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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刀,多次叛乱,危害国家。自被我大楚皇帝以国法诛除之后,军中那些奸滑之徒就人人自危,刘裕趁机结交了一些奸党,组建了什么京八党,妄图逆天行事,犯上作乱。其人多年前就一直在阴谋准备谋反,非独对我大楚,在大晋时,他就私自在京口藏了三万套铠甲,只是因为天师道妖贼突袭京口,才把这些军资拿出,而其狼子野心,也在此时,大白于天下!” 一个红鼻子酒客没好气地说道:“我说林铁嘴,你要挣钱也别瞎扯啊,明明是上次刘裕缴获了八千套天师道的铠甲,怎么成私藏的呢?我们来你这里听说书,可不是听你收了朝廷的钱,胡说八道的啊。” 这个叫林铁嘴的说书人脸色微微一红,说道:“那是刘裕借着缴获之名,掩饰他私藏军械罢了,不然的话,列位兄台想啊,京口的官员,将佐都跑了,他是凭什么能武装几千手无寸铁的京口村夫,打退那几万天师道的虎狼之贼呢?只不过因为他侥幸打胜,事后朝廷没有追究罢了。就是因为以前朝廷多次没有追究这个恶贼的通敌叛国,图谋不轨之举,一次次地赦免他,才酿成今日之大祸!” 一个黄脸麻子不耐烦地说道:“好了好了,林铁嘴,你继续说你的,哪个再胡言乱语,就报官让城中武候把他抓起来,他们正愁查不到城内的反贼同党呢!” 前面的那个红鼻子酒客脸色一变,连忙把几个铜板往桌上一扔,匆匆而走,而林铁嘴则勾了勾嘴角,笑道:“各位,今天小的给大家说的,乃是今天的一场大战,评书名就叫,邪恶残忍的杀人魔王刘裕,带着他那无恶不做的强盗集团,流蹿江乘,王师痛击匪类,胜利转进!” 二楼的雅座小间的窗户,轻轻地开了一道缝,刘况之的脸,一闪而没,而清风子则飘然而入,坐在了他的对面。 清风子看着刘况之,微微一笑:“这个时候,你居然还敢入城,你家先生,现在可是上了名号的反贼啊。都是刘裕的整个军队的主簿了,他的脑袋,赏格已经达到一个县子爵,我若是捉了你去讨赏,怎么着也有个几十万赏钱吧。” 刘况之微微一笑:“你怎么不说我们给桓楚从皇帝到大臣将军们也是明码标价呢。连这说书的都知道义军旗开得胜,阵斩吴甫之,夺取江乘大营了,你就是再笨,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公开地站在我们的对立面吧。” 清风子叹了口气:“罢了,这个时候,不与你斗嘴了,你这时候来城中,紧急找我,想做什么?如果是想让我们帮刘裕打开城门,或者是里应外合,时候恐怕还太早了点吧,起码他要兵临城下,打得桓玄不敢出城,我家主人才敢走这步棋,现在,我不出卖你,但你也别让我们为难吧。” 刘况之笑道:“这回我来,是奉了先生的命令,潜入城中,为以后破城作准备了。你也知道,桓玄真正能倚仗的,不过就是这三大近卫军团,以及荆州三将,现在三去其一,剩下的两人也已经破胆,正在被追击,我军兵临城下,指日可待,你就算今天不答应我,起码也应该早点作些准备才是。” 清风子轻轻地“哦”了一声:“你真的觉得,就这么顺利?消灭了吴甫之,就一定能打败皇甫敷和胡藩?其实我一直想问你,你是怎么过来的?” 刘况之的脸色微微一变:“问这个做什么,这事很重要吗?涉及军事机密,我现在不能告诉你。” 清风子叹了口气:“你不用泄露什么军事机密,只要说,你是从九乡河游过来的,还是从罗落桥上过来的。” 刘况之的嘴角勾了勾:“都不是,其实上次分手之后,我没有回京口,因为知道义旗将举,京口一带会成为战场,再想回来,只怕不易,所以,我一直是在城外的寺院之中暂时栖身,与我家先生的联系,也是通过自己的方式。不过你放心,我掌握到的战场情况,都是最新的。” 清风子点了点头:“果然如此,你没有从江乘过来。我家主人说过,如果你真的是自己过了罗落桥,那我们马上就会同意你的请求,为在城内内应作准备了。只可惜,你们现在还没过罗落桥,一切,都还有变数。” 刘况之的脸色一变:“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想说,皇甫敷和胡藩是诈败,还是说,他们有援军相助?” 清风子的眼中冷芒一闪,平静地说道:“我想,到明天天明的时候,一切终将水落石出吧,现在离拂晓还有两个时辰,我们何不在这里醉酒当歌,跟这些看客们一样,静待消息呢?” ===第二千一百零四章 罗落桥边杀机隐=== 罗落桥,凌晨,三月,戊午,卯时。 薄薄的晨雾,在九乡河上静静地弥漫着,蔓延于河的两岸,把郁郁葱葱的山林,流水,都笼罩在了这层薄雾之中,鸟语花香,在这片方圆十里左右的河两侧空地上响彻,一座宽约一丈的木桥,立于河水之上,横跨着这四十多米宽的河面,一片寂静祥和的气氛。 河东,离着罗落桥约一里处的一片小丘之上,四五骑当丘而立,檀凭之和他的两个侄子,檀祗与檀韶,与孟龙符,索邈并立于丘上,他们的身后,丘下的原野之中,伏着五六百名骑兵,准确地说,近三百名甲骑俱装的重装骑兵,和三百名提着大戟,背着长弓的神箭突击手,连人带马,伏于草丛之中,人衔枚,马套嚼,静得没有半点响动,连咳嗽的声音,也听不到半声。 索邈举着马鞭,指着对岸,说道:“瓶子哥,昨天夜里听你的建议,追到此处后,怕对岸有伏兵,所以四更的时候,全军将士下马,吃饭喝水,然后在这里静观敌情,整整两个时辰过去了,都没有见到半个楚军,只怕你的担心,真的是多余的了。” 檀韶不满地说道:“老索,小心使得万年船,这桥是座独木桥,非常地险要,若是有敌军埋伏,截断这桥,可就危险了,你可别忘了,当年寄奴哥本人在乌庄,也给人在这样的桥头伏击,差点送了性命呢。我叔叔可是亲历过那战的,小心一点,又有什么不对的?” 孟龙符冷冷地说道:“阿韶,我对瓶子哥,还有寄奴哥没有半点不敬的意思,但是这回不同于当年在乌庄那战,那一战我也参加了,对面的乌庄,是个现成的庄子,可以伏兵,而敌人早就布好了埋伏,在那里等着寄奴哥上当,加上还有内应通报寄奴哥的行踪,这才让妖贼伏击得手。” “但这回可不一样,我们一路是追杀逃敌到此,一路以来,楚军丢盔弃甲,我们一路攻击也击杀了百余名楚军殿后的溃兵和散卒,死人可不会说谎,他们身上的甲胄与军械也不是假的,从江乘大营到这里,可是足有五十多里路啊,那些俘虏也说过,他们是跟着军团主力一路撤退,因为实在跑不动,才掉队的。毕竟从建康城跑到这里,再往回跑,即使是这些精锐的荆州军士,也受不了。” 檀祗不满地说道:“我们路上时间太紧张,而且这十几个俘虏几乎都是众口一词,还没来得及上刑就吐了,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孟龙符冷笑道:“谁叫寄奴哥规定了不得虐杀俘虏的命令?我们人手不足又没法分人看管他们,就只有听了口供之后把人给放了。但所有人说得都一样,应该不是虚言了吧。我们一路追到这里,这桥也看了一晚上了,难道你们看出什么埋伏了吗?” 檀凭之叹了口气:“猛龙,你难道不知道,有时候这种最安静的地方,就是最危险的时候吗?楚军的主将,皇甫敷和胡藩,绝不是胆小无谋的鼠辈,就算是撤退,但放着这么重要的桥不守,或者是不拆,你觉得正常吗?” 孟龙符笑道:“瓶子哥,我看你是给鲍嗣之那小子坑了一回,处处都觉得是埋伏了吧。这从江乘到罗落桥,起码三四处林地和山谷,每到一处你都要说担心有伏兵,先派斥候打探,结果探来探去,除了捉到了七八个跑不动路,在路边休息的伤兵,溃卒,可曾有半处埋伏?” “实话跟你说吧,我看这楚军,就是因为一路拖拖拉拉,前后脱节,前锋的吴甫之贪功冒进,被我军全歼,而后面运着辎重和粮草的皇甫敷和胡藩,刚刚进大营,就目睹了吴甫之所部最后给围歼的过程,早就吓破了胆,不知我军虚实,一路掉头狂奔,想要跟后面建康城出动的大军会合而已。” “这罗落桥,就跟前面的三四处可用于伏击的险地一样,在平时肯定会守,但在逃命的时候,就顾不得那许多了。我们现在如果不趁势占了这里,等到楚军反应过来,派大军来抢占,可就悔之晚矣了。” “到时候,我们一个个有何面目去见寄奴哥?他把全军所有的战马和驮马给了我们,自己带着兄弟们只能靠两条腿跑步,可不是为了让我们在这里睡大觉的!” 说到这里,孟龙符声色俱厉,须发皆张,看着沉默不语的檀凭之,朗声道:“瓶子哥是前辈,宿将,小心使得万年船,没有问题,但是我身为铁骑统领,带着全军机动性最好的这支骑兵,不能坐视战机失去,已过卯时,这里的一切,都清清楚楚,要是楚军发现我们的兵力虚实,这桥我们就再不可能夺取。” “老索,为了打消瓶子哥心中的顾虑,这样好了,你带五十骑现在就冲过桥,如果敌军果然有埋伏,就马上撤回,切勿交战,若是敌军断你退路,你就直接向南边沿河突围,我和瓶子哥,会发矢助你的!若是对岸奔驰三里,都没有看到敌军伏兵,就给我回来!” 索邈哈哈一笑:“看我的吧。敌军是否有伏兵,一试便知!” 檀凭之点了点头:“这个办法不错,应该能试出敌军的虚实。老索,当心。” 索邈笑道:“放心,跟着我的部曲,多是从关中过来的陇右马帮,不仅能打硬仗,更是能奔善跑,真遇到硬点子,我们是可以一边逃命一边卸马甲的,要是没这本事,我们也逃不到大晋啊。就算真回不来,起码也能让大部队安全了,也不亏啊。”他说着,驰骑下丘,很快,就带着五十余骑,冲向了对面的独木桥。 九乡河中,河岸的芦苇之下,四只炯炯有神的眼睛,冷冷地看着这五十余骑从桥上呼啸而进,脸上抹着淤泥,穿着全身水靠的胡藩低声道:“皇甫,他们过桥了,这好像是先锋,怎么办?” ===第二千一百零五章 桥头遇敌骑兵战=== 一边的皇甫敷,整个人都埋身于河边的淤泥之中,而在他们的身上,那几乎整片的芦苇荡,都是潜伏在水中的上千名荆楚战士们伸在河面呼啸的苇管,他微微一笑:“既然是试探,就放他们过,我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刘裕!” 檀凭之和孟龙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桥的对面,马蹄声渐渐地远去,消失在那薄雾之中,檀凭之勾了勾嘴角:“若是老索真的中了埋伏,那就太可惜了,我们北府军的骑将不多啊,阿寿走后,就是你和他算是突出的。” 孟龙符笑道:“我相信就算遇伏,他也不是鲍嗣之,杀出来逃走还是可以的,反正按原来的计划,半个时辰如果人还不回来,我们就不过桥,在这里等寄奴哥他们大队而来,这总行了吧。” 檀韶的目光,转向了后方,说道:“你们说,寄奴哥要多久才来啊。毕竟江乘离这里五十里路呢,而且要安置人马看守大营,收容俘虏,都需要时间。” 檀凭之点了点头:“不错,这就是昨夜我要大家守在这里的原因,我们是骑兵,跑了一夜,还不免饥饿疲劳,寄奴他们可是步兵,要过来恐怕需要半天时间,不过,寄奴是不会让我们就这样一去不回的,是我的疏忽,应该早点派人回去报信,汇报一下战况的。” 檀祇笑道:“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叔叔你不是派了赤特回去报信了嘛,想必这会儿也应该到了吧。” 檀凭之叹道:“还是晚了,昨天夜里过丹阳的时候就应该派他回去,只是一时追击得急,忘了这事了。现在如果寄奴的大队人马赶到,也不用担心这个,起码,可以派人过去在桥对面扎营设栅而守。” 孟龙符笑道:“那我全军现在过河就是,你的弓箭手在桥的这一侧便是,也可以弓箭支援,即使遇伏,也能撤得回来。” 檀凭之的眉头一皱:“还是再等等吧,如果索邈无事的话,这会儿也应该快要回来了。” 他的话音刚落,只听到远处传来了一阵稀疏的马蹄之声,由西而东,越来越近,一边的檀韶竖起耳朵,伏地而听,脸上开始绽放出笑容:“哈哈,没错,是老索,是老索他们回来了!” 说话音,只见对岸的薄雾之中,渐渐地从西边奔回了五十余骑,孟龙符喃喃地数着人数:“一,二,三…………,五十二,五十三!没错,一个不少,老索就在前面。” 他笑着一跃而起,跨上了战马,一挥手:“兄弟们,我们过桥。” 马蹄声声,扬起阵阵尘土,把檀凭之等人都笼罩在其中,檀韶一边拿着领口的前襟捂着口鼻,一边说道:“叔,看来对面没有什么伏兵,要不我们也过去吧,起码可以先建立一个临时的营地。” 檀凭之摇了摇头:“我们轻兵追击,现在没有辎重车,没有木桩,做不了营栅,不如还是留在这里,等寄奴他们到来吧,猛龙他们过桥,应该足够应付了。” 他的话音未落,却只听到另一阵马蹄声,从桥的另一面而来,檀凭之的脸色一变,沉声道:“不好,有敌来袭,准备应战!” 这句话,同样从孟龙符的口中说出,他刚刚奔过了桥,与对面的索邈合归一处,身后的桥上,百余骑还在排队而过,而一里之外,一阵烟尘涨天,马蹄声声,配合着马铃响动的声音,几个湖北腔在大吼道:“快,快去罗落桥,绝不能让京八们抢了这桥!” 索邈的眉头一皱,对孟龙符说道:“好像来了两百骑左右,没有步兵,应该是楚军回过神来,要来抢桥了。猛龙,现在怎么办?” 孟龙符咬了咬牙:“不能让他们突击桥头,现在大队人马没来,瓶子哥在河东给我们支援,以为疑兵,而我们现在对敌反突击,不求消灭多少,只要把他们这一波打退,为寄奴哥他们争取时间。必要的时候,带着他们远离桥头,明白吗?” 索邈大声道:“诺,猛龙,咱们各带一队,分左右突击。” 孟龙符哈哈一笑,挥起大戟,大声道:“龙队,随我向左迂回,狮队,随老索突敌,现在出发!” 薄雾渐渐地散去,烟尘之中,可以看到,两百余骑荆州骑兵,人披甲,马无装,马上的骑士,或持矛,或挽弓,在一员三十出头,白面长须的银甲将校的率领之下,向着桥头奔来,这会儿,两边都已经看清楚了对方的模样,索邈哈哈一笑:“傅弘之,一决高下吧!” 来人正是南阳傅弘之,曾经在之前洛阳之战中,与刘裕并肩作战过,而索邈从陇右南下时,也曾经在雍州短暂停留过,与当时还在杨佺期部下的傅弘之也算是旧识,没想到事隔多年,曾经的同袍,却成了在战场上不死不休的仇敌。 傅弘之睁圆了眼睛,大叫道:“索邈,还不下马受降!” 他说着,挂起马槊,挽上强弓,在百步左右的距离,对着索邈,就是一箭射去,索邈一低头,这一箭从他的盔缨之上飞过,劲风带起红缨一阵飞舞,他从马上起身,直接抄起长槊,向着对面的傅弘之,就直冲了过去,百步距离,在两边劲骑的全力对冲下,转眼即至,一阵强烈的冲撞之下,楚军骑兵有十余骑落马,防护更胜一筹的北府军甲骑,则有四人被打落地上。傅弘之和索邈错马而过,互刺一槊,同时被格挡开来,这一回合,不分胜负。 傅弘之掉转马头,正要回身再次冲击,突然,一蓬箭雨从侧面袭来,顿时就有十余骑中箭倒地,他的脸色一变,扭头看去,却是薄雾之中,百余铁骑,正策马挽弓,对着自己发射,为首一人,龙牙头盔,可不正是孟龙符? 傅弘之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转身再次率部众部向了也调头的索邈,这回他不敢恋战,倒下二十余骑兵,带着剩下的一百多骑,向着西南的方向,落荒而逃。 ===第二千一百零六章 强兵急进至桥头=== 孟龙符和索邈驰马到了一处,看着落荒而逃的百余名楚军骑兵,索邈摇了摇头:“傅弘之这小子,逃得还挺快,再慢一点,我们两队会合,可以把他这支人马全给吃掉。” 孟龙符笑道:“跑得慢就不是傅弘之了,不过没关系,等我们彻底击败楚军后,他还能跑哪儿去啊,要么降,要么死,没有别的路可走。不过,这应该只是楚军的先头部队,后面必然还有大队的步骑跟进,傅弘之显然是回去找救兵了,我们不能在这里干等着。” 索邈的眉头一皱:“怎么办,要下马立栅来防守吗,可是我们没有材料啊。” 孟龙符摆了摆手:“不,我们是骑兵,下马步战,是舍长就短,不明智啊。最好是趁势追击,然后趁着敌军的步兵立足不稳,突他一家伙,然后转向迂回,不仅可以带走他们一部分的兵力,还可以让他们以为我们后续会有大兵跟进,就跟他们自己一样,也许,如此一来,能让他们就地防守,不敢轻进桥头了。” 索邈笑了起来:“这招挺高明啊,要不要通知瓶子哥一下,让他也知道我们的应变?” 孟龙符回头看了一眼后方,摇了摇头:“来不及了,只怕再过片刻,敌军大队人马也要杀到了。瓶子哥是多年宿将,我的选择,他会清楚的,一定会过桥填补我们身后的空当。” 索邈的眉头一皱:“他的弓箭手又无营栅,过了河背水列阵,是不是太托大了点?给人骑兵一冲就完了啊。” 孟龙符笑道:“不需要他过桥啊,只需要守在桥的这边就行了,有他的弓箭手在,这离桥五十步内,都不是太容易接近的,只要撑到寄奴哥的重装步兵过来,就可以稳守桥头了,反正这里没有敌军的伏兵,非常安全。过了桥后,楚军再想夺,也不可能啦。” 索邈长舒了一口气:“好,就按你说的办,我们走!” 孟龙符对着身后的大队骑兵沉声道:“兄弟们,随我追敌,记住,一切听我们的号令,不得贪功或者是落后,不然,送的可是自己的命!” 他说着,把胯下战马的马甲绳扣一解,披在马身之上的两大片甲块,就此滑落,只留下了护着马面的那道和尾巴上装着的寄生甲,马儿明显轻松了很多,长舒了一口气。 孟龙符沉声道:“全部卸马甲,我们这回要跑很久,不需要突阵,也不需要甲骑。留五个人处理这里,其他人都跟我走。” 几个骑兵在后面心疼地一边卸甲一边说道:“这马甲可是来之不易啊,猛龙哥,你再想想好吗?” 孟龙符哈哈一笑:“打赢了仗,你要十套马甲我都可以给你。不过,你不脱马甲,跑得慢可没命拿啊。” 骑士们爆发出了一阵哄笑之声,孟龙符一挥大戟,两百多铁骑,呼啸而过,直奔着远处而去。两三骑照顾着刚才落马受伤的几个伤兵,缓缓地上马退向了河东桥的另一侧,两个战死的骑兵,则被挂在马鞍之上,牵马而回,而楚军骑兵留下的那些战马,也被驱回河东,只剩下地上横着的三四十具楚骑的尸体,仍然横得到处都是。 