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小说

咖啡小说> 重生之极品废材 > 第79章

第79章

北府军吗?” 朱雀微微一笑:“这回可不是他想打,而是司马元显要讨伐他。与其给人打到头上,不如主动出击,起码还能鼓舞一下部下的士气。鲁宗之守着雍州和襄阳,冯该屯兵巴东,防备四川方向的毛家部队,别的荆湘广这三大州的每个兵,都给他带上出征了,他这回,是拿桓家的几十年基业,赌一次啊,胜了就是进京夺取政权,输了嘛,嘿嘿,桓家就准备全族升天吧。” 白虎冷冷地说道:“朱雀大人好像挺高兴的嘛,是不是这回桓玄有跟吴地的大世家们一样的下场,能让你心理平衡点呢?” 朱雀勾了勾嘴角:“我看,输的不会是桓玄吧。他敢这样主动出击,恐怕是有人给了他什么胜利的保障了,是不是呢,玄武大人。” 玄武微微一笑:“你这回猜错了,我虽然想办法让刘牢之出兵,但可没有让桓玄觉得北府军会倒戈,是他自己派了人去游说刘牢之,当然,这个人现在还没有出手。要到时机成熟时才会行动。” 青龙微微一愣:“那桓玄也敢打?他不会真的以为自己能赢北府军吧。更何况,这回北府军打先锋的,可是刘裕,别人还可以商量,收买,但是刘裕是绝对不会给他利诱的。” 玄武笑着摆了摆手:“正是因为刘裕当先锋,他才有机会啊。” 青龙的眉头一皱:“什么意思?难不成刘裕会跟他有什么默契,甚至是合作?不可能,我不相信会有这样的结果。” 玄武的眼中冷芒一闪:“桓玄虽然野心勃勃,军政能力也谈不上顶尖,但有一点,是天下无双的,那就是看人的眼光。他能从北府军的这种安排,看出北府诸将的心思,所以才敢这么打。” 青龙的心中一动:“什么意思?” 玄武冷冷地说道:“刘裕是真正想一心报国,为国平乱的,但是刘裕也不是傻瓜,桓玄和司马元显同为乱国祸首,甚至司马元显更危险一些,所以,刘裕当先锋,一只眼睛要盯着前面的桓玄,而另一只眼睛,要盯着后面的司马元显。他绝不会真正为了司马元显而拼命。” “而刘牢之虽然出兵,却是率中军主力在后面按兵不动,连带着司马元显也不敢动了,他誓师之后,就上了长江的战船,可是这船整整五天,就没有往前开一步,那是因为他也胆小心虚,怕是到了前方,在刘牢之的军中会给控制。本来他的如意算盘是让北府军先行,他留在后面,趁机控制北府军的家属。然后就可以真正地号令北府了,但这招给刘牢之识破,他中军在后面不动,京口又让刘毅派兵保护,司马元显所有的盘算都落空了。要是出发,就等于自己送进刘牢之的手中,前任王恭怎么死的,他可不是不知道啊。” “桓玄本来也心中害怕,但一看对方这个架式,将帅互疑,前后分散,十万左右的兵力,拖成了四大块,而暗中给司马尚之报信的庾楷,也给他当场破获,拿下,然后顺江东下,取豫州,破江州,现在他当面的对手,只有司马尚之一个,只要在刘裕来会合之前,击败司马尚之,攻取豫州,那建康的大门,就向他敞开了。” 青龙的眉头一皱:“刘裕的先锋,为什么这回也动作如此缓慢,五天时间,都没到历阳和司马尚之合军,难道,他也有自己的心思和打算了吗?” 白虎叹了口气:“那是因为刘牢之的命令,司马元显这回给刘牢之看成了头号大敌,其所恃的,一个是朝廷的执政身份,一个是在外的司马尚之军团,刘裕本来的主张也是坚守不出,让桓玄和司马尚之火并,只要北府军在建康,桓玄就不敢长驱直入,就算击败司马尚之,也会请求和解。而刘牢之这回更是摆明了要防司马元显,所以更是会给刘裕下令,让他不得轻出,至少,也要等司马尚之和桓玄打完了以后,再相机而动。司马元显若是屈服,让步,刘牢之就打退桓玄,夺下豫州,若是跟桓玄合作,更是可以拿下司马元显,直取建康。刘裕也不过是听令行事罢了。” 朱雀叹了口气:“想不到刘裕英雄一世,这次却是如此行事,他难道不知道刘牢之还有投靠我们甚至是桓玄的选择吗?” 玄武笑了起来:“我们的小寄奴长大了,这次,他恐怕不是看不到这些,而是已经在着眼于战后的天下布局了吧。” ===第二千章 坐山观斗亦权谋=== 江北,,北府军建武军营。 刘裕安坐帅帐之中,帐内只有刘穆之一人坐在下侧的长史位置,他平静地看着刘裕,缓缓说道:“桓玄终于动起来了,前锋吴甫之和皇甫敷,桓振继之,桓玄自率中军在后,战士八万,战船四千艘,顺江东下,已破豫章,现在兵锋直指历阳。” 刘裕点了点头:“桓玄本来也是怕我们北府军,怕司马元显主动去荆州,所以开始是坚守不动,但司马元显一连十几天都不行动,桓玄就是傻子,也能看出他跟北府军之间貎合神离的事,此时不出手,更待何时呢。说穿了,桓玄能控制和指挥得动的,只有一个历阳的司马尚之而已。打掉了司马尚之,那北府军是战是守,都不好说了。” 刘穆之看着刘裕,笑道:“那你是战是守呢,寄奴?” 刘裕叹了口气:“穆之,对你我也不用隐瞒了,现在我看得很清楚,在这个世道上,要实现自己的理想,宏愿,不能只抱着那些高尚的道德和原则,初心不可丢,但一定要有实现自己愿望的能力才行,之前二十年,我之所以屡屡地给算计,陷害,甚至累得那么多兄弟受苦受难,不是因为我的坚持有错,而是因为我没有足够的权力,去支持我实现自己的理想。这次的天师道之乱,连呼风唤雨上百年的黑手党也给打击得一蹶不振,失去了土地,人口,也就失去了一切。而这个乱世,给了我越过世家大族和藩镇军阀们出头的机会,我再也不能错过了。” 刘穆之点了点头:“你能想通了这一层,那一切就好办了,我就怕你这回又抱着迂腐的忠孝仁义的观点,再次失掉大好的机会。内战不是你发动的,但是你可以利用的,这次,我希望你能掌握整个北府军,进而掌握天下!” 刘裕摇了摇头:“如果趁这个时候逼宫刘大帅,会造成北府军内部的分裂,甚至是流血,我要夺权,不代表着我要跟我的兄弟们刀兵相见,这是底线。胖子,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现在对我来说,还不是时候,我需要在北府军中建立一次次的功勋,让更多的人,尤其是宿将老将站在我这一边,最后让大帅看清楚形势,主动地相让才行。”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恐怕不容易,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成为黑手党镇守的梦,哪有点退的意思?”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那就要他彻底断了对黑手党的指望才行。实际上没了有三吴之地的黑手党,已经没有了正面控制天下的力量,光是在朝堂中玩点权术手段,却无军队支持,可以说一无是处。这点,我现在终于看明白了,只要我能让北府军不为之所用,那黑手党在朝中的势力,也最终会瓦解掉!” 刘穆之笑了起来:“所以,你就准备在这里看着桓玄消灭司马尚之?然后让刘牢之消灭司马元显?” 刘裕点了点头:“司马家的野心,我也一直在警惕着,以前西朝的时候就弄出个八王之乱,后面我也亲历了孝武皇帝如何想利用我来重夺权力的事情,他们没有这个能力,却想着控制天下大权,不惜酿成今日之乱,现在的这个司马道子,司马尚之,荆扬对立,不也是历代的司马氏皇帝,为了离间天下大世家,挑起内战而弄出来的吗?某种意义上,他们和黑手党也没有区别,只不过一个是掌权,一个是想夺权而已。” “而黑手党现在想要通过控制司马德宗这个傻子,再次掌权,他们的方法就是想操纵和控制司马元显,但司马元显显然脱离了他们的掌握,居然动起他们吴地庄园了,如果再放任这样的狗咬狗继续下去,那大晋的内乱,就会永无休止,无论是我的北伐雄心,还是百姓的安居乐业,都是不可能了。所以,我必须借着这次的内战,把司马元显,司马尚之,一并消灭掉,永绝后患。”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你是想通过桓玄做到这个?可是桓玄更加危险啊,他若入京,你的性命都未必能保全。” 刘裕正色道:“只能让桓玄消灭司马尚之,绝不可放他进京。司马尚之一灭,大帅应该就会对司马元显下手了,可这样一来,大帅再次成为叛将,又不可能拿出足够的好处给将士们,就会和北府军离心离德,到这个时候,外有强敌,内无靠山,黑手党会转而扶持我来掌握北府军,逼大帅退位。那时候,我就终于可以强兵在手,做我想做的事了。” 刘穆之笑道:“说到底,你还是想跟黑手党合作了?” 刘裕叹了口气:“这次我当上建武将军,其实已经是跟他们合作了,我不知道现在妙音是什么身份,但至少谢家能跟他们保持接触,如果我现在要拔掉整个黑手党,那就要与谢家,与整个大晋的高层为敌,在这个强敌环伺的时候,这样做并不合适,打仗要知进退,在朝堂之上,以后也需要跟你的敌人短暂地合作。胖子,这点我以后需要你多多出力帮忙了。” 刘穆之微微一笑:“这点就交给我吧。还有羡之也能帮上你,这回他给刘牢之直接派去了豫州那里,在司马尚之和庾悦的身边负责联络,或者说,是负责监视前方的军情。如果你真的要坐视司马尚之失败,至少不要折了羡之。” 刘裕微微一笑:“放心,羡之早就跟我说过此事了,他有准备,有脱身之法,而且,我相信,他是有办法左右战局的。” 正说话间,帐外传来了刘道规的声音:“大哥,前方紧急军报!” 刘裕点了点头,沉声道:“进来吧。” 刘道规满头大汗地跑进了帐内,手里拿着一卷黄皮小轴,递向了刘裕:“豫州徐羡之急报,司马尚之前出抵抗桓玄,全军覆没,本人被俘,而留守历阳的司马休之也弃城逃跑,豫州全境,已入桓玄手中,现在荆州军已经兵进历阳,距离建康,不过五百里啦!” ===第二千零一章 说客潜入北府营=== 刘穆之的眉头一皱:“怎么这么快?” 刘裕看着手上的那卷军报,一边看,一边说道:“还是军粮出了问题,历阳城中的粮仓给人纵火,五十万石军粮一夜之间化为乌有,前线的司马尚之因为粮尽,不得已只能让士兵吃莴笋,结果军心浮动。” “前锋氐人大将杨秋直接投降桓玄,桓玄挥军急攻,司马尚之全军崩溃,他自己被庾悦拿下,献给桓玄。想不到,曾经可以阻隔荆扬之争,北阻胡虏,西镇京师的西府军,就这么完蛋了。” 看到这里,刘裕的脸上神色平静,放下了手中的纸卷,对刘道规说道:“传令全军,作好战斗准备,随时出击!这里由你暂时和胖长史执掌,我去一趟京口,面见大帅。” 京口,北府军大营,中军帅帐。 刘牢之的面前,坐着一个中年文士,青衫蓝纶,白净面皮,何无忌站在他的身边,对着他行礼道:“叔父,舅舅,你们慢慢谈,无忌暂且告退。” 刘牢之摆了摆手,一指身边的刘敬宣:“不用了,都是自家人,这也是事关我们两家身家性命的大事,这里很安全,不会有人听到。阿寿,高素现在确认不在营中吧。” 刘敬宣点了点头:“按您的吩咐,又去催司马元显了,现在不在军中。” 刘牢之微微一笑:“也亏得元显小儿就这么呆在船上不走了,我才有机会把老高弄走。老何,有什么事你直说吧。” 这个被称为老何的人,正是以前北府军宿将何衡的弟弟何穆之,也曾经在北府军为将多年,当年刘牢之北伐失败之后,他也离开了北府军,来往荆扬之间做些贩运的生意,这个时候他秘密潜入北府军营之中,却是身背了一项重要的使命,以至于和何无忌,刘敬宣直接接上了头,面见刘牢之。 何穆之微微一笑:“老刘,咱们也不必客套了,这回我来,是代表桓公前来,希望你能迷途知返,为国讨贼,还天下一个太平!” 刘牢之没有马上答复,也不意外,抬头看向了何无忌:“你叔父的来意,你在带他来之前,就知道了吗?” 何无忌叹了口气:“这是舅父大人您一早地吩咐,你让我安置好从荆州那里过来的叔父大人,我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刘牢之笑道:“可是你并没有向你的上司,司马元显和司马道子来报告此事,这说明你也赞成你叔父了?” 何无忌咬了咬牙:“我虽然在会稽王府当差,但我是北府军的人,此事涉及北府军的前途,最后只能由舅父大人定夺。既然您下了只要有荆州来人,就要带来见你的命令,我只有遵从。” 刘牢之满意地抚着自己的大胡子:“不错,不愧是大姐教出来的好儿子。无忌,那抛开我们家的这层关系,或者说抛开北府军,只作为一个普通的大晋军人,你怎么看?” 何无忌叹了口气:“在我看来,桓玄和司马元显都非善类,一个是割据一方,图谋不轨的军阀藩镇,一个是野心勃勃想要掌天下之权的司马宗室,他们的野心只用于争权夺利,而不在于治国安天下上。这次的战事,也是司马元显挑起的,再加上之前逼反吴地,酿成天师道之乱,我个人觉得,他是不应该再继续留在朝中掌权了。” 刘牢之笑道:“这么说来,你也同意我们转而倒向桓公了?” 何无忌咬了咬牙:“不,桓玄同样非常危险,他没有信义,对于盟友都是残忍无情,荆扬相争多年,仇恨极深,他也不可能继续让舅舅继续执掌北府军,舅父最好是逼司马元显下台,再拒桓玄,只要北府军在手,那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何穆之的声音冷冷地响起:“无忌,看来你的理解还是有问题啊,有件事你可别忘了,那就是我们的身份,我们不是世家大族,而是军汉,武夫。我们掌握不了朝政,控制不了中央的权力,不跟人合作,如何能安身立命?现在让你舅舅入朝为相,他撑得起大晋的天下吗?” 何无忌一时语塞,何穆之看向了刘牢之,说道:“老刘,这是我们二十多年前就明白的道理,可是看起来,孩子们还没有弄明白。我们打仗是没话说,但是治国安天下,非世家不可!你如果拿下了司马元显,就会让全天下的世家都人人自危,最后他们就会主动地去勾结桓玄,这回司马尚之是怎么败的?不就是因为军粮不济吗?而军粮是控制在世家手中,别看司马元显占了那些吴地庄园,要变出粮食,军士,起码还要好几年呢,现在如果世家大族不帮忙,他就注定要失败,大帅你也是一样!” 刘牢之沉声道:“老何,我们北府军自己有军粮,上次寄奴大破妖贼,夺取了几十万石军粮,加上我们的存粮,足有百万之多,并不担心这个问题。不过,你说的朝中主政的事,确实是个大问题,得想办法解决才是。如果我不倒向桓玄,只是拿下司马元显,然后请谢家,王家这些大世家出头主政,如何呢?” 何穆之冷冷地说道:“要是你当年没有杀王恭,倒是可行。但你当年投向司马元显,背叛王恭,背叛了这个把你从兵败去职的境地中一手扶上北府帅位的大世家,那就再也不可能和别的世家交心了,甚至你在王恭手下的时候,就背离了提拔你多年的谢家。如果连王谢两家都得罪了,你还能跟谁合作?他们谁又肯跟你合作?!” 刘牢之半晌无语,久久,才叹了口气:“老何,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无忌,你先带你叔父离开军营,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兹事体大,这回我要召集我们北府军的核心将领共同商议,若是哪营将领不从,那事情可就麻烦了,老何,你懂的吧。” 何穆之微微一笑,长身而起:“那就等你老刘的好消息了,大丈夫当断则断啊。” 当何穆之的身形消失在帐门外时,刘牢之看向了刘敬宣:“阿寿,速去叫寄奴和希乐,要快!” ===第二千零二章 军议倒向桓灵宝=== 一个时辰之后,中军帐内,刘牢之正襟危坐,刘裕,刘毅,何无忌和刘敬宣四人,分立其帅案之前,每个人都神色严峻,因为,现在他们都知道了刘牢之,乃至整个北府军面临的选择,这事关数万将士的荣誉,身家性命,甚至事关整个大晋的天下,不由得他们不谨慎认真。 刘牢之的目光落在了刘毅的身上:“希乐,你说,该怎么办?” 刘毅微微一笑:“司马尚之已经完蛋了,豫州落入桓玄的手中,现在他是三分大晋天下有其二,兵多将广,气势如虹,司马元显已经得罪了所有的世家大族,也得罪了黑手党,现在他唯一的武力,也就是豫州军也没了,不知道大帅有没有注意到一个细节,最后捉住司马尚之献给桓玄的,是庾悦!这说明世家已经作出了选择,我们不能逆世家的意愿行事。” 刘敬宣咬了咬牙:“可是桓玄是比那司马元显更危险的野心家,人人皆知他图的是九五之位,而且他心狠手辣,对盟友都是下死手,我们以前跟他多次冲突,戏马台又是跟整个荆州军团结了大仇,世家大族们或许有退路,但我们没有。就算这时候不喜欢司马元显,也不能向桓玄投降啊。” 刘毅摇了摇头:“桓玄的气量没这么小,就象那胡藩,以前也当众顶撞过甚至叛离过他,现在不也成了他的得力干将吗?桓玄心狠手辣是对他的敌人,殷仲堪是他找来荆州共富贵的,杨佺期也是落难时来荆州给他收留,甚至夺了鲁宗之的南阳太守一职给杨佺期。但结果这两个人却是贪心不足,反而要抢他的整个荆州,这换了谁也不能忍啊。这不代表桓玄就不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 何无忌冷笑道:“希乐,你给一个想篡位的叛贼这样说话,就不怕传出去给夷了三族吗?” 刘毅哈哈一笑:“难道司马元显就不是叛贼了?司马氏早就气数尽了,现在弄出这么一个不知冷暖,话都不会说的废人在位,我们为什么要向他效忠?桓温当年如果篡权成功,至少不会比今天的结果坏吧。国家弄成这副模样,还要我们向一个傻子俯首称臣,我们北府军个个是英雄好汉,难道这样才叫忠义?” 刘牢之的嘴角抽了抽,看向了刘裕:“寄奴,你怎么看?” 刘裕看着刘毅,平静地说道:“希乐,我不管你以前跟桓玄有什么关系,但现在我们需要为北府军,为大晋天下的子民考虑,找一条最好的路。而不是想着自己的前程和富贵,你真的认为,放桓玄进京,向他臣服,是好的选择?” 刘毅不假思索地说道:“连庾悦都叛变了,重新站队了,这就证明了大世家的选择,这是大势,我们不能跟大势对抗!” 刘裕叹了口气:“以我们北府军现在的实力,即使不要这些大世家,甚至是黑手党的支持,也足以打败桓玄,至少能阻止他进入建康。无论司马元显再怎么混蛋,陛下却是天下共主,我们可以讨伐元显,但不能助贼入京,危害陛下,忠义是一个人立身之本,也是一支军队存在的基础,如果没有对国家的忠,就不会有对同袍的义,那军心散了,崩溃只是个时间问题。大帅,不可不察啊。” 刘毅的脸色一变:“寄奴这话好没道理,我们北府军以前就反正过王恭,司马元显不是皇帝陛下,他下令灭桓玄本身就是挑起内战的叛乱行为,我们消灭他才是忠义!