正装,手握节杖的官员,面容黑瘦精干,五缕长须飘飘,如同柳条,赫然正是陶渊明。 馆丞带着十余名仆役,站在馆舍之外,躬身而立,这个四十多岁,红面微须的馆丞,恭声道:“恭迎陶大使,孟将军,远道而来,一路辛苦。下官李一奇,在此恭候多时。” 孟龙符点了点头,对那馆丞说道:“李馆丞,今天我们在此歇息一晚,明天一早赶路,还要去彭城,你这里的准备,可否就序?” 李一奇微微一笑:“昨天就接到镇军将军府的公文,要我等做好大使的接待,这里早已经准备停当,请孟将军和各位兄弟来右厢院里歇息,马料都已经准备了上好的,就在后厩,我们这里的仆役自会牵马前去。” 他看向了车上的陶渊明,脸上谄媚的笑容更甚:“陶大使,这里已经为您准备了上房,请您随下官前来。” 孟龙符的眉头一皱:“李馆丞,这一路之上,陶大使的保卫之责,由本将全权负责,不能离开半步,你这里的馆舍安排,怎么把我跟大使分开呢?” 陶渊明微微一笑,说道:“孟将军,不必如此紧张,这是大晋境内,广陵一带治安又一直很好,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文官与护卫分别安置,也是大晋官吏出行的规定,李馆丞这样安排,没有问题。” 孟龙符行了个军礼:“陶大使,这回本将一路护卫您的安危,刘镇军特别交代,一定要不离左右,还请您莫要让末将为难。” 陶渊明笑着点了点头:“孟将军忠于职守,可敬可佩,那这样吧,李馆丞,既然是刘镇军的特别交代,照做便是。你重新安排一下馆舍吧。” 李一奇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快之色,一闪而没:“这,恐怕要重新安排馆舍,需要点时间,本来给陶大使安排的是天字院里的那间独舍,既然您这样说,那就把一边的玄字院给清空一下,两位吏部的侍郎正在那里,要请他们搬到别处,还要重新打扫一下房间。恐怕需要一个时辰,现在已经过了用膳的时间,我已经安排了厨房再做,陶大使可以先行到下官的陋院休息一下,您看…………”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等久在军阵之中,没有问题,将士们一路从建康城护卫我而来,有些饥渴,李馆丞可以拿些干粮酒水让将士们先用,等打扫好了房间,我等住下后,再送饭食不迟。” 孟龙符连忙道:“陶大使,您是大使,你不用膳,我等怎么敢…………”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无妨,这一路我坐车,你们骑马护卫,比我要辛苦得多,而且,我有些…………” 说到这里,他的眉头微微一皱:“也许是早晨吃的瓜果多了些,这会儿又有些内急…………” 孟龙符笑了起来:“您这可是路上第三…………” 他意识到这样说有些不妥,连忙看向了李一奇:“李馆丞,陶大使需要方便一下,你这里…………” 李一奇连忙搬过了一张下马凳,放在了陶渊明的车后:“陶大使请,下官亲自为您引路。” 陶渊明站起身,直接跳下了马车,快步就要往院内走去,刚迈开腿,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把手中的使节递给了孟龙符:“孟将军,好好保管这节杖,这可是大晋天子的象征啊,还要出使伪秦,见那羌主呢,一根毛也不能少啊。” 孟龙符把大戟往地下一插,跳下马,双手接过节杖:“您放心吧,末将在此不会让这节杖有半点损伤的。” 他转头对着身后说道:“林豆,武奇,你二人前去护卫陶大使,不得有半点闪失,听到没有。” 两个精干的骑士应诺下马,他们却没有注意到陶渊明和李一奇之间,交换的一个难以察觉的眼色。 半刻钟后,林豆和武奇持着骑戟,站立在一座茅草屋之外,厕所的味道让这两名军士也离了十余步之外,而李一奇则袖着手站在他们身后三步的位置,时不时地看着那茅房,笑道:“看起来,陶大使是有点内急啊。” 林豆没好气地说道:“是啊,这一路上都两回了,要不然,我们也不会误了吃饭。” 武奇勾了勾嘴角:“可能跟中午突然又是要吃江鱼又是要喝酒也脱不了干系,这位陶大使可是大文人,可讲究了呢。” 