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几万匹战马走,是完全合乎他的性格的,那个高平公没鹿回,本是秦将,却突然跟刘卫辰联合,恐怕,就是为姚苌探路的。” 安同笑了起来:“原来如此,这么说来,我这两万兵马,不是对付河套各部的,而是对付这个没鹿回?!” 拓跋点了点头:“刘卫辰的本部集中在悦跋城,他是不会出战的,没鹿回的部落在河套南边的榆林一带,你如果进入河套,就迅速地收服北方的三大部落,不要试着攻打悦跋城,我这里收拾了刘卫辰后,会去跟你会合,顺便带着十万铁骑,去跟姚老羌谈谈未来的势力划界问题。” 安同笑道:“原来主公已经全都计划好了,那我还有什么说的呢,只是 苦了漠南的拔拔部,独孤部这些部落了。” 拓跋冷笑道:“跟着我吃了这些年的肉,也应该吐点出去了,不过没关系,以后打败了燕军,我会加倍补偿他们的,拔拔嵩和王建他们,就不要通知了,这样输起来才会更逼真一些,我会在消灭刘卫辰之后,在黄河西岸的河套草原,恭候燕军大驾的。而这一战,会决定未来北方的天下,究竟属谁!” 与此同时,秀容堡东南方向,密林。 慕容麟停了下来,他身边的亲随,只剩下了心腹死党,多年的副将慕舆嵩一人,此人是当年袭杀刘库仁的慕舆文之子,多年来一直跟随慕容麟左右,与其主子一样,一肚子坏水,臭味相投。 慕舆嵩勾了勾嘴角:“赵王,你不会是真的想跟拓跋合作,再帮他一回吧。” 慕容麟冷笑道:“我这次要的,是他的命,只有他的脑袋,才能助我扳倒阿宝这个蠢材。父皇对我已经起了疑心,这次不让我留在并州主持大局,而是派了慕容德这老家伙监军,哼,明明就是监视我的,我再不杀了拓跋,以后万一给他告发,就死无葬身之地了。” 慕舆嵩奇道:“那为何不这时候就领兵追杀他呢?我看他现在也就几万兵马,很容易消灭吧。” 慕容麟摇了摇头:“打败他当然不难,可是要杀他就没这么容易了,这些草原蛮子,最大的本事就是跑路,部落和妻儿说不要就不要,拓跋当年可以舍出自己和全部落的女人让慕容永去操,可见这是个什么样的家伙,不让他众叛亲离,一击消灭,以后会永为后患,所以,只有让他跟刘卫辰掐得你死我活的时候,再一举破之,才能一劳永逸,天下太平。” 慕舆嵩摇了摇头:“他真的会去打刘卫辰吗?” 慕容麟微微一笑:“放心吧,不打刘卫辰,他没有战利品去安抚劳而无功的仆从手下们,只有硬着头皮上了,我们马上整顿军队,作好计划,一旦拓跋大军出发,我们就直取他的阴山汗廷,用他消灭刘显的方式,把他彻底消灭!” ===第一千五百六十七章 铁弗出兵勃勃忧=== 河套草原,悦跋城,这座城市,只相当于中原的一个小县城,四周的城墙,都是只有丈余高,与其说是一座都城,不如说更象是一个方圆七八里的大土围子,城外星星点点,尽是帐蓬,而简陋的城楼之上,刘卫辰志得意满,在几个儿子的族簇拥之下,看着城外那洪流一样的马群,以及各个不同部落的旗帜,脸上渐渐地绽放起了笑容。 高大健壮,如熊罴一样的刘直力提,看起来比前两年突袭漠南时,要更强壮了一些,连脸上的横肉,也给练成了有型的肌肉块子,他的声音如豺狼一样,粗浑野蛮:“今天,达奚部也到了,这样一来,整个河套各部的兵马都已经集结,有十万铁骑,哼,听说燕国出兵,大破拓跋,这小子在漠南一败涂地,狼狈逃亡,准备去漠北避难,父汗,这正是我们一举消灭他们的天赐良机啊。” 其他的几个儿子也都纷纷附和,只有站在末端,一个十七八岁的青年人,一直沉默无语。 刘卫辰扭头看向了这个青年,这是一个身长九尺,虎背熊腰的青年人,与周围那些一个个五大三粗,满脸横肉,脸上有大小不等,数量不一的刀疤的儿子们相比,这个人可以称得上是眉目疏朗,甚至可以说英俊了,若不是他的脖了上,挂了一串足有小儿拳头大的骷髅项链,让人看了毛骨悚然,甚至可以说,只要这人穿上了一身江南世家子弟的衣服,可以给看成是个公子哥儿呢。 刘卫辰沉声道:“勃勃,你对你大哥的看法,有什么意见吗?” 这个青年,正是当年曾经亲手斩杀拓跋窟咄的刘卫辰幼子,名叫刘勃勃的是也,此人足智多谋,狡猾似狼,与一众只认蛮力的兄长相比,可谓异类,有不少见解甚至连一辈子勾心斗角的刘卫辰,也会称奇不已,听到父亲的话,他抬起了头,说道:“父汗,这次的事情不对,恐怕,我们会吃大亏的。” 刘卫辰的脸色微微一变,另一边的刘直力提嚷了起来:“喂,勃勃,你这话什么意思?就算你是父汗最疼爱的小儿子,也不能这样动摇军心,坏我士气吧。” 刘勃勃叹了口气:“以前父汗的兵马出动,还有大哥东征西讨,勃勃可曾说过半个不字?但这一回不一样,对手是拓跋,他是狡猾的狐狸,千万不要以为他现在这样显得在败逃,就真是败了。