就象上次除掉王恭一样,是正义之举!” 刘裕慨然道:“王恭的事情暂且不提,只说这次,桓玄是我们杀了司马元显就能退兵的人吗?他要的是天下,是皇位,我们这时候除元显,投降他,他一定会进京篡位,到时候我们就是助纣为虐的叛贼,北府军建立是基于忠义,是为了国家,与胡虏作战,平定妖贼,保护百姓的钢铁军队,这是谢相公的心血,我们从军二十多年,一直是为了国家而战,可今天,却要倒向国贼,大帅,人生在世,大节不可失啊!” 刘敬宣也跟着说道:“是啊,父帅,桓玄的荆州军难道还比得上前秦的几十万大军吗,就是妖贼,也不在他们之下,我们连这些强敌都能战胜,难道还怕他这点实力吗?只要你一声令下,儿愿领兵出战,必破荆州军团!” 刘牢之重重地拍了一下帅案,震得案上的令箭架都跳了起来:“无知小儿,你懂什么?!要击败桓玄易如反掌,但击败他之后呢?司马元显岂能容我?黑手党岂能容我?!” 刘裕的眉头一皱:“要说司马元显不能容大帅,我可以理解,可是这黑手党…………” 刘牢之叹了口气,看着刘毅:“希乐,你说吧。” 刘毅微微一笑:“有件事我们也是刚刚才知道,司马尚之的另一个身份,是黑手党玄武,而司马元显,也是黑手党新任朱雀,以前我们一直以为黑手党和司马元显狗咬狗,可谁都不知道,他们只是演戏而已,通过这样的方式来瞒过外界,寄奴啊,你这阵子带兵在外,只怕这些内情,无人向你透露了吧。” 刘裕睁大了眼睛,讶道:“什么,司马尚之是玄武,这怎么可能呢?” 刘牢之叹了口气:“千真万确,这回何穆之带来的,有玄武的信物,就是当初玄武找我接头时出示过的镇守印章。本来我还想打败桓玄,干掉司马元显,然后堂而皇之地进入黑手党,但现在看来,这条路已经断了。干掉桓玄,我们也不可能自己控制朝政,那苏峻就是我们的前车之鉴!” 说到这里,刘牢之站起了身,看着刘敬宣,沉声道:“阿寿,你现在就去桓玄的军中,摸摸他的底,看看他能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如果他答应不追究跟北府军的恩怨,不拆散北府军,诸将的军职保留,并根据这次的功劳行赏晋升,那我就可以考虑跟他合作,助他进京!” ===第二千零三章 杀机四伏前路茫=== 北府军,中军大营,傍晚。 残阳如血,映在大营的校场之上,一队队的将士们,摩拳擦掌,口号震天动地,而铁匠营,辎重幢,则是热火朝天,打铁与浇铁汁的声音,响彻四方,到处都是一副热火朝天,大战将至的模样,只有这中军大营前的大旗,却是有气无力地趴在旗杆之上,一动不动。 刘裕从在一辆大车之上,方圆五十步内,只有何无忌一人相伴,他们看着刘毅和刘敬宣并肩驰马,奔向了营外,刘裕叹了口气:“无忌,你真不应该把你叔父接进来的。” 何无忌摇了摇头:“我哪会知道,他会私下给大帅那个什么玄武的镇守之印?原以为只是大帅要用来跟黑手党讨价还价的一个假交易,可没料到,唉。” 刘裕勾了勾嘴角:“我不相信玄武就是司马尚之,他不会就这点水平的,虽然我跟玄武的打交道不多,但直觉告诉我,即使黑手党现在不如以前,也不是司马尚之这样的人能当镇守的。这背后,恐怕又有什么阴谋。” 何无忌摆了摆手:“你这也太多心了吧,那镇守之信物何等重要,又岂是轻易可以伪造的?大帅都鉴定过了,你就不要瞎猜了,难不成,这世上还能有第二个黑手党?” 刘裕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也只有以后慢慢求证了,只是恐怕大帅不会给我这个时间了,希乐和阿寿一起去,结果一定是桓玄会重重地礼遇他们,无论提出任何条件,都会答应,而大帅也不会再有别的选择余地,必然会全军投降桓玄了。想不到我们北府军建军二十年,打败了无数的强敌,保家卫国,却要在一夜之间,向国贼投降!” 何无忌正色道:“现在正如你说的,是生死存亡的关头,到底要怎么办?寄奴,你在大事上一向有主见,这回我听你的。” 刘裕的眼中光芒闪闪:“大帅只怕这回难逃此劫了,桓玄在入建康之前会答应他的一切要求,但真正地入了建康,控制了朝政之后,就一定会除掉他。天下战乱多年,大晋这几年来,无论是吴地还是两淮,再到荆湘,百姓都吃尽了战乱之苦,人心思安。桓玄如果进京取得朝政大权,只要他不作大死,一时半会儿,是不会有人反对他的。这时候即使是要再对北府军下手,我们也无法对抗了!” 何无忌睁大了眼睛:“真的到了这种无法挽回的地步了吗?难道我们北府军拼死一战,也无法挽回?” 刘裕叹了口气:“对胡虏,对妖道,我们可以拼死一战,因为这是保家卫国,是大义,但要是以后反抗桓玄呢?老实说,这回司马元显虽然无道,但他毕竟代表朝廷,我们反助桓玄消灭他,已经是叛军了,加上之前对王恭的背叛,已经是第二次,将来桓玄若是想拆分我们北府军,想对大帅下手,这时候再反抗,就是彻头彻尾的三叛家贼,变成董卓,苏峻之流,天下再不会有人同情我们,就算是我们的家人,也会唾弃我们的!” 何无忌猛地一跺脚:“是啊,不行,我得再去劝劝大帅。”他说着,转身就要向帐内走。 刘裕一把拦住了何无忌,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无忌,来不及了,大帅决心已下,真正让他同意倒向桓玄的,是那个玄武的镇守之印。黑手党是他对抗一切势力的后台和底气,如果他认为黑手党也完蛋了,或者说是倒向了桓玄,那最后的勇气也不会再有。他现在所有的心思就是保有北府军,保有这支有战斗力的部队,觉得对桓玄还有用,暂时不会有事。无论我们怎么劝他,都不会改变的。” 何无忌半晌无语,久久,才叹道:“那你怎么办?你是跟桓玄有深仇大恨的,他恨你胜过于恨大帅,如果他容不下大帅,那你更危险了。实在不行的话,你现在快逃吧,哪怕去你老婆那里也好,总比留在这里送死要强。” 刘裕微微一笑:“无忌,我现在的处境,看似危险,但实际上,却是有惊无险,桓玄一定容不下大帅,但一定不会马上杀我。” 何无忌睁大了眼睛,奇道:“这话从何说起?”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因为他如果对大帅下手,是因为大帅是多次背叛,不值得同情,但我却是从头到尾的忠义之人,保家卫国,战功赫赫,又是北府军新一代的精神领袖,如果对我下手,那北府军会人人自危,我也不会坐以待毙,如果振臂一呼,召集北府诸军反击,那桓玄就算得到天下,也有马上失去的危险,这个险,他不敢冒!” 何无忌摇了摇头:“可是他知道你不会为他所用,又怎么会留你?你的威望太高,又不肯跟着大帅投降他,他必除你!” 刘裕微微一笑:“桓玄生性多疑,如果我以前不肯跟他合作,一身正气和忠义,以北伐为大义,那现在也得保持如此。所以不卷入内战,不趋炎附势,在这种全军投降的时候,我辞官回乡,这才是他熟悉的那个刘裕。这样的刘裕,是他不敢,也暂时不愿下手的,反而会靠我来帮他掌握北府军。” 何无忌的眉头一皱:“交给你北府军?不可能吧。他这回肯定是会让自己桓家人来控制北府军的。”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名义上的大将,他会让桓家人来当,但真正帮助掌握军队的,一定得是北府旧将。希乐也是看中了这点,才会这么热衷于跟他合作。只不过,桓玄是不会把北府军交给希乐的,无忌,这就是你我的机会,你是大帅的外甥,身份微妙,但你叔父这回劝降大帅,又立了大功,所以,他不会用你,也不会杀你,你回家静观其变,等待时机吧。” 何无忌咬了咬牙:“难道,舅舅和阿寿,真的就没法救了吗?”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起兵对抗,死路一条,如果肯放下一切,先逃出大晋,还是有一线生机的,南燕那里,我去想办法找阿兰安排,你这里找好想帮助逃走的人,时间一到,就安排他们逃命,不过记住,此事只有你我二人知道,其他人,一概不知!” 何无忌用力地点了点头:“一切听你的!寄奴。” ===第二千零四章 附庸风雅赏名画=== 历阳,荆州军大营,中军帅帐。 整个荆州军团的将帅,都济济一堂,只不过今天人人都身着便装,酒香四溢,伴随着散满了孜然的烤牛羊肉的味道,盈满了整个帐中,欢声笑语不断,而一次次的敬酒,只向着对面坐着的两个便服壮士,刘毅与刘敬宣。 桓玄一身华丽的绸缎长袍,坐在主位之上,向着刘敬宣敬酒道:“小刘将军,咱们很快就要成为一家人了,以后还需要你为了大晋,多多出力啊。” 刘敬宣已经喝得脸色有些发红了,但一看是桓玄敬酒,仍然连忙举起了酒杯:“桓刺史言重了,这回,这回我们是共讨国贼司马元显,希望,希望以后还能继续合作,为大晋,为陛下,为,为百姓再立,再立新功。” 他说着,一仰头,面前的一大斛酒,一饮而尽。 桓玄微微一笑,轻轻地舔了两口面前的酒面,自然地放下,看着脸色更红的刘敬宣,说道:“小刘将军,司马元显父子贪婪而无能,听说,以前还经常象使仆人一样地,对你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甚至要你当场跟那些无耻淫荡的女人交合,可有此事?” 刘敬宣一下子给说到了痛处,咬牙切齿地说道:“元显小儿,这是,这是把我当下贱的奴仆来对待,我,我,哼!”他气得又是给自己满上了一大斛角,再次一饮而尽,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 对面的卞范之微微一笑:“司马元显只是一个会弄些阴谋诡计的小儿罢了,偶尔让他侥幸成功一次,就忘乎所以,他身边的那些个马屁精,都是市井之徒,只会给他找些低级趣味的下流段子,哪有什么真才实学。北府军一代铁军,刘大帅和小刘将军,还有刘参军都是一代人杰,却要给这种小人所驱使,实在是可惜,太可惜了。我家桓公,那可是胸怀天下,礼贤下士,我们荆州的才俊,没有不真心投效的,以前桓公主要是在荆湘之地镇守,这回有机会在讨贼之余进京面圣,还要请北府军的诸位将军们,多多指教了。” 他说着,向着对面的刘毅举起了酒杯,微微一笑。 刘毅笑着举杯回礼,说道:“卞长史所言极是。朝廷不幸,虎狼当道,王国宝,司马道子父子之流相继掌权,前任扬州刺史王恭,执掌北府,当年和桓刺史一起起兵讨伐王国宝,我们北府军义不容辞,积极响应。可惜那王恭在清君侧之后,却是自己起了野心,无缘无故又要起兵讨伐司马道子父子,这就是犯上作乱了,我们北府军当然不能同流合污。这回司马元显却是跟当年的王恭做了同样的事,无故地讨伐桓公,挑起内战,我们北府军也会再一次地站在正义的一方,为国讨贼。只希望桓公理解我们北府军上下将士的一片忠义之心,我等,绝非是为了富贵而背叛!” 桓玄哈哈一笑:“当然,天下谁都知道北府军上下,从刘大帅到普通士卒,都是忠义立身,这次如果讨贼成功,我一定会上奏朝廷,为各位北府军的将校请功,连同以前平定妖贼的功劳,加倍的赏赐。” 刘毅笑得嘴都合不拢了:“那就提前多谢桓公啦,我等,愿意在刘大帅的统领下,以后继续为桓公为首的朝廷,为了陛下效犬马之劳!” 桓玄笑着勾了勾嘴角,他放下了酒杯,拍了拍手,只见帐门一掀,来了十几名绝色的美姬,刘敬宣的脸色微微一变,这些女子,让他有了些不太好的回忆,但是,她们莲步的手中,却是捧着一个个上好的漆花盘子,走到中间,把这些盘子放下,向着刘敬宣和刘毅行了个礼,便退了下去。 桓玄笑着站起了身:“二位,请不要误会,我桓玄可不是司马元显,只沉迷于美色,二位都是贵人,更是我桓玄的上宾,对待贵客,自然不能用俗物,这些年我没别的爱好,只喜欢收集一些名士的字画,行军作战之间,也会时不时拿来赏析一番,今天,就跟二位同赏,噢,这幅,正是当世画圣顾恺之的洛神赋啊,他从先大父起就是我桓家的至交了,小刘将军,请看…………” 刘敬宣这才放下了心,笑着长身而起,走到前去,在桓玄的指引下,细细地看起这幅图了,虽然他对琴棋书画几乎一窍不通,但此时也装模作样地连连点头,显示出一副也通丹青的模样,那副样子,实在是让荆州诸将们忍俊不禁,几乎要笑出声来。 卞范之面带微笑,却是不经意地一挥身,身边的一个随从奔了过来,他一边神情自若地看着帐内,一边低声道:“现在去看看,陶潜去了哪里!” 与此同时,历阳城中,地牢。 最深的一处牢中,点点残烛的灯光在跳跃着,发霉的酸臭味道,中人欲呕,而灯光闪闪下,两个人却是相对而坐,一个是穿着囚衣,戴着大枷,浑身上下被铁锁捆着的司马尚之,而与之相对的,则是青衣小帽,一副狱卒打扮的陶渊明。 司马尚之看着面前小桌上放着的一盘凉拌莴笋,眼中泪光闪闪:“陶渊明,事到如今,你还要这样羞辱我吗?是要嘲笑我让将士们吃莴笋,才会有这场失败?” 陶渊明平静地摇了摇头:“你都已经这样了,我羞辱你,又有何意义呢?来这里只是要告诉你一声,你弟弟司马休之,我已经安排他逃走了。现在的他,还算安全,也是为了你谯王一系,留了个种子!” 司马尚之咬了咬牙:“你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请你找到刘裕,让他打败桓玄,桓玄若是入京,必向他报仇,只要他打败桓玄,再要桓玄放了我,我一定帮他当上北府军主帅,取代刘牢之!” 陶渊明一动不动地看着司马尚之,久久,才轻轻地叹了口气:“司马尚之啊,你也不想想,为什么我有机会能进入你这个重犯的死牢,桓玄打下历阳后,却按兵不动,他在等什么呢?!而现在,他又在和谁喝酒呢?” ===第二千零五章 陶潜暗保假黑手=== 司马尚之一下子跟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瘫到了牢墙之上,倚着自己的身子,不至于摔倒,他喃喃地自语道:“想不到,想不到竟然连北府军,也会向桓玄投降,不可能,这不可能!” 陶渊明的眼中闪过一道鄙夷之色:“谁叫你为了求活命,把那玄武的镇守之印主动给了桓玄?如果不是有了这个镇守之印,刘牢之又怎么会相信黑手党和桓玄勾结在一起了,从而决定投降呢?司马尚之啊司马尚之,你糊涂一世,最后也没变聪明,没救了你!” 司马尚之哭了出来:“这,这是庾悦教我的啊,他说只要我交出此物,桓玄就会和我们黑手党谈判,他也会安排救我,原来,原来是他害了我!” 陶渊明冷冷地说道:“傻瓜,那不过是庾悦为了保自己的命,拿你当替死鬼罢了,你也不想想,能有资格跟桓玄谈判的,得是实力强大的黑手党,如你这样把自己的身份公开,成为阶下囚的黑手党镇守,就算桓玄不杀你,黑手党也会另找他人,顺便把你除掉,你还有什么谈判的价值?庾悦前脚卖了你,后脚就借口拉拢别的世家,让桓玄放回建康去劝降了。而你,只会在这里等那挨头一刀!” 司马尚之咬牙切齿地说道:“狗日的庾悦,老子死了,他也别想活,我现在就要见桓玄,告诉他庾悦是青龙的身份,渊明,你帮我作证!” 陶渊明叹了口气:“我说谯王爷,到了这步,你还不能聪明点吗?你的命,肯定是保不住了,想想你的儿子,兄弟,家人,还有你这谯王一脉,看看怎么才能活。” 司马尚之黯然半晌,才叹了口气:“陶渊明,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来找我,你的目的是什么,但如果你能让我谯王一系保留香火,我可以考虑你的提议。” 陶渊明微微一笑:“我的目的很简单,就是让自己活下去,伴君如伴虎,陪着桓玄这个黑心鬼,想命长,就得找到让他害怕的东西才行。当今之世,能让桓玄害怕的,一是黑手党,二是北府军,或者说,是有刘裕的北府军。这次因为你的愚蠢,北府军会向桓玄投降,刘裕就算以后复出,也要等上很久了,所以,现在要保我的命,只有让黑手党继续存在才行。若是你把黑手党都供出去了,那桓玄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司马尚之咬牙切齿地说道:“庾悦,就是黑手党的叛徒,你要黑手党存在,就得先清理了这个叛徒再说,不然,你早晚也会死在他的手上!” 陶渊明笑着摆了摆手:“这是自然的事,但现在的我,不是黑手党的一员,只是一个曾经加入过黑手党,又让步给别人的前镇守,跟庾悦无怨也无仇,他不会现在就害我,而且,他要是想活着,也得保留黑手党才行,现在桓玄只知道你是玄武,不知道其他三人,只要你的嘴够严,就能把黑手党给保护下来。” 司马尚之叹了口气:“桓玄早晚要来审我,不过反正是一死,招不招认他人也没区别了。你说吧,要我怎么说。” 陶渊明的眼中冷芒一闪:“你就说,朱雀是司马元显,青龙是庾楷,至于新任白虎,就说是刘牢之好了。” 司马尚之奇道:“为什么这样说?” 陶渊明冷笑道:“因为庾楷和司马元显这回也跟你一样,必死无疑,而且你们是联手起兵反桓,正好可以解释是四方镇守,上次死的殷仲堪是白虎,按黑手党的规矩,要弄个新的出来,正好给刘牢之留着,反正刘牢之也早就想加入黑手党成为新任白虎,那就如他所愿呗!” 司马尚之不信地摇着头:“不可能的,司马元显和庾楷是两个软骨头,又不知黑手党内部的事,别的不说,就是那个镇守之印,他们也拿不出来啊。桓玄怎么可能相信他们这话?” 陶渊明微微一笑:“你忘了你的好同事刘毅吗?他的哥哥刘迈现在可是专管刑狱的参军,在他的酷刑之下,什么证词都可以搞得到,就算让司马元显招认他了一头母猪都可以。黑手党的一些内部的情况,让刘毅去编些证词给他们就行了,镇守之印嘛,也可以伪造,反正桓玄也没见过。最重要的一点,桓玄愿意相信黑手党给自己消灭了,如果证据确凿,他会很高兴的。” 司马尚之长舒了一口气:“我还忘了刘毅,他救不了我,但这样保全了黑手党,也算是以后能为我报仇了?” 陶渊明点了点头:“不错,你放心,无论是叛徒还是桓玄,我们以后都会消灭,你的弟弟,现在已经安全地到了彭城,下一站就是去南燕,一切都安排好了,总有一天,他会为你报仇!” 司马尚之咬了咬牙:“你说要保全自己,我相信。只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桓玄可以给你荣华富贵,你不帮他,却是要来帮我这个必死之人?” 陶渊明叹了口气:“因为我入过黑手党啊,当桓玄知道这一点的时候,就是我的死期到来之时,与其这辈子都这样担惊受怕地活着,不如想办法除掉他的好。再说,桓玄比司马元显也好不到哪里去,大晋的将来,不应该由这样的人掌握,除掉他,也是为天下除害!” 