河中,芦苇从里,胡藩的眉头一动,一块抹在脸上的黑泥巴落了下来,他从水面之下摸出了一个密封得很好的小葫芦,拔开塞子,往嘴里灌了两口酒,才叹了口气:“幸亏出来时带了这些烈酒,以应对伏冰卧雪之用,早春三月,果然还是有用的,皇甫,现在怎么办,敌军骑兵给我们引走了,刘裕却还是不见,那些对岸的弓箭手,会不会过桥?” 皇甫敷的眼中冷芒一闪:“北府骑兵是想引开我们后面的步骑,我在那里放了不过一千人马,但他们是不敢硬冲的,只会带着打转,无所谓,这里我伏着的五千精兵,才是要刘裕命的。不要急,刘裕应该很快会亲自前来,而且不会是全军,最多带一千人,五十里地,一千重装步兵长途奔来,是兵法大忌,但他为了救他的兄弟,顾不得那许多,只是这次,我们不是蒜山的孙恩,他用兵一向是冒险,但我相信这会是最后一次!” 说到这里,他的眼睛突然一亮,看向了远处的东岸,大地在轻轻地震动着,让水面也微微起了一些涟漪,一如刚才骑兵过桥时的那种震动,皇甫敷的嘴角边勾起了一丝邪邪的笑意:“果然来了,胡子,按我们的原计划,你解决掉檀凭之的弓箭队,而我,目标就是刘裕!” 胡藩的眼中闪出一丝兴奋:“求之不得!”两人的脑袋,同时没入了水中,两根苇管伸出水面,一大片的芦管,开始在河中轻轻地,不经意地移动开来。 河东,小丘之下,刘裕带着三百余人,气喘吁吁地坐到了地上,向靖一边躺在地上,一边对着正在扯着他的两条腿,不停地抖着,松动因为长途的奔跑而变得酸软的肌肉的檀韶,说道:“哎哟哟,我说,我说韶大侄子,你,你可轻点,铁牛哥这身肉,可经不起你这样抖啊。” 刘裕也同样是躺在地上,如同那些一对一被神箭突击队的同伴们放松腿脚的部下一样,檀凭之也在抖动着他的腿,肌肉的线条,在一次次的摇晃中,变得明显,只不过他开口在问道:“猛龙他们过桥多久了?有没有消息传来?” 檀凭之摇了摇头,看着一边站着的徐赤特,说道:“赤特,你辛苦一下,骑马再去看看桥对面的情况,速速回报我们。” 徐赤特点了点头,翻身上马,带着两个同伴,迅速地就向着河西奔去,很快,就过了桥,不见踪影。 刘裕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阳,已近辰时,雾气基本上消散,方圆十里之内,一览无余,他坐起了身,看着远处的河西,突然,远处的一道长龙也似的烟尘,自西而来,迅速地向着桥边而来。 ===第二千一百零七章 力士顶盾刺击前=== 刘裕的脸色一变,直接从地上跳了起来,沉声道:“不好,敌军要来夺桥了,起码有上千人马,绝不是猛龙他们,瓶子,我们必须马上护好桥。不能让他们夺取或者拆了,不然想过河,可就难了。” 檀凭之咬了咬牙:“可是,我们的后续还很远,你说希乐他们现在可能还在江乘,这可怎么办?” 刘裕咬了咬牙:“放三股狼烟,催他们马上过来,全体过桥,瓶子,你带一百人守住河东这里的桥头,全军死活,就靠你了!” 檀凭之微微一笑:“看我的吧!” 刘裕转头对着躺了一地的步兵们沉声道:“全体起立,火速过桥,列阵迎敌!” 当刘裕带着五百名步兵和弓箭手混合的部队,冲过桥时,远处两里之外的敌军,已经清晰可见了,那是千余步骑兵混的部队,打着楚军的旗号,正迅速地向着罗落桥而来,刘裕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还好,还来得及,这支军队,我们还能应付!”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冲天的杀声,从四面八方响起,刘裕的脸色一下子大变,因为,在河西的三里之内,几乎每一寸土,都翻了出来,数不清的楚军士兵,一边从地下冲出,一边抖掉身上披着的各种伪装,如潮水一般,向着刘裕的桥头部队冲击。 向靖直接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他喃喃地自语道:“这,这是什么情况?!” 刘裕一拳打在他的胳膊之上,吼道:“想什么哪,快点列阵迎敌,步兵列矛槊阵,弓箭手在后,全面射击,勿使敌军近身!” 这六百名战士,迅速地作出了反应,三个百人队的重装步兵,迅速地向前顶出,只列成两列的单薄战线,长槊向前伸出,举与肩平,而大盾则摆在身前,几十名弓箭手,站在他们的身后,弯弓搭箭,齐齐地向着正在向着本方阵列冲锋的楚军开始射击。 不停地有人中箭倒地,但是,剩下的人潮,根本没有受到半点影响,他们疯狂地挥着手中的大斧,长刀,冲向了刚刚布下阵线的北府军阵列。 刘裕的双眼圆睁,亲自上前,冲到了第一线的盾阵之后,用肩膀扛住了内侧的盾牌,大吼道:“准备迎接冲击!” 他的命令下达之时,所有举着长槊的军士,全都一按槊身之上的机簧开关,四米的长槊,顿时往内一缩,缩成了一米左右的短矛,握在手中。 在他的身边,一个二十多岁的黑大汉,靠在盾牌的内侧,刘裕看着他,这个年轻人的脸上,写着惊恐之色,他的声音有些发抖:“寄奴,寄奴哥,我们,我们这回能活下来吗?” 刘裕突然咧嘴一笑:“兄弟,只要你有足够的勇气,那这个世上,没有任何可以杀死你的东西!” “轰”“啪”,一阵阵的巨响,从盾牌的另一面传来,所有的北府军战士的手臂处,感觉到了一股海啸般的爆发力,刘裕大吼道:“顶住!”然后他的身子斜倾,双足运起力量,死死地向着斜面反蹬,摆出一个四十五度的姿势,以迎接这巨大的冲击力,但饶是如此,这道力士们构成的盾墙,仍然被成百上千的楚军冲锋战士所推,开始不住地往后退,所有人的脚虽然都顶在地上,但是在这松软的河边泥地里,拉出了一条条深深的沟,直到后面十步,接近桥边时,才算渐渐地停住。 几十枚刀剑,从盾牌与盾牌的空隙之间插入,疯狂地刺击着,想要击中盾后的人,但是顶着盾的北府军士们,却是左摇右摆,闪避着这些从盾牌的另一面的攻击,不少人的手臂被这些刀剑划过,在那些臂甲和袖甲的甲片上,擦过道道火花,更是有几个人直接给刺穿了这些甲片,划开衣甲,在里面的肌肉上露出道道血痕,只是,面对这些疯狂的攻击,所有的北府军战士们,却是死死地顶着盾牌,一手握着短矛,看着刘裕那高高举起的右拳。 刘裕突然放声大笑起来:“荆州军,你们只有这点力气吗?” 对面的盾牌后响起一阵怒骂之声:“京八去死,京八去死!” 可是刘裕的眼中,却是闪过了一道杀意,大喝道:“北府军,前进!一!” 他一边说,一边从盾牌的上沿,把斩龙刀狠狠地从上跃过,往外一捅。 所有的这一线北府军士,都跟着刘裕,同样地操作,从盾牌上沿,把手中的短矛,向外猛地一刺一捅,一阵惨叫之声响起,伴随着利刃入体的声音,整齐划一的矛槊从盾牌上方抽出的时候,几乎人人手中的武器,尖头都已经是血染,伴随着刘裕那声舌绽春雷般的怒吼:“四!” 这一下,每个人都把盾牌向上一提,因为刚才这一刺之下,顶在盾前的楚军给刺死了不少,压力也为之一轻,所有人都能把本来牢牢地锁在地面之上的盾牌,上提一尺,然后,一百杆毒龙般的血矛,从盾牌的下方刺出,几乎都往着两腿之间,脐下三寸的要害之处刺击,这一下,连惨叫声都没有多少,却尽是那尸体扑地的声音。 刘裕的一刀横斩,直接把盾牌之下,三条腿给直接砍断,两个身体扑地的声音混合着惨叫声从盾的另一面传来,盾牌迅速地下落,再次往前一顶,向前推出半尺左右的距离,刘裕大吼道:“五!” 这一下,所有的盾牌猛地向前一顶一推,然后迅速地往右一翻转,本来如同一整面城墙般的盾面,顿时打开了一百多个缺口,还在拼命刺击的对面楚军,突然间就看到了自己面前站立着的敌人,那些都是一个个膀大腰圆的北府战士,手里拿着血淋淋的矛槊,在他们愣神的一瞬间,百矛齐出,直接又是把对面的楚军,刺倒大片,等他们身边的同伴疯狂地举剑反刺的时候,所有的大盾,又同时转回,一片刀剑击盾之声响彻江岸,却是没有让任何一个北府战士倒下! ===第二千一百零八章 弘之亦有秘战法=== 四百步外,已经骑上了一匹顶着独角刺的黑色战马,提着一柄方天画戟的皇甫敷,冷冷地看着前方的这场战斗,在他的身边,是密集的步骑军阵,超过五千名楚军精锐,已经列下了三军阵形,看着面前的一千多人,来回地向着正面的这面盾墙,发起一次次的冲击,却在刘裕的指挥和反推之下,仍然止不住地向后退。 傅弘之骑到了皇甫敷的身边,说道:“将军,卑职已经按您的计划,把北府骑兵诱至伏击区,然后乱箭齐发,他们损失一半多人,余者被逐出战场,向南逃去了。” 皇甫敷点了点头:“做得很好,傅军主,听说,以前你在洛阳的时候,跟刘裕在一起战斗过?” 傅弘之点了点头:“是的,当时在金墉城,我们联手对付过慕容永,或者说,当时我是在他的指挥之下,那场战斗,今天还记得清楚。” 皇甫敷笑着一指前方的战局:“当时,他也是这样战斗,列盾墙来挡住慕容永的铁骑冲击吗?” 傅弘之摇了摇头:“不是的,他野战的时候,是散开阵形,对着对面放手大杀,直接杀溃了慕容永借着妇孺掩护的攻城部队,反过来冲散了敌军的后阵。” 皇甫敷点了点头:“我就是看过了这个战例,所以才选择这样的打法,桥头狭窄,我军大部队展不开,所以,我得把刘裕引出来,让他一步步地自己远离桥头,这样才能让我包抄后路,等到他离桥头五十步时,就是我破他的时候了。” 傅弘之笑道:“对于北府军的盾墙战术,我有一计可破,我部下五百人,专练破此阵之战法,还请一战。” 皇甫敷哈哈一笑:“很好,这战法我们研究过很久了,一会儿正好用上,让我也看看,刘裕是不是真的能挡住!” 当刘裕喊出“八”的时候,一套“一四五二,五四一八八”的杀招用过一轮,中军的阵列,足足向前推进了一百步,而左右两翼,也迅速地打退了冲阵的楚军,跟着中军一起,齐头并进而前。而对面响起了一阵锣响,还在盾前的几百名楚军,齐齐地倒退而后,退回了本方的阵线之中。河西的岸边,散落着两百多具楚军的尸体,散得到处都是。 向靖一边顶着盾,一边对着已经站回到了兵线之后的刘裕说道:“寄奴,总算是挡下来了,刚才那阵,可真是挺玄的啊,我们还是中了楚军的埋伏,现在怎么办?” 刘裕沉吟了一下,回头看着身后,檀凭之已经带着百余名弓箭手,全都冲过了桥,刚才若不是靠他们在后面不停的箭雨射击,向靖的侧翼也不会击退楚军,可是这么一来,桥的另一边,只剩下十余名士兵还在了,可以说,本方所有的人马,都已经到了河西。 刘裕咬了咬牙:“敌军有埋伏,就是要吸引我们过来,加以消灭的,现在不要想着破敌,能退回去,才是我们应该做的,希乐他们的援军一个时辰内是不可能赶到的,我们只有退回河东,才能活命。刚才我们这一阵顶盾,前推了一百步,现在要做的,是逐次退回去。铁牛,你和我在这里顶住,掩护兄弟们撤离。” 向靖摇了摇头:“寄奴哥,这时候敌前撤退,太危险了,后面只有一条木桥,上桥之时,敌军必然全线突击,我看,不如就在这里跟敌军对峙,他们的人马虽众,但也不一定能正面冲破我们的防线。” 刘裕点了点头:“你说得有道理,现在要敌前撤退很难,只有指望援军早点来了,皇甫敷来了,胡藩却不知所踪,不知道是不是还有什么后手,无论如何,我们要在这里牢牢地守住,我相信,以我们北府军的战斗力,不管是什么样的对手,都无法从正面击穿我们。” 说话间,对面的军阵之中,响起了一阵密集的鼓角之声,正面的军士开始向着两侧分开,刘裕沉声道:“大家当心,敌军出击了,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出来什么样的敌人,都要坚守岗位,听我的号令行事,明白了吗?” 军阵之中暴发出一阵齐声的怒吼:“京八同志!” 五百多名弩手,从后面奔了出来,手里拿着大弩,向靖的眉头舒展了开来,笑道:“原来,是弩手啊,不怕,我们的盾牌足够坚固,让他们射好了,射不穿的!” 刘裕却是眉头一皱:“不对,这个道理,皇甫敷怎么会不明白?”他的心中,原来想着对方会用铁骑,战车,甚至是八牛弩之类的极强冲击力的兵器,强行正面击破本方的盾阵,可没有想到,居然上来的是,是普通的强弩手,在一百步的距离,想要击破本方的盾阵,几乎是不可能的,要是再近点,就会进入本方的弓箭杀伤距离,在盾阵之后的檀凭之,就可以对他们挨个点名了。 想到这里,刘裕看了一眼后面的檀凭之,沉声道:“瓶子,注意距离,离近了就狠狠地招呼他们!” 檀凭之点了点头:“交给我们吧。” 楚军的弩手们,在傅弘之的率领之下,奔到了离北府军盾阵不到一百一十步的地方,傅弘之的手中拿着一面小旗,站在弩手的兵线之后,不到十步的地方,一举旗,所有的弩手全都半蹲了下来,拿着手中的弩,指向了面前那三百面厚实的盾牌。 刘裕顶着一面大盾,越阵而出,站在了盾墙的前方,他的另一只手上,也扣着一部三连发的步兵弩,随时可以还击。 傅弘之的小旗猛地往下一切:“击!” “嗖”地一声声,不绝于耳,刘裕缩回到了盾后,面前的盾面之上,响起了“叮”地一声,这一下的撞击,比起平时的弩矢射击时盾上传来的感觉,要大了一些,刘裕的心中暗道:“也就是这弩的劲道足些,也没什么了不起的啊。” 可是,突然之间,一股巨大的力量从他的盾面传来,把他整个人都往前猛地一拉一冲,饶是以刘裕这惊人的神力,也差点要给直接拉扯地飞了出去,手中盾牌,几乎就要脱手而去! ===第二千一百零九章 强弓强弩对面飚=== 刘裕的脸色一变,大叫一声:“不好,稳住!” 可是连他都无法收住的盾牌,其他的军士,哪怕是北府猛士,也难以控制住了,近二百面盾牌,在空中飞舞着,甚至有十余名军士,也直接给拖了出去,在空中直接飞出十余步,弃了手中的木盾,才落到了地上。 这一下,刚才还举盾如墙,坚不可摧的北府军阵线,顿时就土崩瓦解,失了手中大盾的军士们,只能拿着手中的武器,毫无防护地站在原地,看着漫天飞舞的盾牌。 刘裕丢开了盾牌,稳住身形,他这下看得真切,那些盾牌的正面,插着弩矢,这些弩矢远比普通的弩矢要宽,要粗,要长,足有一尺有余,更与众不同的是,所有弩矢,都是三棱倒勾,击中盾面的同时,也深深地嵌进了盾牌里,每枚弩矢之后都拴着一根又粗又长的麻绳,直接连通到楚军的军阵之后,可以看到,二百多枚竹子,正从楚军的方阵之中弹起,类似于前日里大破吴甫之时的抛杆战法,居然用于这样弹力拉盾! 皇甫敷笑眯眯地看着已经给瞬间拉走盾牌的北府军方阵,满意地点头道:“刘裕,抛杆不止是你一个人看到过,这招,我也准备了好几年了,专门为了对付大盾重甲的方阵步兵,你用这招对付老吴时,我还着实吃了一惊,想不到英雄所见略同,不过,今天你是自食其果,被这种战法所破!” 他说着,眼中冷厉的杀机一现,一挥手:“给我射!” 傅弘之的令旗一举,身前的弩兵,扔掉了刚才特制的那种勾矢大弩,从背后一捞,普通的三连步兵弩,就抄在了手中,直接对准了百步之外,几乎无盾防护的北府军战士。 刘裕大吼一声:“趴下!”几乎是一瞬间,他就伏到了地上,而就在他趴下的同时,机簧扳动的声音不绝于耳,劲弩划破长空,撕裂空气的那种剧烈波动,就在他的头上,源源不断地传来,而身后的阵线中,也传来不断的弩矢击穿铠甲,击中人体之后,那种骨断肉破,闷哼惨叫的声音。 不是每个战士,都有刘裕这么敏捷的反应,虽然后方阵线中的三百多名战士,几乎也都是以最快的速度下趴伏地,但仍然是有三四十名没有被盾牌护住正面,又没来得及伏下的战士,被无情的弩矢所击中,十余人直接被击中要害,倒地而亡,而剩下的二十多人,也是身上被多杆弩矢所中,流血不已,在地上翻滚哀号。 就连檀凭之所带领的,一直站在后方的两百余名弓箭手,也有十余人被这劲弩所伤,倒在了血泊之中,檀凭之的身边,一个一直为他拿着箭袋的亲卫,眉头上多出了半截弩矢,又目暴突,连哼都没有哼出一声,仰天就向后倒去,一命呜呼。 刘裕也顾不得看后方,大吼道:“弓箭掩护,全体蛇行,快!” 他一边说,一边紧贴着地面,一手抓着斩龙刀,身子却是匍匐而前。 檀凭之站在原地,纹丝不动,他以最快的速度搭箭上弦,对着对面的楚军弩阵,就是一箭射出,而他身边几乎所有的箭手,也是作出了同样的反应,向着一百二十步外的弩手,弓箭齐射! 而对面的楚军弩手们,他们的三连步兵弩,也是击发一矢之后,弩臂一转,迅速地就换到了下一矢,同时弩弦也被自动地拉回,扣上,几乎不用瞄准,就对着对面所有还站着的弓箭手,扳下了第二发,两边的弓箭和弩矢,差不多同时发出,一百余步的空间里,箭矢如蝗,甚至不少在空中直接撞到了一起,擦出道道火星,双双坠落。 两边同时有人倒下,北府军弓箭手这里,八人倒地,而还没有被勾起盾牌的重装步兵们,则迅速地挡在弓箭手的面前,拼命地挥舞着大盾,这起码挡住了十几个箭手没有被弩矢所伤。 可是对面的弩手,就有三十余人倒下了,每个人的身上和头部,都插了五枝以上的羽箭,檀凭之的神箭突击队的训练,那种与敌对射时不动如山的定力,以及冒着矢雨仍然从容击发的镇定,终于起了作用,在这场与顶尖的荆州弩手的对射之中,只一轮交手,就分出了高下。 檀凭之一边向前走,一边迅速地搭箭上弦,刚才的身边捧着箭袋的亲卫倒下去的一瞬间,他就直接把那箭囊一把抓在了自己的手中,顺手扣在了右侧的腰间,再一划而过,手中扣了足有十杆长杆狼牙箭,一枝接一枝,刚刚搭上弓弦,就迅速击发,让人连眨眼数数的功夫都没有。 对面的弩臂再次转动,只是这一次,第三根弩矢转上来的时候,北府军弓箭手这里,已经至少发出了两箭,快抽快射的训练,多年来日复一日,月复一月,年复一年,每天重复成百上千次的抽箭发矢的操作,终于在这顶级箭手的较量之中,派上了用场,哪怕是三连步兵弩这种只需要两三秒就转臂上弦的空隙,也足以让神箭突击手们,发出两箭了。而作为当世箭神的檀凭之,更是直接在这一转之间,射出了足有四箭! 更可怕的是,这些北府箭手的射击,不但是快,更是又准又稳,几乎每箭都没有虚发,击中的皆是这些弩手的面门,咽喉,手腕等要害位置,即使是身着锁甲的这些重装弩手,也是被这些弓箭,在一百二十步外,直接一箭毙命,最好的也是给击中手腕,从另一面的脉门透出,腕骨碎裂,这辈子也别想再拿武器了。