若论用诈,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刘卫辰笑道:“勃勃,你的担心有点多虑了,任何草原霸主,都不会放弃漠南的,有的时候可以诈败,甚至送出部落的女人都可以,但是,漠南是整个草原的生命线所在,这里有最丰美的水草,有最多的河流与湖泊,阴山之上,更是相当于中原的首都,那是我们草原民族共认的汗帐所在,失了这个,就失了所有草原部落的认同与尊重。刘显和他的独孤部曾经横行大漠,强盛一时,但就是因为丢了漠南和汗庭,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这点,拓跋也是一样。” 刘直力提笑道:“就是,上次拓跋伏击是因为他借了外力,这回连燕国都是跟他为敌,总不可能说他们是联手来演戏对付我们吧。勃勃,你的小聪明用在平时也就罢了,可是这是军国大事,就别故作与众不同了吧。” 周围的几个兄弟全都哄笑了起来,看着刘勃勃的目光,如同看着一个小儿。 刘勃勃的眼中闪过一丝阴冷之色:“燕国当然不会演戏,但是,这回他们一路所击破的,是拔拔部,王建部,叔孙部,贺兰部,可并没有击破拓跋的本部,拓跋和刘显的最大不同,就在于他的主力未损,我们不能因为他主动撤离,就掉以轻心。” 刘卫辰笑道:“勃勃这话说的倒有些道理,正是因为不能掉以轻心,所以,这回父汗集中了河套草原所有的部落,集中了庞大的军队,你看看,现在一个月不到,就来了十万铁骑,整个河套的男儿 ,都在这里,就算拓跋的实力健在,我们仍然是他的三倍军力,要胜他,不在这个时候,难道还要等他回到漠南,恢复实力吗?” 刘勃勃咬了咬牙:“可是河套各部,未必真心臣服于我们铁弗大匈奴,他们多是鲜卑人,跟拓跋魏国乃是近亲,若是到时候见到两军相持,临阵倒戈,那可如何是好?” 刘卫辰笑着摆了摆手:“你说的这个,父汗也想过,正是因为担心这点,所以父汗这回让他们只出动部落精壮男子,把家产,女人,小孩全都留下,只要他们在我们手中,那就不怕前方的男人反水,若是真的想反水,那我就把他们全部杀了,让他们后悔终生。” 刘勃勃讶道:“可是前线与这里远隔千里,父汗又如何会知道前线的情况?” 刘卫辰看了一眼刘直力提,只听刘直力提说道:“这次征战,孩儿领兵即可,父汗年事已高,只需要坐镇后方,我会不停地派信使回来报靠前线的情况,一旦有变,父汗即可相机行事。” 刘勃勃咬了咬牙:“那要是拓跋派奇兵绕道过来,我们草原之上没有大军,如何抵挡?” 刘卫辰笑道:“放心,父汗已经在河套各处,布下哨骑,拓跋自己都在逃命,哪可能派大军来袭?就算有小股流贼来袭,我这里的主城还留有五千兵马,足够应付,实在不行,还可以向后秦求援,勃勃啊,这次是千载难逢的一举消灭拓跋部的机会,燕国不可能在草原长留,只要燕军一退,我们杀了拓跋,就可以随时回到草原,一统大漠!” 刘直力提带着几个弟弟,齐齐地以拳击胸,一边狼嚎,一边叫道:“一统大漠,铁弗匈奴,一统大漠,铁弗匈奴。” 刘卫辰把手中的一枝金箭,交到了刘直力提的手中,眼中凶光一闪:“把这个,还有拓跋的脑袋,一起带回来,下个月是父汗的寿辰,我要用他的头骨酒杯,与大家痛饮!” ===第一千五百六十八章 穷追不舍返身战=== 漠南,都斤山。 刘直力提骑在那匹赤色高头骏马之上,感觉自己如同飞一样,在这片草原的四周,到处是散落的,无人看管的牛羊群,时不时地看到推着大车小车的牧民和女人,在尖叫着四处奔散,皮甲和弓箭,扔得满地都是,如果是换在平时,刘直力提和他手下剽悍凶猛的铁弗匈奴们,一定会两眼放光,下马杀掠,可是现在,他和他身边的近万铁骑,却是看都不看周围的这些肥羊们,径直向前,如同一条黑色的长龙,在这漠南草原上奔驰。 一个名叫阿古柏的副将,上气不接下气地跟在刘直力提的身边,说道:“少,少狼主,咱们,咱们是不是奔得太快了,要不要,要不要停下来歇歇?” 刘直力提头也不回,厉声道:“歇歇歇歇,就他娘的知道偷懒,不知道兵贵神速吗?这一路过来,还没有看到?拓跋小儿抛弃部众,其军队也是溃散一空,现在,现在他只带了几千人在往前逃命,这会儿连本部的子民都顾不上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追杀他的好机会,错过这次,不知道他又要躲到哪儿啦。” 阿古柏咬了咬牙:“可是,可是就咱们铁弗部的兄弟在追,那些达奚部,叱干部,没落部,还有别的部落的骑兵,早就远远地落在了后面啦,是不是,是不是有点危险?要是拓跋还有埋伏,我们,我们可就会吃大亏啦。” 刘直力提收住了马,扭头看着阿古柏,笑道:“阿古柏,想不到你小子也有长进啊,居然能想到这一点,不错不错,不过,你都能想到的事情,我怎么可能不知道?