司马尚之哈哈一笑:“好,好,好,陶渊明,我相信你有这个本事,你要我做的事,我会做,别忘了你的承诺。早点送桓玄下来跟我做伴,不看到他,我不愿意去投胎,还有庾悦!” 陶渊明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如君所愿!” 小半个时辰之后,历阳城外,荆州军大营,桓玄率着手下的文武僚属,笑着对翻身上马的刘毅,刘敬宣二人挥手致意,徐羡之穿着一身小吏的衣服,混在二人身边的随从之中,陶渊明换了一身干净的长袍,平静地钻出了人群,卞范之冷冷地说道:“陶公,刚才宴会你中途离席,到处找你不到,去哪儿了?” 陶渊明微微一笑:“内急,弄脏了衣服,换了一身,来晚了。”他说着,不经意地一抬头,骑在马上的刘毅和跟在后面的徐羡之同时与其眼神相对,三人微微一笑,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第二千零六章 易帜降桓寄奴泣=== 北府军,中军帅帐。 刘敬宣站在中央,两边站立着全副武装的将校们,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着他手中的一面“桓”字大旗,不少站在后排的军将们,已经眼中饱含泪水,因为,他们都知道,今天,就是天下无敌的北府军易帜的时候! 刘牢之极力地摆出一副轻松的模样,他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的脸,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诸位,刚才阿寿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桓公同意了我们的所有要求,不追究我们附逆司马元显,挑起内战之罪,我们以前击前秦,擒王恭,破妖贼的赫赫战功,以及因为这些战事和平叛而给予我们的爵位,官职,一律保留,只有伪逆司马元显最近所授的官职,比如我的这个征西将军,还有高副帅的吴兴太守这些,就暂时取消了,老高,你现在仍然是做回北府军的荡寇将军,如何?” 高素咬了咬牙:“大帅,我个人升官降职无所谓,只是我还是那句话,桓玄绝非善类,他跟我们北府军有大仇,绝不可能放过我们,就算一时不追究,以后也会清算的,司马元显虽然有他的问题,但除了我们之外别无选择,就算不拥立司马元显,我们现在也是站在朝廷一边,有陛下的诏令,没有必要倒向桓玄。” 孙无终也冷冷地说道:“老刘,我们北府军可是忠义为本,从没有违抗过朝廷的命令,这次要是你开了这个头,我们这辈子都抬不起头,而且军心也会散了,谢相公,玄帅把北府军交给你,这大是大非上,可不要出错啊。” 刘牢之脸色一沉,冷冷地说道:“老高,老孙,我已经解释过很多次了,司马元显不代表朝廷,他控制了行动不便甚至说话都不会的陛下,可以随意地发布诏令,这种诏书,根本不作数的。我们如果真的是忠义为本,就应该除掉这个祸国殃民的奸贼才是。他上上个诏令弄得吴地皆反,害死多少世家高门和黎民百姓,我们北府军为了给他擦屁股,死了多少同袍手足?!可他可有一点悔意?平叛成功,要做的不是安抚百姓,反而是一边夺取世家高门的合法田产,一边发动内战,讨伐荆州,我们北府军还要为他死多少人,流多少血?” 高素咬了咬牙:“可是,我们是为自己而战,而不是…………” 刘牢之打断了他的话,沉声道:“桓公说得很清楚,他不会追究跟我们以前的矛盾,以前的荆扬之争,从大晋开国就有了,也不是从我们北府军开始,而桓温掌权之后,也曾经让桓冲执掌过几年北府,跟我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们北府军为国效力,站在朝廷的一边,现在桓公讨平大晋各路反贼,天下归心,我们又何必逆潮流而行事,做天下公敌呢?老高,司马元显能给我们的,桓公只会给得更多,你目光不要太短浅,不要只看这一时的得失,好日子还在后面呢。” 向靖突然嚷了起来:“我才不信后面能有什么好日子。我们是军人,军人就只有战死的,断头的,没有投降的孬种!” 刘牢之的脸色一变:“向靖,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我们哪里投降了?” 刘裕的声音有力地响起:“铁牛没有胡说,我们今天的易帜,就是投降!” 刘牢之的眉头紧紧地锁着,看着刘裕:“怎么就是投降了?寄奴,你注意你的言辞,这时候不要因为显摆逞能,以后追悔莫及!” 刘裕站了出来,他的目光,从一张张脸上扫过,平静地说道:“各位,你们可还记得,当年我们第一次从军,穿上这身北府军服时,心里想的是什么吗?” 檀凭之哈哈一笑:“当年就是在家里得罪了狗官,不得已才出来从军,不过,穿上这身军装时,想的倒是从军报国,击破胡虏,打回老家!” 魏咏之也跟着笑道:“是啊,我们立过誓,击破胡虏,保家卫国!”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我们的初心,北府军的建立,就是在强敌压境,国家危难之时,我们每一个人,想的都很简单,保家卫国,收复汉家江山。可是这些年来,我们做了什么?” 刘毅冷冷地说道:“难道我们不是一直在战斗,一直在保家卫国吗?” 刘裕慨然道:“打前秦是,北伐中原是,平定妖贼是。但除此之外的呢,卷入内战,同室操戈,这些难道也是保家卫国吗?” 刘牢之咬了咬牙:“寄奴,你想说什么?” 刘裕转过身,直视刘牢之:“我想说的是,我刘裕当年穿上这身军装,是为了保家卫国,建功立业,收复河山,北伐中原。而不是成为高官权贵们争权夺利的马前卒。大帅自掌北府以来,一叛王恭,二叛元显,虽然他们都有取死之道,但现在的北府军,已经彻底地成为内战的刀剑,争权的工具,我看不到任何可以实现我们初心的可能了。既然刚才大帅说了,所有伪逆司马元显所授的官职,都要剥夺,那我这个建武将军,也应该剥夺。我刘裕当初进入北府军时就发过誓,只要穿这军装一天,就永远不能看着这面军旗倒下,换成别的旗帜。” 说到这里,刘裕的眼中满含泪水,转身看着同样脸上泪水成行的将校们:“兄弟们,战友们,你们还记得我们的这面军旗吗?!”他顺手一指刘牢之身后的北府军帅旗,“为了保住这面大旗不倒,我们在君川转战千里,我们在寿春坚守待援,我们在洛涧一往无前,我们在淝水破敌百万!为了这面大旗能扬遍北方失地,我们在五桥泽浴火重生,我们在洛阳独守孤城,我们战前秦,击后燕,斗翟魏,破张愿,一寸河山一寸血,天下之大,何处没有我们北府的忠魂烈骨?!” 人群中暴出一阵发自内心的喝彩:“寄奴说得好,寄奴说得好啊!” ===第二千零七章 解甲归田不受辱=== 刘裕猛地一击自己胸前的护心镜,上面刻着北府二字,他大声道:“北伐之后,为了保家卫国,平定妖贼之乱,我们北府将士再上战场,我们别妻离子,远离家园,在外征战多年而不能回家一趟,我们抛头颅,撒热血,战会稽,守句章,卫海盐,救沪渎,奔蒜山,斗广陵,最后郁州大战,终于把妖贼赶出了大晋的土地!前前后后,光我们北府军将士捐躯沙场的,就足有九万七千四百三十五人,从江北六郡到京口,几乎家家戴孝,人人丧亲,这就是我们北府军实现保家卫国的庄严承诺,这就是我们付出的鲜血和生命代价,我们每个人可以骄傲地说一句,我们无愧于这身军装,无愧于这面战旗!” 帐中所有人都跟着刘裕一起击起自己的胸甲,大声道:“北府北府,誓灭胡虏,保家卫国,九死无悔!” 刘裕的眼中泪光闪闪,一指刘敬宣手中的军旗:“可是今天,这面伴随我们二十年的战旗,要换成桓家的旗子了,从现在开始,北府军不再是保家卫国的国家战士,而成为桓玄的私兵部曲,我们所为之战斗,为之流血的一切,都不复存在,而我们以后要杀的,要战斗的,是我们大晋自己的同袍,百姓。” “当初玄帅邀我加入北府军时,曾经和我约定,北府战旗只要还在飘扬,我刘裕只要有一口气在,就会为之而战。既然大势不可回,那我只有脱下这身铠甲,回京口当一个农夫,直到哪天北府军重新扬起这面战旗,我仍然会穿上这身战袍,既然我老得穿不起甲,提不起刀,走不动路,甚至下不了床,我的儿子,孙子,仍然会回来的。各位,后会有期!” 他说着,一下子就解开了自己背后的扣结,精钢铠甲,应手而落,而刘裕只着里面的单衣,大踏步地向外走去,顺手把建武将军的节印扔回了身后的盔甲堆里:“京口蒜山乡刘家村刘裕,对北府军义务已尽,解甲归田!” 刘牢之咬着牙,一言不发,一边的高素大声道:“刘裕,你这是什么意思,不经大帅允许,擅自解甲,你这是临阵脱逃!” 刘裕头也不回,站在原地:“高将军,请你弄明白一件事,在我卸甲前,我是建武将军,独立开府建军,现在没有战事,我不划归北府军管辖,即使是刘大帅,也无权约束我,所谓军令,在我身上现在行不通。” 孙无终的眉头一皱:“可现在我们都在这里,都是在北府的旗下行事,易帜之前,你仍然是朝廷划归刘大帅指挥的将领,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 刘裕摇了摇头:“既然刘大帅已经决定了易帜,那这个所谓朝廷授权讨伐桓玄的行动已经中止,除了北府军正式编制下的各军各将,我们这些有资格建军立府的将领,都可以自行其事。大帅带头不遵军令,又如何让部下们遵令行事呢,刘大帅,你说是不是?” 刘牢之咬了咬牙,点头道:“刘裕说得不错,在场各位,都是一军之主,不仅是临时划归我麾下的,就算是北府军各营将帅,也可以自行决定去留。只不过,请大家弄明白,不管是不是北府军的一员,你们都要对你们营中数千将士的性命和前程负责,要对大晋的百姓,天下负责。你们不可以自己一走了之,让部下无人统领,沦为盗贼!” 刘裕大步向外走去:“我这就去安置我的部下,他们都是京口人,有家有业,愿意留军自便,想要回家不拦,就这样。” 檀凭之,魏咏之,向靖三人对视一眼,也全都站了出来,向着刘牢之行了个礼,然后脱下衣甲,转身而去,紧接着,孙处,虞丘进,檀道济,孟龙符,孟怀玉,蒯恩等人也都行礼离去。。 刘牢之的脸色阴沉,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一言不发。 何无忌摇了摇头,也站了出来,刘牢之的脸色一变:“无忌,你,你也要离舅舅而去吗?” 何无忌叹了口气:“我毕竟是东海国中尉,司马元显儿子的护卫,马上舅舅要对司马元显对手了,我夹在中间不好做人,也请舅舅原谅一二。” 刘牢之闭上了眼睛,摆了摆手:“你去吧。” 何无忌行礼而退,大帐之内,只剩下了刘毅,刘敬宣,高雅之,诸葛长民这四个中生代,还有一帮老将,也是无人离开,显然,他们都对以后的富贵有所期待。 刘敬宣面无表情地说道:“父帅,这易帜之事,能不能换个人来干,孩儿只怕要去做这事时,也会忍不住脱下这身盔甲了,现在我之所以没有跟着寄奴他们走,只是因为我不能扔下自己的父亲罢了。” 刘牢之看向了刘毅,刘毅心领神会,上前接过了这面桓字大旗,勾了勾嘴角:“末将愿意执行易帜任务。” 刘牢之沉声道:“很好,刘毅,从现在开始,你暂代理北府军讨逆将军,本帅会为你请功加爵的。还有,易帜之后,你马上率兵去捉拿司马元显父子,你不是一直想立功吗,这个功劳,就给你了。” 刘毅摇了摇头:“大帅,虽然刘裕这样擅自离去,无视军法,但他有些话还是有点道理的,象无忌,阿寿,都是司马元显亲手提拔的将军,在这个时候去恩将仇报,会给人非议的,反正我们全军跟桓公合作,这个抓捕之事,就不必由我们来完成了。益州毛家留在建康的毛泰,曾经也是司马道子的手下,却在司马元显夺司马道子权之后,因为维护司马道子,被当众羞辱过。这些年一直闲置不用,对司马元显的怨恨,不比桓玄差到哪里,而且出于为益州毛氏站队表态的需要,也乐得做此事。让他办就好了。” 刘牢之微微一笑:“好,那这事就交给你来安排吧。现在,把这面大旗去换上吧。” 刘毅转身就走出了大帐,中军营外,已经自发地聚集了上万北府军的将士,一个个眼巴巴地看着刘毅上前,把营外的北府军大旗缓缓降下,而那面桓字大旗,则冉冉升起。很多人泪流满面,很快,营中一片号哭之声,刘毅的嘴角勾了勾,看着顶头飘着的大旗,暗道:什么时候,这旗能变成一个刘字呢? ===第二千零八章 假黑诉苦哀声叹=== 建康城,乌衣巷,废院,枯井底,假黑手党总坛。 烛光摇曳着,映着三张戴着青铜面具的脸,只有北方的玄武之位,空空如也,每个人都沉默不语,只有那牛油巨烛燃烧时的爆裂之声,在这大厅里回荡着,还是刘毅的一声叹息打破了寂寞:“这个时候,只怕司马元显,张法顺,司马尚之,庾楷他们的脑袋,都已经挂在朱雀门(建康城南门,后世的秦淮河这时候又被称为大航)头了吧。” 徐羡之点了点头:“还有毛泰,他去捉司马元显的时候,大概不会想到,自己也会跟着一起给斩杀。” 庾悦冷冷地说道:“谁叫他毛家人这时候不识时务,非但不归顺桓玄,反而上表为司马元显等人求情呢。桓玄这时候是要立威杀人的,毛泰就成了第一个刀下之鬼,安个谋反的罪名就砍了。” 刘毅摇了摇头:“他这样是逼反益州毛氏,还没控制大局就来这手,我看,只会适得其反。” 庾悦叹了口气:“白虎大人,你还是不要去操心万里之外的西川益州,还是想想自己怎么扛过这次吧。刘裕及时地退役离开,看来是明智之举,桓玄才入京半个月不到,就下诏令,要把刘牢之转成会稽内史,摆明了要夺他兵权,你这回又准备如何自处呢?” 刘毅沉默半晌,才说道:“想不到桓玄下手这么快,更想不到,易帜之事的后果如此严重,才一个月不到,就有三万多将士解甲归乡了,现在刘牢之就是想反抗,恐怕也没有这个实力,这大概才是桓玄敢对他下手的原因吧。” 徐羡之看着庾悦:“我说青龙大人,你也别看别人的笑话,你的好叔父庾楷,今天也一并人头落地了,庾家这回给打击得也不轻,你虽然靠出卖司马尚之而暂时得以保全,但按桓玄的脾性,哪天给你秋后算帐,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庾悦冷笑道:“那不一样,庾楷是公开地背叛桓玄,想勾结司马尚之,作为内应,不过我很奇怪,此事一向隐秘,卞范之又是如何知道的?” 徐羡之和刘毅对视一眼,说道:“卞范之是桓玄真正的智囊,其人精通情报,荆州之内,一举一动都难逃其眼线,之前殷仲堪和杨佺期的败亡,就在于其内情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桓玄才敢起兵杀他这两个老盟友。至于庾楷,本就是倒戈叛变过来的,卞范之自然会对他严加防范,他这时候想反水,给查到再正常不过。青龙大人,我劝你也要多加小心,这阵子我们之间的这种秘密聚会,如无必要,还是暂停的好。” 庾悦没好气地说道:“要不是想弄明白下一阵的行动,顺便给玄武找个继任,你以为我想来这里开会吗?现在外面的情况很危险,桓玄入京以来,人心归顺,就连世家大族也都惟其马首是瞻,更要命的是,街头巷尾出现了大批不知从哪儿来的说书人,马屁精,到处编各种评书,吹嘘桓玄的功劳和战绩,娘的,我听得都要吐了。” 刘毅叹了口气:“桓玄虽有家世,但起家之时却是无官无兵,混到今天也不容易,他知道人心的重要性,现在也开始造势,为自己以后的进一步篡位做准备了。要知道,如果想走到那步,不仅要压制世家大族,更是要得贩夫走卒,乡野村夫的心。” 庾悦咬了咬牙:“还有我们吴地的庄园,居然也给姓桓的抢了,他把他家子侄,走狗,大肆地分封到这些地方,夺了原来司马元显那些走狗名下的庄园,田产。弄了半天,从天师道之乱到司马元显专权,最后我们吴地世家的百年基业,却是归了姓桓的。” 徐羡之微微一笑:“你不服气又能如何。你现在要兵没兵,要官没官,就算在世家间走动,也不敢说桓玄的半个不字。反倒是天天做梦都要害怕桓玄会杀了你。青龙大人,难道你来总舵,只是为了发牢骚,背后骂骂桓玄吗?” 庾悦叹了口气:“你们都是北府军的老人,你们说,你们有什么办法,可不可以奉刘牢之起兵一搏呢?如果有赢的可能,我这里倒是可以作些准备,在建康城中,或许可以帮点忙。” 刘毅没好气地说道:“别做梦了,连刘裕都回家种田了,就是看明白了这点,司马元显失尽人心,吴地的士民恨之入骨,甚至可以接受让桓玄来代替他,毕竟桓玄以前没有祸害过吴地百姓,断粮那事也让殷仲堪背了锅,最后推到了司马元显的身上,北府军这次算是公开易帜,形同投降,军心早就散了,刘牢之手下士马日散,早没了反击的本事,如何对抗桓玄?要真的还是两个月前的北府军,桓玄又怎么敢夺他军权呢?” 庾悦目瞪口呆,半晌,才叹道:“难道,真的要一辈子,不,甚至是子孙代代向桓玄称臣了吗?” 刘毅勾了勾嘴角:“青龙大人,你现在最好还是蜇伏不动,等待机会,不要太迎合桓玄,也不要反对他。他找你的时候你就为他办事,不找你的时候也要深居简出,不要给他对你下手的借口,别的事,以后再说吧。桓玄现在走上了司马元显的旧路,又开始要用权力给自己弄好处了,我相信,他很快就会失掉人心的,一旦民怨沸腾,就是我们机会到来之时了!” 庾悦点了点头:“那玄武的事情怎么办,你们有人选了没?” 刘毅微微一笑:“这个人选,暂时是过不来的,等风头过了再说吧。我上个月也离开了北府军,回乡务农,下次如果紧急要接头,来京口按老规矩找我即可。” 庾悦长身而起:“知道了,你们好自为之,我先走了。” 当庾悦的身形,连同关门的声音消失在远方时,徐羡之勾了勾嘴角,看着刘毅:“什么时候对庾悦下手除掉他?” 刘毅的眼中冷芒一闪:“再等等,现在桓玄势大,我们得抱团才能活。飓风过岗,伏草惟存,忍忍吧。噢,对了,这个月建康城里的保护费和孝敬钱,我们现在来算算。” ===第二千零九章 真正黑手算路深=== 假黑手党总舵之下,十尺之地,真黑手党总舵,墙上的铜管里,传来头顶之上的铁门关闭之声,那是刘毅与徐羡之离开时的声音,随着这声音久久回荡,四部青铜面具之后,八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左顾右盼,最后,六道目光集中到了安坐北边的玄武身上。 青龙冷冷地说道:“看来我们上面的影子们真的是没招了,居然能让玄武的位置就这么空着,玄武大人,要是你有这三个同伴,只怕这一方镇守之职,就会永远地没有了。” 