只剩下在地上捧着手腕翻滚哀号的命。 只这十秒之间,两边弓弩手的对射,就决出了高下,一百二十多名楚军弩手,倒在了血泊之中,绝大多数直接毙命,只有十余人伤了手腕,在惨叫着翻滚,而对面被击倒的北府军箭手,不到二十人,傅弘之咬了咬牙,一扔小旗,大声道:“弓箭手上前,压制!” ===第二千一百一十章 远射近突破箭阵=== 五百余名弓箭手,从傅弘之身后的本阵之中冲出,跑到了弩手们的身后,这些经历了惨重伤亡的弩兵,仍然是没有一个回头,更不用说后退的,他们的眼圈通红,因为周围倒下的,都是他们多年来情同手足的兄弟,看着他们一个个就在自己的身边死去,所有人的动摇和胆怯,全都化为了冲天的怒气,全都站起身来,向着对面的北府军弓箭手,发出最后的一排弩矢。 又是一阵箭枝与弩矢交错而过,还站着的八十多名弩手,又倒下了五十多人,可是在他们的身后,却是奔上了五百多名弓箭手,分散开来,搭箭上弓,对着已经边走边射,离本方大约百步左右的北府军弓箭手们,开始了瞄准。 “呜”地一声,雪亮的刀光破空而来,直取傅弘之,傅弘之的脸色一变,向着右边一个侧跃,只感觉到一阵劲风从他的脸侧刮过,几乎要把他的头盔都给吹走,而身后的一名弓箭手一声惨叫,脑袋被这一刀直接扎入,然后猛地暴裂开,如同一个西瓜凌空炸破,腥红的鲜血和白花花的脑浆,溅得傅弘之的半个脸上全是。 而傅弘之的眼角余光,则看到了这一刀后,跟着的一条细细的索链,当他的身体倒到地上的一瞬间,猛地往后一滚,只听到“呼”地一声,那柄刚刚击碎了身后弓箭手脑袋的尖刀,在这一条细索的操纵之下,猛地凌空而下,直接扎到他刚才落地的位置。 这一下如同电光火石,在不到一秒的时间内完成,也就是傅弘之这个身经百战,无数次刀头舔血的荆州名将,才能在这一瞬间躲过这两连杀,当他从地上起身的时候,这柄短刀,已经在弓箭手的人群之中,飞过了一轮,所过之处,无不是血光乍现,这些弓箭手们所着的皮甲,在扎心老铁的面前,如同纸糊,而被一刀划过自己的胸腹间,甚至连疼痛都感觉不到,只感觉自己的身体瞬间就给掏空,外流,等到低头看到自己的胸腹处裂开的口子处,内脏哗啦啦地往外流时,才意识到自己已经大限到达,眼一黑,就扑地而亡。 刘裕的这一下扎心老铁的突袭,在十几步外,瞬发而至,不仅逼退了傅弘之,更是一下子击杀了十几名弓箭手,随着扎心老铁如同有灵性般地在空中飞舞,盘旋,附近其他的三十多名弓箭手们也顾不得再去引弓放箭了,全都跟傅弘之一样,仰面就倒,向后滚去,以此躲避这可怕的攻击。 而随着刘裕的这一下突击,把原本已经箭上弦的几百名弓箭手,节奏都微微打乱,更多的人因为惊讶和愣神,没有在第一时间放箭,只听到“呜”“呜”的呼啸之声不绝于耳,却是对面的北府军神箭突击队,抢先射出了一波弓箭,这一下,又是五十多名楚军弓箭手仰面而倒,身上插着长长的箭杆,如同箭靶一样。 终于,楚军箭手们反应了过来,看着二十步外,收回了扎心老铁,从地上一跃而起的刘裕,所有人的弓箭,全部不约而同地指向了他,即使是还躺在地上,挣扎着起身的傅弘之,也声嘶力竭地大叫道:“射死刘裕,射死他!” 就在这一瞬间,刘裕的身边,突然暴起了几百名全副甲胄的大汉,他们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一到两把短兵器,连普通的长剑,单刀的长度都不如,最多不过七到八寸长,与其说是短兵,不如说是暗器,飞斧,飞刀,手戟。这种在突阵前猛地一掷,打乱敌军阵形的家伙,现在尽数抄在这些北府军战士的手中。 都不用刘裕的下令,向靖那雷鸣般的嗓子就吼了起来:“丢你奶奶个荆州佬!”随着他的这句话,他两手抄着的两把飞斧,就这样直接扔了出去,两个离他十八步远的弩手,脑袋上直接就中了这两斧,直接连脑瓜子带头盔,象个给暴力劈开的西瓜一样,直接向着两侧暴裂,整个脑子给切得不成形状,直接打成了糊糊状,血液与脑浆在空中飞舞,极度地暴力和血腥。 可是这只是个开始,随着铁牛的这一掷,其他的从地上伏地蛇行而前的北府军战士们,也全部一跃而起,他们手中的短兵,重重地掷向了面前的弓箭手和弩手们,在这样十几步的距离,如此地一阵乱丢,几乎没有任何可以抵挡的,用沾着死,碰着亡来形容这一阵,最合适不过,只一阵乱丢,就有近二百名弓箭手给切成了碎片,血肉横飞,断肢落地,被击毙的人,连惨叫声都来不及发出,就这样成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给大卸几块,散落一地。 剩下的二百多名弓箭手,给这一下巨大的打击一下子定格在了当地,直到同伴们的血,溅到他们的脸上,那血腥的味道,才让他们醒悟了过来,对着从地上跃起,虎吼着向自己扑来的这些北府军步兵们,就是一阵弓箭射击,已经谈不上准头可言。 但如此近的距离,这样慌乱的射击,仍然起到了作用,十余名北府军战士,在冲锋的路上,给这迎面的一箭就此击倒,五个兄弟面门中箭,直接仰面栽倒,一命呜呼,而其他几人也都是胸腹等正面中箭,即使是精钢铠甲,仍然难抵挡这些三到四石强弓的近距离射击,一个个捂着已经没羽的箭杆,口吐鲜血,不甘心地栽倒在地,也不知是死是活。 但是所有的北府军战士,自刘裕以下,已经顾不得去扶起周围倒下的同伴了,他们以最快的速度,飞也似地冲向了二十步外的楚军箭手阵营,绝不让他们再有放第二箭的机会! “呜”“呜”,一阵箭雨呼啸之声响起,却是檀凭之等人,又是一波箭雨支援,在刘裕他们还差十步左右的距离撞上敌阵时,这些箭枝越过冲锋的北府军的战士们的头顶,狠狠地倾泻进了对面的人群之中。 ===第二千一百一十一章 冲锋掩杀遇箭伏=== 一片楚军箭手,顿时就给箭雨覆盖,扶着扎进自己前胸的箭杆倒下,而活着的人,则迅速地扔掉了手中的大弓,跟着从地上爬起来的傅弘之一起,头也不回地向着后方的本阵之中奔去。 而刘裕等北府军士,在后面紧追不舍,刘裕怒吼道:“不要停,快追,追着他们冲散敌军后军军阵,长驱直入!” 不用刘裕向大家多提醒什么,所有的战士全都瞪着眼睛,咬着牙,吼叫着追着那些轻装弓箭手们在冲,距离他们身后的本阵,已经不到五十步了,只要再加一把劲,就能驱赶着这些弓箭手,把他们自己的阵型给冲垮,冲散!这种掩杀战法,正是北府军最拿手的! 而在刘裕等人的身后,檀凭之所率的二百五六十名弓箭手,也停止了箭雨袭击,他们拿着大弓,挎着箭袋,紧跟在刘裕的身后,向着冲击,准备要寻找一个最好的射击位置,在这些北府军猛虎冲阵的时候,加以最大力度的远程支援! 皇甫敷就立在阵后二百步不到的位置,在他的身前,两千余名重装步兵,早已经严阵以待,他们没有出动弓箭手来射击在反冲本阵的二百多名弓箭手,而是就是这样严阵以待,甚至没有作出任何改变。 皇甫敷的嘴角边勾起一丝阴冷的笑意,喃喃道:“北府军猛虎突击,果然气势如虹,见识了,可惜…………” 他说着,抬起了手,然后狠狠地往下一切,一如他身后的传令军士,挥舞手中红旗的那个动作。 就在刘裕这三百突阵勇士的右侧,不到五十步的地方,突然,平静的一大片草坪之中,从草中冒出了至少六百名弓箭手,他们的脸上全都涂着绿色的油彩,身上挂着草叶,与那草地一色,完全看不出来任何的异状,就连他们手中的大弓,也全都漆成了绿色和土黄色,如果不是他们这样主动现身,就算走到面前十步左右的距离,恐怕也无法发现。 胡藩独立在这些弓箭手的前方,直接从土里冒了出来,一边起身,一边开始射击,对着五十步外,侧面毫无防护的北府军士们,就是连连放箭,一如他身后的数百名弓箭手一样。 “呜”“嗖”之声不绝于耳,如飞蝗般密集的弓矢,一片一片,黑压压的,状若乌云,直接覆盖了正在冲锋的北府军重装战士们,只一次齐射,就有近百名正在向前冲锋的北府军战士,如同给大风吹过的麦子,成片地倒下。 刘裕的大腿一痛,紧接着右臂也狠狠地一麻,他迅速地向前一扑,倒在了地上,只觉得一阵呜呜之声从头顶响起,那是至少二十余枚弓箭向着他刚才奔跑时的位置招呼,而这会儿,右臂和右腿外侧的痛感也紧接着传来,两箭直接就射中了他,而作为带头冲锋的刘裕,自然也是首当其冲。 所有的北府军战士,按着战术的操练,全部伏倒于地,不管是真的给射伤或者是击杀的,还是没有中箭的,刚才还如猛虎般突击的这些战士们,这会儿全都倒在地上,地上的箭矢插得满满地一片方圆几十步空地都是,矢杆之间,尽是钢铁包裹着的血肉之躯,在来回翻滚着。 刘裕双眼圆睁,在地上举着斩龙大刀,对着后方迅速地晃了三下,然后,猛地往左侧滚出三圈,就在他刚刚离开刚才躺倒位置的一瞬间,原来的地方,起码有六七箭钉上,若是慢上半秒,只怕这会儿的刘裕,整个人也会给钉在地上了。 檀凭之也迅速地作出了反应,厉吼道:“快,射敌军弓箭手,掩护寄奴哥!” 他的话音和他的行动瞬间就进行了同步,当他的最后一个字脱口时,手中的弓箭也跟着呼啸而出,一个侧着身子面对着他,还对着趴在远方的北府军步兵们搭箭上弦的楚军箭手,脖子给直接射穿,弃了大弓,在虚空抓了两下,就倒了下来。 而檀凭之的身后,徐赤特,刘粹等人也是连连放箭,二百六十多名弓箭手,瞬间也形成了一片箭雨,直接倾泻进对面弓箭的人群之中,这些刚刚从泥土中拔起的箭手,也瞬间倒下了六七十人,余者一半多转而迎向了檀凭之等人,开始与之对射,而剩下的人还在胡藩的率领之下,对着趴在地上的刘裕等人不停地放箭。 皇甫敷的眼中杀机一现,厉声道:“前军,冲锋!” 一面黄旗在皇甫敷的身后竖立,而前方的军阵之中,突然战士们往中间一集中,本来一整块的方阵,瞬间拉出了三条宽约两米的通道,傅弘之本来已经跑到了本方阵前,一看这面旗子竖立,通道闪出,连忙从通道里钻了进去,一如他身后的百余名奔回的弓箭手,一直奔到这十五列方阵的后方,才一个个扑倒在空地之上,贪婪地,大口地喘着气,对于这些出去诱敌的弓箭手来说,刚才也是生死时速,若是跑的稍慢一点,早成了这些北府杀神的刀下之鬼了。 等到最后一个弓箭手从阵前奔回之后,整个前军的三大块方阵,足有一千两百多人,扔掉了手中的盾牌,放下了高举的步槊,全都拿着近战格斗的兵器,长剑,短槊,战斧,五花八门,蜂涌而出,冲向了在阵前五十步不到,仍然伏地不起的北府军步兵们。 刘裕不停地在地上滚来滚去,躲避着如附骨之蛆,一直盯着他射击的弓箭,对面的步兵开始了突击,尽在他的眼中,他一咬牙,从地上一跃而起,只这一下,他的右侧小肚的腿肚子一麻,一紧,却是一根长杆狼牙箭,直接射穿了他的腿甲,把整个小腿肚子射穿,顿时,他的整个右腿,就象给抽干一样,暂时没有任何感觉了,刘裕的眼角余光扫过,却见脸上涂着墨绿油彩,只有一把大胡子在随风飘荡的胡藩,正咬着牙,再次探囊取箭,而他手中的六石铁胎大弓,四股兽筋所绞的弓弦,还在微晃不已。 ===第二千一百一十二章 神箭对决灵药敷=== 胡藩手中的弓弦已经拉开,一杆长箭,搭在了弦上,他死死地盯着刘裕,喃喃道:“刘裕,你他娘的这回死定了!” 突然,他的脸色一变,一股强烈的破空之声从侧面呼啸而来,伴随着空气的剧烈撕开,作为一个射手,他对这个最熟悉不过,那是进入到末端时的箭矢来袭,而目标,就是他的右侧太阳穴。 在击杀刘裕和保自己的命之间,胡藩几乎是本能性地作出了选择,就地抱头一滚,闪开了这夺命的一杀,而本来要射向刘裕的这一箭,也在他倒下侧身的那一瞬间,转了个方向,向着来矢的方向,一箭射回,作为顶级的当世箭神,胡藩早已经练就了这种被箭枝攻击时边闪边回射的能力,小养由基之称,绝非浪得虚名。 远处七十步外,一个矫健的身影也猛地向右一跃,胡藩的这流星一箭,堪堪地从他的身侧擦过,又飞出十步左右,击中了一个在后面张弓搭箭的军士的右腰,这人惨叫一声,力道一泄,这一箭根本没有发射出几步远,就软软地坠了地。 而这电光火石的一箭相交,胡藩也看清楚了袭击自己的人,可不正是黄巾包头,身着轻皮甲,身形矫健如同脱兔一样的檀凭之么? 顿时,胡藩的心中,那争强好胜之心油然而生,因为他看到檀凭之看向自己的眼神之中,充满了一丝嘲笑,甚至在跳开的一瞬间,左手还在抽箭之前,向着自己,中指和食指张开,作剪刀状,比了一个二字,那意思究竟是什么?是说我是个二货?还是说有他檀凭之在,我胡藩永远只是天下第二箭手? 胡藩的一股无名火燃起,他和檀凭之几乎是从地上同时一个鲤鱼打挺,跳了起来,就这样隔了七八十步,开始不停地借着各种掩护,放起箭来,两人身边的同伴,尤其是持盾的同伴,都成了最好的棋子,一时之间,两大箭神各施神技,弓弦振动与破空之声不绝于耳,却是渐渐地离开了自己的弓手人群,向着两边的各一片齐腰高的草地中奔去,毕竟,再怎么找活人掩护,死伤的都是自己的同伴。 刘裕总算松了一口气,趁着檀凭之帮自己引开了胡藩,这个致命的杀手,暂时地放过了自己,他一咬牙,斩龙刀往下一挥,两根穿透自己腿部的弓箭,从另一侧扎出的箭头,被他一刀而断,然后咬着牙,猛地一拔箭枝,一股痛彻心肺的感觉,让这个铁打的汉子,也不免哼出了声来,而两股血箭,则从他的大小腿上飚射而出。 刘裕的目光看向在后面五步左右,趴着的向靖,一个眼神,这头没有受伤的铁牛就明白了过来,从地上一跃而起,大吼道:“结小阵,迎敌!” 所有在地上还能动弹的北府军士们,全都跃了起来,结成一个个三到五人的小队,其中向着右侧的一人,不看前方,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格挡着仍然向这里袭来的箭矢,而持着长兵器的一人,则正面迎击,向着如潮水般涌来的敌军,发起了反冲锋。 向靖带着檀韶和另两名军士,奔到了刘裕的身边,檀韶的手中轮刀,舞出一片雪花,为刘裕在右侧挡箭,而向靖则睁大了眼睛,大声道:“寄奴,要不要紧,要不要回撤?” 刘裕咬了咬牙,跌坐于地,从怀里摸出一个小药瓶,直接在手里一把捏碎,锋利的瓷片,把他的手都割伤了几处,鲜血流得他满手都是,也不知道是刚才腿上的血,还是这回手心流出的,绿色的刘寄奴草混合着黄的行军止血散,构成的一把黄绿相间的药糊,顿时就把他手中被这些瓷片割伤的口子给粘上,几乎是一瞬间,就结出了一道硬痂,而血,也再也不冒出了。 向靖看得目瞪口呆,摸着脑袋:“娘的,这是什么神奇药丸啊,寄奴哥,下次能分我点不?” 檀韶一边在抡刀挡箭,一边大声道:“你这头笨牛,这个是当年给阿寿涂机巴的那个,你忘了吗?” 向靖猛地一拍大腿,哈哈一笑:“原来是这个啊,很珍贵,我不要了,寄奴哥你快抹腿啊。” 刘裕笑着往自己的两处腿伤之上抹了药膏,笑道:“这还用你说?” 在刘裕抹上药泥之后,也就半分钟左右的时间,他那刚才还触目惊心,流血不止的两个血洞,就已经全面愈合了。前方三十步左右的地方,还能战斗的不到二百名北府军士,三人一组,五人一队,结成小队,与蜂涌而来的大片楚军,已经战成了一处。 好在这些楚军多也是以近战短兵为主,没有列成严格的大阵,以长长和矛槊和大盾来迫敌,打着打着,北府军战士每个小队,往往都给几十名楚军围成了圈,轮番上去攻击,但是因为其高超的格斗技能,以及妙到毫巅的配合,即使是面对十倍以上的对手,也一时能做到进退自然,轮转不停,一刻钟左右打下来,居然没有几个北府军战士倒下,反而是楚军围在四周的军士,上前格斗给打倒击毙的,却不下五六十人。 另一边的弓箭手,也基本上放弃了对刘裕这里步兵的攻击,转向与檀凭之的神箭突击队两下对射,虽然说两边的主将都已经不在,但是这些都是百战之兵的精锐箭手,根本不需要任何阵形,靠着战场之上的各种掩护,无论是草丛,还是泥坑,或者是大石,甚至是地上的死尸,都成了他们最好的掩体,只见数以百计的轻装箭手们,在不停地奔跑,跳跃,伏地,抽着每个机会,对着对面发出一枝枝致命的箭矢,不停地有人惨叫着中箭倒下,可是这样射着射着,却是渐行渐远,向着檀凭之和胡藩奔向的那片草丛而去了。 皇甫敷的神色平静,看着前方的战斗,变成了一千余楚军战士,把三十余组北府军的重装战斗小队,围成一个个小圈,上前格斗,却总是无法打破这些结队而战的北府军,。 ===第二千一百一十三章 轮转聚兵徐徐退=== 皇甫敷的嘴角边勾起一丝笑意:“京口丘八,果然有些门道,弘之,你说,怎么办?” 正在换一身重装铠甲的傅弘之恨恨地说道:“派弓弩手上前射之,这样围着打,一时半会儿,没结果的!” 皇甫敷突然笑着摇了摇头:“这一切就是我想要的,围着他们,分散隔离,中军本阵的盾卫给我上,弘之,你亲自指挥!” 刘裕狠狠地一刀劈出,把自己面前的一个楚军小队长,那握着铁剑的右臂,自肩部齐齐地切下,他一声惨叫,肩处血雨横飞,而断手所持的铁剑,仍然刺中了刘裕的大腿,只是被这一刀之力所卸,力道不及平时的十分之一,饶是如此,也把刘裕的腿上这片甲裙,上面的札甲片打得一片散落在地,而里面的整块甲皮,也被切开,露出了内里的大腿,毛茸茸的腿毛之中,一道血痕浮现。 可是这一剑仿佛就没划在刘裕的身上似的,他的神色不变,斩劈为刺,一刀直接搠穿了这个楚军剑士的前心,这人口中鲜血狂奔,左手弃了盾牌,一把抓住了刺进自己心口的这把刀刃,可是在削铁如泥的斩龙刀上,手刚刚一握,两根手指就齐齐地被切断,还剩下的三根,也是给切开了一半,只剩一点筋肉还连着手掌。 刘裕摇了摇头,一把抽回了斩龙刀,血雨横飞之余,这个剑士剩下的左手三根手指,也纷纷落下,一如他从创口处流出的内脏碎片,刘裕复起一脚,把这具足有八尺多高,壮得如同水牛一样的躯体踢倒在地,和周围散乱的二十多具尸体一样,在他的面前,已经堆成了一定的高度。 一边的向靖大斧一挥,也把当面的一个敌人脑袋直接从中劈开,而身边的檀韶大戟跟着一刺,从此人的左肋扎入,他的身体也无力地跪下,倒在了一边的尸堆之中,向靖狠狠地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喷在这人已经给砍成两半,看不清面容的脸上,而他的身上,六七处刀剑伤痕,破甲露皮,都在微微地渗着血。 