我现在就告诉你,汉人兵法里有一招,能判断出敌人军队的数量,你知道是什么吗?” 阿古柏睁大了眼睛:“是什么?少狼主快教我。” 刘直力提得意地指着一边的一处空营,那里炊烟袅袅,几百个在地上挖成的土灶,有些还火星未灭,而架在火堆上的一些锅里,还在冒着热气呢,刘直力提笑道:“看到这些灶了吗?普通的牧民是在自己的帐落里做饭,只有军队,才会这样围着大灶吃饭,我们草原上,是以十为单位,十人一幢,所以一个灶,就是十人,同一幢里的兄弟,就叫伙伴,对不对?” 阿古柏似懂非懂地点着头,突然双眼一亮,猛地一拍大腿:“呀,对啊,这就是说,只要数一数这些灶的数量,就知道敌人的军队数量了?” 刘直力提得意地说道:“不错,就是这样,以前我们草原打仗,可不管这些,当面锣对面鼓地杀就完事了,最多是看看对面的马群,牛羊,可是碰到狡猾的对手,可以把精锐藏起来,把马群和牛羊分离,这样就能隐瞒实力。” “但是,牛羊和马群可以隐瞒,人却不可以不吃东西,所以说,数灶的数量,是最准确的,你灶再怎么故意减少,也不可能说让人没饭吃,只可能说十个人的灶,六七个人吃饭,不可能说十个人的灶,要三十个人吃饭。” “拓跋本来就是为了躲避燕国的打击,而逃向了西部的草原,本来是想渡过黄河,到达大漠西边,获得喘息,他万万没有想到,我们大匈奴的兵马,居然可以越过大漠,直接来攻击他,所以,他只能一路再向北逃跑,如果他真的有实力,早就跟我们决战了,何必再跑呢?” “我这些天以来,也怕他留下了伏兵,毕竟这小子诡计多端,也许军力尚在,可以和我们一战,我们刚越过大漠,军士疲惫,补给不足,如果打输了,可能连河套都回不去,所以,我一开始很谨慎,绝不会这样追击。” 阿古柏笑了起来:“可是少狼主这些天来,发现拓跋的部众四散,牛羊都丢弃无人管,而且最重要的是,灶台的数量越来越少,就算扔下部众,也可以集中军队,但要是连军队都跑光了,那就是真的完蛋了。” 刘直力提满 意地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这样,什么都可以隐瞒,就是军队 不可能隐瞒,现在的拓跋,最多不会超过一万人马,而且已经是惊弓之鸟啦,我的前方斥候已经回报,他逃到了前面五里处的都斤山,再过都斤山,就是荒漠了,现在他牛羊尽散,部众离心,若是再穿越大漠,只会死在里面,所以他唯一的活路,就是趁着还有这点人马,跟我们决战。” 阿古柏有些紧张起来:“可他还有一万兵马啊,我们现在也不过一万铁弗本部骑兵,而且追击了这几天,已经疲劳了,现在他是困兽之斗,拼死一击,我们不一定能稳操胜券啊。” 刘直力提笑道:“我们可是十万铁骑,不是一万,现在我的追击,只是要拖住拓跋,不让他有喘息机会,重召部众,要不是我们这些天紧追不舍,只怕他也不会扔掉这些部众和牛羊,有了牛羊,他就可以进大漠,去漠北。现在,他只有兵,没有牛羊,只能打,不能逃,我故意让他看到追兵只有我们的一万人马,这样他觉得还有的打,就会反身回来布阵。” “不过,达奚等部,虽然在后面捡便宜,但是谁也不傻,拓跋会带着所有的藏宝在身边的,拴了后面的牛羊,只会错过前面的宝贝,我跑这么快,不捡身边的牛羊,就是让他们知道,前面有更好的东西,你看,现在他们不是已经追上来了吗?” 阿古柏心中一动,回头看去,只见约摸十里地的后方,三道巨大的烟尘,正冲天而起,向着本方接近,烟尘之下,达奚,叱干,没鹿三大部落的图腾,高高地悬在半空之中,清晰可见。图腾之下,三大部落首领,骑着引人注意的座骑,带着自己的亲卫,一马当先,绝尘而来。 前方也响起了一阵金鼓之声,五千余拓跋部的骑兵,在正面散开,一面狼头大蠹之下,拓跋全副披挂,手持长槊,稳步而前,在他的身后,却是严整的军队,密集的骑兵,远远不似一股溃兵。 刘直力提的两眼都在放光,哈哈大笑:“终于等到你了,铁弗战士们,跟我上!”他说着,一夹马腹,纵马而出。 拓跋的嘴角边勾起一丝冷笑:“终于等到你了,鲜卑儿郎,随我来!” ===第一千五百六十九章 皇叔训侄匈奴灭=== 漠南,阴山,汗廷。 慕容麟站在空无一人的汗廷大帐之中,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的那张披着狼皮大麾的座椅,眼中充满了渴望的光芒,只是,他的脚死死地钉在地上,却不敢向前迈出一步。 慕容德的声音从他的后方冷冷地响起:“怎么了,赵王殿下,你是不是很想坐到这张大椅之上?” 慕容麟的眼中瞳孔猛地一收缩,转过了身,看着一身戎装,站在自己身后的慕容德,脸上挂了一副笑容:“德皇叔,您来了啊,这么快!” 慕容麟说到这里,看了看慕容德的身后:“咦,太子没跟您一起来吗?” 