玄武平静地说道:“这就是他们只能当假黑手,而我们坐在这里的原因。好了,他们的应对之法也听完了,该说说我们的吧。” 朱雀冷笑道:“屁的应对之法,就是躲起来想混过去罢了,刘毅继续搞他的地下黑社会,徐羡之回去当他的吏部主事,至于庾悦,会帮着桓玄去拉拢建康世家,总之,无非就是向着强权低头罢了。要是黑手党真的变成他们这副怂样,灭了也就灭了。” 白虎微微一笑:“那朱雀大人准备如何应对接下来的时局呢?难道,你准备起兵对抗桓玄?” 朱雀勾了勾嘴角:“我自己当然不会起兵,不过,让一些能给桓玄制造麻烦的家伙起事,分散他的注意力,还是可以的。比如,这回桓玄杀了毛泰,让毛家从益州起事,就是水到渠成的事。” 玄武平静地看着朱雀:“你真的认为,这个时候让人起来反抗桓玄,是件好事吗?” 朱雀的眉头一皱:“那让他大权独揽,独步天下就是好事了?你难道没听到吗,连庾悦这种目空一切的世家子弟都怕了,若是再让桓玄嚣张个半年,恐怕整个建康的世家都会向他俯首称臣,到时候想要反抗也不可能了。” 玄武微微一笑:“当一个人高高在上,看起来天下无敌的时候,就是他结怨天下,危机四伏的时候,这个道理,朱雀大人当年跟我纵论玄学时,可是你提出的啊。怎么今天换了桓玄进京,你自己反而忘了呢?” 朱雀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之色:“你的意思是…………” 玄武淡然道:“大晋是个神奇的地方,也是个机会与危机并存的地方,皇帝无能,帝国看起来实际的主宰者,就是控制了建康,控制了朝廷的这个大权臣,但实际上,这个权臣就会取代皇帝,成为众矢之的,所有人都希望他死,不是一般人能玩得转的,就是当年的谢相公,也是在这个位置上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要不停地作出让步,要谦虚谨慎,即使对一个车夫,船工都要和和气气,才能在这个位置上坐上二十年,即使如此,最后还是给其他几个镇守所害。可见欲戴皇冠,必承其重。” “谢相公之后,几个控制朝政的大权臣,从王国宝到司马道子,再到司马元显,无一善终,他们看起来大权在握,可是却想着用这些看得到的权力,去取得整个天下的控制权,同时与世家,与藩镇,与北府军,与天师道为敌,最后就是身死事败,而这一回,轮到了桓玄!” 朱雀不服气地说道:“完全不一样,前面王国宝司马元显之流,手上没有自己的军队,一切都要仰仗外力,可桓玄是手握重兵,以强藩的身份入主京城,他有足够镇压反抗力量的实力。就连北府军,现在也不能挡他的帝王之路。” 白虎微微一笑:“可是桓玄对于建康城来说,仍然是个新人,他是有几万荆州军队,但是无论是建康的世家,还是吴地的土豪,没有人承认他的统治。之所以不敢反抗,只不过是因为没有军队可以正面对抗罢了,情况跟当年桓温提兵入建康时,没有本质的区别。” 青龙跟着点头道:“但桓玄可比他爹蠢得不是一星半点,桓温知道不能跟表面上看起来没有军队的高门世家对抗,而桓玄却是自以为是,居然一边在抢世家的地,一边要动北府军。他还没到天下无敌的时候呢。” 朱雀冷冷地说道:“可是当年有谢安和王坦之这样的世家领袖出面,吴地庄园皆是世家自留地,又有四方镇守留下的百年军械与存粮,只要一声令下,一个月内就能组建二十万大军,桓温的荆州军团与之作战,并无绝对把握。就象这次的天师道之乱,旬月之间,八郡沦陷,妖贼一下子有二十余万众,不就是把这吴地的人力与我们黑手乾坤的百年积累结合之后,爆发出的可怕力量吗?” “可是现在情况变了,我们黑手党的力量,几乎损失殆尽,无论是吴地的人力还是积累的军械存粮,都不剩下什么了。从吴地运回的那些,也多半是前几年为了讨平妖贼,用来武装刘牢之新征召的北府军了。现在我们不可能再弄出一支北府军,对抗桓玄,没有了力量,如何制约他呢?” 玄武微微一笑:“我请朱雀大人注意一点,是刘牢之的北府军不行了,但是,还有一个人,不,应该是说,还有一批人,仍然有这样的力量!” 朱雀不屑地摆了摆手:“刘裕现在自顾不暇,他想着以退为进,但桓玄未必会放过他,先对付了刘牢之,然后再收拾刘裕和他的老战友们,并不是太难的事。以桓玄的阴狠,他宁可不要北伐,不要刘裕这把利刃,也要保自己的安全。我不认为刘裕这时候留在家乡种地是个好的选择,其实我本是想扶持他起兵反桓的,只是他自己离开军队,现在也只好帮那刘牢之了。” 白虎微微一笑:“朱雀大人,你可知道刘裕和刘牢之现在的区别吗?刘裕当时以退为进,看似凶险,任人宰割,但实际上掌握了主动,因为他一直是忠义立身,不亏大节。桓玄这次进京打的是清君侧,除奸臣的旗号,就不可能公开地杀刘裕,因为刘裕没留下任何的把柄和借口给他。” ===第二千零一十章 桓玄得志蒜山对=== 白虎的双目炯炯,继续说道:“可刘牢之不一样,他贪恋权势,误信桓玄,全军投降在前,现在桓玄夺他军权,要他去做会稽内史,这种情况下他如果再反,那自己就坐实了逆贼之名,天下可共击之。虽然我们都知道他必然会企图起兵反抗,但实际上,没有人会追随他,如果他聪明点,早点弃军投奔南燕,还有条活路,但若是想起兵反抗,那就只有死路一条。刘牢之之后,谁能为桓玄暂时掌握北府军,安定军心?除了刘裕,还有第二人选吗?!” 朱雀摇了摇头:“你这话如果换了别人,没什么问题,可这是桓玄啊,他可是跟刘裕相知相杀二十年,彼此知根知底的,他最知道刘裕的本事,也知道他的影响力,如果不能为他所用,那一定会除掉刘裕。” 青龙微微一笑:“那你怎么就知道,刘裕不会为桓玄所用呢?” 朱雀睁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面带微笑的青龙,却是半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京口,蒜山,山顶。 几百名全副武装的军士,紧紧地围着山头,而吴甫之,皇甫敷两大悍将,则提着大斧和长戟,双目如电,紧紧地看着山顶之上,站着的两个人,一个人全副盔甲,意气风发,可不正是桓玄,而另一人则是戴着斗笠,一身短衣农装,手无寸铁,赫然是刘裕。 桓玄显然兴致很高,在这个位置,整个京口,以及北面的一条大江,都尽收眼底,他看着蒜山东陂,那几乎已经抹成平坡的林地,到处都是光秃秃的树桩,微微一笑:“乘高而击,势如万钧,兵法上真没说错,我一直想不明白你是怎么在这里打赢孙恩的,只有亲自来这里看看,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刘裕淡然道:“桓玄,你在这个时候找我来这里,应该不是跟我讨论那次的战术吧。”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当然,其实当我入了建康,斩杀司马元显及其党羽之后,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来京口看看你,当年你有机会杀我,却放过了那机会,最后看着我成就霸业,要是让你重回当年,你会不会后悔,转而跟我合作呢?” 刘裕摇了摇头:“要是早知道有今天,我当时就应该弄死你,免得遗祸天下!” 岭下的荆州诸将们全都脸色一变,吴甫之抄起大斧,厉声道:“太狂妄了,主公,请让我们斩了这个狂徒!” “是啊,杀了他,杀了他!” 桓玄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这才是我认识的刘裕,大家稍安勿躁,今天我来此,只是跟老友叙叙旧,没别的意思。你们全都退下吧。” 皇甫敷的脸色一变:“主公,刘裕勇猛过人,你若是一个人和他独处,若其有歹心,只怕属下来不及救援。” 桓玄笑道:“刘裕为人至孝,我想,他是不会不考虑他的老母,弟弟和女儿,还有那些北府军兄弟们的死活的。” 刘裕勾了勾嘴角:“现在我没有杀你的理由,自然不会动手,桓玄,你如果想跟我谈谈心,我挺乐意奉陪,毕竟,戏马台一别也有多年了,对吧。” 桓玄点了点头,一挥手,吴甫之与皇甫敷对视一眼,叹息而退,所有军士,都退到了百步之外,只留下二人在峰顶。 桓玄看着刘裕,收起了笑容,淡然道:“我本以为,你会带兵跟我战阵相对,也好杀个痛快分个高下,可没想到…………” 刘裕摇了摇头:“如果不是你收买了刘牢之,只怕你是不敢真的跟我战场对阵的。” 桓玄哈哈一笑:“我早就跟你说过,将军决胜,又岂止在沙场?刘裕,你这个人就是太天真,或者说太愚蠢,以为靠你打仗的本事就能横扫天下,可结果呢,二十年下来了,你又混回了一个京口农夫,而我,却掌握了天下的大权,甚至,可以决定你的生死,事到如今,你还不承认你当年不肯跟我合作,是个巨大的错误吗?” 刘裕勾了勾嘴角:“我忠义立身,为国尽忠,不肯跟你这国之大贼合作,又何错之有?再选一万次,我还是同样的做法!”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你为什么叫我国贼?难道,我继承父业,坐拥荆湘,就是国贼了?要说国贼,王国宝,司马元显他们才是。你的北伐之举不是我害的,天师道之乱不是我挑起的,甚至这次的内战,也不是我主动的,为何叫我国贼呢?刘裕,你自命忠义,反倒是自己在这次站在了真正的国贼一方吧!” 刘裕不屑地说道:“随你怎么说,在我看来,你跟司马元显也没有区别,只不过他以前是祸害三吴,而你,则是凌虐荆湘!你们都不过是为了自己的权力和野心,让天下百姓受战乱之灾!” 桓玄哈哈一笑:“刘裕,这么多年下来,你还是这么天真,或者说是迂腐,你说我为了权力和野心让天下百姓受战乱之灾,那你呢?你为了你的那个什么北伐理想,为了你以后能青史留名,你又让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妻离子散?咱们都是带兵之人,都是杀人如麻,血流成河,谁也不比谁高尚。你说的那个国家在哪里?难道就是那个躺在床上,话都不会说的废物吗?” 刘裕咬了咬牙:“北伐是大义,是所有汉家儿女的共同理想和人生追求。而你的野心,只是你一个人的,这两件事怎么样以等同?是,现在的皇帝,确实是个口不能言,不知冷暖的废人,但仍然是天下共主,大晋的每个百姓都知道他才是皇帝,而不是你桓玄。如果没了这个共主,那谁都可以起兵夺位,你今天可以,那别人明天也行,战乱就会永无休止,这个道理,你读的书比我多,还会不明白吗?” 桓玄意味深长地眨了眨眼睛:“那么,如果我不当皇帝,只做宰辅呢。你还会这样反对我吗?” ===第二千零一十一章 得意复盘荆州杀=== 刘裕冷冷地看着桓玄:“你忍得住?” 桓玄笑道:“换了以前的我,应该是忍不住,但是刘裕,你这些年在北府军里步步高升,我在荆州也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拥有天下至高的权力,不一定需要皇帝这个名号,就象我在荆州,从来没有刺史头衔,但就能实际主宰整个荆州,哪天我想要的时候,就可以自己取回,这样不比当个名义上的皇帝,刺史,更加逍遥快活吗?” 刘裕若有所思地看着桓玄:“你当真是这样想么?我不太相信,你不是谢安,也不是你爹,做不到该放手时就放手。” 桓玄叹了口气:“因为我现在真正地掌握了权力,距离最高权力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才感觉到了当年先父大人的心境,没这个实力和威望,强行地想要篡位称帝,只会结怨天下人。刘裕,这次我之所以来找你,是有个你我都想要听到的好消息,我不想一个人独乐,所以,想跟你分享。” 刘裕轻轻地“哦”了一声:“你能带来什么好消息?难不成是可以北伐出师了吗?”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虽然不是,但也差不了太多了,以前一直扯北伐后腿的那个阴谋集团,那个害了你这么多年,害死你这么多兄弟的大恶贼集团黑手党,终于给我一举消灭啦!” 刘裕的脸色一变,直视桓玄:“你说什么?黑手党给你灭了?不可能,这怎么可能,我不相信!” 桓玄微微一笑,探手入怀,摸出了三枚令牌,递给了刘裕:“这三样,是四方镇守的信物,青龙,玄武,朱雀的,都在这里。至于白虎,那是我的好同学殷仲堪,他死的时候没留下这信物,不过,我很确定,黑手党,真的是彻底地,完全地给消灭啦!” 刘裕的眉头紧锁:“这些什么信物,我也没见过,不知真假,你说你消灭了黑手党,那凭据何在?他们有哪些人?” 桓玄笑道:“殷仲堪是白虎,这点很多人都能证明了,他被王珣举荐,却是亲手杀了王珣,可谓心狠手辣,不过这也符合他伪君子的个性。他在荆州的时候,想要夺我的基业,于是暗中勾结陶侃的曾孙陶潜,也就是那个天下名士陶渊明,想要借他的荆奚峒蛮,再联合杨佺期,与我一战!” 刘裕点了点头:“陶渊明我听说过,他是个文人啊,怎么也会卷入此事?” 桓玄冷笑道:“他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文人,在荆州,姓陶的就跟在吴地姓王的姓谢的一样,都是开国世家,人心所向,即使是先父大人当年,也是想着把这些奚人收归已用。陶渊明写的那个什么桃花源记,就是暗指他们奚族在山涧之中的秘密堡垒,其兵可用,其粮亦可用!” 刘裕微微一笑:“吴地这种自成一派的土豪也不少,看来天下各地都差不多,高手在民间啊。可是这陶渊明和白虎又有何关系呢?” 桓玄笑道:“王珣一早就看中了陶渊明,想把白虎之位传给他,但陶渊明是聪明人,看到了黑手党的势力江河日下,而我在荆州已经夺回了父叔的基业,所以暗中投靠了我,不仅拒绝了黑手党镇守一职,还把黑手党的内情向我透露,这个内情,就是继任白虎的身份,乃是殷仲堪!” 刘裕叹了口气:“据我所知,黑手党镇守一旦身份暴露,就要想办法隐退了,而且出身必须是大世家,大士人,殷仲堪倒是符合,想不到他是名满天下的忠孝之人,竟然也会加入这个阴暗的组织。” 桓玄不屑地“呸”了一声:“狗屁名士,跟他叔父殷浩一个,不过是沽名钓誉的伪君子罢了,表面上装的忠孝节义,实际上一肚子坏水,做梦都想着掌天下之权。他那些忠孝,不是真正如此,而是因为他打仗不会,治国无能,只能靠些好名声来欺世盗名了。我当初就是清楚他不过是个草包,没什么用,这才会邀请他来荆州,毕竟当时黑手党的那些老鬼都不想看到我控制荆州,有殷仲堪当挡箭牌,对我有利。但没想到,我还是看错了他,准确地说,我低估了他的野心和腹黑的程度。” 刘裕冷冷地说道:“可不管怎么说,殷仲堪没有做出损国害民的事,我听说荆州发水灾,他还动用粮食去赈济灾民,这才会给你偷袭得手,因为他用的是军粮,这点你怎么解释呢?” 桓玄微微一笑:“因为那水灾本就是他暗中指使手下弄出来的,他的如意算盘是先弄出天灾,然后放粮收买人心,接下来从这些受灾的流民之中挑选精壮,编练成军。这个毒计差点就让他得手了,如果不是他最后找的合作者是我一早派去他身边潜伏的陶渊明,那挂在大航渡口的脑袋,就是我的了。” 刘裕讶道:“这又是从何说起?陶渊明能帮他什么?” 桓玄笑道:“你忘了陶渊明是陶侃后人吗?他是奚族首领,又是天下大名士,可以说是全族的希望,奚族在山中有百万石的存粮,以备乱世之用,殷仲堪散了二十万石江陵的粮食,就是因为陶渊明答应他拿出百万石的山中存粮,我不知道殷仲堪是怎么会信了陶渊明,但他绝没有安好心。最后输,也就是输在陶渊明的手上,可谓阴谋诡计搞了一辈子,最后也死于阴谋。” 刘裕长叹一声:“你大概也是象当年对我许诺一样,给陶渊明一个出头的机会,这才让他助你的吧,黑手党千算万算,怎么会找到陶渊明合作?” 桓玄冷笑道:“因为陶渊明的祖先陶侃曾经做过一阵子黑手党的镇守,所以他知道这个秘密,白虎一职,当年在我先父大人手上时,已经取出了所有的镇守宝藏,可以说早就有名无实,所以王珣找到了陶侃的后人陶渊明,想让他接任白虎,却没想到,陶渊明会在黑手党和我之间,选择了向我效忠。刘裕啊,黑手党的时代,连同那几大世家的时代一样,一去不返,今后的天下,要换个模样了。你有没有兴趣,跟我建立一个新的天下吗?” ===第二千零一十二章 桓玄再邀寄奴入=== 刘裕摇了摇头:“你先继续说,白虎死后,你又是如何找出其他三个镇守的?也是陶渊明告诉你的?”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不是,只有接任了镇守一职,才能知道其他三人的身份,陶渊明没有接手白虎,所以其他三人的身份,并不知道。但是误打误撞,我起兵讨伐司马元显的时候,却意外地破获了武昌太守庾楷的内通谋反之事,而联系他的,居然是玄武,当时我就暗自吃惊,以为要跟黑手党为敌,加上那时北府军也跟随司马元显出征,我一时不敢进兵,直到我接到一个消息,黑手党再次内斗,分裂,司马元显就是朱雀,而他,欲借我之手,除掉玄武司马尚之,和青龙庾楷!” 刘裕这下心中一动:“怎么可能呢?要说司马元显是黑手党之一,我还有点相信,可是司马尚之和庾楷,既无能力又无权谋,怎么可能撑得起黑手党的镇守之职?” 桓玄冷笑道:“这有什么不好理解的。黑手党最要命的一点,就是必须从世家子弟中找镇守,他们的整体素质和水平在不断地下降,郗超死后,青龙一职空缺,于是他们就找了庾楷接任,其实当年庾楷已经是黑手党的外围成员之一,受组织的号令,挑起几次昌道内战,然后又借假王恭兵败之后,来求我庇护,企图混进来和殷仲堪联手夺我荆州之地。只可惜我一直怀疑他,让卞范之暗中监视,果然,在这次的大战中,还是给我捉住了马脚。” 刘裕咬了咬牙:“这么说来,庾楷和司马尚之,是两大镇守,可为什么你又说司马元显要借刀杀人呢?” 桓玄哈哈一笑:“那是因为司马元显,虽然身为镇守,但跟郗超一样,想的是灭掉黑手党这个制约皇权的组织,以方便自己称帝。所以,他夺取吴地的世家庄园,控制司马德宗这个傀儡皇帝,就是正式跟庾楷和司马尚之决裂。然后主动来讨伐我,是希望我抢先出兵,借我之手,消灭掉这二人,这样,他可以在保留黑手党秘密的情况下,独掌大权!” 刘裕冷笑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权欲而出卖,背叛,黑手党这个几百年的阴暗组织,终归还是因为内斗而毁了!” 