刘裕转头看了看身边,一开始跟着自己的二十余名战士,这会儿只剩下七人了,个个身上带伤,有两人,其中一个正是刘裕一开始在盾阵后见过的那个有点害怕的小兵,腿上已经受了重创,只能相互掺扶着行动。在他们的周围,四十余名楚军近战兵,把他们团团地围着,却是不敢再上前了。 刘裕看着这个军士,勾了勾嘴角:“小兄弟,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军士昂着头,说道:“寄奴哥,我叫丁旿。六同乡大柳村的,跟韶哥他们很熟,我可是从小听着你的传奇长大的,想不到今天,有机会跟寄奴哥一起同生共死,这是我的福份!” 檀韶在一边哈哈一笑:“寄奴哥,阿旿可是这些年我们京口有名的壮士呢,前年的格斗大赛武魁首就是他。对了,他外号叫猛牛,因为他可以跟一头大水牛摔跤角力呢。” 刘裕笑着拍了拍这个壮得跟头牛一样的大汉,虽然他一脸的稚气,模样上看不超过十八岁,但是黝黑的皮肤下,肌肉块子一阵阵地隆起,刘裕笑道:“英雄出少年,猛牛,以后你一定会有出息的。” 丁旿用力地点了点头:“能跟着寄奴哥这样痛快地战一场,虽死也无憾了,寄奴哥,我,我怕是不成了,你不要管我,先冲出去再说!” 刘裕的眉头一皱:“你说什么哪,猛牛兄弟,我们北府军都是不抛弃任何一个同伴,只要还有气在,一定会带着你冲出去的。” 向靖咬了咬牙:“寄奴,这回我们人太少,对面也都是强者,要是他们上来放箭,可就麻烦了。” 刘裕摇了摇头:“瓶子他们已经缠住了他们的弓箭手,现在皇甫敷只有步兵,要是他有弓箭手早就上前了,这是我们的机会。只要杀开一条血路,直冲皇甫敷,我们就有胜利的可能。铁牛,你现在伤怎么样,还能冲吗?” 向靖拍了拍胸前的甲片,大声道:“我浑身的力气都用不完呢,寄奴,你冲哪里,我铁牛就跟到哪里!” 檀韶也跟着大声道:“寄奴哥,我也没问题。” 刘裕转头看了一眼四周,眉头微皱:“只靠我们这几个人,很难杀到皇甫敷的面前,他的中军本阵还有一千精兵,多是盾卫,一直不上,可能是在诱我们进攻,这个当,我们不能上。” 向靖睁大了眼睛:“不是要直冲皇甫敷吗?怎么又变想法了?” 刘裕正色道:“皇甫敷是名将,他费尽心思在这里伏击我们,用了这么多手段,不可能不留有余地的,之所以他不上来,就是要引我们主动攻击,因为他知道我会直取他,所以我不能顺着他的打法来。铁牛,阿韶,随我在敌阵之中冲杀,尽可能多的解救我们的同伴,然后往桥那里撤。” 檀韶咬了咬牙:“那要不要救我叔呢?他好像跟着那个胡藩去别处了。” 刘裕摇了摇头:“弓箭手那里暂时管不到,先管步兵,我们所有人都要团结在一起,不能分散,受伤的人在中间,别的并肩子背靠背,向左边先转过去,赤特他们在那里!” 一刻钟之后,刘裕的身边,已经集中了一百二十多名战士,很多人已经捡了一些近战用的小圆盾,但几乎人人身上都是伤痕累累,七十多名还可以战斗的轻伤员在外面围成了一个五丈左右方圆的圈子,顶刀持盾,而四十多个行走不便的重伤员则是在内圈,他们手拿着长槊,一边当拐杖支撑代步,另一方面,也可以时不时地架在前方同伴的肩头,刺击那些围攻上前的楚军步兵,这一个大圈,一边轮转着,一边向着断桥的方向且战且退,如滚雪球一般,越滚越大。 突然,一阵鼓角之声,从楚军阵中响起,本来上前战斗的千余楚军,闻之纷纷退下,如劈波斩浪一般,向着两侧散开,在北府军这个战团的正面,上千名顶着大盾,举着超过五米的超级长槊的楚军重装盾卫,列着无懈可击的方阵,向前迫来! ===第二千一百一十四章 背后现敌夺桥回=== 皇甫敷转头对着身边的传令兵沉声道:“发响箭,让河中伏兵上岸,断刘裕后路,我倒要看看,身后出现伏兵的时候,刘裕会怎么办?!” 刘裕的眉头紧紧地锁着,这会儿的功夫,他的这个圆状战团,已经退到了离桥口还有一百五十步左右的地方,而右侧的弓箭手们,离着本方大约百步,也开始向着桥口的方向撤离,可是,桥下的河岸那里,却是一阵阵的耀眼白光,时不时地闪现,显然,在后面的河岸之下,仍然有楚军的伏兵! 刘裕的身边,向靖大声道:“寄奴,现在怎么办?桥那里怕是有危险,回不去了!”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皇甫敷确实厉害,他的盾卫一直留在中军,如果我们刚才突击,就会直接陷入围困之中,可我们没有上当,而是退往桥头,皇甫敷这时候才露出了所有的布置,让河岸的伏兵出现了。其实,这些在我的预料之中!” 檀韶奇道:“寄奴哥,你知道他有埋伏?” 刘裕叹了口气:“我是过了桥后才知道,皇甫敷费了这么大力气引我们过河,没有埋伏是不可能的,就是要把我们包围在这里,本来我想的是全力突击他的中军,他要包围我们,兵力必然分散,中军薄弱,就有可乘之机,可是还是低估了皇甫敷,他在中军也布下了陷阱,左右两翼倒是完全放开。” 檀祗摇了摇头:“那我们现在向左侧突围,还来得及!” 刘裕摇了摇头:“不可,左侧虽然是平地,但是敌军十倍于我们,要是这时候往这个方向撤,那敌军只要尾随追击,我们必为之所擒,为今之计,只有一步不退地在这里,与敌军战斗,等待我们的援军了!” 向靖睁大了眼睛:“可是,我们现在不到二百人,就算加上凭子的弓箭手,也就四百人不到,如何防守?不如我们先下河岸清理掉楚军的伏兵,再过桥回去!” 刘裕沉声道:“这正是皇甫敷想让我们做的,本身兵少,再一分兵,就更没的打,他现在是用重盾长槊来迫我们,我们刚才的盾牌给他们用勾弩给打飞,没办法正面相持,不过好在敌军的弓箭手都离开了,铁牛,你马上带一百人,回河岸那里给我赶走桥头的敌军伏兵,要快!” 向靖的脸色一变:“带走一百人?那这里怎么办?” 刘裕沉声道:“我会在这里带三十名长槊手,不举盾,列圆阵,抵挡他们的盾卫进逼,为你争取时间,记住,一定要清理出桥头,然后让重伤的弟兄先撤回河东。然后我会让其他人分批撤回的!” 向靖咬了咬牙:“不行,这样太危险了,而且,而且一百人恐怕清理不了河岸的敌军伏兵吧。”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先让五十名弓箭手快速撤回,然后在河东去射河岸下的敌军,逼他们上岸或者是入水,我只需要桥头有二十步的安全空间就行。记住,一定要保住桥,不能给敌军砍了!” 檀韶的脸色一变:“哎呀,要是刚才敌军破坏了桥,怎么办?” 刘裕摇了摇头:“他们来不及的,我们过来的时候,桥是完好的,后面我让凭子一直守着桥,直到我们冲锋时,他们才跟上,而且赤特和刘钟一直带人在桥头守着,没有离开,我料楚军现在还没有破坏桥,但我们得抓紧,再过一刻,恐怕这些河中伏兵就要去砍桥了,铁牛,我的后方,就交给你了!” 向靖二话不说,转身就一瘸一拐地向着后方奔去,一边奔,一边大吼道:“左二队,右三队,右四队,后二队,还有能动能喘气的,都跟我回桥!” 刘裕看向了一边的檀道济:“道济,你叔现在不在,你就是弓箭队的指挥,刚才我的布置听到了吗?马上带着弓箭手们撤回桥东,掩护我们突围。” 檀道济咬了咬牙:“可要是我们弓箭手都撤了,你无大盾,要面临敌军弓箭手的射击,可就麻烦了!” 刘裕沉声道:“所以你们动作要快,只要控制了桥,我们就可以撤了。” 檀道济叹了口气,也一挥手,招呼着纷纷从右侧跑来的弓箭手们,向着大桥的方向奔去了,向靖已经带着人开始越过河岸,举着矛槊向河堤之下击刺,而离桥头五十步外的两侧河岸之上,已经不停地有穿着轻甲的楚军将士,爬上河岸,开始在两侧列阵了。 刘裕的身边,只剩下了三十余名举着长槊的战士,也算是身上伤痕最少的三十余人,而那体壮如牛的丁旿,也是举着长槊,站在刘裕的身后一步左右的位置,他的腿上已经扎起了绷带,涂上了行军止血散,可仍然隐隐有血丝从那绷带渗出。 刘裕的眉头一皱:“猛牛兄弟,我说过伤员都先回去,你为何不撤?” 丁旿哈哈一笑:“寄奴哥,我的伤在兄弟们中,算是轻的,反正不用跑不用跳,这条腿还撑得住。” 刘裕的目光扫过了身后的三十余名战士,他们每个人的身上,都有至少两处以上的伤痕,有些人的身上,还插着两三根箭矢,来不及拔下,个个浑身是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可是没有一个人的眼中,有半点恐惧和畏惧之色,仗打到现在这个地步,北府勇士们,已经是人人置生死于度外了。 刘裕大声道:“京八同志,这一战,咱们联手迎敌,只有站着死,没有跪着生,多撑一刻,我们的援兵赶到的机会就大一分,只要有我刘裕一口气在,绝不会让楚军过桥!” 丁旿等人大声道:“死战不退,惟我北府!” 刘裕转过了头,拉下了头盔上的恶鬼面当,一双精光闪闪的眸子,直面已经迫到本方面前,不到二十步处,长槊端平,如同一道钢铁森林一般向本方而来的楚军重盾方阵,上前一步,越阵而出,站到本方两步之前的位置,大声道:“现在,迎敌!” ===第二千一百一十五章 皇甫利诱盾卫攻=== 楚军阵线,傅弘之亲手抄着一杆长槊,站在队伍的侧面,一排两百名盾卫槊手,肩并肩,人贴人,排成最紧密的长槊方阵,摆开一百米左右宽度的阵线,向前而迫,眼看就要与十步左右的北府军三十余名战士组成的小队槊阵,展开接触了。 皇甫敷策马提戟,立于阵后,在他的身边,副将何澹之睁大了眼睛,喃喃道:“疯了,刘裕真的是疯了,只三十多人,就要挡住我军千人盾阵吗?” 一阵长槊相交的声音从前方传来,两边的方阵开始了接触,在隔着三四米的地方,与对方的长槊手们开始了对刺,刘裕一个人顶在前方,舞槊如飞,同时拨挡着十余根刺向自己的长槊,仍然不落下风,时不时还能一槊反击,把在对面盾后刺击自己的楚军盾卫,手中持着的大盾给生生击开,刺穿,只一会儿的功夫,倒是给他当面刺倒了四名盾卫,本来徐徐向前的盾阵,也止步不前。 皇甫敷的面沉如水,说道:“刘裕就是刘裕,这次我们出来之前,你也听到了,连陛下都说他是一世之雄,这真不是吹的,只一个刘裕顶在前面,就可以当数百精兵,我就是知道他有这个本事,所以才故意示弱,想让他主动攻击我的中军,这样可以盾卫四面合围,刘裕再勇,也挡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围攻。” 何澹之摇了摇头,脸上闪过一丝惋惜之色:“只可惜,就差那一点点,就能困住他了,可是现在,他却发现了我们的意图,撤往桥头,我们这样用重盾兵迫他,难道不会逼他逃过桥吗?” 皇甫敷笑了起来:“何将军,你当年也曾经在北府军呆过,后来因为和刘牢之不和而退出北府,转投我们荆州,刘裕的个性,你难道还不了解吗?” 何澹之叹了口气:“刘裕在军中的时候,就以豪爽仗义而闻名,我还清楚地记得他当年初入老虎部队,参加选拔赛的时候,就是宁可要牺牲自己的参军名额,也要拖着已经无法行动的刘敬宣一起行动,后面多次战斗,也是身先士卒,独自断后,因为这个,才会尽得军心,成为北府军的精神领袖。我虽然当年与刘牢之不和,但对于刘裕在军中深结人心,会对我们这些北府旧将形成冲击这点,却是有所共识的。” 皇甫敷点了点头:“所以,我们的所见一样,刘裕一定会留下来断后,这就是我们的机会,要把他圈在这里,只要拖住他的兄弟就行,刘裕一定会掩护伤者过桥,也留下来跟这些断后的人一起作战,这样围三缺一,他身后的人要过桥而无法参战,只能在前面跟我们硬顶了,昨天吴甫之跟他大战一场,他又奔行百里,不吃不喝就投入战斗,前面又战斗了这么久,就算是铁打的身子,也快撑不住了,我现在需要用重盾兵再消耗他最后一波,等到他体力不支时,我会亲自了结他!”说到这里,他的眼中闪过一阵可怕的杀意。 何澹之勾了勾嘴角:“皇甫将军,你我虽份属同僚,但在一起的交情并不深,你跟吴甫之,胡藩都共事多年,为何这样的击杀刘裕的机会,大功,却是要跟我来分享呢?” 皇甫敷微微一笑,拍了拍何澹之的肩膀:“老何,咱们今后的日子还长着呢,老吴和胡子跟我多年来相争难下,这功劳,我不想跟他们分享,现在老吴折了,胡子也跟那檀凭之单挑去了,击杀刘裕,就是我们的共同功劳。我绝不会独吞的,只不过,这些你带来的盾卫,可不要舍不得啊。” 何澹之拍手而笑:“说来说去,你是要用我的盾卫啊,这不还是给你用了嘛,我也没舍不得啊。” 皇甫敷笑道:“还可以让他们再卖力点,你这些盾卫多是北府旧部,面对刘裕有点下不去手,弘之毕竟不是他们的主将,命令未必会给彻底执行,还得要你老何再加把劲啊。” 何澹之叹了口气:“皇甫将军,不瞒你说,我的这一千重盾护卫,是以前孙无终的中军卫队,老孙死后,我接管了他们,他们跟刘裕虽然没太多交情,但也受了刘裕在北府军中名声的影响,要下死手,怕是不容易啊。” 说话间,一声盾牌碎裂的巨响,从前方传来,一面一人高的大盾,被刘裕生生地一槊刺穿,再用力一震,木片四飞,这面大盾居然就这样给生生震碎,盾后的那个槊手连忙弃槊伏地,向后一滚,钻进了人群之中,而后排的同伴马上顶着大盾补上了空缺。 皇甫敷的眼中冷芒一闪:“好了,老何,咱们都是明白人,就不打哈哈了,你如果能现在让你的重盾兵全力冲迫,用那种三丈长槊顶击战法,那刘裕一定会很快脱力的!” 何澹之的脸色一变:“你是怎么知道这个战法的?!” 皇甫敷笑道:“老孙以前喝醉酒的时候跟我说过这个,我也知道,此战法需要服食五石散后强冲,用药力来补充重盾兵因为负担太重而造成的突击力不足的缺点,当然,对人体也会有很大的伤害。” 何澹之咬了咬牙:“既然你明知这战法一用,我这一千中军盾卫不死也得残,为什么还要我用这个?我的精兵打光了,以后可怎么混?你可知道训练出一个中军盾卫有多难吗?” 皇甫敷的眉头一挑:“放心,这战如果杀了刘裕,我一定把头功让给你,你的盾卫损失多少,我会十倍地补给你。你这些兵马本就是孙无终的部下,也不是你练出来的。又有什么可惜呢?” 何澹之的眼中光芒闪闪,陷入了沉思。 皇甫敷的脸色微微一变:“也罢,既然何将军不肯出力,那我就自己上了,来人,把胡将军给速速叫回!” 何澹之连忙摆手道:“皇甫将军且慢,你真的会按你说的,此战为我请功?” 皇甫敷举起大戟,直指上天:“军中无戏言,天日可证!” 何澹之咬了咬牙,策马而前,大吼道:“盾卫听令,长槊顶击冲!” ===第二千一百一十六章 旱地拔葱入盾阵=== 刘裕一槊击出,然后猛地一横扫,再次把攻向自己的十余跟长槊给荡开,然后左手如电而出,扎心老铁呼啸着奔向了对面,把当面的一块盾牌给击得粉碎,盾后的战士似是对这个飞刀袭人的战法早有准备,早早地弃盾后跃,这一刀扑了个空,只能原样收回,对面空出的那个缝隙,顿时就给后排的一面盾牌所阻,仍然是一面完整的盾墙,而从这道墙壁之后,伸出的上百条长槊,如同上百只毒龙,对着刘裕和身后的北府战士们,不断地攒击! 刘裕的眼角余光扫过了身后的同伴,三十三名战士,这会儿还剩下二十四人,其他的九人非死即伤,已经无法再作战,整个阵列的宽度也少了三分之一左右,而那重盾槊手的盾墙,已经开始渐渐地向着两翼展开,准备进入包抄的阶段了。 刘裕咬了咬牙,头也不回,对着后面大声道:“猛牛,桥那里怎么样了?!” 丁旿这会儿轮转到了后排,大声道:“寄奴哥,铁牛哥和阿韶哥他们还在桥头,大部分的兄弟都过桥了,还有不到一百人留在桥头。” 刘裕沉声道:“好,且战且退,让所有人上来帮忙。” 丁旿应诺一声,正要回头发信号,突然,对面的盾阵之中,响起了三声急促的鼓角之声,而两面黄旗,则突然立起。 刘裕的脸色一变:“不好,对面会有所举动,所有人注意,准备结成圆阵作战!” 刘裕的话音刚落,对面的盾墙之后,所有的步槊,突然整齐地撤了回去,只剩下了一面完整的盾墙,还横在众人的面前,战场上陷入了一阵可怕的死寂,只有那呼呼的风声,仍然在回荡着。 丁旿的声音有些紧张,发着颤:“寄奴哥,现在,现在怎么办?” 刘裕低声道:“对面要用突击战法了,这是一定的,这些盾卫的打法不象楚军的,倒象是我们北府军,只怕…………”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对面的盾阵之后,一下子伸出了足有三百条的长槊,不,与其说是长槊,不如说是粗如儿臂的小树杆,整条槊杆,宽约三围,而槊头则是足有一尺长的锋刃,冷利如电,在这正午阳光之下,闪闪发光,直刺向刘裕的身边的同伴们。 与刚开始的那些步槊不同,这些长槊不仅粗,更是长,刘裕可以清楚地看到,盾牌之后,第一线的敌军战士已经完全弃了长槊,只是双手紧紧地握住盾牌内侧的勾手,而这些超级长槊,则都在三丈以上,长近十米,架在这些战士的肩头,越盾而出,或者是从他们的腰间两侧伸出,后排起码有两到三个人端着这样的长槊,用尽全身的力量,飞快地向前刺击着。 他们的刺击,伴着鼓点,喊着号子,在后方一下一下的战鼓声中,也是一响一刺,刘裕看得真切,在对方的重盾阵中,一面大鼓正擂得震天介地响,而何澹之已经卸去了盔甲,赤着上身,挥汗如雨地抡着鼓槌呢。 刘裕咬着牙,瞪着眼:“果然,果然是何澹之,我说怎么这么熟悉呢,原来是终叔的旧部,听说终叔镇守彭城多年,募北方青徐壮士组建了一支重盾护卫军,没想到今天,竟然是北府旧部同室操戈!” 向靖的声音在刘裕的身后响起:“寄奴哥,我们来帮你,你说得不错,这些就是终叔的人,只不过久在彭城,你不认识罢了,我刚才就发现啦。” 刘裕转头四顾,刚才的那一阵刺击,又把本方刺倒了五人,若不是向靖和檀韶等人及时跟进,整个阵线恐怕都要垮了,现在,在后方,连那些一直发箭支援的弓箭手都扔掉了手中的家伙,抄起长槊和大戟,冲上前来,可饶是如此,面对着对面又粗又长的三丈大槊,仍然是给打得步步后退,毕竟,这种列阵而战,长度就决定了一切!