慕容德摇了摇头:“太子身为主帅,不可轻动,你这里是前锋,冲得太快太猛了,既然太子的帅令你不听,那只有我这个做叔叔的,亲自来走一趟了。” 慕容麟哈哈一笑:“德皇叔啊,您可是冤枉小侄了,不是小侄有意不奉太子的军令,而是因为前线的形势瞬息万变,我军这次以攻灭西燕的大军,直接大举进攻拓跋魏国,而父皇抱恙,更让魏国君臣误以为我军不会出动,所以疏于防范,甚至没把上次集结的军队重新召集,这才会给我们各个击破的机会。” “这一阵以来,我们虽然碰到了拔拔部,王建部,贺兰部的抵抗,但他们的抵抗,都在我们大军的攻击之下,不堪一击,您也看到了,他们是真打,而不是诈败,损失惨重,几年内都不可能恢复元气的那种。所以,趁着这机会,我放弃跟这些仆从部落纠缠,直接率精兵突袭这阴山汗帐,就是想一举擒下拓跋,只要他这个魏主一完蛋,整个草原就是一盘散沙,再不会对大燕构成威胁!” 慕容德冷冷地说道:“好了,阿麟,你这点花花肠子,就不用在老叔面前装了吧,你以为你父皇派我过来,身为副帅,节制诸将,是为了什么?” 慕容麟咬了咬牙:“既然皇叔这样说了,那小侄也要斗胆说一句,父皇明明知道太子不堪大用,但仍然以他为帅,因为对他不放心,怕镇不住我们这些兄弟,所以还要给您副帅之权。好,就算主帅之位我不要,但难道我连从军事角度考虑,以最快最好的办法打垮拓跋的权力,也不能有了吗?将在外,君命尚且可以不受,更不用说是您德皇叔了。” 他回头一指着那空空如也的狼皮大椅,沉声道:“事实证明,我的打法是对的,有效的,拓跋甚至连组织有效抵抗都来不及,甚至连这阴山本部都不敢回来,现在汗廷在我们手中,漠南在我们手中,不管拓跋是死是活,这次我们的行动,都是大获全胜了。德皇叔,您是要来指责我不听军令呢,还是应该嘉奖一下我的战功呢?” 慕容德叹了口气,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大位,摇了摇头:“阿麟,你真的觉得,这次我们大胜了?你到现在还不知道我为何要来此,不是来问你的责,也不是要奖你的功,而是因为,你放掉的拓跋,已经办出了惊天动地的大事!你居然还以为他完蛋了?!” 慕容麟的脸色一变:“他还能办出什么大事?不是给刘卫辰的部下都是一路追杀,如丧家之犬了吗?”他说到这里,突然意识到说漏了嘴,马上收口不言。 慕容德正色道:“我现在已经没功夫再计较你放弃追击拓跋,导致其大破铁弗匈奴的责任了,我也不想追问,你是怎么会知道西边的情况的,我只想问一句,难道你的探子没有告诉你,拓跋在都斤山大破刘直力提,将之阵斩,同时击杀的还有那全部的铁弗匈奴骑兵,同时,安同,拓跋仪等,率两万轻骑,横扫河套草原,三天之内,就打到刘卫辰的都城悦跋城下,刘卫辰仓皇逃亡,被部下斩杀,其宗族家人共计五千余口,已经全部被拓跋俘虏!” 慕容麟这一下惊得脸色苍白,倒退了足有三步之多,几乎站立 不住,要摔倒在地,一边的慕舆嵩想去扶,却给他一把甩开,他双目尽赤,大声吼道:“不可能,这绝不可能!刘直力提可是,可是有十万铁骑啊,我就是算准了刘卫辰一定会消灭拓跋,才会把他往那里赶,怎么会,怎么会十万铁骑给人反杀呢?!” 慕容德冷笑道:“因为十万铁骑中的八万骑,以达奚部,叱干部,没鹿部这三大部落为首,还有四十多个小部落,早在战前就全部倒向了拓跋,都斤山之战,这八万铁骑临阵倒戈,与拓跋一起夹击刘直力提,所以铁弗匈奴才会全军覆没。而他们之所以倒戈,是因为拓跋装着溃散,却是让安同率两万溃骑,绕了个大弯,从南边后秦的岭表地区攻入了河套,一举控制了这些部落留在草原的家人,以此为质,逼他们临阵反水。现在,刘卫辰已经彻底完蛋了,拓跋几乎是不战而得整个河套,现在这种情况,你打算怎么办?你放走的这条草原狼,你要怎么去补救!?才能让他不至于象吞了刘卫辰一样,吞我大燕?!” 慕容麟半晌无语,久久,才咬牙道:“为什么,为什么达奚部作为当年代国的逃奴,叛徒,会反过来帮助拓跋?他能给他什么好处,才能超过刘卫辰给达奚部的东部大人的权力?!” 慕容德叹了口气:“你错就错在只看利益,不看人心。拓跋氏是草原上几百年的霸主,人心所向,拓跋孤身一人,能回草原,马上就能万众来投,这就是无形的人望。达奚箪当年逃离代国不是真要背叛,而是跟刘库仁的矛盾,而那刘卫辰又是残忍好杀之主,绝非值得跟随效忠之君,有拓跋这样的作对比,自然达奚部会回归,你不考虑这些可能,只打你这点小算盘,想让刘卫辰和拓跋二虎相争,自己再收渔人之利,现在你玩脱了,你说怎么办吧!” ===第一千五百七十章 全军出击欲灭魏=== 慕容麟的眼中突然凶光大作,厉声道:“既然刘卫辰已经完蛋,那我们就得改变计划,继续向西进军,去追杀拓跋。