茅房内,陶渊明的鼻子里堵着两粒蜜枣,坐在一个盖着木板,只留一个圆洞的茅坑之上,看着站在自己对面,一身黑袍的那个高大影子,微微一笑:“孟龙符看我太紧,这恐怕是唯一可以说话的机会了,前辈,请指教。” ===第二千三百八十四章 计划有变退幕府=== 黑袍冷冷地说道:“我好像没记得指派你去刘穆之的宴会上出风头吧,低调加入刘裕的幕府,尽可能地保护好你的身份,难道你不知道是为什么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您给我布置加入刘裕幕府的时候,人还远在巴蜀,可后方的情况,却起了很大的变化,我记得我是有随机应变之权的。” 黑袍的眉头一皱:“有什么变化?不还是跟以前一样,让刘毅介绍你回京复命,然后借着刘毅的举荐加入到刘裕的幕府吗?” 陶渊明摇了摇头:“因为我回京的时候,发现刘婷云背着我们做了很多小动作,尤其是暗地里借着查没桓玄逆产的事,挑拨刘裕与世家高门间的冲突,这种冲突,以以前世家子弟们夺人家产时的狠毒和贪婪,必然会酿成惊天的大案,可不,我走之前,王愉家连同刁家,桓家都给灭门了。” 黑袍的神色稍缓,点了点头:“这个女人确实很会搞事,那个什么谢停云的铺子,想必就是她特意安排给王愉的吧。就是要制造这样的冲突。” 陶渊明点了点头:“不仅如此,连那个姚二毛和那些天师道的余党,也是她亲自找来的,这样处心积虑地布置,就是要今天的这个结果。您看,如果在这种情况下,刘裕一定会怀疑到她身上,继而怀疑刘毅,那我这个给刘毅推荐加入他幕府的人,他会怎么看我?” 黑袍冷笑道:“自以为是的小聪明,难道他现在就不怀疑你了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就是要在刘穆之的宴会上,公开声称,我靠了刘毅的推荐,回京带回逆贼桓玄的首级,这个人情到此为止,而加入刘裕的幕府,是我个人的选择,为此我甚至可以从刘毅的手下离开,因为我跟刘裕同样起于寒微,有共同的出身,也不乐意去结交权贵走上层路线。这是当着所有在场的高门世家说的,等于自绝上层路线,也证明了我跟刘毅不是一路人。” 黑袍冷冷地说道:“这些不过是你的自说自画罢了,难道你以为你这样做他们就不怀疑你了?你以为刘胖子是很好糊弄的吗?恐怕你以前的事早就给他们查了个底朝天了吧。” 陶渊明平静地说道:“我以前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干净了线索,除了刘毅和刘婷云知道我的底细外,就只有黑手党那四个老鬼知道我是什么人了,但我很确定,他们现在是绝对不会透露我的身份的。不然的话,我现在也不会站在这里,早就给刘裕象弄死姚二毛那样亲自处决了。” 黑袍冷笑道:“渊明啊渊明,你就是太过自信了,有时候这不是太好的事。有时候,没有弱点,没有线索,本身就是最大的线索,如果他们不怀疑你,又怎么会现在用出使后秦来试探你呢。也许,他们是想把你调开,然后再通过查刘婷云来查你的底细。” 陶渊明微微一笑:“刘婷云是个聪明的女人,这回闯出这么大的事,一定会切断所有对外的联系,这阵子老实呆着,等刘毅回来。刘裕现在不想跟刘毅翻脸,暂时不会动她,只要她安全,我就安全。” 黑袍勾了勾嘴角:“你跟刘婷云之间在建康城的关系,那是抹不掉的,刘裕和刘穆之一定会在此事上追查,也许,他们会反过来,从你的身上来突破刘婷云。” 陶渊明点了点头:“这点我早就想到了,不过当时只有我和刘婷云两个人在场,就算桓升这个小娃娃也听到了些什么,但他早就给杀了,也出卖不了我。何况,我还就是等着刘穆之或者是徐羡之来查我的底细,这样我才有足够的理由离开刘裕。”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道疑虑:“你说什么,你要离开刘裕?你没吃东西吃坏脑子吧。” 陶渊明微微一笑:“这是我从一开始就计划好的事,在刘裕的身边,我得不到什么,真正要打击刘裕,只有从离开他开始。” 黑袍的眉头一皱:“这跟我们的计划完全不一样,而且,你这话什么意思?” 陶渊明叹了口气:“原来我们的计划,是要我在刘裕手下建功立业,然后一步步地上升,最后得到他的信任,成为他在朝中的代理人,到了这步再慢慢利用手中的政治权力,分化瓦解刘裕的手下,最后让他众叛亲离,无法立足。” 黑袍点了点头:“难道现在这个计划执行不成了吗?” 陶渊明正色道:“是的,自从我见到刘穆之的第一眼起,我就很确定,这个计划不可能成功了。无论我多努力,多隐蔽,立了多大的功劳,都不可能超过刘穆之。