一寸长,一寸强,可不是说说而已! 檀韶气喘嘘嘘,不停地拨打着面前不断袭来的长槊,嘴里却说道:“娘的,这,这怎么,怎么回事,哎呦,这粗槊他们,他们怎么能,能,如此,如此快!” 刘裕一咬牙,荡开了一杆刺向檀韶腰间的大槊,沉声道:“这些槊手一定是吃了药服了散,不然没有这样的力量,把大槊刺得比我们的步槊还要快。” 向靖大声道:“怎么办?要不要散阵突围?!” 刘裕一咬牙,怒吼道:“助我飞冲!” 向靖二话不说,把手中的大戟一扔,直接就单膝跪地,檀韶上跨一步,跟两名身边的军士一起,挡在向靖的身前,拨打起那十余杆攒刺他的重槊,刘裕扔掉了手中的长槊,抽出斩龙刀,一跃而起,重重地踩在了向靖的肩头,向靖大叫一声,向上拔起,这崛起之力,把刘裕那二百多斤重的身躯,顶向了对方的重盾阵营之中。 两军的将士,在这一刻全都愣在了当场,没有人想到,面对如此一道不可阻挡的槊阵,居然刘裕会选择凌空飞击。 傅弘之已经回到了皇甫敷的身边,他不可思议地张着嘴:“他,他不要命了吗?” 皇甫敷紧紧地咬着嘴唇:“该死,想不到重槊顶击的唯一弱点,给刘裕看到了,三人持槊,服散攒击固然正面威力无穷,可是,槊太长无法斜举,如果有空中攻击,那无法防守,只是,只是刘裕居然敢超过这十余步的距离飞起,完全不顾性命,此等凶悍狂徒,世间无有!” 三杆重槊,从端平的状态,变成了上举,架在前方军士肩上的这三杆重槊,如同三条巨龙的头,抬向了从空中飞来的刘裕,而闪亮的槊尖,则正象那龙喷出的舌信。只见刘裕一声虎吼,左手一抬,一道白光飚射而出,扎心老铁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不偏不倚,直接砍中了这三杆长槊的槊刃与槊杆相连的位置,三把尺长利刃,断头而落,几乎是与刘裕那急速下坠的身形一起,狠狠地砸中了重盾方阵之中! ===第二千一百一十七章 铁马出尘动地来=== 刘裕这一下重重地砸进了长槊战士们的人群之中,顿时就砸倒了三个持槊重甲战士,连带着,周围的四五人也都倒了下来,本来屹立不动,看起来无懈可击的这个钢铁方阵,一下子就倒下了一角,连同前方给绊倒的持盾军士,一道六七尺宽的口子,豁然而开! 向靖从地上一弹起身,抄起背后抄着的两柄板斧,瞪圆了眼睛,大吼道:“京八同志,冲阵啊!” 几乎都跟随着向靖的动作,除了两侧还在与对面的大槊互相穿刺的戟士们,其他所有的北府军士,尤其是那些临时顶上来的弓箭手,全都抄起了近战兵器,跟在向靖的身后,冲着那刚刚撕开的口子,就杀了进去。 刘裕也几乎是与向靖同时从地上弹起了身,与他一同起来的,还有那抄在手中的斩龙大刀,只一挥,周围就有三条血淋淋的腿,被这一刀生生折断,然后就是一道白光飞起,扎心老铁在空中飞舞,刺穿了两个正在看向刘裕的槊士的喉咙,然后飞回了刘裕的左手之中,他在这阵中出手如风,左手的扎尺老铁不停地击刺身边之敌那无法被盔甲护卫的要害之处,如腰眼,咽喉,甚至是双眼,右手的斩龙大刀则虎虎生风,几乎每下的挥击,都会带起一阵腥风血雨,断槊的木杆在空中飞舞,被斩下的双臂甚至都还紧握着,场面是格外地血腥,残暴。 几个队正在盾阵之中凄厉地吼叫道:“稳住,弃槊,持兵器列组格斗,外面的快点合并阵门,困死刘裕!” 那打开的阵门处,二十余名持着大盾的军士从两侧飞奔而来,想要填上这个口子,只听“轰”地一阵巨响,那是包着铁甲的身躯,重重地撞上盾牌的声音,烟尘四起,一堆人倒了下来,而一个蛮牛般的身躯,从地上蹦了起来,抡着两把又厚又重的板斧,把一个个重甲槊士,直接劈得血肉横飞,而他的大吼声在两军阵前回荡着,如同雷鸣:“挡俺铁牛者,死无全尸!” 跟在向靖的身后,檀韶带着一大批戟士,拿着不算太长的兵器,对着阵形有些散乱,不复严整的盾卫方阵,就是一阵猛冲猛砍,刚才列阵严阵时,那大盾在前,三到四人握槊攒刺,看起来坚不可摧的方阵,这会儿却因为阵内过于密集,握槊的槊手们,除了手中的槊杆,几乎没有寸铁,在猛打猛冲,疯狂突入的这些北府军猛士面前,几乎都成了待宰的羔羊,身上厚重的甲胄,防天空的弓箭时是最好的防具,可是在这种近战中,却成了笨重无比的累赘,最关键的是,这些甲胄根本挡不住北府军锋利的兵器的劈砍与突刺,刘裕在阵中大开杀戒,而向靖等人则是从刘裕砸开的阵门处涌入,刚才还在相持的战斗,顿时,就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可是这些重盾槊士,也是凶悍异常,这些是孙无终多年搜集的各路江洋大盗,骄兵悍卒所组建,也是专门为了有朝一日与刘牢之一争高下而训练,就跟刘裕当年接受的训练一样,在行伍之中,不闻鸣金之声,回头观望者,后列斩前列,转身欲逃者,更是全队连坐皆斩,所以即使是打成了这样,换了别的部队早就崩溃了,可是在那不停顿的战鼓声与五石散的双重作用下,这些重盾槊手们,仍然是死战不退,前方战士们疯狂地扑向北府军士们,哪怕被刀劈斧砍,也是牢牢地抓住对方不放,有自己的性命为后方同伴们抽出武器,来争取时间。 刘裕一刀挥出,把紧紧抱着自己腰的一个家伙,左臂切断,这人的嘴里口血狂喷,他是刚刚弃了槊杆,冲上来缠着刘裕的,只是刚一合抱,就断了一条臂膀,可是鲜血让他的面目更加狰狞,大吼道:“我咬死你!”说着,狠狠地一口,就要咬向刘裕的大腿。 刘裕的眼中冷茫一闪,左手的扎心老铁一弯一刺,直接刺中了此人的咽喉,当扎心老铁从他的喉中拔出时,一股血箭喷出,溅得刘裕整个恶鬼面当都是。 刘裕飞起一脚,把当面的这个军士给踢飞,他的身体横着飞出三四步,撞上了四五个正在掉转槊杆,想要刺击刘裕的盾卫,而这会儿刘裕的鼻子里终于吸入了几丝新鲜空气,周围那浓烈的血腥混合着汗味,以及铠甲穿久了后那种霉馊气味,以及五石散服食之后那种强烈的刺鼻味道,终于得到了一丝清醒,他举目四顾,最近的重盾卫士,也撤到了二十步之外,开始在这个距离,重新整队,布置下一道防线了。 刘裕咬了咬牙,转头对着从后面兴冲冲地跑过来,正挥舞着大斧准备继续砍杀的向靖,大吼道:“跑啊!” 向靖微微一愣:“我这不是在跑吗?” 刘裕直接一手拉着向靖就向后奔去:“跑你奶奶个熊啊,趁着打退敌军,快逃过桥啊!” 向靖如梦初醒,一下子弑住了前冲的步伐,把手上的两把板斧,对着对面还在竖盾的盾卫们就是一扔,然后头也不回地就跟在刘裕的身后,气喘吁吁地向后奔去,连同一起冲击的近百名北府军士,同时向着河桥的对面冲去。 檀韶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刘裕身边狂奔,一边说道:“寄,寄奴哥,你,你这太厉害了,又是,又是逼退敌军再转身,可是,可是我们明明,明明再冲一下,再冲一下就能打到何,何澹之这个叛徒了,为何,为何要跑呢?” 刘裕咬了咬牙,边跑边说:“我们无盾,要是碰到弓箭手就麻烦了,趁着重盾兵顶在前面,弓箭手上不来,赶快撤,再慢了就没机会啦。” 突然,一阵强烈的破空之声从侧面而来,刘裕的脸色一变,大吼道:“趴下!”可是仍然晚了,三十多个正在奔跑的军士,被一阵箭雨直接从侧而扫倒,一阵马蹄之声动地而来,五十步外的烟尘之中,上百铁骑冲尘而出,皇甫敷挥舞着大戟,一马当先,奔着刘裕就直冲而来,厉声吼道:“刘裕,吃我一突!” ===第二千一百一十八章 铁骑冲击箭神控=== 刘裕双眼圆睁,他的右腿外侧,也中了一箭,生生贯通了整个大腿,距离骨头也只有半分不到的距离,血流如注,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一下,因为比起一边的箭雨,更可怕的是突击的铁骑,眼前就在河桥边上,一片开阔,没有任何大车,拒马之类的阻挡物,而那皇甫敷率领的百余铁骑已经是全速狂奔,显然,就在自己大战重盾护卫之时,这个楚军名将,已经悄悄地绕到了一侧,从南边的河岸一侧,发起了全线突击,而这,才是他今天布置了这么多埋伏,陷阱之后,最后的一次突击。 刘裕弹地而起,刚要起身,只听到“嗖”地一声,一道神箭破空之声,以几倍音速的高速而来,直奔他的咽喉,刘裕的脸色一变,连忙又低下了头,当他的头埋下的那一瞬间,这一箭擦着他的盔缨而过,刘裕甚至可以感觉到,这一箭擦过头盔的表面,击碎片片甲叶,然后在外面的裸壳上,带出一阵闪亮火花的模样。 刘裕的眼角余光扫过了来箭的方向,胡藩正挺身站立,抄着手中的奔雷巨弓,对着自己这里,而他的弓弦,还在微微地震动着。 胡藩的声音在大风中传来:“皇甫,干掉刘裕,我这里控制着…………” 他的话音未落,突然,一阵劲风袭来,胡藩的脸色一变,连忙向后一仰上身,一个标准的铁坂桥,而一杆利箭,从他的上身方向堪堪而过,那正是在他正北不到四十步的方向,檀凭之手持大弓,两腿之上绑着箭囊,也不找任何掩护,就这样步步而前,他的追月大弓举着,仍然是对着胡藩的方向,弓弦微震。 胡藩的身边,跃起二十余名弓箭手,对着檀凭之就是一阵弓箭发射,可檀凭之却是不闪不避,箭如流星,不停地从他的身边,耳边擦过,而两箭直接钉中了他的右腿正面和左腰处,顿时,鲜血横流。 檀凭之却是置若罔闻,单人独箭,就这样大步前行,无论是从他身边飞过的箭枝,还是他身上钉着的两箭,都没有让他有半分闪避,他的手中,弓箭连发,四箭齐出,而四个刚才正在射他,这会儿在匆忙换箭的楚军箭手,应弦而倒。 胡藩睁大了眼睛,大声吼道:“姓檀的,不要命了吗?”他也挺身而起,不过不再是对着刘裕的方向,而是完全迎向了檀凭之,一箭射出。 “叭”地一箭,檀凭之的头盔,不翼而飞,连同里面束着的发辫也给完全打散,一头的乱发在空中飞舞着,而一道血痕,从他的头顶流下,这一箭,带走头盔的同时,也带走了他的一大块头皮,可是檀凭之仍然不闪不避,继续前行,又是一箭击出,胡藩的右肩上挂着的一片肩甲,粉碎如尘,片片落下,而胡藩的右肩头,也整个露了出来。 胡藩身边的一个弓箭队长,叫骂着搭弓上箭,对准了檀凭之,胡藩突然一脚踢出,把这人踢得直接滚到了一边,他大骂道:“全都给我滚开,这是我和姓檀的两个人的事,不要别人帮忙!” 檀凭之大步而前,已经走到离胡藩五十步的地方,他哈哈一笑:“胡藩,今天我们终于可以分个高下了,不死不休!” 胡藩咬着牙,拉开了弓弦,他的眼里,已经只有檀凭之,整个世界的一切,与他无关,他一字一顿地说道:“不死不休!” 就在两边的神箭手对决之时,刘裕已经从地上一跃而起,他头也不回,不看地上趴着的同伴们,厉声道:“全都起来,捡盾,迎接铁骑冲击!” 他顺手抄起了一面木盾,矮下了身子,从一边滚过来了两个身躯,却是向靖和檀韶,都躲到了刘裕的盾后,两人的身上都插着箭枝,嘴角鲜血长流,却仍然是双眼圆睁:“狗日的荆州佬,狗日的弓箭手!” 刘裕的头已经埋到了木盾之后,他紧紧举着大盾,一边的檀韶则顶着另一边,一声巨响从盾面之上传来,伴随着大地在震动的声音,刘裕等三人只觉得一股绝大的力量,从木盾的另一面而来,震动着他们的脏腑,向靖再也忍受不住,一张嘴,“哇”地一声,一道血箭直接喷涌而出,溅到了盾牌的背面,当鲜血喷上去的一瞬间,这一面足有半尺厚的步兵大盾,一下子裂成了四五块,木屑横飞,可见刚才这一下突刺的威力有多可怕。 刘裕的眼角余光,扫过了刚刚掠过自己这一边的敌将,两道雉翎,斜向上举,如同一个v字,可不正是皇甫敷?除了这个荆州悍将,又有谁能有如此的神力,一击之下,能把刘裕,向靖,檀韶三大猛将同时顶着的大盾,击成这样? 向靖的手上,本来已经插着一根羽箭,这一下力道如此之猛,不仅让他口吐鲜血,手上的那杆箭枝,干脆给震得直接飞了出来,带着向靖手臂上的一小块肉,就给那箭头的倒勾带出,这一下,铁牛给直接震倒在地,再也无法动弹了。 檀韶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他仍然紧紧地顶着盾,口中鲜血长流,刘裕与他一起死死地顶着另一面大盾,只听外面的击盾之声不绝于耳,烟尘四起,把他们全都笼罩其中,每个经过这里的楚军铁骑,都会对着这面大盾抡击,木屑横飞,击盾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奔驰而过的马蹄之声,终于,檀韶的脸如金纸,气若游丝,在最后一匹敌骑冲过之后,也无力地倒下了,他喃喃道:“寄奴哥,我们,我们这回全得死了!” 刘裕的眼中尽是泪水,他的心中,悔恨交加,恨自己太过托大,恨自己冲得过猛,没有看清楚皇甫敷的动向,环顾四处,几乎所有的同伴,都已经非死即伤,在这一波的铁骑突击下,还能站着的人,只剩自己一个了,一种英雄末路的悲凉与无力涌上心疼,他突然仰天长啸:“京八同志,你们在哪里?!” 远处的江岸上突然响起一阵震天的吼叫声:“寄奴哥莫慌,京八同志来也!” ===第二千一百一十九章 镇恶田子江上援=== 刘裕和皇甫敷的脸色同时一变,看向了声音的来处,那是在北方的江岸一带,不知什么时候,二十多条舴艋快船,已经靠上了江岸,九乡河向北流淌,直入长江,而罗落桥前,则正是一片入江口,水势相对较缓,但是江岸之上,是一片石头遍布的江滩,又隔了一个灌木丛,平时并不适合作为渡口,当年刘裕参加老虎部队选拔赛时,曾经游到罗落桥附近上岸,但那只是几个人,绝非现在这样几十条船的规模。 而冲向江岸的这些舴艋船,在吃水线之上的船舱,舱门紧闭,二十多条木桨,尽在吃水线附近,远远看去,仿佛这些快船根本无人驾驶,就在这江上顺风而来,如同神迹呢。 当前的一条舴艋船上,立着三人,为首一人,是个身高七尺,看着有些瘦弱的年轻人,大约二十六七岁,手持着一根长槊,全副皮甲在身,可不正是王镇恶? 刘裕又惊又喜,大声道:“镇恶兄弟,怎么会是你们?” 王镇恶哈哈一笑,大声道:“寄奴哥,广陵城的精兵三千,应约赶到,我们要赶时间,没去京口,直接顺江就过来了,正好赶上这场战斗,我们北府兵,从不迟到!” 他说着,也不待那舴艋船靠岸,一声长啸,挥起自己手中的那杆长槊,往船前的江底一插,整个人随之一跃而起,摆出了一个无比潇洒的姿势,身躯在空中划出了一道彩虹般美妙的弧线,在两军数千名将士的注视之下,“扑通”一声,直接栽进了离岸五米左右的水里,溅起了一片巨大的浪花。 所有的战士几乎异口同声的发出了一阵带着极度不屑的惊呼:“切!” 王镇恶身边站着的一个,是条身长八尺有余,接近九尺,如同熊罴一样的巨汉,他虬髯如猬刺,两眉连到一起,一副凶神恶煞,满脸横肉的样子,全身套着精钢铠甲,手持一把大戟,而背上则插着一把双手重剑,可不正是沈家五虎中的老三,之前被刘毅留在广陵城中的沈田子吗? 沈田子哈哈一笑:“镇恶,叫你耍帅啊,你这武艺就别当先突阵了,看看我沈家三郎的跳岸!” 他说着,直接拔地而起,也不用大戟插地,向着七八米外的江岸就跳了出去,王镇恶刚刚从江水里挣扎着站起了身,一口水从他的嘴里吐了出来,正要开口说话,却只觉得天空一黑,沈田子的大脚,直接就踩在了他的肩头,在把他再次踩进江水里的同时,也借这一股力量,飞出四米之外,稳稳地落在了江岸之上。 舴艋船的舱门全部打开了,随着沈田子冲上了江岸,其他的船只也都直接冲上江岸,搁浅在那些江边的礁石之中,可是船舱之中,争先恐后地冲出了一个个全副武装,重铠大戟的战士,跟在沈田子的身后,向着楚军侧翼的方阵,开始了冲击。 王镇恶被几个护卫从江水里拉了出来,他又吐了一大口水,大吼道:“就是这样,就是要跟沈三郎这样冲击,不列阵,不放箭,速度,速度是第一位的,去救寄奴哥啊!” 皇甫敷恨恨地一拍马鞍,怒声道:“该死,千算万算,怎么北府军会从江上而来,难道,这是天不绝刘裕吗?” 何澹之这会儿已经骑马奔了过来,他的上身仍然是赤着大膊,汗出如浆,对着皇甫敷大声道:“皇甫,北府军的援兵到了,战场形势有了变化,我们还是赶快收兵撤退吧。” 皇甫敷回头看了一眼江岸,厉声道:“撤个屁撤,不就二十多条小船吗,撑死了几百人马,我们手上还有几千战士,怕他作甚?!许副将!” 一个脸上一道长长刀疤的紫面副将,应诺而出,皇甫敷咬着牙:“你带上所有前军和后军的步兵,给我拦住江岸一线,不许这些江北的北府军越过灌木丛一步,有一个北府兵出现在我这里,那我就亲手斩了你!” 许副将咬了咬牙,一挥大戟,厉声道:“前军,后军步军,随我来!” 黑压压的大批步兵,赶向了江岸的方向,许副将挥舞着大戟,直接就奔着冲在最前方的沈田子而去,两边的战士,很快就厮杀在了一起,本来人满为患,密集在桥头这里的战场,一下子显得空旷了许多。 皇甫敷死死地盯着刘裕,这会儿的他,已经聚集起还活着的战士们,只要还能动的人,全都集中在了桥头,支起大盾,伸出长槊,摆出一副全防的阵形,在他们南侧,楚军弓箭手还有三百多人,不停地向着这个盾阵开弓放箭,而河的另一边,已经撤过去的一百多名北府军弓箭手,拼了命地想要上桥回援,可往往跑到一半,就给密集的箭雨射回,甚至有些人被迫只能从桥上跳下,落到了九乡河之中。 傅弘之这会儿也到了皇甫敷的身边,低声道:“将军,敌军只怕援军很快就会纷纷赶到,您得速作决断,要么吃掉刘裕,要么早点收兵,不然给粘上了,只怕很难脱身。” 皇甫敷紧紧地咬着嘴唇,刚要开口,却听到西北的方向,一阵马蹄声响起,四十余骑,从一片小林之中冲出,直奔还守在中央阵线的重盾方阵侧后而来,为首一将,浑身上下被鲜血浸得通红,身上插着三枝长杆狼牙羽箭,却是挥舞着一把三尖两面大戟,喑呜叱咤:“寄奴哥休慌,猛龙来也!” 皇甫敷的脸色一变,转头看向了傅弘之,厉声道:“这是怎么回事?这小子不是被你弓箭伏击了吗,怎么还能回来?” 傅弘之瞪大了眼睛:“不可能,不可能啊,我们明明把他们射得跟刺猬一样,不死也半残,他们怎么会回来?!” 