桓玄满意地点了点头:“可是他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司马尚之被俘之后,不甘就这样完蛋,把他也拉下了水,他对我和盘托出了所有黑手党的秘密,尤其是给了我玄武和青龙这两大镇守信物,我靠着这镇守信物,派何穆之去接触了刘牢之,让刘牢之知道,黑手党已经完了,他除了投靠我,没有别的选择。果然,刘牢之最后向我投降,司马元显这条朱雀,玩了一辈子的阴谋诡计,收买离间,最后却是死在这上面,岂非天意如此?!” 刘裕半晌无语,久久,才说道:“黑手党早就该死,却想不到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对比之前的郗超,王凝之这些人的水平,司马尚之,司马元显这些人下降得太多了。也算是便宜了你,桓玄。” 桓玄笑道:“还记得当年你我在草原相对,我曾经劝你和我合作,一起消灭黑手党吗?当时你不以为然,也许你以为在草原被你俘虏的我,根本不可能斗得过黑手党,但是,伟大的刘将军,事实证明,最后消灭黑手党的,还是我桓玄,这才是真正的天命,就象你,总以为自己永远是上天眷顾,任何艰难的环境,都不会危及性命一样。” 刘裕咬了咬牙:“我可从没觉得自己不会死,只是相信,我的战斗,是有价值的,即使是战死沙场,也是无怨无悔。桓玄,你消灭了黑手党,为天下除了一大害,我刘裕,代那些给黑手党害死的兄弟,代那些给黑手党的野心而害得家破人亡的天下百姓,向你说声谢谢。” 桓玄笑着摆了摆手:“刘裕,事到如今,以前你我的恩恩怨怨,就一笔勾销了。我跟以前一样,仍然看重你,你想北伐,我想掌权,这两件事并不冲突。现在我仍然提出当年的提议,邀请你跟我合作,我会给你兵马,让你北伐,建功立业,而你,要向我效忠,这个合作,你接受吗?” 刘裕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能答应你。” 桓玄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为什么,你现在有什么拒绝我的理由呢?普天之下,只有我能实现你北伐的宏愿,你为什么还不肯跟我合作?我说过,我只要权力,不要皇帝的名份,我是消灭国贼的功臣,不是国贼!” 刘裕叹了口气:“跟这件事没有太大关系,纯粹是我自己累了,桓玄,你可能不能体会我的心情,当我亲眼看到北府军旗落下,而桓家的大旗取而代之上升时,我的心,突然一下子就空空荡荡的,年轻时的热血,战场上的豪情,全都烟消云散了,就是北伐的雄心壮志,也就这么说没就没了。因为,我已经找不到,我作为一个战士,继续存在的意义。我为谁而战?” 桓玄厉声道:“你是为天下的汉人百姓而战,为了收复失地,驱逐胡虏而战,你难道忘了吗?” 刘裕摇了摇头:“这些只不过是我多年来自欺欺人的借口而已,我嘴上说着要驱逐胡虏,收复汉家江山,可实际上,连我的老婆都是个胡虏,我跟慕容垂合作,我跟拓跋珪结阿干,我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又何曾考虑过北伐大业?其实我用北伐来骗自己,只是想掩盖我内心深处渴望战斗,喜欢杀戮,希望能扬名天下,青史留名的冲动,想为此找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罢了。我真正喜欢的,是作为一个北府军战士,靠一次又一次的胜利,书写自己的传奇,仅此而已!可是这个想法,已经随着北府军的投降,而灰飞烟灭了,我成了一个卸甲投降的逃兵,懦夫,所有的荣誉,都离我而去,我还有什么可以支撑我战斗下去的理由呢?桓玄,你请回吧,从此这天地间,只有一个京口农夫刘大,帮不了你,也威胁不了你,仅此而已!” ===第二千零一十三章 意志消沉拒从军=== 桓玄的眉头一皱:“刘裕,我不相信你如此消沉,你的雄心壮志,你的北伐宏愿到哪里去了?投降我的是刘牢之,不是你,到现在,你并没有失去一个军人的荣誉和尊严!” 刘裕长叹一声:“桓玄,不要说了,二十多年来,我一直为北府军旗而战,以作为一个北府战士为荣,即使是流落草原的那几年,我也没有失掉这份骄傲,因为我是为了救北府军的同伴才和慕容垂交易的,我仍把自己当成一个北府战士,想着有一天能回归军中,回归大晋。可是这次,纵横天下二十多年,所向无敌的北府军,就这么投降了,而我,也永远地成为了一个降将。一个战士如果失去了心中的信仰和灵魂,那还有什么可以支撑他战斗?慕容兰回了南燕,她跟我终归不是一路人,而北府军也已经不是当年的北府军,我刘裕,到了该归隐山林的时候了。” 桓玄一动不动地看着刘裕,突然笑了起来:“刘裕,你是不是怕我要报以前的仇,或者是忌惮你,要杀你,觉得我是在试探你,所以才不肯从命吗?” 刘裕摇了摇头:“你要杀我,派你军队来就行,我就是再强,也不可能挡得住千军万马,何须这样试探?再说你孤身留在这里,给足了我杀你的机会,也证明了你的诚意,我刚才所说,句句是肺腑之言,信不信由你。” 桓玄的眉头一皱:“你真的不想回军中,不想打仗了?连北伐也不想了?” 刘裕正色道:“北伐应该是高尚的人才能进行的事业,我已经有了污点了,不配再从事这项事业,你还是另请高明吧。你的部下,骁勇善战,而投降了你的刘牢之刘大帅,也是世之虎将,有他们为你北伐,又何必需要我呢?” 说到这里,刘裕一指山下的农田,无数的农人正在弯腰劳作,他说道:“桓玄,看到了没有,离开北府军的昔日军士们,都已经回归乡间,成为农夫,他们都跟我一样,没有了荣誉,也厌倦了杀戮,因为我们都不知道,战斗还有何意义,而这股子信念,是支持我们这么多年拼杀的支柱,支柱垮了,兵无战心,就不再是可以横扫天下的虎狼,你是带兵之人,应该清楚一个失了战心的老兵,是帮不上你任何忙的。” 桓玄冷冷地说道:“那按你这说法,你已经是一个无用之人了,对于无用之人,我留你何用?冲着以前的仇,我应该杀了你才是。” 刘裕笑了起来:“既然是无用之人,那是死是活无足轻重,今天我孤身一人前来见你,对你言语中毫不客气,就是没做好活着回去的准备,我的后事已经交代,反正我也没有儿子,至于我的两个弟弟,他们没得罪你,如果桓玄你还要你的名声,最好放他们一马,杀我一人就行。” 桓玄一动不动地盯着刘裕,半晌,才叹了口气:“我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刘裕,罢了,你先回去吧,我的话你好好想想,如果哪天回心转意了,可以回来找我。” 刘裕点了点头,向着桓玄拱手行了个礼,转身就走,当他的身影消失在山脚之下时,桓玄才叹了口气,一挥手,周围的泥土里,一下子钻出了百余名潜地战士,桓振为首,手里提着两把精钢锯齿刀,一口吐掉了嘴里的芦苇空心气管,恨恨地说道:“堂叔,就这么放他走了?” 桓玄摇了摇头,转头对着另一边的小树林吆喝了一声:“老胡,可以下来了。” 话音刚落,百步之外,一棵大树之上,身披枯树草皮,看起来与周边一色的胡藩,抄着大弓而下,他扭了扭脖子,行礼而退。 卞范之从一堆潜地死士之中走出,拍打着身上的泥土,显然,刚才他也钻在土里,桓玄对着桓振挥了挥手:“你们先退下吧,我跟卞先生有话要谈。” 蒜山顶上,只剩下了这主仆二人,桓玄伸了个懒腰,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开始解起身上的盔甲:“敬祖,你说这刘裕是真的失了斗志,还是演戏给我们看?我反正是看不透他了。” 卞范之微微一笑:“刘裕是天生的战士,就是死,也不会失了斗志和战意的,他话中有话,灵宝你就没听得出来吗?” 桓玄轻轻地“哦”了一声:“他话里有什么话?” 卞范之收起了笑容,说道:“他是在暗示主公,只要你除掉刘牢之,他就愿意出来,为你掌控北府。” 桓玄的眉头微微一皱:“这话从何说起呢?难道你是想说,他口口声声说的什么失了荣誉,没了战心,就是因为刘牢之投降了我们?” 卞范之笑道:“这只是表面。其实北府军在投降我们之后,也就半个月的时间,就有三万余人卸甲归田,虽然说刘裕是带头的第一个,但是现在北府军这情况,充分反映了下层将士对刘牢之的失望,刘裕要是在这个时候出来执掌北府,那就成了跟刘牢之一样的投降派,必然不会给同伴所容。他想要的,是整个北府军,而不是一个离心离德的北府军。” 桓玄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就是说刘裕还是想出来掌军的?只不过,需要我们先解决了刘牢之这个投降大帅,帮他稳定军心?可是这样一来,北府军众人不就会真正地跟随刘裕,恨上我们了吗?我们折腾了半天,却让刘裕真正地能控制北府军,那不是养虎为患?这可不是我们想要的吧。” 卞范之点了点头:“所以,我们要师出有名,让北府军也恨不到我们头上。这次调刘牢之去任会稽内史,就是第一步。刘牢之必然会以为我们要夺他兵权,也一定会起兵反抗,以北府军现在的情况,他根本不可能找到人跟随,即使是那些老将宿将,也会离他而去,我们这时候杀他,任谁也怪不到我们头上了。” ===第二千零十四章 连环毒计除牢之=== 桓玄点了点头:“这是我们早就计划好的,关键就是这第二步,刘裕,原以为他肯出来跟我们合作,清理掉刘牢之之后,我们以桓家人掌军,以刘裕为副,只让他参议军机,冲锋陷阵,却不给他统兵之权。让刘裕带兵去扫平各路世家和北府军叛军,让他双手染血,无法回头,只能听命于我们,到了这时候,再考虑让他北伐,夺取失地,有了这北伐之功,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代晋而立了!” 卞范之笑道:“刘裕没这么好对付的,他要的,是真正彻底地当主帅,而不是做别人的副手。现在的刘裕,和以前的那个单纯热血的军人,已经不一样了,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跟这么多雄主打过交道,更是给黑手党一路陷害了十几年,其心智已经成熟,知道命运要掌握在自己的手里,灵宝你以前对他的看法,只怕要改改了。” 桓玄的眉头一皱:“这么说来,刘裕也有自立之心,不可用,也不可留了?” 卞范之正色道:“就算刘裕有自立之心,只要做到一件事,他也折腾不起来,还是可以用的。刘裕想要的,是北府军权,他要指挥的,是自己的多年旧部,这固然可以让他得心应手,一呼百应,但另一方面,也给了我们制约他的绝好机会,那就是这些北府兵的家眷!” 桓玄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看向了山下,一往无际的原野之上,良田千顷,阡陌纵横,一个个的村落,星罗棋布,数不清的农人,往来田间。他满意地点着头:“是啊,北府兵的家属都在京口和江北六郡,将领的家眷产业则是在建康城,连孙恩都知道,打下京口,就可以控制北府军,这么说来,只要我们能控制京口,控制了北府军的家属,那刘裕就算有什么心思,也是无法实现了?!” 卞范之笑道:“是啊,当年蜀汉大将关羽北伐,一度水淹七军,威震华夏,可就是因为给东吴吕蒙偷袭了后方,控制了荆州军士的家属,结果一夜之间,大军星散,他自己只带了几百残兵突围,这才有了麦城的悲惨结局,刘裕固然有关羽之勇,但一旦家人受制于人,也不会有更好的应对之法的,毕竟,要兄弟们跟他冲锋陷阵可以,但要是扔下家人,那除非是天师道的妖贼,不然没人做得到。” 桓玄满意地点着头:“那就按原来的计划,除掉刘牢之以后,让我的堂弟桓修和桓弘,分别出镇京口和广陵,可以用刘裕和刘毅为参军,协助整编,训练北府军旧部,但由我们荆州军士,以搜捕司马元显余党的名义,控制这两处的乡村,也就是控制北府军的家属。” 卞范之点了点头:“不仅如此,还要在军中慢慢地渗透我们荆州军士,比如象傅弘之,朱龄石,朱超石兄弟这样的中层将领,以后我们终将要把北府军变为自己人,不能让他们完全都是京口佬,这需要一步步地进行。不过,这些都是后话,当务之急,还是第一步,除掉刘牢之!” 桓玄笑了起来:“调任刘牢之离开北府军,出任会稽内史的命令已经下达,如果他真的就此缩头,去会稽做个富家翁,那我们又如何处置他呢?” 卞范之的眼中冷芒一闪:“我早已经安排好了,会稽郡东阳县吏骆球,曾经从过天师道的妖贼,他跟我的部下曹靖之有姻亲关系,如果刘牢之过去,就让这骆球给他弄出一桩内通妖贼的大案,把这些年妖贼坐大的罪名,也推到他的身上,反正司马元显已经死了,再多死个刘牢之,天下人并不会觉得意外的。” 桓玄笑着拍了拍卞范之的肩膀:“敬祖,还是你有本事,这些都安排妥当了。那我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呢,先收拾完刘牢之,到时候你再安排人去探探刘裕的口风。” 卞范之勾了勾嘴角:“还有天师道,已经对灵宝你没有利用价值了,为绝后患,最好彻底地消灭。我已经给骆球下了密令,要他暗中通知孙恩,就说主公你已经提兵入京,诛杀司马元显,罢免刘牢之,吴地人心不稳,又心向天师道,让他速速登岸,主公可以暗中派精兵潜入吴地,设伏于登陆地点,将孙恩一举歼灭,这可是继招降北府军之后,又一个安抚人心,显示军威的好机会,不可错过啊。” 桓玄满意地抚着胡须:“很好,这事就交给桓振去办吧,这小子虽然横行不法,强暴粗悍,但打仗却是一把好手,要消灭妖贼,用他再合适不过。只是我们刚入建康,他就没少给我惹麻烦,欺男霸女,还当街杀人,谢混和郗僧施都当众向我弹劾过他,真让我头疼。” 卞范之微微一笑:“那主公正好可以明里下令降桓振的官职,把他押解回荆州,暗中却让这回荆州的部队潜入会稽,伏击孙恩,等立下战功之后,再名正言顺地让桓振官复原职,不过,此人确实难以制约,不打仗的时候,最好还是给个闲职,散居家中,不要在京城招惹是非了。” 桓玄笑道:“正合吾意。现在大业初创,桓家人自己不能出乱子。等消灭了刘牢之,控制了刘裕和刘毅,再灭了妖贼,大家才可以松一口气,敬祖,你帮我列个京城的世家子弟和富豪的名单,我得摸清这些人的底,包括有多少家产,有多少罪行和把柄,一一弄清楚,等解决了打仗的事后,我要跟他们算总账!” 卞范之微微一愣:“主公,万万不可,我们还需要取得世家的支持,不能现在就…………” 桓玄的眼中冷芒一闪,刺得卞范之收住了话,只听他一声冷笑:“要世家的支持,不一定要他们心甘情愿,事实上他们也不可能对别人服气,所以我才要你搞到他们的把柄,然后我用这些把柄逼他们就范,不然就按国法论处,将来我可是要登九五之位的,只需要他们山呼万岁就行。” ===第二千零一十五章 众叛亲离老帅伤===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当然,这些大案的查办,你也会很辛苦,喜欢什么,自己先拿,给我剩点就行。”他说着,长身而起,笑着向山下走去,卞范之摇了摇头,目光移向了西边江乘方向的北府军营,喃喃自语道,“刘牢之,早点准备后事吧。” 一天之后,京口,江乘,北府军营,中军帅帐。 刘牢之全身将袍大铠,一脸阴沉地看着帐内众人,与平时那全副武装的军汉们相比,今天站在这里的,一大半人,都和右边的刘裕一样,身着农装,背着斗笠,一副解甲归田后的田舍汉打扮,提醒着所有人,北府军的那些宿将军官们,已经大半如同这样,不在军中了,若不是刘牢之的私人恳求,只怕这里是不会有几个人在场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视在刘牢之面前的大案之上,摆着的一卷诏书,刘牢之咬着牙,说道:“各位,你们可知道,这份阿寿亲自带来的朝廷诏令上,写的是什么吗?” 高素冷冷地说道:“大概是跟我的这一份类似的诏令吧。让我去吴兴当太守,解除军职,离开北府军。” 孙无终笑了起来:“老高,这下真正地得了富贵了啊,恭喜恭喜。老刘,你的这个诏令,只怕是会稽内史或者是彭城内史这样的高官吧。” 刘牢之恨声道:“都什么时候了,老孙你还在这里开玩笑!这难道是什么好事?这是在夺我们军权,要让我们手下无兵无将,任人宰割!” 孙无终勾了勾嘴角:“好像在一个多月前,寄奴就这样提醒过你,会是这个结果了吧,可惜你当时不信啊。现在后悔了,又有什么办法?我老孙当年自领一军,离开北府军自立,所以没有接到这样的命令,老刘,老高,好自为之吧。” 他说着,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刘牢之也不看他,紧紧地盯着刘裕:“寄奴,悔我当初一时糊涂,没有听你的良言,放了桓玄进京,现在他要夺我兵权,紧接着就会对我下手,我不可能象你一样解甲归田以避祸事,就算这时候想解甲归田,也已经晚了。听说桓玄昨天找过你,你当时为什么没有杀了他?!” 刘裕淡然道:“因为我现在没有杀他的理由了,而且当时我手无寸铁,给桓玄上百个护卫环绕着,甚至在那地方他还有别的埋伏,远处有弓箭手,地里有潜行伏兵,我都能感觉得到。” 刘牢之叹了口气:“你不是说他是国贼吗,那就算昨天你杀他不得,今天也不晚,我有意现在就起兵,共讨国贼,重招旧部。你可愿意和我一起响应?这次可是为了我们北府军所有将士的身家性命,事成之后,我会把北府军交给你。” 刘裕摇了摇头:“大帅,我刚才就说过,现在我们没有讨伐桓玄的理由了。本来司马元显和桓玄二贼相争,我们可以两不相帮,保持中立,迫使他们停战,这才是正确的选择。可是你放弃了,站在了司马元显的一边。好,就算如此,起码我们也是遵守了朝廷的号令,可你接下来又带全军投降了桓玄,反过来助他杀了司马元显一党,桓玄起兵可以说是给司马元显逼迫的自卫之举,可是您的投降,就是不折不扣的背叛。我们北府军全军上下,都背负着叛军的名声,二十年苦战的荣誉,毁于一旦,这旬月之间,就将士散去大半,不就是背叛的结果吗?” 刘牢之的嘴角不停地抽搐着,他咬着牙,沉声道:“是我一时糊涂,现在,我们还可以改正这个错误,这里是京口,是北府将士的家乡,而江北六郡还在我们手中,雅之是广陵相,控制着江北的分部大营,我们如果就地起兵,可以反攻建康,驱逐桓玄,就算不利,也可以退往江北,与雅之会合,从长计议!” 