只占漠南,迟早会给他夺回,只有杀了拓跋,才能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 慕容德冷冷地说道:“你这回真的决定要对你的好朋友下杀手了吗?我的侄儿。” 慕容麟恨声道:“我跟他确实做过朋友,但那时是在燕代两国友好的时候,现在不一样了,既然国家都成为了敌人,那我跟他也是敌人。德皇叔,我承认这回我确实有私心,但也绝不是想放过拓跋,我是想用刘卫辰先消耗他,再行击灭,为了让他们打起来,我放弃了追击拓跋,而是改道向阴山,占据了汗廷,现在这个计划已经失败,是我的责任,我会亲自弥补这个损失的。” 慕容德点了点头,上前一步,对着慕容麟正色道:“赵王殿下,说实话,你的才干,是众多皇侄中间,最出色的一位,但你的心思,却放在了不应该有的地方。有的话我不想多说,但是我必须要正告你,这回是我们大燕的国运之战,比起之前击丁零,灭西燕,不可同日而语,陛下出动了举国精兵,就是因为敌人是前所未有地强大,你如果真的想有所作为,就应该放掉所有的杂念,击杀拓跋才是。不然的话,就算以后把漠南封给你,你有这么强大的敌人在一边,能过得好吗?” 慕容麟沉声道:“德皇叔的教诲,小侄铭记在心,对于拓跋,众兄弟没有人比小侄更了解了,而这草原上的地形,道路,水源,也是小侄最清楚,小侄这就出发,为大军先驱,现在快要入冬,拓跋只能呆在河套草原上,这回他跑不掉,只要我们迅速地流过黄河,在河套与之决战,就可一击而灭!” 慕容德的眼中冷芒一闪:“我相信,如果摆开来正面打,现在魏军绝不是我们的对手,漠南新取,我们大军这阵连续作战有点疲劳,不能让拓跋控制黄河东岸,阻我军过河,所以,先锋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你去河东之后,只需要扎营稳守,待我大军齐至即可。” 慕容麟郑重地行了个军礼:“谨遵德皇叔军令!” 当慕容德的身形消失在大营南边,那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时,站在辕门之上哨楼里的慕容麟,眉头深锁,一边的慕舆嵩低声道:“赵王,刚才若不是你表演得这么逼真,只怕老皇叔也不会知道,咱们已经知道这个消息了。” 慕容麟咬了咬牙:“也只是早知一天罢了,听到这消息时,确实是惊到我了,我并不怀疑拓跋能击败刘卫辰,但没想到能这么快,这么彻底地消灭这个匈奴老狼,我跟他这些年秘密合作,虽然没留下实据,但父皇和阿宝他们早就怀疑我,有这个借口,他们随时可以杀我,所以,就算为了清理证据,不留后患,也得把拓跋干掉。” 慕舆根的眉头一皱:“可是现在我们只有不到两万兵马,甲骑俱装不过三千,真的可以打败拓跋吗?” 慕容麟冷笑道:“兵法有云,出奇不意,攻其不备,拓跋迅速取得河套之地,但是在漠南损失惨重,这些给打残了的漠南部落跑到河套,肯定会跟原有的部落,尤其是在这次战争中立了大功的达奚,叱干,没鹿这三部起了冲突,拓跋之所以要据黄河而守,就是想以这天险阻挡我军过河,以争取时间整顿内部。” “所以,现在我们不要害怕他刚刚得胜,大胜而骄,内部不和,正是我们出击的好机会,只要我们的大军渡过黄河,出现在河套草原,拓跋必然大乱。我们的内线已经说了,他的大军现在分散到河套各地,稳定人心,本部人马不过五千,就在黄河边上扎营而守。” “只要我们迅速赶到,全面渡河,他是无法阻止的,一旦我们渡河成功,那慕容德,慕容农,慕容隆,慕容绍等诸军必然要来跟我抢功,会争先恐后地赶来,如 此一来,我们大军齐集,足以对付魏军接下来的反扑!哼,只要这次消灭了拓跋,那首功,仍然是我的!” 说到这里,慕容麟的眼中凶光一闪:“传令全军,抛弃所有的战利品和辎重,轻装前行,四天之内,我要看到黄河!” 河套东边,黄河。 黄河所谓的九曲之弯,就在于从西到东,会有多次南北转向,并非一路向东,而这段南下的大河,就是分隔河套草原与漠南草原的天然界线,现在,滚滚黄河奔腾而去,而在河西那里,却立起了一个巨大的高台,五千余拓跋部的骑兵,人上马,刀搭肩,箭上弦,杀气腾腾。 而在这座高台之上,高高飘扬着拓跋魏国的大旗,大旗之下,拓跋一身金甲,坐在狼皮大椅之上,驻着手中的黄金权杖,神色平静,看着面前徒发赤足的贺兰敏,在那里疯狂地扭着腰,打着鼓,进行着祭天的礼仪。 而面前的台下,黑压压一片,足有五千多给串成一片的俘虏,正是那刘卫辰的宗族,男女老幼,齐聚于此,哭喊求饶之声,与那黄河水奔腾如雷的声音,混合在一起,配合着贺兰敏的咒语声,透出一股死亡的气息,让人心中压抑,两耳发堵。 