刘裕以后真的想要掌天下大权,那他用来真正控制朝政的,只会是这个死胖子,绝不可能是我!” 说到这里,陶渊明紧紧地咬着牙齿:“而且,这个死胖子的眼睛,似乎能看穿人心,在他的面前,我甚至有一种如芒刺在背的感觉,每句话在说之前都要反复地去想会不会留下破绽和漏洞,这种感觉太难受了,一想到要在这家伙身边这样过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那我想死的心都有了。” “那天我离开他家宴会后,几乎整个人都要瘫软了,贴身内衣全部湿透。前辈,就算是在你和主公面前,我也从没有这样的感觉过。” 黑袍点了点头:“因为在我们这里,熟知你的本来面目和底细,你也不用隐瞒什么。可是在刘穆之面前,你却要极力地隐瞒自己的身份。当然不一样。罢了,如果你自觉无法胜任,那还是早点离开的好,毕竟,刘穆之确实是厉害角色,我还得另想办法解决掉他。不过,你说的离开刘裕是你的计划,可以更有效地打击他,这又是何意?” 陶渊明笑了起来:“让刘穆之背上一个嫉妒贤能,逼走名士的恶名,绝天下大才投奔刘裕之路,然后可以利用一个在野隐士的身份写文作诗嘲讽刘裕的各种强国政令,不比刘婷云那些制造冲突的手段,来得更高明吗?” ===第二千三百八十五章 民间舆论可操控=== 黑袍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这就是你这回愿意接受出使后秦这个危险任务的原因?” 陶渊明微微一笑:“是啊,入那胡虏敌国的虎狼之穴,去大言不惭地开口这样的狂妄提议,如果是换了去南燕,慕容超那种脾气暴躁的胡虏君王一定会直接要了我的命。但这是后秦,前辈在那里有能帮上忙的朋友,而姚兴又偏偏是个肯听人话的仁义之主。所以,我如果完成了这趟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全身而回,那就会成为大晋的英雄,到时候一切的主动权,都在我手了。” 黑袍点了点头:“其实,有这样的主动权,你甚至可以官至尚书,要是之后再在北伐中建立功勋,那位居宰辅,也不是不可能,我们的计划还是可以得到实现,刘穆之不是没有弱点,他也不可能只盯着你不放,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陶渊明摇了摇头:“不,我仔细考虑过这些得失,留在朝中,是最危险的举动,而且效果也不佳,作为一个谋士的我,最多只需要接受刘穆之的怀疑和调查,如果按兵不动,除非刘婷云主动作死或者出卖我,我还自问是安全的。但是,一旦真的入朝为官,官至宰辅,接触到最高权力,那我最危险的敌人,就不再是刘穆之,而是知我底细的刘毅,还有黑手党了。” 黑袍笑了起来:“跟他们,可以合作,不一定非要是敌人啊。” 陶渊明看着黑袍,平静地说道:“只怕黑手党应该已经能察觉到我们之间的关系了,跟前辈您,现在是朋友,还是敌人呢?” 黑袍半晌无语,久久,才叹了口气:“青龙已经切断了和我的所有联系,只怕自从我们除掉刘穆之的那个眼线开始,他们就已经不再视我为朋友,而是危险的敌人了吧。哼,不过没关系,早晚会走到这一天的,最近好像朱雀也在查京城中五石散交易的事,只怕我们的整个组织,也快要露出水面了,差不多,也到了要跟黑手党正式摊牌的时候了吧。” 陶渊明点了点头:“以前辈和主公的计划,跟黑手党是要起冲突的,以前有天师道掩护您的大业,可现在天师道已经给清除出吴地,您要自己维持以前的组织,那就会跟世家高门正面冲突,到时候,他们是绝不会容许我在中央掌握权力,甚至拉拢世家的。” 黑袍点了点头:“我明白你意思了,这点,我会跟你主公再次商量一下,回来之后,对你如何安排,不过,我这里必须提醒你一句,小事上,你可以自已相机决断,但是涉及你是潜伏还是留下,是入朝还是在野这种根本大事上,你必须服从我们的指令,什么时候你成为跟我们并肩之人,才能掌握你自己的命运,明白吗?” 陶渊明微微一笑,起身行了个礼:“晚辈恭受前辈教诲。” 黑袍叹了口气:“你的计划听起来也有可取之处,不过,在野毕竟不掌握权力,你一时退出幕府,就算制造舆论说是刘穆之排挤你,也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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