皇甫敷一鞭子就抽在马鞍之上,厉声道:“傅弘之,如果现在不是缺人手,本将军现在就可以斩了你,重盾方阵是守住正面的最后防线,绝不能被敌骑突击,我这里所有的铁骑给你,给我挡住孟龙符,若是误了我击杀刘裕的大事,我必杀你!” ===第二千一百二十章 舍身出盾背树立=== 傅弘之咬了咬牙,打马而去,在他的身后,百余名护卫骑兵,紧随其后,冲着孟龙符杀过来的方向,就冲了过去,何澹之的眉头紧锁:“皇甫,现在你连骑兵都没有了,就剩三四个护卫,加上我的重盾兵,也只剩下五六百人了,最多还有胡藩的弓箭手,不过他们要封锁桥面,也不能指望太多,还要杀刘裕吗?” 皇甫敷摘下了自己的面当,狠狠地扔到了地上,沉声道:“如果今天都杀不了刘裕,以后这辈子也没人能杀得了他的了。桓公于我皇甫一族有大恩,养我一家几十年,效命死节,就在今朝!” 何澹之咬了咬牙:“那我能做什么,指挥中军压迫刘裕吗?” 皇甫敷摇了摇头:“不用,你只需要守住正面就行,刘裕若是返身奔回桥上,那就死定了,会暴露在弓箭的射击之下,绝对活不过河去,现在他摆下这个乌龟盾阵,就是想要撑到援军到来,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就算只有几骑,也足以冲击了,老何,你牢牢守住正面,如果刘裕想冲出来迎击我,你就上前刺他,逼他回盾之中,记住,一定要保持好阵形,不要乱,做好防空,以防他再跳起来杀!” 何澹之点了点头:“希望你一切顺利。” 皇甫敷一把抄起插在地上的马槊,眼中尽是杀意,狠狠地看向了桥头,那个小小的盾阵之中,喃喃道:“刘裕,这回一决生死吧!” 桥头,方圆不过六七尺的盾阵之中,只有丁旿和刘裕还能蹲着,撑着两面已经破碎不堪的盾牌,向靖和檀韶已经躺在了地上,不能动弹,还有六七名战士,也是这样躺着,嘴里气若游丝,经历了一整天的恶战,这些体力超人的北府战士,也终于到了极限了。 重盾方阵之后,鼓声再次响起,这些盾卫们顶着大盾,举着长槊,踏着整齐的步伐,一步步向前,丁旿急得满头大汗,急道:“寄奴哥,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刘裕的眼中闪闪发光,却不看正面迫来的盾阵,而是死死地盯着北侧,离着自己两百余步,在来回逡巡的皇甫敷,跟他在一起的,还有三骑,都是甲骑俱装,浑身铠甲,也同样在看着自己这里,刘裕沉声道:“盾阵只是压迫我们的空间,不是真正的杀招,真正会要我们命的,还是皇甫敷!” 向靖在地上哼唧道:“寄奴哥,这皇甫敷,这皇甫敷的突击,太,太厉害了,他要是,要是再突,我们,我们绝对挡不住,你,你不要管我们了,快点,快点逃吧。” “叭”地两声,是箭矢入盾的声音,檀韶那伸出盾外的右腿,边上两寸左右的地方,插上了一根长箭,吓得他马上把风这条腿给缩回了盾中,没好气地说道:“逃,逃个屁啊,外面还有,还有楚军的弓箭手,出去,出去就是死!” 刘裕突然说道:“你们看到没有,右边的那棵树!” 丁旿循声看去,只见桥头那里,一棵孤零零的树,就在离桥二十余米的地方,树身之上,已经遍是箭矢,只是这里,是一片小小的土包,要跑到这里,倒是可以以大树为掩护,不被弓箭手攻击到,但是,离着这些盾卫和铁骑,就更近了,四下里无险可守,给人一围,就无法脱身了。 向靖大声道:“寄奴,别发疯,这是死地,上了这个小土包,连跳河也不可能了,你现在就冲出去跳河里,还有机会!” 刘裕摇了摇头:“水中怕是有楚军的伏兵,进去就是死,刚才我们想过桥的弓箭手,落了河的没一个起来,显然水底有人,我现在去大树那里,争取时间,楚军的目标全在我身上,你们只要还能动,赶快爬过桥!” 丁旿说道:“不,寄奴哥,我跟你…………” 刘裕厉声道:“这是军令,你来也帮不了我,猛牛,拉着铁牛哥和阿韶哥过桥,如果我真的天命在身,那就可以撑过这一劫,如果我命丧于此,希乐和无忌也会带着你们继续战斗,消灭桓玄,为我报仇的!” 他说着,直接从盾阵之中一个箭步冲了出去。然后猛地向前一跃,就在这一跃之下,刚才他所站立的地方,就是两箭射中,只差一秒,就会中箭了! 刘裕就这样不停地转换着方向,或急跃,或滚翻,沿着之字形,半分钟不到的功夫,就跑上了那个小丘,背靠大树,就在他冲过大树背面的一瞬间,身后的树干被十余箭射中,树干一阵摇动,却无法再伤及刘裕半分了。 远处,南侧的江岸方向,刚才起身射击刘裕的二十余名楚军箭手,正要弯弓搭箭,继续射击百步之外的刘裕,突然,一阵箭雨飞过,十余人当场中箭倒地,剩下的人转头看去,只见河东那里,檀道济和徐赤特正把弓箭手们分为两队,一队由徐赤特带着,下到了河堤之下,就站在河水之中,从下向上对着对岸的草丛之中的弓箭手射击,这是兵家大忌,但现在也顾不得这许多了,而另一队的三十余人,则飞快地奔上桥面,一边跑,一边开弓放箭,也顾不得瞄准和精度,直接冲着那片草丛之中就是覆盖射击。 胡藩厉声道:“别管刘裕了,压制敌军箭手,不能放一个人过河!” 他的话音未落,“啪”地一声,伴随着他的一声闷哼,一杆长箭,抽进了他的右腹之处,而血液也从箭杆处冒出来,一如他身上已经插着的七根羽箭,虽不是致命之处,但也把他全身上下,染得如同一个血人了。 而站在他的对面,五十步处,檀凭之的身上,已经插了九根羽箭,口角边鲜血直流,身子摇摇晃晃,手中的弓弦还在微微地动着,却是说不出半句话了。 胡藩一咬牙,一把拔出了右腹上的这根血箭,搭上了弓弦,用尽全力大声道:“来吧,檀凭之,最后一箭,决生死!” 檀凭之的手在微微地发抖,他一把拔下了自己右腿之上,插着的一根长箭,也同样搭上了弓弦,两名箭手,同时缓缓开弓,檀凭之的嘴里喃喃道:“最后一箭!生死!” ===第二千一百二十一章 最后一击生死判=== 桥边,皇甫敷睁大了眼睛,看着刘裕奔到了大树这里,背倚着树,持刀独立,他身边的几个亲卫都不可思议地摇着头,其中一个护卫讶道:“刘裕,刘裕他是找死吗?主动跑上这样的死地,不想活了?” 皇甫敷突然笑了起来:“我明白了,刘裕是不想连累身边受伤的同伴,你看,他原来的盾阵那里,那几个伤兵正向后爬行呢,如果呆在盾里,给我这样冲击,他也许可以活命,可是同伴却一定会死了!” 另一个骑兵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只是这几个人,连路都走不动了,刘裕真的能救他们的命吗?我们不如现在杀过去,先杀了这几个伤兵再说。” 皇甫敷笑着摆了摆手:“不必在其他人身上浪费时间,再说刘裕靠这大树,占着小土包,我们若是骑马过去,他可以从上面拦击,传令给何将军,让他的重盾卫士全部上前,围住刘裕,几百人围他一个,我可以有一万种办法杀了他!” 随着一阵号角之声响起,何澹之指挥着这四百多名重盾护卫,慢慢地从刘裕所倚的大树两侧包抄了过来,连身后的江岸也没有放过,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上百面的大盾,就把刘裕围得里三重,外三重,两百根长槊,指着树下的刘裕,可是这些军士们的眼中,却闪着复杂的光芒,刚才刘裕的那猛虎般的突击,让这些劫后余生的战士们心存畏惧,竟然没有一人敢上前搏战!哪怕是现在的刘裕,有气无力地倚着大树,浑身上下,血染战袍,面如金纸,看似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何澹之咬着牙,大声道:“给我上,有杀刘裕者,赏万金,直升将军!” 人群中产生了一阵小小的骚动,有十几个胆大的,端着槊,顶着盾,迈着碎步,想要上前,刘裕却突然一声大笑:“哈哈哈哈,谁想第一个死?” 这一声大笑,吓得刚刚上前两步的十余名军士,又缩了回去,众军士们左顾右盼,指望着身边的同伴们上前,却是无一人敢自己出列了。 皇甫敷的冷笑声在阵后响起,盾阵让开了一条通道,让举着马槊的皇甫敷,和他的几个亲卫,策马入阵,他摘下了脸上的铁面当,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伴随着花白的须发,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一直骑到离刘裕不到十步的地方,才勒马而立,槊尖指着刘裕,说道:“刘裕,你可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刘裕微微一笑:“皇甫敷,只怕从戏马台之后,你就天天盼着和我对决吧。” 皇甫敷笑了起来:“想不到你也记着这事。不错,戏马台之战,是我皇甫敷,还有荆州所有军将的奇耻大辱,只有杀了你,才能洗雪。只可惜今天刘敬宣不在,不能一并报仇雪恨!你们靠吃药这种手段来取胜,我一直咽不下这口气!” 刘裕冷冷地说道:“难道你今天的部下盾卫没有吃药服散?你在这里几千人打我几百人,以众凌寡,就是英雄好汉了?” 皇甫敷笑道:“这是兵法,军机,在战场上,用什么手段都是可以的,刘裕,你不用再想着拖延时间了,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念在我们相识多年的份上,你已经穷途末路,说吧,想自己死,我给你个痛快!” 说着,皇甫敷举起了马槊,指向刘裕,屏息凝神,这一槊若是刺出,那就会是电光火石,雷霆万钧! 刘裕突然双眼圆睁,周身的气场瞬间暴强了上百倍,连身后大树上的枝叶,都是猛地一阵下落,刚才还几乎连站立都困难,甚至要倚着大树才能勉强不倒的刘裕,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中气十足的一声怒吼,让所有人的耳边,如同打了一个响雷,不,应该说如同天崩地裂,震得他们的心灵都在颤抖:“去死吧!” 随着刘裕的这声虎吼,所有盾卫都给震得往后退出了三步,就连皇甫敷的坐骑,也是突然地向后跳了一小步,本来稳如泰山的马槊,顿时就散乱了,甚至皇甫敷要极力地用左手勒住马缰,以控制自己的坐骑,不至于把自己掀下马来。 突然,皇甫敷只觉得眼前一花,刘裕的怒吼声余音还在耳边回荡着,却是一股破空之声,伴随着空气的撕裂和燃烧,直奔他而来,当他意识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的眼角余光,可以看到一个血淋淋的箭头,直接就射穿了自己的脖子,喉骨破碎的声音响起,而他浑身鼓起的力量,顿时就如同一个膨胀的气球给戳破那样,消失得无影无踪,一阵天旋地转,皇甫敷顿时就落到了马下。 本来一直躲在盾卫中间的何澹之,这一下惊得目瞪口呆,刘裕突然一跃而起,扎心老铁飚射而出,越过了前方的大盾,直取何澹之的脑袋,何澹之吓得一低头,伏在马背上,而发髻给这刀气所破,束发带生生给撕裂,伴随着断发在空中飞舞,何澹之哪还敢再战,直接一手抱着马脖子,一手狠命地打着马屁股,落荒而逃,甚至把周围的盾卫撞倒了十余人,也不管不顾! 眼见皇甫敷落马,何澹之逃跑,本就战意不坚的重盾槊手们,也再也顾不得战斗和军功了,全都扔下了手中的盾牌和长槊,转身就逃,所有人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离这个可怕的魔鬼远点,再远点! 三个皇甫敷的护卫呼唤着主公的名字,拼命上前,想要救起皇甫敷,刘裕却是援刀直进,只几下,就把这三个小兵砍落马下,刚才还给围得水泄不通的圈子,顿时就是作鸟兽散,只剩下了站着的刘裕,和躺着的皇甫敷,强弱相易得如此之快,胜负逆转,只怕是连战斗一生的刘裕和皇甫敷,也无法想象! 可是刘裕根本顾不上去看地上的皇甫敷,他看向了来箭的方向,只见檀凭之的脸上挂着笑容,在足足三百步外,举着大弓,面向自己,而一根长箭刺穿了他的胸膛,三十步外,胡藩目瞪口呆地站在原地,看着被自己一箭穿胸的檀凭之那抽动的嘴,分明在说:“生死!” ===第二千一百二十二章 猛士离世天亦悲=== 胡藩突然醒过了神,扔下了手中的大弓,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奔到了檀凭之的面前,他睁圆了眼睛,大吼道:“你骗我,你说要跟我一较高下,为什么,为什么你的最后一箭不射向我,却去射别人?!” 檀凭之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胡,胡藩,这里,这里是,是战场,不是,不是比武。你杀了我,我却,我却箭毙皇甫敷,你,你说,谁胜了?!” 胡藩默然片刻,缓缓道:“这一箭,无论是射中的目标还是距离,都是你胜了,如果这一箭你是射我,那我一定是立毙当场,连说话的机会也没有。檀凭之,就射箭一道,我胡藩这辈子没服过谁,包括上次戏马台一战,我也不认为是我输了,因为我的目标是刘裕而不是你,可是今天,我输得心服口服,天下第一神箭手,是檀凭之!” 他这话连说了三遍“天下第一神箭手,是檀凭之”!檀凭之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能让你说这话,我死也无憾了,胡藩,我家寄奴哥是天下英雄,胜那桓玄百倍,你是英雄,应该追随真正的雄主才是。不要毁了自己!” 胡藩咬了咬牙:“对不起,我胡家几代受桓氏大恩,惟有以死相报。檀凭之,我虽然输给你,但这场战斗还没有结束,我现在就去杀了刘裕,再回来救你!” 他说着,转过头,一把抽出了腿上挂着的一对钢刀,大声道:“刘裕,我来杀…………” 他的话音还未落,河东的方向,却传来一阵密集的军靴踏地的声音,飞快地从东向西而来,那是成百上千的战士,全速奔跑时的声音,重装甲士们的狂奔,让那九乡河水,都在微微地晃动着,胡藩的脸色一变,扭头看向了河东方向,只见一条长龙也似的队伍,分成两列,正从东面全速奔来,为首的两将,持着长刀和大戟,奔行如飞,两个健壮的旗手,打着大旗跟在他们身后,各领一军,如同猎豹一般奔袭而来,可不正是何无忌和刘毅? 在他们的两军身后,数不清的壮丁,没穿盔甲,却是拿着刀枪剑戟,甚至有些人直接拿着草叉和锄头,甚至还有些农妇,手帕包头,挽着裙摆,手里拿着两把菜刀也跟在后面,大步流量,远远看去,后面烟尘滚滚,不知道有多少人马还在奔来呢。 胡藩不可思议地摇着头:“不可能,这不可能,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多反贼?” 檀凭之突然笑了起来,他这会儿终于已经不支倒地,嘴里流着血,手紧紧地握着穿胸而过的箭杆,嘴里喃喃道:“胡藩,你,你可能忘了,这里,这里是京口,这里没有,没有百姓,只有,只有战士!” 胡藩转头看向了刘裕,只见他正在三百步外,同样瞪着自己,眼中一片血红,而手中的长刀,则架在皇甫敷的脖子上。檀凭之轻轻地叹了口气:“胡藩,我要是你,现在就跑,你今天不可能杀了寄奴哥,再留下去,只会把命给赔上,真要想杀,下次再找机会吧。”而在他说话间,刘毅等人已经全速奔跑,绕过了河东的那个小山包,离着桥头,已经不到两里了,一直在夺桥的檀道济等人也大受鼓舞,边射边前,已近桥中了。 胡藩猛地一跺脚,北边江岸那里,沈田子大吼道:“贼将皇甫敷已授首,放仗者免死!”他一边怒吼,一边出刀如风,打得那许副将连连后退,其他的楚军,尽管数量上有优势,但是回头一看,自己的主将已经被刘裕打倒在地,而河东又出现了大批北府军的援兵,哪还有战意斗志,纷纷掉头就跑,就连许副将,也夹在人群溃兵之中,一哄而散了。 胡藩咬了咬牙,撮指入嘴,打了一声响哨,江边的弓箭手们和水中的伏兵,纷纷从草丛与河中现身,向着西南的方向逃去,胡藩最后看了一眼檀凭之,叹道:“檀凭之,下辈子,咱们再接着斗!” 檀凭之的嘴角勾了勾,却是已经说不出话,只能目送着胡藩拾起追月大弓,向着战场外逃去,另一边,傅弘之也带着手下的铁骑,退出了与孟龙符等人的厮杀,掩护着何澹之的重盾卫兵们,向着建康城的方向仓皇而逃,孟龙符拍马想要追击,可是经历了连番恶战的战马,却是个个口吐血沫,摇头晃脑,再也不肯向前了。 战场上陷入了一片异样的平静,天空之中,下去了阵阵小雨,仿佛是上天也为这么多优秀战士的死,洒下了眼泪。刚才还舍生忘死厮杀的上万将士,上万这个时代最优秀的战士,就这样结束了战斗,败者溃逃,胜者也是筋疲力尽,无力追击,一个个都仰天躺在了地上,不知道是死是活,刘裕的眼中闪着泪光,看向了皇甫敷,咬着牙:“都结束了,皇甫敷。” 皇甫敷的脖子已经被这一箭直接穿过,鲜血从箭杆上不断地冒出,染得周围的土地已成一个小小的血洼,他喃喃道:“天意,这一切都是天意。” 刘裕看着皇甫敷,叹道:“皇甫将军,你是将帅之才,作为敌人,我非常认可你的才能,你本可跟我们一起做一番大事,青史留名,只可惜你助纣为虐,自寻死路。事到如今,胜负已分,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吗?” 皇甫敷惨然道:“刘公经历这样的伏击,我机关算尽,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仍然不死,只能说,公乃天命所归之人,皇甫世受桓氏大恩,尽量为其战死,乃是,乃是本份,我征战一生,中年得子,小儿不过三岁,我死之后,希望刘公能高抬贵手,饶他一命。” 刘裕点了点头:“放心,我们各为军人,征战沙场,各安天命,祸不及家人,你的妻儿,只要我得建大业,自会抚恤,如果最后我还是败于桓玄之手,他也会养你家人的,勿虑!” ===第二千一百二十三章 长使英雄泪满襟=== 皇甫敷闭上了眼睛,喃喃道:“死在你手上,我也可名垂青史矣!大丈夫得留名万世,又有何憾?动手吧!” 刘裕的眼中杀机一现,一刀刺出,斩龙刀直接刺穿了他的胸口,挺入心脏,皇甫敷的脸上闪过一丝笑容,最后喃喃道:“多谢,全尸!”言罢一扭头,气绝而亡。 