同样一身短打扮,黑色劲装的刘毅冷冷地说道:“大帅,太晚了。人心散了,队伍没法带了。这世上最不能做的事,就是背叛,大帅一叛王恭,二叛司马元显,今天又想第三次背叛桓玄,一人三叛,即使是我们这样的多年部下,也无法跟随,请您好自为之吧!今天的军议,权当我没有听过,也没有来过!” 他说着,向着刘牢之行了个礼,转身就走,而跟在他身后,十余名将校也都行礼而退,就连在一边的帐内一角,奋笔录事的孟昶,也起身离开了。 刘牢之的眼中,泛起了泪光,他求救似地看向了何无忌:“无忌,前日里桓玄斩杀司马元显父子,杀他的儿子东海王司马彦章的时候,你不顾桓玄的任何人不许为司马元显一党收尸的禁令,公开地去凭吊和收了司马彦章的尸体,你已经得罪了桓玄,他不会放过你的,随舅舅一同起事如何?” 何无忌摇了摇头:“舅舅,我去收尸,是因为我曾经做过几年东海国中尉的官职,司马彦章是我名义上的小主公,他不过五岁幼儿,却因父祖的原因而死,为一个小孩子收尸,天经地义,所以桓玄当时也没拿我怎么样。但今天的事,却是大逆不道,您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胜算。我已经提前把我娘转移到了别处,就是不想受您的牵连,我劝您和阿寿,就此弃官出逃,趁着现在桓玄还没有派兵来捉拿你,也许还有一线生机。至于我,不能继续追随您了。” 他说着,向着刘牢之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三个头,起身之时,也已经是热泪盈眶,没有去和刘牢之与刘敬宣的目光相交,直接咬了咬牙,转身就走。 帐内基本上空空如也了,只剩下刘裕还站在一边,连守帐的卫士和文吏们,也全都逃也似地离开了,刘牢之颓然地坐在帅椅之上,几乎是一瞬间,他的头发变得花白,几万根白丝,就这样变出,而那张紫色的,如同钢铁般的脸上,也遍是皱纹,英雄迟暮,竟然如此凄凉,让人看了,心酸不已。 ===第二千零一十六章 英雄末路无人随=== 刘敬宣哭道:“爹,怎么会这样,怎么会弄成这样?!” 刘牢之喃喃道:“罢了,人心全散了,都怪爹当时昏了头,误信桓玄,寄奴说得对,他是不会放过我们的,只是我不甘心,我真的不甘心啊!” 刘裕叹了口气,上前一步,说道:“大帅,事到如今,已经不可能有反抗成功的可能了,自天师道之乱以来,大晋战乱多年,百姓饱受苦难,人心思安,如果谁在这时候起兵,就会给看成乱臣贼子,天下共击之。桓玄现在是以救世圣人的身份入主建康,无论士庶贤愚,都对其寄予厚望,视之为结束战乱,澄清宇内的大英雄,是绝对不能在这时候跟他为敌的,他解除您的兵权,确实是为了对您下手,但也同样是想激你起兵造反,然后名正言顺的杀你。所以,现在的路只有一条,就是如无忌所说的那样,逃出京口,隐身江淮,或有一线生机。” 刘牢之咬了咬牙:“寄奴,不用说了,我意已决,此生我刘牢之轰轰烈烈,戎马一生,不能为了保命而做好坏藏头缩尾的鼠辈,你既然不追随我,就不要干涉我的决定。京口诸将诸军,既然不愿跟我起事反桓,那我就只有去广陵,借雅之的兵马,据江北六郡而自立了。” 刘裕苦笑着摇了摇头:“只恐怕大帅要是这样做,连江北也到不了。” 刘牢之恨恨地说道:“凡事不试不闯又怎么会知道结果?当年在洛涧,在淝水,在五桥泽,我都能死里逃生,建功立业,这次也不会有问题,阿寿,你现在回家一趟,接走你的妻子家眷,至于我的妾室,你就不必带了,所有财物,都可以抛下,我们去广陵!” 刘裕叹了口气,转身就走:“那就祝大帅和阿寿吉人天相,一路平安了,万一事情不济,雅之会带你们去一个安全的地方的!” 刘敬宣面露喜色:“寄奴,你是为我们安排好了退路了吗?” 刘裕头也不回地掀帐而出,刘牢之低声道:“刘裕无论打仗还是做事,都是谋定而后动,是深思熟虑之举,他明知我叫他来的目的为何,也不追随,却仍然前来,就是念及多年的交情,给我们指了条退路,阿寿啊,你速去接人,然后我们在瓜洲渡口会合,如果实在不行,就按刘裕说的,跟雅之去逃往江淮,投奔南燕去吧。刘裕给我们的后路,大概就是慕容兰了。” 刘敬宣略一迟疑:“可是,可是我们难道真的要投奔胡人了吗?我们可是跟他们打了一辈子仗啊。” 刘牢之长叹一声:“那也比等死要强,速去速回,两个时辰之后,蒜山渡口见!” 当刘敬宣骑着快马,全副武装地带着百余名亲卫军士,驰出营门时,远处两里地方,江乘九乡河边,一处小丘之上,两个笼罩在黑袍之中的身影,长身而立,冷冷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赫然正是青龙与黑袍。 青龙长舒了一口气:“果然,无人愿意追随刘牢之,看刘敬宣这样子,怕是要去接家眷,然后北上广陵投奔高雅之了。” 黑袍叹了口气:“自作孽,不可活,刘牢之的狠劲不用在对桓玄的时候,却用在此时,必败无疑了。” 青龙勾了勾嘴角:“前辈,那我们这时候应该怎么做?刘裕似乎是给他们留了条路,想让刘牢之父子逃出生天。” 黑袍冷冷地说道:“这就是刘裕现在的弱点,还执拗于那无用的感情,做不得大事,如果不能变得血冷心硬,他也会和今天的刘牢之一样,彻底失败。” 青龙摇了摇头:“可毕竟是二十多年的战友和上司,这感情,怎么可能说断就断?” 黑袍转过了头,眼中冷芒一闪:“那就由我们来帮他断了这份情,让他变得坚强吧。准备得如何了?” 青龙点了点头,一挥手,后面荒丘边的草丛中,一阵响动,十余名劲装蒙面的护卫,推出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此人五大三粗,嘴里塞着一块破布,脸上有四五处新给划出的伤疤,可不正是刘敬宣?而在他的身边,又给推出了十余个给捆绑的人,一个个的模样,酷似刚才那些跟随刘敬宣而去的手下。 青龙的眼中杀机一现,一挥手,这些劲装护卫们抽刀砍去,十余个脑袋顿时就给砍下,无头的尸身倒卧草丛之中,血流遍地。 黑袍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这些药物易容的办法,虽然时间很久,但足可以假乱真,一点不足之处,在脸上弄些伤痕,也是难以察觉,把这些首级带上,我要亲自去会会刘牢之,就由我,亲手送这位江东猛虎,一代名将上路吧。” 一个时辰之后,刘牢之带着五十余名亲卫,快马加鞭,一片尘土飞扬,奔到了蒜山渡口,江水滔滔,伴随着猛烈的江风,拍岸不已,一如刘牢之此时的心情,而天空之中,乌云密布,细雨纷飞,雨点打在这一行骑士们的身上,人马俱湿。 “吁”地一声,刘牢之勒紧了马,一抬手,身后的几十名亲卫全都跟着停下,一名副将凑了上来,低声道:“大帅,这里情况不太对啊,渡口无人!” 刘牢之点了点头:“也许,是阿寿他们已经提前到了,不过,为防万一,作好战斗准备!” 突然,一阵紧密的锣声响起,二百多名全副武装的军士,从渡口的四面八方钻了出来,为首一将,跨马横槊,威风凛凛,可不正是荆州名将皇甫敷?! 刘牢之的脸色一变,只听皇甫敷哈哈一笑:“刘牢之,桓公早就知道,你一定会再次反叛,特命我在此恭候多时了,你儿子刘敬宣,已经被我等斩杀,你速速下马投降,还可以留得一命!” 刘牢之厉声道:“休得胡言,我儿勇冠三军,所向无敌,岂是你们可以轻易斩杀的?!”可是,他这话已经说得没太多底气了,一边说,一边东张西望起来。 皇甫敷冷笑道:“你看看,这些是什么?!” ===第二千零一十七章 生离死别王者路=== 皇甫敷说着,一挥手,身后的十余名军士,把十几颗血淋淋的脑袋扔了过来,刘牢之一下子跳下马背,上前一看,这一看不要紧,他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因为这十余枚首级,赫然正是刘敬宣和那些亲卫们的。 刘牢之老泪纵横,瘫软地跪倒在地,捧着刘敬宣的脑袋,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双眼紧闭,伤痕还在冒着血,他用力地扯了一下这张脸,却是纹丝不动,显然不是人皮面具,最后的希望也破灭了,刘牢之终于放声大哭:“儿啊,你死的好惨啊!” 皇甫敷和身后的二百余名兵将齐声大吼:“放仗,放仗,饶尔不死!” 刘牢之猛地跳了起来:“我刘牢之宁可战死,绝不投降!”他一把抽出腰间的宝剑,搭上了脖子,猛地一抹,鲜血飚出,如同喷泉,而那高大魁梧的身形,却是屹立原地,虽死不倒! 刘牢之身后的亲卫们发出一阵悲呼,二十余人也跟着下马自尽,其他人则是头也不回地掉转马头,四散而逃。 “皇甫敷”的嘴角勾了勾,露出了一丝残忍的笑意,往脸上一抹,一张人皮面具应手而落,转而变成了一张毫无生气的假面具,而一袭黑袍,也笼罩着他的全身。他转头对着身边的手下们说道:“好了,戏演完了,把这些假首级带走,把刘牢之的尸体吊在渡口边的树上,然后全部撤离,不许留下半点痕迹!哦,记得把那副棺材留下!” 一个时辰后,一个十余辆马车组成的车队,从京口城的方向,匆匆而来,道路泥泞,这些车子在不停地颠跛着,不时地,还要车夫跳下来,搬开卡住车轮的石块,或者是把轮子拉出一些泥坑,就这样走走停停,艰难而前,让骑着马,浑身湿透的刘敬宣,焦急之情溢于言表,不停地出言催促。 “动作都快点,咱们这次是逃命,可不比寻常。” 一个亲卫的声音突然惊慌地响起:“少主,你看,你看哪!” 刘敬宣本能地想要开骂,却是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只见在那蒜山渡口,几条渡船,无人自横,靠在码头之上,而码头边的一棵大柳树上,则吊着一个人,孤零零地,仍凭风吹雨打,可不正是刘牢之? 刘敬宣肝胆俱裂,策马狂奔,从这条官道下到渡口的一道小坡,马儿连连嘶鸣,怎么也不肯下,刘敬宣也顾不得那许多,直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来滚带爬地扑到了大树前,这回他看得真切,那呆在树上的,可不正是刘牢之的尸体?而他的脖子上那道剑痕,仍然在冒着鲜血,这从插在一边的地上,那柄跟随他征战一身的佩剑之上的血痕,亦可得到映证! 刘敬宣捶胸顿足,披头散发,声声泣血:“爹,爹啊,你怎么,你怎么就这样扔下孩儿了啊!” 女人和孩子的哭声也在刘敬宣的身后响起,那是他的妻儿:“爹(爷爷),你怎么就这样扔下我们了啊?!” 一个家将哭着爬到了刘敬宣的身边,指着树边留下的一副棺材:“少主,看来,看来主公是在这里遇到了埋伏,被逼自尽,还有,还有别的兄弟,也是自尽而亡,贼人还在这里,这里留下了棺材,似是有什么阴谋?!” 刘敬宣仰天长啸:“桓玄,我刘敬宣但凡有一口气在,一定要报此大仇!” 他站起了身,擦干净了眼泪,咬牙道:“此地不可久留,只有留得命在,才可以为爹报仇,大概害爹的贼人这会儿冲着我们家里去了,却不知我们绕了小路而来,才没有遇上,事不宜迟,我们马上走!” 那家将睁大了眼睛:“可是,可是老主公的尸体!” 刘敬宣一把抓住了他的襟口,双眼圆睁,大吼道:“爹已经死了,死了!贼人还留下了棺材,就是要拖我们的时间,我们能上当吗?留得这条命,才有报仇的机会,这里是京口,一定会有人给爹收尸的,改天报得大仇,再回爹的坟前尽孝,请罪!” 那家将点了点头,回头开始招呼起马车上的人全部下车,刘敬宣一跃而起,一剑削断了吊着刘牢之的那根绳子,把老父的尸体抱着,放在了那大树边上,倚着,保持了一个盘膝而坐的姿势,他向着刘牢之的尸体,重重地磕了九个头,起身之时,额头已经一片污泥,而双眼则是血红一片,头也不回地向着已经坐满了人的那几条渡船奔去,大吼道:“我们走!” 雨越来越大了,几条渡船,远远地到了大江的中段,而刘敬宣那撕心裂肺的嚎声,仍然可以在岸边清晰可闻,没有人注意到,就在渡口边,百步左右,一处小丘之上,两个戴着斗笠的身形,并肩而立,一个高大魁梧,一个臃肿圆润,刘裕和刘穆之的两张脸,隔着斗笠边缘落下的雨线,若隐若现。 刘穆之看着刘裕的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两个拳头,叹了口气:“罢了,寄奴,不要这么愤怒,你其实也应该知道,这个结局,是刘牢之注定的。起码阿寿得以保全,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 刘裕咬了咬牙:“你真没有看到那些人是谁?” 刘穆之摇了摇头:“我来晚一步,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这个场景了,那些人绝非桓玄的兵将,因为他们根本不是去军营的方向,甚至在撤离时,已经在脱盔甲,倒是很象黑手党所为!” 刘裕沉声道:“领头的是谁,看清楚了吗?” 刘穆之叹了口气:“我当时只有二十余个手下,还是接了你的消息后赶来这里接应刘牢之的,他们可是有数百人,我只能躲得远远的。寄奴,看来除了桓玄之外,还是有神秘的其他势力啊。” 刘裕闭上了眼睛,脸上不知道是泪水还是雨水横流,当他再睁开眼睛时,说道:“胖子,麻烦你安排几个农人,为大帅收尸,还有就是阿寿,雅之他们那里,也请多关照,我现在不能亲自去帮忙,但这个仇,一定要报!” 刘穆之点了点头:“交给我吧!” 刘裕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向着远处走去,刘穆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远去的方向,喃喃道:“寄奴,王者之路,始于绝情。” ===第二千零一十八章 孙大教主升仙去=== 临海郡外,海上。 几十条残破不堪的战船上,到处都是血迹,钉满了弓矢,船上赤着上身的水手们,把一具具尸体,直接抛向了海中,女人的哭声和伤者的哀号之声,混合着海风,响成一片,不时地有人大叫道:“天师啊,您开开眼,看看这个妖孽横行的大地吧,为什么,为什么您的法力,不能收了这些贼人啊!” 孙恩披头散发,手里拿着一柄已经断成两截的残剑,枯坐在海龙号的船头,失神地看着头顶的一面天师道大旗,这面大旗已经千疮百孔,遍是烟火之色,就跟现在这几十船的残兵败将一样,在垃圾中透着一股顽强,就是不倒! 孙恩喃喃地说道:“难道,神教的大业,就这样到了尽头了吗?” 孙芳儿的身上,缠着几处伤带,还在丝丝地冒血,她的秀发散乱,清秀的脸上,尽是泪痕:“大哥,不会的,神教不会败的,这只是,这只是一时的小小挫折而已。” 卢循的叹息声从一边响起,孙恩看向了身后跟着一大批弟子,与徐道覆,卢兰香并肩而来的卢循,吃力地站起了身:“你们,你们也逃出来了啊。” 徐道覆冷冷地说道:“托大哥的福,还有命在,只是,跟着我们殿后的三千总坛弟子,回来的就这两百多人了。” 孙恩闭上了眼睛,长叹一声:“都怪我,不听二弟的忠言,误信了骆球,才有此大祸!可谁也想不到,那桓玄,那桓玄居然会派出铁骑在岸上伏击!” 卢循冷冷地说道:“这不是大哥第一次判断失误了吧,也不是大哥第一次不听我等忠言了吧。在会稽,在句章,在海盐,在沪渎,在蒜山,在郁州,最后是这次。二十余万忠心耿耿的部众,曾经上千条战船的庞大舰队,一片大好,半壁江山在手的有利局势,就被大哥的刚愎自用,带到了今天这步!” 孙芳儿的脸色一变,站起身,厉声道:“二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胜败乃是兵家常事!以前我们在大哥的领导下,打赢了那么多仗,沪渎不也是大哥的妙计拿下来的?为什么现在要说这种话?你们想要干什么?” 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左顾右盼起来,卢兰芳冷冷地说道:“妹子,别看了,这是我哥的座舰,不是教主的,他的战舰,已经在刚才的突围中化为一团火球了,连带着一千多名弟子殉难。你们现在能在这里喘气,应该感谢我们才对。” 孙恩咬了咬牙:“二弟,三弟,你们是嫌我指挥不力,想要换教主吗?可以,神教有神教的规矩,只要召开坛主以上的会体会议,举行天师降临大典,就可以产生新的教主。” 卢循哈哈一笑:“我的好大哥,在我们面前,你说这话还有意思吗?装神弄鬼的那套,你骗骗新入教的新人还可以,就别对我们使了吧,那些所谓的神迹,异术,一大半都是我帮你做的手脚,这么快就忘了吗?” 孙恩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那你们想怎么样?” 徐道覆冷冷地说道:“我们信奉的是天师,天师应该让我们战无不胜,清平人间,但现在成了这样,显然出了问题,也许,是作为天师在人间的使者的教主,需要回天庭一趟,向天师汇报一下是怎么回事了!” 孙芳儿大吼道:“你们想谋反吗?我,我跟你们拼了!”她举起长剑,就要冲上去,突然,她的嘴角边流出一道黑血,无力地瘫到了地上,而那些伤带处渗出的血,也转为黑色。 卢兰香的脸上,带着一丝邪邪的微笑:“我的好妹子,刚才忘了告诉你了,姐姐给你上的药里,加了几味腐骨断筋散,这药的厉害,你是知道的,这会儿你体内已经毒遍全身,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你了!” 孙芳儿的眼角流下了一行黑色的液体,不知是血是泪,她那美丽的脸上,手上,露在外面的每一寸皮肤上,都能呈现出黑色的毛细血管的影子,看着孙恩,她很努力地想张口说些什么,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头一歪,就瘫在了船甲板上,香消玉殒。 孙恩咬了咬牙,大声道:“罢了,事到如今,我也没什么好说的,只恨当年叔父大人早就说,你姓卢的有野心,姓徐的也绝非外表看起来的这样傻大个,今天你们杀了我,明天必会自相残杀,只可怜我神教大业,就此终结!” 卢循和徐道覆相视一笑,卢循说道:“大哥就是大哥,这时候还不忘了临死时挑拨我们的关系,不过你放心,神教的大业,我们一定会发扬光大的,而你,也会作为神教的第十七代教主,给后人铭记,三弟,请送大哥兵解登仙!” 徐道覆哈哈一笑,提着金刚巨杵就要上前,孙泰大声道:“别用你的臭手脏了我的身体!”