贺兰敏的疯狂舞蹈,在最后一连串的高昂鼓声之中,划下了句号,她的声音尖厉,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长生天神,请接受您人间的爱子,拓跋大魏的王,草原的霸主,铁弗匈奴的征服者,拓跋大王,给您献上的祭品吧!” 拓跋站起了身,在台下军士们山呼海啸般的吼声中,走到了台前,一边的贺兰敏,提着一个革囊,走上前来,即使在台上隔了百步以外的人,也能闻到那袋子里浓浓的血腥味道,拓跋探手入囊,却是拎起了一个血淋淋的人头,须发皆白,双眼圆睁,可不正是铁弗匈奴的前首领,战败被杀的一代草原枭雄刘卫辰吗? ===第一千五百七十一章 鲜卑匈奴血仇休=== 贺兰敏的脸上挂着一丝邪魅的笑容,玉手伸入了那个盛满鲜血的革囊之中,再抽出之时,已经是腥红一片,她的手,在拓跋那张棱角分明的脸上轻轻地抹着,很快,他的额头,两颊之上,已经多出了多道血印子,而两颊之上,则画出了拓跋部的图腾,当最后一笔在拓跋的脸上勾出之后,台下的魏军将士们齐声欢呼:“长生天神,佑我大魏,长生天神,佑我大魏!” 拓跋高高地举起了刘卫辰的人头,向四面八方展示,他的声音,在空中回荡着,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匈奴,是我们大鲜卑永远的死敌,从几千年前,就残暴地杀戮,奴役我们所有的草原部落,我们拓跋氏的祖先,本为东胡联盟一员,世代居于辽西草原之上,却被匈奴单于冒顿所破,被迫逃入大鲜卑山,直到几百年后,才能重出草原,我们拓跋氏鲜卑,代代祖训,祖先的血海深仇,不可不报,就算只剩下一个婴儿,也要灭了匈奴,讨还血债,而这,就是长生天神,给我们每个拓跋氏男儿的使命!” 所有的魏军将士们齐声大吼道:“破奴,破奴,破奴!”声音洪亮,震得一边的黄河水,都为之一滞,而那些铁弗俘虏之中,连婴儿的啼哭声也听不到了,所有人吓得瑟瑟发抖,跪地不起。 拓跋的目光,看向了手中的刘卫辰首级,沉声道:“匈奴首领刘卫辰,凶残好杀,一如其如狼似虎的先辈们,他祸乱草原,攻掠各部,嗜血杀戮,更是企图趁我们拓跋氏内乱国破之时,妄想一统草原,象他的祖先那样再次奴役各个部落,为此,不惜勾结外敌,带领前秦大军,灭我大代!即使是我魏国复兴,他也贼心不死,把都城悦跋城,改名为代来城,企图再次灭我拓跋氏,如此新仇旧恨,身为拓跋氏男儿,岂能不报?而这,就是长生天神,给我的旨意!” 贺兰敏高声道:“不错,大王说得对,长生天神,一直以来就给我降下了神谕,告诉我,只有拓跋大王,才能消灭刘卫辰,消灭匈奴,报我祖辈几百年来的血仇。他告诉了我如何战胜这些匈奴野狼,大王依神谕而行,有了今天的大胜,将士们,族人们,一起欢呼吧!” 五千多个嗓子,再次吼声震天动地。拓跋满意地点了点头,笑道:“刘卫辰是嗜血好杀的凶残之人,所以,长生天神降下了神谕,让这个最后的匈奴单于,永远地嗜血。这个革囊里盛满了匈奴血,就让刘卫辰,世世代代地去喝吧。匈奴人喜欢以敌人首领的人头作头骨碗,此等逆天暴行,我们拓跋鲜卑不学,但是,他和他的族人,必须要献祭天神!”他说着,把刘卫辰的脑袋,给扔回了革囊之中,贺兰敏接过革囊,取出一枚骨针,飞快地缝了起来,三两下飞针,这个革囊口就严丝合缝,只是那浓重的血腥之味,仍然清晰可闻。 拓跋接过了革囊,一个大旋身,大声吼道:“长生天神,请接受我的祭品!”这个革囊,带着刘卫辰的脑袋,从拓跋的手中飞出,如同流星一般,飞出四五十步,落到了那滚滚的黄河之中,在激流涌现的河面上只晃了两下,就再也消失不见。 铁弗匈奴的俘虏们暴发出一阵痛哭之声,他们终于知道了自己的命运,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边的魏士们纷纷抽出弯刀,端起马槊,对着这些跪在地上,用绳子串成一串串的匈奴俘虏们,就是刀砍槊刺,然后,再补上一脚,把那些尸体给抛入滚滚黄河之中,惨叫声与刀槊入体的声音响成一片,伴随着四周的魏军将士们疯狂的,有节奏的祷告之声,这场惨无人道的血腥杀戮,居然带上了一丝神圣的,宗教仪式般的味道。 安同的脸上闪过一丝不忍,他看到有几个军士把刀从还在母亲怀里的幼儿身上抽出,他低声道:“大王,按草原规矩,杀戮低于大车的幼童,会触怒天神的,您看是不是…………” 拓跋冷笑道:“当年刘卫辰 带着前秦大军攻我代国,灭我拓跋时,我也就这么点大,我不想以后这些小孩子里,也出个象我这样的人,再回来报仇。匈奴与鲜卑的千年血仇,今天终于可以休止了,既然祖先遗命,让我们要斩草除根,那我哪怕是留下一个婴儿,也是对祖命的违背啊。” 安同叹了口气,闭口不言,拓跋转头看向了在一边面带微笑的贺兰敏,柔声道:“阿敏,谢谢你,这次又重新当起了萨满,为我举办了这个仪式。” 