刘裕收刀肃立,对着皇甫敷的尸身,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大声道:“皇甫敷,安心上路!” 他的话刚说完,就转身,飞也似地奔向了檀凭之的方向,甚至,连腿上中的那枝贯穿了他大腿的箭,也没有来得及拔下,本来已经凝固结了一层薄薄血痂的伤口,随着他的这阵全力奔行,又裂了开来,血流不止,染得他整条腿上都是一片腥红。 刘裕奔到了檀凭之的面前,这位神箭手,已经躺在了地上,只有眼珠子还能转动了,檀道济,徐赤特,还有刘裕的堂兄刘怀肃和他的儿子刘荣祖父子二人,以及二十余名北府军弓箭手,都已经围在了檀凭之的身边,都是征战多年的老兵,谁都知道,这一箭穿胸而过,任是大罗金仙,也救不了檀凭之的命了,现在那箭杆插过心口,随着每一下的呼吸,都会牵动五脏,痛得无法忍受,拔掉这箭,人会马上死,结束这痛苦,但檀凭之仍然不愿意就这样撒手而去,因为,他还在等一个人! 刘裕排开众人,奔到了檀凭之的面前,这铁打的汉子,一下子也跪倒在了地上,泣不成声:“瓶子,瓶子,是我害了你,是我让你这样!” 檀凭之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气若游丝:“寄奴,不哭,咱们,咱们进北府时就说,说过,男儿,男儿流血,不流泪,身为,身为战士,这一天,这一天是早晚的事,总比,总比老死床榻,更适合,更适合我檀凭之的结局!不过,不过我最后赢了胡藩,他,他亲口承认,承认我是天下第一神箭手,哈哈,我,我就是死了,也可以,可以瞑目了。” 刘裕咬着牙,双眼血红:“是胡藩射的你,我亲眼看到的!你放心,我一定会手刃此贼,挖出他的心,来祭奠你!” 檀凭之的眼中精光突然一阵暴闪,甚至吃力地想要坐起身来,一边的檀道济等人连忙扶住了他,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檀凭之拼尽全力说道:“寄奴,我,我撑着这,这最后一口气,就是要说,要说,胡藩,胡藩不能杀!” 所有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刘裕咬着嘴唇:“他杀了你,杀了我最好的兄弟,普天之下,我谁都可以赦免,只有对他,我绝不放过!” 檀凭之叹了口气:“寄奴啊,我们,我们都是军人,听令行事,在,在战场上,各为其主,拼死拼活,生死,生死都是天意,胡藩他,他不杀我,我就,我就会杀他,这是命。除了,除了桓家人不赦,不赦之外,别人,别人你都要赦免,只有,只有这样,才能,才能得人心!” 说到这里,檀凭之惨然一笑,看向了江岸的方向:“你看,你看那些,那些江北援军,他们,他们以前很多,很多都是天师道的,妖,妖贼,很多,很多人都手上,手上有咱们兄弟的血,你,你不也放过了吗?” 刘裕的眼中泪光闪闪:“不一样,瓶子,我们是一辈子的,一辈子的兄弟,谁害了你,就跟杀了我亲兄弟一样,我不能放过他!” 檀凭之喃喃道:“寄奴,胡藩,胡藩是忠正之人,你,你要做大事,创霸业,就不能,不能少了这样的,这样的义士,我们北府军,北府军不能,不能永远只有京口老铁,以后,以后得有天下,天下英杰相助,相助才是。如果,如果你不能用胡藩,那,那以后不会,不会有别处豪杰,来投奔,投奔你的,荆州,荆州军,天师道,还有,还有胡虏,你,你的所有敌人会死战到底,你,你会损失更多,更多的兄弟的。” 刘裕大吼道:“这个事以后再说,瓶子,我现在去找最好的医生来救你,我这里还有…………”他说着,探手入怀,他记得还有最后一点救命的那个仙药草,这也是他奔过来的原因,可是当他的手摸到胸口的一瞬间,他的脸色一变,胸口的那个布袋,已经不翼而飞了,不知是在何时,激战之中,整块缝在内衫之上的那件百结碎布袄上的布袋,也不再有了。 刘裕急得直接就开始卸身上的盔甲,甚至插在身上的一两根箭都不拔,直接给这一卸之力,生生折断,中箭之处一阵伤口大出血,把他内里衬托的这件早已经汗湿的征衣,也染得一片血红,可是,无论是内衣之上,还是里面的衬甲之中,都找不到那个该死的药袋了。 刘怀肃对着周围的人吼道:“都愣着干嘛,快去地上找寄奴掉下的布袋啊,寄奴,你记得,你记得那布袋长什么样吗?” 刘裕的眼泪都在脸上流淌,他疯也似地说道:“一个蓝色的小袋子,里面有一包荷叶小包,里面是绿色的药粉,快找啊,找到了瓶子才有救啊!” 所有人都飞奔到四周,在每一寸的草丛里,血染的土地中,死人的尸体上开始翻起,扒拉起来,而刚刚过桥的北府军士们,也都被搜索的军士们传话,二话不说地加入到了找东西的队列之中,西岸之上,方圆几里之间,哪怕是只能在地上爬动的向靖,也吃力地在翻遍每一寸土地。 檀凭之的眼中闪过一丝幸福的笑容:“寄奴,别,别费力气了,这一箭,这一箭致命,你的,你的神药也,也救不了我,还,还记得我们出来之前的算命吗?只怕,只怕那老伯也,也早就算到这一天了,寄奴,对,对不起,你的霸业,我,我不能陪你,陪你继续了,我的侄子们,已经,已经长大,他们,他们可以助你,不需要,不需要照顾,我最后的愿望,就是,就是以后胡藩能,能代我,代我帮你征战,征战天下,你一定,一定要答应我!” ===第二千一百二十四章 宜将剩勇追逃敌=== 檀凭之一口气说了这许多话,胸前的血沫一阵阵地翻涌,眼中的神光也渐渐地黯淡下去,刘裕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泣不成声,他咬着的嘴唇,都已经渗出了血,用力地点头道:“我,我答应你!” 渐渐地,檀凭之的手,连同他的身份,慢慢地冰冷了下来,而他的脸上,仍然挂着满意的笑容,不知什么时候,他的身边,已经围上了足有上千名的北府将士,每个人都脱下了头盔,饱含热泪,看着这位神箭手,为他送最后的一程。 刘裕擦干了眼泪,从地上站了起来,他的眼中尽是坚定的战意,看向了建康城的方向,一字一顿地说道:“重伤员留下收尸,厚葬两军将士,还能动的,随我出发,目标,建康!” 刘毅阴沉着脸,站在刘裕的身边,他的眉头一皱:“寄奴,这一战打得太惨烈了,瓶子以下,前军几乎大半战死,余者包括你在内也都身负重伤,我们刚才一路急行,后面虽然跟了十里八乡的村民,但一时间无法把村民给武装上阵,现在可用的兵力,不到两千,虽然我们连破了桓玄的两路精兵,但他大军还在,我们师老力竭,已是疲兵,不如暂时休整,现在罗落桥在我们手中,进退自如,不必这样拼吧。” 何无忌也说道:“不错,寄奴,这一仗我们消耗太大了,休整一下再作他图的好。希乐说得有理。” 刘裕的目光,坚毅而镇定,他看着站在刘毅身后,垂泪不已的檀道济,还有一身湿透,形状狼狈的王镇恶,说道:“道济,镇恶,你们也研习兵法,你们说,现在是应该进,还是退?” 说到这里,他的目光看到了站在刘毅身后的朱龄石,点了点头:“龄石,你也来了,你也可以说说。” 王镇恶有些犹豫,看了一眼冷眼旁观的刘毅,说道:“这里,这里没我这个小卒说话的地方吧。” 刘毅冷冷地说道:“既然是军议,寄奴让你们这三个年轻人开口,你们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吧。这时候没有什么辈份长幼的说法。” 何无忌也点头道:“不错,镇恶,今天你没有从蒜山渡上岸,直接轻舟而下,赶上了这场战斗,可以说是此战的胜负手,没你的话,只怕我们今天就败了,你是今天的功臣,可以说说 王镇恶点了点头,说道:“虽然我们前军尽没,几无再战之力,但是有江北来援的兵马,以及附近纷纷来援的京口义民,包括象吴地庄客,彭城的前天师道战俘奴隶,都会站在我们这一边,这两天的两战,虽然极为惨烈,尤其是今天这战,我军前军尽没不假,但也打掉了楚军最精锐凶悍的三大营,他们剩下的兵马虽众,但已不复今日之锐,人心向背,已经扭转,我军现在可用之兵大约有一千六七百人,如果紧急武装几百乡民,可达两千之数,有两千人马,足够突击建康城了。” 檀道济的眉头微微一皱:“我没有镇恶想的这么乐观,楚军虽然精兵被我们所破,但大军还在,桓玄并非庸才,两三天内,可以集结建康附近一切能搜罗到的军队,不下五万之众,我军只有两千人,虽然气势极盛,但是作战,终归是要讲实力的,当年我追随寄奴哥和希乐哥去洛阳,你们当时也没有靠着两千兄弟,去直接跟慕容永的五万大军硬碰硬吧。” 刘裕点了点头,看向了朱龄石:“龄石,你虽然受桓氏厚恩,不愿意在战场上面对他们,刀兵相见,但现在你是我们的一员,军议总可以发表一下意见。北府众将与你不是太熟,也想要见识一下你的本事,如果你想说的话,现在就是个好机会。” 朱龄石咬了咬牙:“经历了两场这样的战斗,我现在很悲伤,我在楚军之中的很多朋友战死了,当然,北府兄弟也牺牲了很多,无论是谁的死,我都不愿意见到,寄奴哥说得对,要结束这场战争,不让更多的血流,就得打倒桓玄,他篡权夺位,自立为君,又不能治好天下,一切的责任,应该他来付,我这两天也想通了,虽然我还是不能与荆州军正面厮杀,但是这种出谋划策的事,我非常愿意参与。” 刘裕正色道:“想通了就是好兄弟,放心,我们赢的越快,你越多的朋友兄弟就能活下来,你说说,现在我们是应该进军,还是缓行待援?” 朱龄石不假思索地说道:“夫战,勇气也!桓玄看起来还有五万大军,但真正能忠诚可靠的荆州老兵只有两到三万,剩下的,可是前北府军和西府军,绝不会为桓玄忠心卖命,而敌军中最精锐的三大营已经被击破,军心不振,又要监视以前归降的北府军和西府军,已是力不从心,就象当年的武王伐纣,纣王以战俘奴隶为先锋出战,结果阵前倒戈,一战灭国。如果桓玄足够冷静,这时候应该固守建康,不出城迎击,等待各地援军来援,要是他敢出城野战,必然是以两三万荆州兵马监视和驱赶几万降军在前,那当年商奴倒戈,武王灭纣的故事,就一定会再重演了!寄奴哥,机不可失,这一回,我愿为先锋!” 刘裕用力地点了点头,拍了拍朱龄石的肩膀:“各位,都听到了吗,龄石兄弟在楚军多年,深知桓玄的一切布置,楚军虽然势众,但多数是降军,随时可以倒戈,桓玄之所以派出三大营来战我们,就是因为只有这三大营的兵马,才是他真正可以依赖和信任的,如果三大营都战败,那他野战必败无疑,就算他闭城而守,也是让全天下看到,他已经无力平叛,还需要各地救援,那就算各地的兵马,又有多少会站在他的这边呢?如果我是桓玄,现在最应该做的就是直接撤回荆州,以作他图,如果他留在建康,无论是战是守,都是必败无疑,现在,全军出动,最迟后天,我们在建康城头,不醉不休!” ===第二千一百二十五章 小馆论兵嘎然止=== 建康城,方林酒馆,午时,一刻。 酒馆之中,正是饭点,但几乎满店客人,都无心吃饭,所有人都竖着耳朵,睁圆眼睛,看着在中间的台上,那口沫横飞,在琵琶与二胡的伴奏之下,慷慨激昂地描述着前线战况的林铁嘴。 “上回说到,卑鄙无耻的窃国奸贼刘裕,这个寄人篱下的狗奴,靠着煽动和蛊惑人心的那些下流伎俩,让那些奸诈刁蛮,从不知本份和秩序为何物的京口野蛮人,为其所驱使,他们靠着骑着那些从京口大营中偷出,打了鸡血的战马,一夜之间,奔行百里,先是占据了我大楚王师转进后弃守的江乘大营,然后又连夜蹿至罗落桥,只是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我大楚右卫将军皇甫敷,御营弓箭统领胡藩,中垒将军何澹之,率领五千健儿,早就在这里严阵以待!” 人群之中,爆发出了一阵轰然的叫好声,一个黄脸看客大声道:“怎么样,我说的吧,那罗落桥我可是去过,就是一座不过一丈宽的独木桥而已,任他天兵天将,也休想从桥上跨过来,皇甫将军带的,可是咱们的羽林营啊,再加上胡将军的养由基营,刘裕就算插了翅膀,也休想过来!” 一个红脸胖子不安地摇了摇头:“只怕,只怕没这么乐观吧,难道吴甫之吴将军带的虎贲营就不是大楚的精锐了吗?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在江乘兵败身死吗?我看,这罗落桥未必能挡得住刘裕。” 林铁嘴哈哈一笑,摆了摆手:“这位看官,所言差矣。吴将军轻兵冒进,中了刘裕的埋伏,这才会有那江乘之战的悲剧,但是,虎贲营的将士们,却是无人后退,个个力战到死,虽然全军覆没,但也大大地杀伤了反贼,刘裕所部,伤兵满营,连他本人,也是身负数创。最后还是靠了埋伏在营中的奸细帮忙,这才侥幸胜得一阵。可是,他的这些贼兵,却是锐气尽失。刘裕为了鼓舞手下已经快要崩溃的士气,带着前军,亲自赶往罗落桥,就是心存侥幸,想要再次夺取这座要地。只是,他这回打错了算盘,皇甫将军,已经在那里设下了天罗地网,就等他过桥送死啦!”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之声,红脸胖子睁圆了眼睛:“不是严阵以待吗?怎么要过桥送死了?难道,你是说皇甫将军会跟当年淝水之战的苻坚一样,下令全军后撤,放刘裕过河?!” 黄脸看客没好气地说道:“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尽阴阳怪气地向着刘裕,举什么不好,要拿苻坚这个蠢货来比皇甫将军?刚才林铁嘴不是说了么,是设了埋伏,引刘裕过桥送死!” 林铁嘴笑着点头道:“没错,当时的情况就是这样,皇甫将军可没有列阵等着刘裕,他就是算定了刘裕一定会奔袭至此,而且会亲自过河,所以,他率大军埋伏在林中,草里,土中,水下,甚至还派骑兵反复引诱刘裕所部,作出一副我大楚王师也是同时到达的假象,果然,刘裕虽然狡诈,但仍然上了当,就带着几百悍贼,直接过了桥,哈哈,等到最后一个京口蛮子过桥的时候,三声锣响,伏兵尽出,那刘裕的小小队伍,就一下子陷入了我千军万马的天罗地网之中!” 酒馆之中轰然地一片叫好之声,一个本来守在林铁嘴身后的童儿,飞快地跑到门口,从一个刚刚奔到这里的仆役手中拿过了一道纸折,上面写着密密麻麻的字,看样子象是军报的抄本,转身就奔回了林铁嘴的身边。 林铁嘴笑着打开了折子,看着第一面,说道:“这一下,罗落桥两边,突然间伏兵尽发,雷霆万钧,所有的战士,都向着刘裕的贼军冲了过去,无数的利箭,带着复仇的咆哮,射向了这一小撮反贼,皇甫将军冲上去了!他冲上去了,这一刻,伟大的荆州楚将,成得臣,项羽,李陵在他的身上,灵魂附体,伟大的羽林战士,伟大的弓箭手,狂风呼啸,箭雨如飞,我大楚战士舍生忘死,奋勇冲杀,刘裕的人马,伤亡过半,大楚王师很有优势,大楚王师冲上去啦,大楚王师,皇甫将军…………” 他一边几乎是吼叫般地把这塘报之上的纪录咆哮出来,一边迅速地向后一折一折地翻着,所有在酒馆中的人全都站了起来,脸上都展现出了只有喝高了才会有的那种满面红晕,他们一个个都握紧了拳头,或者是左手抓着右手的手腕,瞪大了眼睛,就准备听到最的那句话:“皇甫将军阵斩刘寄奴!” 可是,林铁嘴的目光,扫到最后一折的时候,却整个人如同被冰冻一样,直接就愣在了当场,刚才的连珠炮般的豪言壮语,嘎然而止,他的额头开始冒出豆大的汗珠,嘴唇在哆嗦着,却是说不出半句话来,黄脸看客急得一跺脚:“林铁嘴,究竟怎么回事?皇甫将军怎么了?大楚王师怎么了?” 林铁嘴抬起头,表情象是死了爹一样难看,久久,他才一声长叹:“皇甫将军战死了,王师,王师退矣!” 二楼的雅座小窗,轻轻地合上,尽管很轻,但那窗枢转动时的吱呀之声,却是在这已经瞬间陷入死一般沉寂的酒馆之中,格外地明显,所有人都抬头看向了二楼,却只能看到一个高髻长须的道人,正襟危坐,神色严肃,在窗缝合上的同时,一闪而没。 刘况之穿了一身仆役的衣服,脸上贴着一块狗皮膏药,他的耳边,传来楼下林铁嘴的声音:“各位,林某不才,还请大家以面前的酒水,祭奠那些为国捐躯的将士,稍后,会有更详细的战报传来,我,我先缓缓,失陪。” 刘况之的眼中泪光闪闪,拿起面前的一杯酒,在自己的面前淅淅而沥,哽咽道:“瓶子哥,安心上路!” ===第二千一百二十六章 百年恩怨一道人=== 清风子一脸同情地看着刘况之,轻轻地摇了摇头:“这一战杀得实在是惨烈,如此精兵猛士,没有去北伐胡虏,建功立业,却倒在了同室操戈的内战之中,让人伤感不已。我的朋友,我家主人让我来带话,这个城市,已经做好了迎接刘裕的准备,换言之,我们同意合作!” 刘况之紧紧地咬着嘴唇:“为什么,为什么之前你们不肯合作,如果这回你们肯帮忙,起码楚军三大营不可能尽出,起码,起码我们不会损失如此惨重!” 清风子勾了勾嘴角:“在局势未明之前,我们是不可能出来把所有的筹码押在一边的,大晋的世家,我的主公之所以可以历经百年各种危局而不倒,不就是在于这种不轻易选边的祖训吗?你们北府诸将只有起兵这一条路,可我们不是如此,至少,我们到目前为止,还在冒着风险来掩护着王仲德呢。” 刘况之恨恨地说道:“如果寄奴哥他们战败,你们也会第一时间把王仲德给交出去的,还有我!” 清风子叹了口气:“你我都是况之兄弟,这回的胜利,是你们,是刘裕带着北府诸人杀出来的,来之不易,但打进建康,只是个开始,后面还需要跟我们有长久的合作,大晋的天下,现在还轮不到京八党独占,你同意吗?” 刘况之咬了咬牙:“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是无用,不管怎么说,这回你也帮过我,清风子,我一直想问你,你一个北方游方道人,又是怎么会和顶级世家的王谧扯上关系,成为他的秘密使者的?” 清风子微微一笑:“因为,我当年的师父,活神仙王处,也是琅玡王氏的一员,世人皆以为他是方外之人,可谁也没有料到,他是当年大晋开国大将王敦的儿子!” 刘况之吃惊地睁大了眼睛:“什么,王处是王敦的儿子?这怎么可能?!” 