他一转身,抽出长剑,往脖子上就是一抹,血箭喷涌而出,而他最后吼出一句:“天师在上,孙恩来也!” 随着他的这一动作,他的身体,也在船头摇晃了两下,最后长剑一丢,垂直落下,跌进了那怒涛汹涌的大海之中,一个浪花打过,再也不见。 周围的几十条战船之上,一片哭声,隔了这么远,无人能听到船头的这些对话,所有人只看到孙恩抹了脖子后跳了大海。不少虔诚的信徒,挣扎着也跟着孙恩一起,跳进了茫茫的大海,如同下饺子一样,竟然有数百人之多。 卢循冷冷地看着最后一个孙恩的死忠也随之跳海而亡,他站到了主甲板那里,三十多条战船之上,还剩下的两千多名部众,都眼巴巴地看着他,卢循对着一个大海螺,大声说话,海风把这海螺放大后的声音,传入到每个人的耳中:“各位道友,神教多难,被奸人所害,以至于此,孙教主为了给神教祈福,兵解升仙,入海而去,临走之前,把第十八任教主之职,传给了我,大家一定要齐心协力,这是天师给我们的考验,神教大业,必有所成,天师在上,清平人间!” 几十条战船上,一片欢呼:“天师在上,清平人间!”而海龙号之上,一面“卢”字大旗,冉冉升起,迎风飘荡! 本卷终 ===第二千零一十九章 桓玄色胆睡龙床=== 东晋元兴二年(公元四零三年),正月,建康。 桓玄一身紫袍,宰相服饰,站在空无一人的太极殿上,正对着对面的那张御座,眼中光芒闪闪,若有所思,王神爱那清冷曼妙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桓世子,你终于如愿以偿了。” 桓玄没有马上回头,他喃喃地说道:“多年不见,不知道我朝思暮想的妙音小姐,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我想回头,又不敢回头,因为,在我的心里,那个倩影,永远是最美好的。” 王神爱微微一笑:“世子请自重,无论是对皇后,还是对你夫人,我的婷云妹妹,你都不应该说这样的话,大丈夫当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岂可因为一时的儿女情长,坏了大事呢?” 桓玄叹了口气,转过了身,看着王神爱那风华绝世的姿容,久久无语,喃喃道:“你还是那么美。” 王神爱平静地说道:“我老了,而你,也胖了。要是再过两年,只怕你胖得连路也走不动了,更不用说骑马征战,北伐中原了。” 桓玄哈哈一笑:“天下已经在我手中,以后何须亲临战场?再说,你的裕哥哥可以为我打天下,我又何必亲力亲为呢?” 王神爱幽幽地叹了口气:“我的裕哥哥,连同支妙音,已经一起死了。把我害到这个地步的,可不就是他么?我跟他,究竟是陌路无缘,只因为他那个想要人人平等的可笑执念!” 桓玄勾了勾嘴角:“他面对你和北伐,或者说面对你和他心里的那个理想天下,选择了天下,而我,却是很愿意救你出苦海。那个傻子我刚刚见过,我很奇怪,就面对着这么一团不会说话的肉,你居然也能过得下去!” 王神爱摇了摇头:“如果没有这团不会说话的肉,当年我谢家满门都会完蛋了,桓世子,请问当时你在哪里?” 桓玄微微一笑,上前一步:“可是现在我在这里,改正这个错误,仍然不晚!”他一边说着,一边向着王神爱伸出手去,想要拥她入怀。 王神爱平静地看着桓玄的脸,他的双眼之中,已经燃起了异样的火焰,王神爱冷冷地说道:“只怕桓世子欲逞一时之快,却会犯下更加追悔莫及的错误。” 桓玄有些意外,放下了伸出的手:“你这又是何意呢?” 王神爱淡然道:“因为现在的我,仍然是以大晋皇后的身份在这里,也是以世家中选出的代表身份,在这里行和司马氏皇族联姻之事,刘裕之所以一直没有跟我在一起,不是因为他的理想,而是因为他不敢打破这个平衡,难道世子殿下觉得,你的定力还不如一个丘八吗?” 桓玄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不要在我面前提他,哼,我们世家子女,什么时候要跟这些又臭又硬的粗汉们相提并论了?王妙音,不,王神爱,你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就算你自甘堕落,我桓玄可是继承父业,现在大功告成,刘裕混得回家种田,生死都在我一念之间,有哪点比我强了?” 王神爱微微一笑:“刘裕可以为了自己的信念,为了自己的理想,抛弃自己最爱的女人,虽然我为之恨他一辈子,但也钦佩不已,这才是一个心怀天下的男人,桓世子,在这点上,你能跟他比吗?” 桓玄咬了咬牙,退后一步,冷笑道:“他心怀天下又如何,现在还不是混成这样,只要我愿意,马上就可以杀了他。我不给他机会,他永远只能在京口种地,了此一生。” 王神爱笑了起来:“是吗?桓世子,你真的会永远不给刘裕机会吗?” 桓玄的脸色一变:“你这又是何意?我荆州军团兵强马壮,并不是非他刘裕不可,就算我要用北府军,也有很多别的人选,老一辈的有孙无终等,年轻一辈的里,刘毅,何无忌也是可用之将才,为什么我就非要用刘裕不可?” 王神爱平静地说道:“自你逼死刘牢之以来,又先后诛除了高素,刘袭,竺谦之等北府老将,刘牢之那一辈的宿将,除了孙无终外,几乎给你一网打尽。而孙无终威望不足,又根本不可能掌握整个北府军,你不放心那三四万横扫天下的虎狼就此归隐林泉,又无人可以把他们成军整顿,说来说去,最后还要落到刘裕的身上,荆州军团虽然也能打,但要同时镇守荆州和扬州,一边要防北边和胡人和逃到江北的刘敬宣诸党,一边要防新换了教主的天师道再次反击,可谓兵力捉襟见肘。而你跟建康城的高门世家,现在也没有谈好条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能拥护你,这才是你今天来找我的真正原因吧。” 桓玄看着王神爱那绝色的容颜,慢慢地露出了笑容,他笑着走到了一边的相位那里的榻上,正襟危坐:“妙音就是妙音,不愧是王谢两家的第一才女,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痛快,好吧,那咱们就别绕圈子了,好好谈谈接下来的交易吧。” 王神爱淡然道:“既然是交易,那咱们就应该换个称呼谈了,年少时的称谓,就此不用,我不会再叫你世子,也请你不要叫我妙音了,这个名字,我不想再听到。” 桓玄勾了勾嘴角:“那你要我叫你什么呢,总不能让我叫你…………” 他的话还在说,可是王神爱却是陉直地走向了御座,就在桓玄的注视之下,她坐到了御座边上的一个绣墩之上,那正是每次上朝时,她所在的位置,如此一来,高下立判,她成了高高在上的皇后,而桓玄,则变成了她的阶下之臣! 桓玄的脸色一变,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沉声道:“王神爱,你什么意思,到了今天,还要跟我摆这种高姿态?哼,你能坐在这个位置上,要看我的意愿,我随时就可以让你换个位置!” 王神爱微微一笑:“我们现在不是在谈交易吗?这个交易的前提,就是你得保证我在这个位置上,直到你坐到这里为止,桓相公!”她说着,意味深长地摸了摸那御座。 ===第二千零二十章 最毒人心灵宝叹=== 桓玄的脸色一变:“你的意思,是让我当丞相,而你,继续当皇后?” 王神爱点了点头:“不错,来见你之前,几大世家其实已经有了主意,甚至,在你提兵入京之前,我们就已经作出了这个决定,抛弃了司马元显,而改为跟你合作,若非如此,刘牢之又怎么会一直按兵不动,不与你作战呢?若是刘牢之早早出兵,与司马尚之合兵一处,你又如何会知道黑手党的内情,将之一网打尽呢?” 桓玄的眉头一皱:“原来,你是想说,黑手党是被你们消灭的,而不是我的功劳了?” 王神爱正色道:“黑手党隐居幕后,操纵世家,控制朝政,已有百余年,不仅皇帝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中,我们各大世家,也是被其所驱使,成为其牵线傀儡,以前我们不知黑手党的身份,不知无从下手,甚至会在各大世家之间相互怀疑,直到司马元显夺我们吴地庄园,我们才知道了他们的身份,靠了司马元显身边的人,顺藤摸瓜,将之一一查出!” 桓玄讶道:“王神爱,前任朱雀王凝之,那可是你爹,难道不是他向你透露的黑手党内情?” 王神爱摇了摇头:“不是,黑手党有内部的规矩,其镇守身份,即使是对至亲家人,也不会透露,我爹死于非命,又怎么会安排这些?后来的几个镇守,不过是在王珣的安排下,假借前任的遗命,占了那些位置而已,王珣自己白虎一系从来都没有镇守的宝藏,干脆就想弄乱其他几家,于是找了司马元显,司马尚之,庾楷这些货色来接任三方镇守,自己也给殷仲堪所杀,如果黑手党混成这种水平,那不完蛋还有天理吗?” 桓玄笑了起来:“说白了,主要是黑手党不再为你们谢家,王家谋好处了,所以你们要干掉他们,对不对?” 王神爱淡然道:“黑手党当年的建立,是为了限制皇权,保证世家天下的利益,可是给他们这么一胡闹,反而是司马氏的人成了镇守,还一进就是两个,这么一来,司马氏夺回皇权是早晚的事,到时候也会灭了黑手党,与其等到他们再来一次八王之乱,或者是高平陵之变,不如早点下手,宁可不要黑手党,也要把这帮姓司马的通通除掉。” 桓玄冷笑道:“恐怕,是因为司马元显打起了你们吴地庄园的主意,才让你们起了杀心吧。” 王神爱微微一笑:“吴地的庄园,佃农,庄客,那是我们各大世家存在于世的基础,是数万世家子弟的衣食来源,司马元显想夺我们的地,就是想要我们的命,当然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桓公,你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荆州永远是你们的,这朝中大权,也可以给你,但是,也请留给我们一口饭吃,这个要求,不过分吧。” 桓玄勾了勾嘴角:“可是这回跟我入京的将士,他们是需要赏赐的,荆州的地盘,早就分给了他们,我出征之前,允诺过要把吴地的好处分给他们,主上不可言而无信,如果还是给你们,那我如何向有功将士们交代?” 王神爱的凤目流转,浅笑盈盈:“这回你入京,夺的可不止是三吴的土地吧,江北六郡之地,马上也都要归你了。你把这些地方,分给一些将士就是,还有建康城中,那些司马元显,司马尚之所经营的产业,也可以大部分转交给你,吴地的庄园,属于这次给你斩杀的那些司马元显一党名下的土地,亦可给你,只要保证我们王家,谢家,郗家这些大世家的保留地就行了。” 桓玄笑道:“要是我不同意这个条件呢?” 王神爱微微一笑:“如果桓公有信心,可以在没有开国世家的支持下,也能坐稳京城,那自然可以随心所欲了。您是聪明人,应该知道取舍。” 桓玄沉默良久,才说道:“地方可以继续给你们,但是,每个庄园,都要有我派的人呆着,每年一成的收成,得交给我,还有,不许再搞黑手党这样的组织,暗中屯留军械粮草,意图谋反!” 王神爱笑道:“没有问题,世家子弟你也不是不知道,已经没有将才可用,留着军械也是白费。你要担心造反的事,还是想想益州毛家,北府军旧部,还有雍州那里的殷杨余党吧。” 桓玄不屑地说道:“这些我都不放在心中,现在我所担心的,一个就是逃到淮北,在山阳继续跟我作对的刘敬宣一党,刘牢之在两淮还是有些旧部,刘敬宣现在跟他们混在一起,背靠南燕,着实头疼,还有那个司马尚之的弟弟司马休之,也跟他们会合,被推为首领,你有办法帮我解决掉他们吗?” 王神爱淡然道:“要解决刘敬宣,何难之有。我知道你是不舍得把荆州精锐去跟这些北府老兵硬拼,消耗实力。不过,有一个人天生适合为你做此事,就看你肯不肯用了。” 桓玄的眉头一皱:“你就这么急着要刘裕掌兵?我现在可信不过他,我杀了这么多北府老将,谁知道他会不会借机在军中煽动人心,起来反我?!” 王神爱笑着摇了摇头:“不,我说的不是刘裕,而是孙无终。” 桓玄有些意外,轻轻地“哦”了一声:“是他?为什么?” 王神爱平静地说道:“因为孙无终是仅存的北府军宿将了,你没杀他,是因为他前些年脱离北府军自立,跟刘牢之关系一般,在刘牢之死后也没有任何不满之情,所以你留他一命,还让他继续执掌旧部,为的就不是想逼反整个扬州的各路军将,对吧。” 桓玄点了点头:“是的,但他为何会听我的话,去剿灭刘敬宣呢?” 王神爱微微一笑:“刘牢之在蒜山渡口被人逼死,事后尸体还给吊在了树上,只需要让人去刘敬宣那里传播流言,就说当时是孙无终带兵拦在蒜山渡口的,而你也正式地为此事下令奖赏孙无终,孙无终就是百口莫辩了,刘敬宣为人耿直,必会把孙无终作为大仇人,甚至超过你,为绝后患,孙无终会自已请命消灭刘敬宣一党,桓公以为然否?” 桓玄长舒一口气:“都说最毒妇人心,王皇后,你若为男子,必君临天下!” ===第二千零二十一章 广州刺史再成筹=== 王神爱笑着说道:“桓世子,你还没答应我的交易条件呢,如果你继续保证我在这个位置上,保证大世家的吴地庄园,那我们也会对你予以回报的,不仅会帮你让孙无终讨伐刘敬宣,解决你这个心腹大患,也会支持你出任丞相一职,有了这个名份,你就可以入主京城,而不是要回荆州了。” 桓玄满意地点了点头:“我还要加一条,就是得给我黄钺。” 王神爱的秀眉微蹙:“这个跟要九锡也差不多了,甚至是九锡中最重要的一样东西,有斩杀所有人的权力,几乎与天子无异,你现在就要这个,不觉得操之过急了吗?” 桓玄哈哈一笑:“我就是要这个生杀予夺的权力,不可以吗?放心,我不会用来对付你们大世家的,但是对于外藩,如益州毛氏,孙无终这些人,我就可以随时以黄钺除掉了。司马元显当时讨伐我,名不正言不顺,不就是因为没有这个黄钺吗?我可不想走他的老路。” 王神爱叹了口气:“这个事太大了点,我无法现在就答复你,要回去请示家母,由她再征求别的大世家的意见。现在黑手党没有了,我们世家大族之间的协商,都是公开进行的,也希望你能给我们起码的尊重,不要企图在这个时候在我们大世家之间搞什么小动作。” 桓玄冷冷地说道:“放心,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我还是懂的,要不然今天也不会来找你了,你们这些大世家和听命于你们的中等世家之间如何商议,我不过问,只在你这里知道个结果就行。你们让我满意,我自然也会让你们满意。这次你向我献了让孙无终来收拾刘敬宣一党的妙计,我也应该有所回报才是。这样吧,附逆司马元显一党,当了其左右手的王诞,我就饶他一命好了。” 王神爱微微一笑:“王诞是开国丞相王导大人的曾孙,前任白虎王珣的堂弟侄,王珣死后,他成了琅玡王氏中王导这一脉的头面人物了。他少年得志,有才学名声于世,一直是担任文官的角色,只是难以出头,所以一时糊涂,巴结张法顺,勾结上了司马元显。不过,他的另一个身份,却是听命于家母,为我们大世家探查司马元显的虚实。” 桓玄的眉头一皱:“他也是黑手党的人?” 王神爱笑道:“谈不上,只不过他的老婆郗氏,却是家母为之作媒提亲的,王氏家训,向来是多头下注,不会押宝于一家,既当司马元显的左右手,为其联络世家,又当世家的耳目,监视司马氏的一举一动,可谓游刃有余。他很聪明,也懂得分寸,知道哪些事该说,哪些事不该说。这点,对你桓家不也一样吗?” 桓玄点了点头:“不错,王诞在司马元显手下时,曾经为当时留在建康的吴国内史桓谦求过情,保了他一命,而桓谦也投桃抱李,在我进入建康后极力求我饶了王诞一命,可见这小子很会做人。也罢,我喜欢聪明人,更喜欢识时务的人,就免他一死,流放到广州为吏吧。这次广州刺史刁逵为我进京立了大功,我要有所回报,准备把司马尚之的豫州刺史给刁逵。而那广州刺史,你有什么好人选可以推荐的吗?” 王神爱微微一笑:“这个人需要你们桓家能接受,又要我们世家能接受,还得让你放心,不至于成了第二个益州毛家,挺难的啊。不过,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人选,应该能满足你的要求。” 桓玄勾了勾嘴角:“说来听听,不过有一条我有言在先,这个人不能是会带兵打仗的,广州那里山高水远,我可管不到,万一给他在那里割据起兵,就会成了老大难问题,一个毛家班已经够让我头疼的了,我可不想有第二个。” 王神爱笑道:“放心,我们给你推荐的,是个文官,前任太子右卫率,现国子博士吴隐之,你应该满意了吧。” 桓玄的双眼一亮:“是他?我手下大将吴甫之的堂兄吗?他倒是跟我们桓家有不浅的交情,此人是曹魏时的侍中吴质的六世孙,也是北方士人,我朝南渡时期举家来到江南,世代为官,但他家道中落,自幼贫困,却是喜读书,有才名。当年他兄长吴坦之在豫州刺史袁真手下做事,袁真投敌叛国,被我先父大人击灭,吴坦之本应受牵连处死,可吴隐之主动出来愿代兄受死,我父奇之,释放其兄,还举荐其出来做官。他这个人,穷归穷,却是有气节,有清名于世,即使是女儿出嫁,也不收受同僚官员们的礼物,而是让家中的仆役把家里的鸡犬给卖了,置办嫁妆,这等奇事,我在荆州都听到呢。” 说到这里,他勾了勾嘴角:“不过,这人不会跟殷仲堪一样,也是沽名钓誉,心怀不轨之徒吧。” 王神爱微微一笑:“就算他有殷仲堪的心,在广州也做不了什么啊。广州那地方你又不是不知道,地广人稀,瘴气横行,不可能据此地成王霸之业,倒是合那些贪官污吏的胃口,从司马道子手下倒向你的刁逵,在广州的这些年,可是捞得脑满肠肥,富甲一方了吧。” 桓玄冷笑道:“就是因为刁家兄弟在广州贪得太过分了,连带着影响了我的名声,我才要让他们换个地方呆着。以前他们在司马道子手下,再怎么贪,是司马道子有眼无珠,但现在跟了我,就不能再坏我名声了。你说的这个吴隐之,希望他真有外界传言的这么廉洁。也罢,就试试他吧。诏令我来写,你来盖玺,即刻下达,让王诞也作为他广州刺史的属吏,给个功曹的官职,一并上任去吧。你看,在吴隐之和王诞的事上,我的诚意如何呢?” 王神爱笑着站起身,向着桓玄行了个万福礼,意味深长地一笑:“合作愉快,希望这个好的开始,能一直持续下去。” 