贺兰敏淡然道:“大王现在有了刘王妃,也不再需要我这个贺兰部的女人了,也许,作为大王的萨满,比作为大王的女人,更能得到大王的垂青。” 拓跋笑着拉起了贺兰敏的手:“阿敏,别这样,我说过,刘氏不过是因为要安抚独孤部的需要,才暂时宠她一下,我们可是患难之交,多少年的老关系了,我怎么可能疏远你呢?” 贺兰敏摇了摇头:“大王,您不用多说了,阿敏知道,那个晚上的事,是你永远也不能接受和原谅的,阿敏自己也知道不配再侍奉大王,今天肯为您主持这场仪式,也是因为要亲手报仇,毕竟,当年的元凶,就是刘显,慕容永和刘卫辰这三路恶贼,今天,终于大仇得报了!” 拓跋的脸色一沉,松开了贺兰敏的手,正想说什么,却听到她的声音变得清冷:“阿敏必须要提醒大王一句,铁弗匈奴还没有绝种,刘卫辰的幼子刘勃勃,没有被我们抓到,就算只剩下一个铁弗匈奴,也许就会在将来毁灭您的国家,请您千万不要掉以轻心。” 一声惨叫声响过,最后的十几个铁弗匈奴的尸体,被抛入了黄河之中,河岸边的草地上,鲜血已经汇成了小溪,流向了黄河之中,而魏军将士们的欢呼之声,响彻云霄。 拓跋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传令草原,有敢收留刘勃勃的,夷族!” ===第一千五百七十二章 宿卫宫城遇故旧=== 建康,宫城。 刘裕换了一身宿卫的军装,红色的衣甲,上面配着精美的图纹,格外的华丽,而扎心老铁和斩龙大刀,则插在他背后的双鞘之中,与那些习惯性地挎刀剑于身侧的其他宿卫军官们相比,显得格外的与众不同,也确实是如此,现在的这块宫墙一角的空地上,围着百十来个宿卫军将士,一个个看着刘裕的眼中,都闪闪发光。 一个二十多岁,留着一抹漂亮小胡子的年轻军官笑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位可是我师父,他老人家的威名,可是威震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今天,能让你们过来参见我师父,是你们这帮小子的福气,还不快快过来行礼?!” 刘裕笑着往这个年轻军官的胸前轻轻地捶了一下:“龄石,几年不见,你小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油腔滑调了?我可没教过你这些啊。” 这个英俊的年轻军官,正是刘裕当年在寿春城中收过的徒弟,朱龄石和朱超石兄弟二人,他们的父亲本是荆州军将,但在桓冲去世的时候,因为念及旧主的恩情,悲痛过度,以至于呕血而死,这对兄弟一下子成了孤儿,幸亏其父亲军中故旧不少,于是托了关系送进京城当了宿卫,靠着兄弟二人本身就非常出色的军事天赋,以及这些年对于刘裕所留的那些兵法战策的苦心钻研,现在二人已经是宿卫军中的直阁军主,算得上是中高级的将校,比起刘裕现在的军职,也是平级了。 今天正好是刘裕来宿卫军中报道的第一天,朱超石因为有值守任务无法前来,只有朱龄石正好有空,带着一堆交好的宿卫军将士们前来参见刘裕,这些人多是京中的官宦子弟,要么是将门之子,早就对刘裕的大名心驰神往,上次的那三场戏马台格斗,更是在京城中的酒肆,赌坊,青楼之中的各路说书人,艺人的嘴里,神乎其神,若是这个时代有后世的签名笔,摇摇棒等追星道具,这些军士们也肯定会人手一个,前来追寻心中的超级英雄了。 一个二十出头,脸上稚气未脱,高大健壮的小伙子凑了过来,咧嘴笑道:“刘大哥,我叫毛修之,以前见过你的。” 刘裕看向了这个少年,平静地说道:“毛修之?你姓毛,跟在益州,梁州的毛家兄弟是什么关系?” 毛修之双眼一亮,边上的朱龄石说道:“这位是右将军,宣城内史毛穆之将军的孙子,梁州刺史毛谨的公子,毛修之是也。跟我也是多年好友了。” 刘裕叹了口气:“以前我在北府军中时,曾经犯了事,到了铁匠幢,在那幛里最好的一个兄弟,就是你的伯父毛球,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前一阵在洛阳,我还借了你毛球伯父的兵马,大败西燕慕容永,本来我这次洗清冤情,还想跟他一起喝酒,可惜,竟然已经天人永隔了!” 毛修之的表情也变得忧伤起来:“伯父大人一直有旧伤在身,去年冬天气候寒冷,关中两秦的散兵游勇,以及仇池的杨定轮番骚扰梁州,伯父大人衣甲不解,终于积劳成疾,竟然,竟然就这样一病不起,他老人家临终的时候,还一直念叨着刘大哥的名字,说是要来为您作证,绝没有那些罪名呢。” 刘裕拍了拍毛修之的肩膀:“现在你父亲接任了梁州刺史,你另一位伯父毛璩则是益州刺史,大晋的西部,就拜托在你们毛家了。