清风子平静地说道:“这有什么不可能,当年王敦谋反,想要自立为君,结果兵败后急怒攻心而死,但你恐怕不知道,王敦起兵,本就是跟在建康当丞相的堂兄王导秘密约定的一着棋,王导虽然被天下推为丞相,权势看起来一时无二,但他很清楚,司马睿这个东晋开国皇帝,无时无刻不想建立自己的军队,从世家大族手中夺权,这君相之争,或者说司马氏的皇权和黑手党的秘密世家组织之争,从大晋初建,就开始了。” 刘况之咬了咬牙:“这么说来,王敦起兵,是王导,还有王导背后的世家们所纵容的,为的是消灭司马氏的力量?” 清风子点了点头:“不错,当时黑手党四方镇守中,祖逖和刘琨远在北方,而在南方就是王导和庾亮掌权,他们在开国的时候拉拢和分化吴地的土豪家族,不知不觉间占了大量的庄园田地,但司马睿也不是傻瓜,他发现自己的实力不见增长,反倒是王家,庾家这些家族占了原来的吴地庄园,还大量引北方流民进入自己的庄园劳作,所以,他一边表现得对王导等人言听计从,一边却暗中让卞壶,刘隗,刁协这些忠于自己的大臣,执掌京城兵马,积累力量,同时示好象苏峻,陶侃,郗鉴这样的流民帅,想要引为已用。” 刘况之若有所思地说道:“于是王导就跟执掌荆州的堂弟王敦联手作戏,让王敦起兵进京,消灭司马睿的兵力,对吗?” 清风子笑道:“正是,王敦的第一次起兵,成功地点领了建康,先后诛杀了周敳,刁协,卞壶等忠于司马睿的力量,实际上消灭了皇帝的势力,可是王导没有想到,自己的这个弟弟一朝得手,却起了不臣之心,想要自己当皇帝,他知道黑手党的力量非同小可,尤其是可以随时引江北的祖约,苏峻兵马来援,所以他暗结吴地大族钱凤,沈充,许以高官厚禄,王敦自己并非黑手党成员,不知道黑手党力量的可怕,最后,他起兵不成,被王导操纵了多方军阀藩镇联手攻灭,在他临死之前,把自己的幼子,也是我的师父王处,托忠心部下带到了北方,免过了灭族之祸,所以这些秘辛,我都知道。” 刘况之叹了口气:“近百年前的这些旧事,想不到这些恩怨,会延续到今天,你师父是王敦的幼子,难怪会给当成是活神仙,只可惜,他还是没躲过姚苌的这一刀。” 清风子摇了摇头:“师父游遍天下,早就看淡生死,当年助前秦对抗后秦,也是为了关中的百姓苍生而已,他并不象他的父亲那样有争夺天下的野心,但是在他大祸临头前,给我这个徒儿指了条生路,要我凭着当年他王家留下的信物,来东晋投奔他的族孙,也是我现在的主公,当今的录尚书事,王谧。” 刘况之摇了摇头:“这些年,你利用这道人的身份,为王谧办的事可不少啊,世人只知谢家,庾家这些世家大佬,却不知当年隐藏在一众世家权贵之后的王谧,不知不觉间,却又成了这建康城中世家的首领,只是,我现在还不知道,你主公是不是黑手党的一员!” 清风子微微一笑:“黑手党要维护的是所有世家的利益,而我主公,只需要维护琅玡王家的利益。这么多年来,右军将军王羲之的子孙,一直占据黑手党的要职,而我主公的堂叔王珣,则是多年的白虎,你说,黑手党两大镇守,我王家占了两个,那我主公怎么可能继续当其中之一呢?” 刘况之冷笑道:“可是王珣和王凝之都死了,你家主公是最合适的下任人选,既能控制朝政,又是世家首领,这黑手党镇守之位,舍他其谁呢?” 清风子勾了勾嘴角:“君子不立危墙之下,现在的黑手党,可不是什么安全而有势力的组织,我家主公身为宰相,又是公开的世家首领,凡事可以堂堂正正地召集和联络各大世家,又何必要加入一个已经几乎失掉所有力量的过气组织,自担风险呢?况之,你的合作者,是公开面上的整个建康世家,不是黑手党!” ===第二千一百二十七章 讨价还价卖渊明=== 刘况之哈哈一笑:“只是,你家主公当时在禅让大典上的表现,也太突出了点,要知道,把玉玺亲手交给桓玄的,就是他啊,在楚朝有多风光,以后回到了大晋,给清算起来就会有多狠,这点难道你家主公就没想过?” 清风子微微一笑:“大晋的世家,不是一向如此吗?谁得天下,就向谁效忠,再说了,当时把玉玺从王皇后手中拿下的,好像还另有其人吧。” 刘况之冷冷地说道:“寄奴哥是为了迷惑桓玄,躲过杀身之祸,他回去后就起兵,自然能洗脱这个不忠之嫌,可你家主公不是如此吧。” 清风子勾了勾嘴角:“我们不也是庇护了你,庇护了王仲德吗?现在也为你们串联这城中的世家,为赶走桓玄后的朝政作准备,而且,你可别忘了,刘裕是个重情之人,当年在京口参加北府军之前,受到刁逵的欺负,当时是谁救了他,为他解围,你如果忘记了,你主公或者是刘裕也许会提醒你一下。” 刘况之叹了口气:“难道,这就是你家主公这样的高门世家,能历经这么多风雨而不倒的原因吗?两头下注,左右逢源,这本事,也许我真的得学学。” 清风子笑着把面前的一杯酒水一饮而尽:“好了,其实你家主公不也是在开始变成我们一样的人吗,只是,刘裕恐怕现在还不会这样想,况之兄弟,未来的天下,是我们家主公联手建立和经营的,我们的好日子,还在后面呢,创业艰难,一些牺牲避免不了,天师道之乱,王谢这些世家子弟也没少死啊,凡事你得看淡才行。” 刘况之咬了咬牙:“不过,你们真的确定现在黑手党已经给消灭了?以后你们可以完全地代表建康城的高门世家?” 清风子微微一笑:“各大世家给黑手党当成猴耍了一百多年,对他们的恨,不比那些吴地庄园的佃户对我们的恨来的少,如果不是确定了不会再有一个阴谋组织背后操纵我们,我家主公又怎么肯正式出山呢?不过,作为对我们忠诚的回报,我家主公也希望,以后吴地的庄园,能考虑继续由我们这些世家来经营。” 刘况之的脸色微微一变:“这算是条件吗?” 清风子点了点头:“你可以这样认为啊,毕竟大晋开国百年,不管谁上台,都不能不给世家高门一口饭吃。放心,我们知道刘裕有平定天下,扫清宇内之志,不会再象以前一样,让黑手党在后面坏事,但北府军众将毕竟是军汉出身,打仗那是没的说,要论治国理政,可就非其所长了,正常的朝廷税赋,抽丁征人,这些我们都会配合,不会再象以前一样隐户藏田,不纳税赋,但是,也请你主公体谅一下,世家子弟足有数万,十余万人,这么多人得吃饭,没了庄园田地,让我们何以为生呢?” 刘况之冷冷地说道:“这事太大了点,我无法答复你,只有等到大军光复京城后,寄奴哥执政,我主公辅佐执宰之后,才可以给你一个回话。不过,我奉劝你和你主公一句,寄奴哥和之前大晋所有的世家,军阀都不一样,他要建立的,是一个强大的国家,是一个能调动全国资源,人力,物力,粮食,军械,能够完成之前百年时间历代前辈所不能完成的北伐伟业,开创一代伟业的天下,你们这些高门世家,如果还抱着以前那种想要控制一切,主宰一切的想法,继续跟寄奴哥玩这种拉拉扯扯的游戏,只怕会死得很惨。” 清风子勾了勾嘴角:“这点,我在当年长安的时候就很清楚了,其实,我们也是一路人,我主公姓王,可我不是,我只是一个无名无姓的游方道人,现在在他手下做事而已,哪怕他王家完蛋了,我也不是得陪着去死,就是当年我的师父,最后不也是让我跑路保命了吗?以后况之兄会在刘参军的手下飞黄腾达,说不定,我还多多要倚仗你的帮助呢。” 刘况之的神色稍缓,说道:“很好,如果你们真的想表示合作的诚意,那现在就要作好在建康城中内应,尤其是趁乱控制住大晋皇帝,控制住桓玄宗室和后宫的准备,此外,朝中的典籍,藏书,档案,尤其是前代的珍贵史料,文献,大晋朝和伪楚朝的各种官员名册,档案,各地的钱粮,兵马,人口这些册籍,都不能损坏。” 清风子笑道:“果然是刘穆之啊,一代奇才,现在胜负还没分,就想着控制以后的朝政,保护这些资料了,看来以后的中书令,非他莫属。这些事情,我家主公不用提醒,已经在办了,毕竟他现在是朝臣之首,这些东西都归他保管,桓玄现在焦头烂额,已经顾及不了这些,只想着如何作战,放心,我们把最重要的资料,都已经转移到了安全的地方保管。绝不会让北府军进京之时,面临一无所有的情况的。只是,有一点我必要要告诉你,司马德宗,司马德文兄弟,还有王皇后等后宫妃嫔,在几天前那个起事之夜,就给陶渊明建言,转移到江州去了,桓玄在平叛之初就作好了两手准备,不会把前皇帝留给刘裕作大旗的,这次就算输掉建康,起码以后回到荆州还有对抗的本钱。” 刘况之的脸色一变:“什么,司马德宗,哦,不,陛下给送走了?陶渊明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在桓玄手下不受重用吗?为什么要帮桓玄做这样的事?” 清风子摇了摇头:“可能是为了自保吧,毕竟,桓玄虽然疑他,但越是这样,刘裕起兵,那桓玄可能也会把同样一直怀疑的他给处理掉。所以,献策自保,是聪明人的做法,不仅如此,听说,扑灭了历阳一路起事的,也是陶渊明帮着那刁逵干的呢!” 刘况之咬了咬牙:“这头狡猾的狐狸,万万不能留,我一定要报告主公,把他给锄掉!” ===第二千一百二十八章 深藏黑手现迷踪=== 说着,刘况之站起了身,准备走出小雅间,突然,寒光一闪,一杆长剑,直穿透他的后心,血淋淋的剑尖直接透过了他的前心,而鲜血和内脏的残片,顺着血槽,在滴滴下落。 刘况之睁大了眼睛,转过了头,只见身后的清风子平静地看着自己,脸却换成了一张黝黑的面孔,双目有神,长须飘飘,叹了口气:“抱歉,一直忘了告诉你我的俗家名字,在下姓陶,名潜,字渊明,请多指教。” 刘况之的手哆嗦着指向了陶渊明,厉声道:“你,你为何,为何要杀,杀我,为何,为何不一开始杀了,杀了我?!” 陶渊明轻轻地叹了口气:“因为,我的身份太多了,当清风子的时候,有时候当久了就会真以为自己是这个身份,我需要时不时地提醒一下自己是谁,当然,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牢的。” 他说着,眼中闪过一道杀机,剑尖一转,刘况之的口中鲜血狂喷,随着剑被抽出他的身体,他的身躯终于轰然倒下,抽搐了几下之后,归于平静。 陶渊明掏出了一方小帕,轻轻地拭了拭自己的鼻子,脸上闪过一丝厌恶之色,一边的木墙之中,“吱吱哑哑”地转动着,一个全身黑袍,戴着面具的幽灵般的影子,走了出来,看着陶渊明,冷冷地说道:“还是对杀人这么反感吗?” 陶渊明勾了勾嘴角:“前辈言重了,我只是不喜欢这血腥的味道,毕竟,我的手是拿笔,而不是拿剑。” 黑袍微微一笑:“拿剑的是清风子,拿笔的是陶渊明,这并不冲突,从今往后,清风子这个身份也不需要再用了。随我来吧。这里会有人处理的。” 陶渊明点了点头,随着黑袍走进了夹壁墙之中,一部木梯搭在里面,二人一前一后,下梯而行,穿过一条长长的甬道,也不知道走了多久,才进到了一间密室之中,石门转动,把二人的身形,淹没在了这一片黑暗之中。 火光微现,陶渊明的嘴角勾了勾:“前辈,你怎么带我来假黑手党总舵了?就算刘毅和徐羡之不来,万一那真黑手党…………” 黑袍笑着摆了摆手:“若不是确定这里绝对安全,我又怎么会带你来此?那些家伙现在各奔西东,都在忙自己的事,时间紧迫,我一时间在城中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只有在这里跟你相见了,咱们长话短说。” 陶渊明点了点头:“首先,我想问问前辈,王谧那里,你准备如何交代呢,我以清风子的身份为他来回奔走,这回又是奉他之命和刘况之接头,您为什么要在这个时候把刘况之给除掉呢。王谧要是断了和刘穆之的联系,那以后是要跟刘裕翻脸,不合作吗?” 黑袍微微一笑:“刘裕还没进京城,你就这么肯定这天下会是他的了?” 陶渊明咬了咬牙:“桓玄的大势已去,说实话,我本来还以为桓玄可以和刘裕好好大战一场呢,没想到刘裕和他的北府军悍勇如此,皇甫敷他们已经尽了全力,仍然兵败身死,现在大势已经完全转到刘裕一边,前辈这样的高人应该不可能不知道胜负吧。” 黑袍笑着点了点头:“战场之上的胜利,未必就是真的胜利,就象桓玄,一年前他刚入建康时,也是这般意气风发,被世人视为救星,可现在又如何?如果世家不支持刘裕,不站在他的这一边,那他以后不是不可能步桓玄的后尘。” 陶渊明的脸色一变:“那前辈要我除掉刘况之,就是让刘穆之和王谧互相猜忌,让建康城的世家不站在刘裕这边?” 黑袍摆了摆手:“王谧是聪明人,知道大势所趋,你作为清风子的时候,多次提醒过他不要轻易站队,更不要自己主动联系任何一方,而是要通过清风子与人接头,谈判交易,这也是琅玡王家一向的做法。所以,这回接头失败,我会做成清风子和刘况之同时身亡的局,王谧会以为,可能是刘毅要动他。于是不会跟刘裕走得太近,以免招来刘毅的杀意。” 陶渊明讶道:“这跟刘毅有什么关系呢?为什么说刘况之和清风子死了,王谧会以为是刘毅干的?” 黑袍微微一笑:“刘毅可是当了多年的建康地下老大,手下的杀手,暗探遍布京城,在这个时候,桓玄是没有心思来管理京城的,而王谧又以为黑手党已经被消灭,那么,唯一想要动他的,就是刘毅了,因为刘毅不希望世家跟刘裕走得很近,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陶渊明的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让王谧以为刘毅要对他下手,所以不敢公开支持刘裕,会让世家高门保持表面的中立,这样让世家不去支持北府兵集团吗?” 黑袍的眼中冷芒一闪:“不错,谢家按理说有谢道韫和王神爱这层关系,应该会完全站在刘裕的一边,但是我早早布局,让谢混成了刘毅的死党,加上郗僧施,刘毅实际上可以控制现在的谢家,至少不会让谢家完全倒向刘裕,而另一家姓王的,嘿嘿,就是以王谧为首领了,刘毅如果能争取到世家的支持,就会在军中跟刘裕争夺军权,比如,桓玄如果能逃回荆州,那追击桓玄的指挥权,刘毅是不会错过的,如果让他抢得了击杀桓玄的大功,那足以抵消这次刘裕起兵的盖世之功,这就是我真正想要看到的事!” 陶渊明长舒了一口气:“所以前辈在这个时候才对刘况之出手,就是让王谧陷入恐慌,不敢支持刘裕了。不过,您煞费苦心布局让北府军集团击败桓玄,现在又要让他们相斗,又是为何呢?” 黑袍笑了起来:“就象我们所在的这个黑手党总舵一样,这世间一切的权力,都不可以让一人独享,刘裕也不行,只有形成了制衡,勾心斗角,才可能为我所掌控。我之所以要搞掉桓玄,就是因为没有人能制衡他,除非刘裕起兵击败他,但是,刘裕起来了,就会消灭所有世家,集中一切的资源供他北伐,对我来说,他比桓玄更危险。” ===第二千一百二十九章 甩锅下属显英明=== 陶渊明叹了口气:“可是刘毅只怕无法制衡刘裕啊,如果北府军也分裂,内战,那大晋…………” 黑袍冷冷地说道:“大晋的事情,就不用你太操心了,我会安排好的,现在我起码帮你从一个山野村夫变成了可以操纵天下的有力之人,只要你好好干,将来也能坐在我的位置上,玩转天下,不比当个幕僚,做个刺史要好得多吗?你先祖既然在留下的兵法秘策里让你找到了我,那就应该对我有绝对的信任,这句话,我以后不想再说一遍。” 陶渊明连忙说道:“前辈,请不要误会我的意思,我对您。” 黑袍摆了摆手:“好了,渊明,不用多说,咱们都是聪明人,你的心思我明白,刁逵那里,我会帮你处理掉痕迹,不会让什么人泄露你去助他抓获诸葛长民的事,以后在刘裕这里,你不用担心会给清算这些旧帐。不过,你也要想办法跟刘毅搞好关系,刘裕有刘穆之和徐羡之,不可能再怎么重用你,你只有跟刘毅走近,以后才可能得到权力。” 陶渊明的眉头一皱:“那不就是要跟刘裕作对了吗?” 黑袍微微一笑:“是制衡,不是作对,再说,你只需要跟在桓玄手下时一样,隐藏在幕后,明面上有孟昶呢,你不必担心。” 陶渊明点了点头:“我会按您的指示去办的,只是,现在刘裕还没进建康,桓玄的手中毕竟还有几万大军,难道真的连一战之力也没有了吗?” 黑袍笑着看向了密室中央的那个沙盘,指着宫城的方向:“渊明,咱们要不要猜猜,我们的大楚皇帝陛下,现在在干什么呢?” 建康,宫城,太极殿。 桓玄穿着一身足有两套宽大兽皮缝制的硬皮甲,坐在一副架子经过了特殊加固,用几根钢架子支撑着连接处的特制龙榻,手里驻着一把宝剑,看着满殿的文武官员,面色阴沉,最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殷仲文的身上:“殷左卫,事到如今,你有何良策可进?” 殷仲文连忙说道:“现在我军的五万大军已经集结完毕,只需要牢牢守住建康城,等待各路勤王大军一到,就可以…………” 桓玄厉声道:“够了,勤王大军?各州各郡的兵马,你敢保证一定会站在我们这边吗?如果我们在建康坐拥十几万大军,都对付不了一个刘裕,那别的封疆大吏会怎么想?他们如果带兵前来,是帮朕还是帮刘裕?” 殷仲文开始擦着满头的大汗:“是微臣,是微臣考虑不周,微臣认为,应该,应该集结大军,去讨伐,消灭刘裕。不能等刘裕再等到各方贼人附合了。” 桓玄的脸色稍缓,摆了摆手:“殷爱卿,你可别忘了,你现在也是左卫将军,是带兵之人,接下来迎战刘裕,你也得披挂上阵,去做好准备吧,这个时候,建康城里每个能作战的男子,都要为国而战!” 殷仲文面如土色,惟惟诺诺,拱手不已。 桓玄叹了口气:“各位爱卿,请各安其职,先去做好自己的事吧,调拨好军械,钱粮,整顿好文档,噢,对了,殷爱卿,那些珍贵的字画,都安置好了吗?” 殷仲文的精神一振,连忙说道:“早就准备好了,历代的名人字画,包括兰亭集序在内的名家书法字贴,都已经安放在采石渡口那里的快船之上,可以随时出发,前往荆州。” 桓玄的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很好,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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