桓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向外走去:“现在,我得去忙别的事了,掌天下权可不是轻松的事啊,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是你们世家能处理的,比如妖贼!” ===第二千零二十二章 招安卢循欲诱杀=== 南郡公府外,车马已经排成了长龙,刘迈一身红色的官袍,在这里大声地嚷嚷着:“各位,稍安勿躁,桓公正在商谈国事,今天没有时间接见各位,请回吧。明天还是老规矩,辰时开始接待宾客!” 府内的一处庭院之内,堂屋之上,坐在主位的桓玄面无表情地听着外面刘迈的声音,一边的殷仲文诞着笑脸:“桓公高明啊,让刘迈这个酷吏去看门,那效果不是一般的好啊。那些个想趋炎附势的家伙,一看到刘迈,就吓得能躲出三丈远,刘阎王的这个名声,可不是盖的!” 卞范之微微一笑:“当初老殷你不也差点去见了刘阎王吗?” 殷仲文的脸色一变,愠色满脸:“老卞,你还想提这事是吗?这笔旧账,我还没跟你算呢!” 桓玄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才没消停几天,又要掐起来,仲文啊,做人不要太斤斤计较,你是当世名士,文学大才子,应该有名士的风范才是。” 殷仲文恨恨地说道:“谁让敬祖老提这个,今天又不是我惹他的。” 桓玄笑道:“敬祖啊,你也是的,开个玩笑适可而止,要是我说把你交给刘迈,只怕你也笑不出来了吧。” 卞范之勾了勾嘴角:“那是,最近在处理那些逆贼家产的时候,我没少捞,这点我主动向桓公坦白。” 殷仲文一下子来了劲:“桓公,你听到了吧,我前一阵跟你说的没错吧,敬祖他们太不象话了,你不能只处理桓振,对他就没有任何处罚吧。” 桓玄摆了摆手:“好了好了,敬祖揩些油水的事,是我下令的,不关他的事,跟我出生入死,提心吊胆这么久,总要有点好处才是,要不然也没人帮我做事了。至于桓振,那本就是一个障眼法,明着处分他,实际是去伏击孙恩的,他做得很好,现在我派他去荆州,也是接到了线报,有些殷仲堪,杨佺期的余党又不安生了,我得派员猛将去盯着才是。” 殷仲文讨了个没趣,叹了口气:“如果是主公的意思,那就没话说了,只是主公,我劝你一句,天下初定,现在正是你要竖立威望的时候,如果过于纵容左右和家族中人这样枉法贪赃,只怕…………” 卞范之不屑地说道:“好了好了,老殷,不就是这种有油水的事没带上你吗,没关系,马上又是新的一波清洗要来了,有你的好处呢。” 殷仲文的双眼一亮,看向了桓玄:“这个,这个是真的吗?” 桓玄微微一笑:“当然,这回我拿到了黄钺,可以斩一些不听话的家伙了,下次这种查没家产的事,就交给你来办。” 殷仲文哈哈一笑:“那就多谢主公了,放心,我一定秉公处理,绝不中饱私囊!” 桓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在我这里就别装了,该你的好处不会少你的,给我留五成就行。我有用。对了,仲文,今天让你来,是要你草一道诏令,是赦免卢循一党的天师道余众的,就说他们斩杀贼首孙恩有功,朝廷可以赦免他们的罪过,让卢循担任永嘉太守,一个月内到任,郡内官吏,听凭他自己决定任命中,三年之内,不用交赋税。” 殷仲文睁大了眼睛:“桓公,我没听错吧,你对妖贼也太…………” 桓玄收起了笑容,冷冷地看着他:“如果仲文你不想写,那我可以换个人。” 殷仲文连忙起身行礼:“属下这就去写,这就去。”他说着,匆匆转身,一路小跑着出了这间屋子。 桓玄轻轻地摇了摇头:“敬祖啊,连老殷都觉得这样不太好,你觉得此计真的可行吗?虽然说这是诱敌诈术,但卢循要是不来,那我们岂不是又得罪了吴地世家了吗?最后弄得两头不讨好,可就麻烦了。” 卞范之微微一笑:“最近天下并不太平,虽然说孙无终已经起兵去讨伐淮北的刘敬宣他们,但是吴地的盗匪仍然层出不穷,天师道在各地的余党还在煽动民众,最要命的是,我们没有足够的粮草来供应吴地八郡的士民,饥荒还在延续,饿死的民众甚至是士人都是层出不穷。把人逼得无路可走,就会去投奔妖贼。” 桓玄咬了咬牙:“我也没办法,连续打了几年的仗,大量荆州的丁壮从军,连我们荆州都开始粮食不足,存粮快吃光了,要是现在散了军粮给这些百姓,那真要打仗,就会出大问题,殷仲堪是怎么死的,你难道还不知道吗?” 卞范之叹了口气:“所以现在需要稳定吴地,不能再战乱了,跟世家以前结的仇,可以推到孙恩头上,让殷仲文强调卢循他们杀了孙恩,立了功,我们才同意招安的,反正只是给个永嘉太守的虚职,他真要敢来上任,就灭了他!如果他不敢来,就只能以劫掠为生,更有理由灭了他,反正我们给过机会,仁致义尽了!” 桓玄的眉头一皱:“派谁去?桓振回荆州了,吴甫之和皇甫敷两军我要留着拱卫京城,胡藩现在统领宫城宿卫,监视皇帝和城中世家,我这里没人可用,难不成,你要我用北府军?” 卞范之微微一笑:“差不多也到了可以起用刘裕的时候了。上次你跟他没谈成,是因为他暗示刘牢之还在位,他不会出来掌兵,可这回,刘牢之已经除掉,他没有再拒绝的理由,而且这回是为国除妖贼,这正是他多年来一直做的事,想必,是求之不得。” 桓玄摇了摇头:“给他兵马,若是他造反自立怎么办?这不等于是让鱼入大江,放虎归山嘛。” 卞范之的眼中冷芒一闪:“这就是对他忠诚的最好测试,吴地八郡残破,当地没有粮食,刘裕打卢循,不可能趁着讨伐而坐大,因为现在的卢循只有几千部众,远不是当年拥众二十余万的孙恩了,如果刘裕真有反心,那我们正好可以消灭,他的北府军家属都在京口,不会跟随他。如果刘裕手中有兵而听命于我们,那就是真心地愿意为你效力,以后要用此人,照此办理即可。” 桓玄笑着抚起了胡须:“还是你看的准啊,那么,你准备用何人去说服刘裕呢?” 卞范之笑着端起了面前的一杯茶,轻轻地呷了起来:“刘穆之。” ===第二千零二十三章 柴壁大战可复盘=== 京口,蒜山乡,刘家村,村口,大槐树下。 刘裕抱着双臂,坐在树杈之上,面带微笑,看着底下围成一大圈,争得面红耳赤的三十多个壮汉,他们所围着的中间,是一个泥土堆成的沙盘舆图,一如军营之中的那个作战沙盘,而身着短衫,背着斗笠,赤着双脚,一副农人泥腿子打扮的这些人,却是一个个孔武有力,肌肉发达。 如果仔细看看,就会发现,刘道规、檀道济、王镇恶、孟龙符、孟怀玉、刘钟、王仲德等二三十岁的北府军后起之秀,都对着这个沙盘上指指点点,而标明了“秦”“魏”两字的木人,泥马等,则就象那正在北方战场上厮杀的千军万马,这些北府军的年轻人们,即使是卸甲归田,也没忘了自己的老本行,在这里推演着北方正在进行的大战呢。 孟龙符大声道:“我认为,这回后秦是师出有名,义正辞严。那北魏拓跋珪,无故地攻击作为秦国藩属的河套没奕干部落,又派兵援救过被秦军攻打的洛阳,可谓主动背盟,现在他们形势并不算好,从草原到南北两燕,都是劲敌,战事不断,而内部也是叛乱频频。” “曾经为拓跋珪出谋划策,立下入主河北大功的崔逞,只因为回复秦国外交公函时用词稍有不当,就给斩杀,还有那河北大族卢溥父子,也被其以车裂酷刑斩杀,人心不服。” “反观后秦,现在凉州基本上臣服,平定,北方虽有赫连勃勃之叛,但远在岭表,不影响大局,这回他们光渡过黄河,兵出河东的就有四万五千精兵,其将帅也是亲王姚平挂帅,狄伯支,唐小方为副,皆是多年宿将,而姚兴则亲率关中大军十万,以为后援,我以为,这回秦军必会取胜,少则吞下并州,甚至兵出太行,直取河北,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王镇恶微微一笑:“猛龙,你只看其表,不看其里啊,姚氏后秦,是以步兵为主,河套之所以对他们重要,就在于此地产有大量军马,但是北魏击败没奕干后,后秦在这里养着的四万多匹军马,就全部给北魏所得,这大大加强了魏军的实力,南北两燕建立之后,只是固守其境,没有反攻河北,与魏国发生大规模的冲突,一年多前的一些内乱,也基本得以平定,所以不要以为魏国没有实力了,姚氏后秦为了这次出征,筹划多年,趁着现在准备充分,突然出动大军,这才打了魏军一个措手不及,占了河东一些地方,但魏军现在已经进行总动员,二十万骑兵,旬月即可在草原上征发完毕,如果全部南下,以姚兴现在的实力,是挡不住的。” 孟怀玉睁大了眼睛:“二十万?说来就来吗?他北方这么多地方不要驻守?上次入中原,四十余万步骑,也是损失过半,这两三年的时间就能恢复?你怕是太高估了拓跋珪的实力吧。寄奴哥,你说是不是?!” 所有人的目光看向了坐在树上,面带微笑的刘裕,刘裕摆了摆手:“你们继续讨论,大家有什么话都可以说,就当是军议好了。” 孟怀玉哈哈一笑:“看到没,寄奴哥也同意我的看法了。魏军要是真有实力,也不会让秦军渡河成功,在蒲坂一带扎营立足了,现在秦军立足已稳,进可攻击绛郡,霍邑,然后出霍州峡谷攻打太原,退可占据晋西南,得到关中和中原两个方向的支援,可谓不败之地啦。” 王镇恶摇了摇头:“可是你没有发现么,现在秦军的补给,都要从黄河对岸的关中来提供,如果魏军困住了秦军过河的这先头四万五千大军,然后阻断黄河上的供应,秦军就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孟怀玉的脸色一变:“这怎么可能?魏军的战马,在平地确实可以来回冲杀,秦军未必是对手,但黄河上怎么跑马?镇恶,这是军议,得说点靠谱的,不能嘴一张什么都来啊。” 王镇恶平静地说道:“我这就是兵法上的实际操作,要知道,黄河之水,自河套那里拐弯,向南流,自北而南隔开关中与并州,而且水流湍急,难以象我们京口蒜山渡口这里架渡船或者是浮桥通航,能架浮桥之处不过两地,一个是在西南角,潼关对面的蒲坂方向,这正是姚平先头部队渡河之处,而另一处,则是晋中平原的龙门那里。如果姚平离开了蒲坂,按你说的,向太原方向进发,那魏军可以切断他们和蒲坂方向的联系,把秦军困在河边,到了这步,秦军就危险了!” 孟龙符眉头一皱:“那还有姚兴的大军呢,他可以沿河与姚平并进,就算魏军在东岸围困秦军先头大军,他也可以随时过河补给,别的不说,两边加起来十余万精兵,在河上架桥总行的吧。比如这里,柴壁,这里就可以扎营固守,对面也可以随时援助。” 檀道济笑了起来,手里持着根木棍,一指那柴壁方向的黄河:“刚才镇恶不是说了么,黄河在这段水流湍急,可以做文章。如果魏军控制了河套那边的上游,可以顺流以火船或者是尖木桩编成的排阀顺河而下,莫说是浮桥,就算是木质的大桥,也会给这样冲垮了!” 他说着,木棍一挥,把柴壁这里架着的一道浮桥,一举打翻。 王仲德咬了咬牙:“那这么说,秦军就没有机会了吗?他们十万关中大军就不能也过河,扑向并州?” 檀道济摇了摇头:“不行,因为河套现在在魏军手上,姚兴之所以这回这么着急,就在于河套对于秦魏两国太过于重要了,一旦控制河套,就可以进入岭北,继而从北方威胁关中,无论是已经叛离的赫连勃勃,还是魏军,都会趁关中空虚,从这个方向长驱直入,所以,关中留出十万以上的兵力,防范北方的外敌,是必须的,姚兴的十万大军,最多只能声援,绝不可能投入河东战场。” ===第二千零二十四章 北府终免手足残=== 孟龙符叹了口气:“这么说来,这仗就不应该打了?” 王镇恶笑了起来:“打是可以打,不过不是这样打,如果秦军真的想出兵攻魏,就应该联合南北二燕,再调动中原的部队,从这三个方向同时出动,甚至可以联合漠北新崛起的柔然,出大漠威胁阴山汗廷。只有让北魏四处分兵,而秦军以迅速的行动,攻取整个晋南平原,封锁太行山口,才有胜机。现在困守柴壁,战机已失,能退回一部分兵马,就算是胜利了,寄奴哥,你说,我的分析对吗?” 刘裕笑着点了点头:“你的想法,和战局发展,完全一样!” 檀道济的眉头深锁:“真的是在柴壁围困住了秦军吗?魏军如何做到的?” 刘裕说道:“魏国面对秦军的突然攻击,一边先是放弃晋西南的各州郡,集中兵力节节抵抗,但不据守大城,他们是作出一副失败撤军的模样,姚平为人轻功冒进,就追了上去,但因为缺乏骑兵,行动缓慢,所以在霍州峡谷一带,被魏军并州部队据险防守,再也不能前进。” “十天之后,魏国在大漠动员的骑兵十二万,开始大量地从雁门,马邑方向进入并州,而他们在河套一带大布疑兵,派游骑四处,姚兴不知道哪路是魏军主力,所以他的关中十万大军不敢渡河,只是驻在龙门一带据河坚守,等到发现魏军主力扑向姚平时,已经来不及了,姚平在霍州一带被魏军击败,一路退向了你们指的柴壁营地,想要固守待援。” 王镇恶叹道:“这是死地啊,现在黄河正是水流湍急之时,即使勉强架起了浮桥,只要上游放船顺流而下,就可以将浮桥冲断,姚平正确的做法,应该是留下部分部队拼死抵抗,掩护主力向蒲坂方向撤离,在野外把几万大军困守营地,不用几天就是粮尽矢绝,加上背水而战,岂有不败之理?” 刘裕点了点头:“是的,正如你分析的这样,十余万魏军围着四万多秦军,也不强攻,就是日夜擂鼓,或者是以疑兵轮流骚扰,几天之后,秦军就粮食吃完,弓箭用尽,姚兴最后下姚平向着南方蒲坂方向强行突围,他的十万人马,集中在黄河一线擂鼓呐喊,声震天地,以为声援,可是毕竟姚平实力不足,几次冲击,无法成功,最后姚平自己投河而死,手下将佐多半也跟着跳河,可就是这样,也给魏军坐小船和羊皮阀子,把落水的秦军将士捞起了大半。狄伯支,唐小方等四十多名中高级将校,都成了俘虏。” 孟龙符长叹一声:“这四万五千秦军,可是秦国的精锐,姚平以下,狄伯支和唐小方也是秦国名将了,想不到居然是片甲不还,经此一战,魏国应该是彻底地控制并州,甚至也有西入关中或者南下取中原的实力了吧。” 刘裕摇了摇头:“拓跋珪很冷静,没有因胜而骄狂,取胜之后,他主动向秦国示好,还放归了唐小方,让他带信,愿意和秦国重新和解,因为对魏国来说,北方的柔然刚刚崛起,成为大患,而东边的南北二燕,也是实力强大,随时都可能反攻河北。后秦虽败,但毕竟是西方大国,如果彻底翻脸死战,那会是战事经年累月,四面受敌,绝非明智之举,他反正已经取得了河套,与后秦又共同有岭北的赫连勃勃这个死敌,所以,趁胜而和,是最正确的选择。各位,你们以后如果成为将帅,一定要在军事之外,多考虑政治方面的事。” 所有人都起身向刘裕行了个军礼:“多谢寄奴哥的指点,我等铭记于心。” 孟龙符勾了勾嘴角:“寄奴哥,你说,你说阿寿哥他们怎么样了?终叔是真的要向他们下死手吗?我们北府军,怎么,怎么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刘裕叹了口气:“不知道是谁人在淮北一带散布的谣言,说是终叔率兵在渡口逼死的大帅,而终叔又突然遭遇了两次刺杀,刺客在失手自尽时都说是为了大帅和阿寿报仇,两边的误会,越结越深。以至于终叔最后是提兵主动讨伐阿寿他们了。也不知道现在的战况如何。” 刘穆之的声音从人群外响起:“不幸中的万幸,阿寿,刘轨,雅之,还有司马休之他们,逃向了南燕。而彭城一带的北府旧将,袁虔之,高长庆,郭恭等人,则是没来得及跟阿寿他们会合,又给断了去南燕的去路,最后无奈只能向后秦方向逃亡,但总算是保得一命。孙将军攻下了山阳,扫平淮北,现在已经班师回京了。” 众人一阵议论之声,刘裕勾了勾嘴角,说道:“好了,今天就讲武到这里吧,大家各回各家,别忘了练武看兵书啊。” 众人渐渐地散去,刘裕从树上一跃而下,看着抱臂而立的刘穆之,说道:“刚才你说的那个最新的情况,可否证实?” 刘穆之环视左右,确认了四下无人,才低声道:“跟阿兰接上的头,是我安排的阿寿他们撤离,不过袁虔之他们,一向驻在彭城和盱眙一带,不肯放弃老家与阿寿他们会合,最后我也无法接应他们,不过好在孙无终给他们留了一条西边的路,让他们逃到了秦国,可见我们的孙将军,还是手下留了情的。” 刘裕叹道:“我最怕的就是我们北府军手足相残,不过,那些流言是谁散布的,可曾查到?还有那天在渡口的神秘人是谁,可有线索?” 刘穆之摇了摇头:“流言是以童谣的方式来散布的,至于刺杀孙无终的人,都是当场自尽,只留了最后一句话,说是阿寿派来报仇的,这误会,怕是很难解释清楚了。” 刘裕低声道:“终叔现在也很危险,桓玄要他讨伐阿寿他们,就是想要分裂我们北府军,利用完了后,就不会留着了,这回他网开一面放走了阿寿和袁虔之两路人,只怕祸事,就在眼前了!” ===第二千零二十五章 大难临头不自觉=== 刘穆之叹了口气:“可是他根本意识不到这点,还以为立了战功,而桓玄需要他来掌控北府军呢,你这个时候也不可能去劝他,一来会引起桓玄的警觉,二来,孙无终现在也膨胀得厉害,如同第二个刘牢之,你这时候劝他引退,低调,他可能反而会以为你是在图谋他的大将一职呢。” 刘裕咬了咬牙:“以前的终叔,可不是这样的人,现在怎么会变到如此?!” 刘穆之冷冷地说道:“你可别忘了,刘毅和孟昶正在他军中呢,有他们在,孙无终不飘才叫怪了。当然,他们也是希望抱一根新的大腿,在北府军往上爬而已,可是他们低估了桓玄的残忍和阴狠,孙无终,是救不回来了。” 刘裕叹了口气:“想通知他逃亡南燕也不可能了吗?” 刘穆之摇了摇头:“他又不是阿寿,没到穷途末路,现在正自以为新建大功,回来就要加官晋爵呢,怎么可能在这个时候逃跑?这种危险,只有我们这些局外人才看得清楚,身在局中,反而难以自明。” 刘裕点了点头:“不管有用没用,你还是派人去通知一下刘毅吧,如果他能向终叔进言,哪怕回来后辞官解甲,也许还有生机。” 刘穆之勾了勾嘴角:“他不可能听你的,去说这话,不过,我也去尽下人事好了。这个暂且不提,柴壁之战,你的好阿干再次获胜,这一场胜利对他很重要,赫连勃勃本来因为秦魏开战,曾经一度消停,但在这战之后,见秦军元气大伤,就更加疯狂地攻击秦国的岭表地区,大败秦军,打得后秦岭北诸城白天都城门紧闭,姚兴在这种情况下,无力复仇,接受魏国的和议,放弃河套,是唯一的选择了。” 刘裕正色道:“秦魏两国暂时都有内部的事情要处理,不会扩张,倒是南燕,阿兰在那里,过得如何,你这次与她接头,她说了什么吗?” 刘穆之笑了起来:“怎么,想老婆了?希望她回来?” 刘裕没好气地说道:“要是

相关推荐: 穿进书里和病娇大佬HE   [综漫] 受肉成功后成为了禅院家主   斗罗绝世:圣邪帝君   捉鬼大师   清冷美人手拿白月光剧本[快穿]   云翻雨覆   穿书后有人要杀我(np)   离婚后孕检,她肚子里有四胞胎   如何逃脱乙女游戏   凄子开发日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