毛家是世代将门,为大晋奋斗几代人,修之,你可不能辱没了毛家的威名啊。” 毛修之激动地点着头:“一定,一定,我毛修之有机会跟刘大哥在一起,能学到如何去当最优秀的军人。刘大哥,你可能还不知道,我们这些人有多羡慕你呢,那些英雄往事,听起来真的跟神话一样!” 刘裕哈哈一笑:“羡慕我?我还羡慕你们呢,你们能跟着大晋最伟大的勇士刘裕在一起当兄弟,能跟着他一起练武,学兵法,我哪 有这么好的命啊。” 众人先是一愣,转而 齐声大笑起来,刘裕这个自我吹捧式的玩笑,一下子把原来有些拘谨的气氛给活跃了,刘裕笑着看着四周的军士们:“玩笑归玩笑,现在题归正传,我刘裕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过人之处,不比任何人强,也不比任何人差,我的这身武艺,这一身兵法军学,都是勤学苦练出来的,在北府军的时候,我也跟你们一样,转眼十多年下来,打的仗多了一点罢了。” “但我之所以能在这些战斗中活下来,变成今天你们眼前的刘大哥,就是因为我平时多流汗,每天天不亮就在训练,每天三更天也在苦读,这样才能在战时少流血。你们都是宿卫军士,都是将门子弟,担负着保卫皇帝,将来有战事还要保卫大晋,北伐中原的重任,所以,千万不能懈怠。” 朱龄石趁机说道:“听到了吗,我师父说的可对了,我们没有偷懒的本钱,平时叫你们勤学苦练,你们一个个都说反正是宿卫京城,不会有什么战事,练那么辛苦做什么啊,现在我师父亲自这样说了,你们总该信了吧。” 不少宿卫军士惭愧地低下了头,刘裕笑道:“在这里,就不必师徒相称了,我跟这位朱校尉,也不过是当年在寿春时有过几天的缘份,严格来说,可是算不得师徒的,不过,他要真这么叫,我也受着就是。” 朱龄石一下子急了,说道:“师父,你可不能不认我啊,要不然,我以后在兄弟们中间,还怎么混啊。” 一个沉稳清亮的声音响起:“就你小子要混,可也别拿着刘大哥的名头来骗人啊,你要真的有军学的本事,不用抬刘大哥,也能让人佩服的。” 刘裕循声看去,只见两个龙行虎步的矫健身影,带着百余人走了过来,这兄弟二人相貌有七八分相似,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显然是一母同胞,只见他们对视一眼,同时对刘裕行起军礼:“太原王氏兄弟王仲德,王元德,见过刘大哥,荥阳一别,今日重逢,我兄弟二人给您行礼啦!” ===第一千五百七十三章 兵棋推演大漠战=== 刘裕一下子笑了起来:“原来是荥阳城中相遇的王家兄弟,不过,你们当时不是叫王睿和王懿吗?怎么现在改名了?” 王元德(王睿)笑了起来:“在北方可以这么叫,到南方可不行了,大晋的两代先帝,司马宣王和元皇帝的讳,我们还是要避的,所以,只有以字行世了。” 刘裕明白了过来,原来是因为司马懿和司马睿的名字,与这二兄弟相同,他点了点头,看着二人:“二位当年跟刘钟一起想要北上,后来我记得你们还是去了北方,怎么会来了京城呢?” 王仲德说道:“当年我们曾经作为前秦的百姓,从军应征,结果前秦溃败,我们回荥阳家乡,却发现慕容垂这恶贼屠了我们的故乡,这是您看到的,若不是被你刘大哥所救,我们兄弟早就死了。后来同路的刘钟小兄弟去了青州,听说他以后又回到了京口,入了北府军,而我们兄弟二人,则加入了丁零魏国,不为别的,只为有跟慕容垂报仇雪恨的机会!” 刘裕点了点头:“原来如此,上次邺城之战时,我没有看到你们啊?!” 王仲德叹了口气:“翟魏也是跟慕容贼人一样,野蛮凶残,专事劫掠,他们根本不想着向慕容燕国复仇,甚至还经常被慕容垂招安,接受他给的官职,我们兄弟觉得跟着翟辽父子无法成事,于是在五年前就落叶归根,回到了大晋。当时,我们找了同为太原王氏的王国宝王仆射,可他根本不见我们兄弟,于是我们又找了他的兄弟,身为世家子弟的王愉,这位王愉大人就让我们进了宿卫军,几年下来累积一些功勋,也做到了监门旅帅了。” 刘裕笑了起来:“二位真是不容易,乱世之中全靠自己打拼,也有了个不错的前程,不过,你们上次在荥阳见到的我的同伴,可是慕容垂的妹妹,燕国的长公主,但她现在已经跟燕国没有关系了,是我刘裕的妻子臧爱亲,熟归熟,我可得提醒你们一句,要是向我的老婆寻仇,我可是要保护我的家人哦。” 王元德哈哈一笑:“刘大哥说的哪儿的话,慕容公主上次救过我们,她是好人,屠城的是慕容垂,与她无关,我们兄弟这点是非对错还是分得清的。只是,将来如果有向慕容垂复仇的机会,也希望嫂子不要出手阻拦我们。” 刘裕点了点头,正色道:“她已经不再是燕国公主,而是我刘裕的妻子,若论跟燕国的仇,没有人超过我刘裕的,她如果阻止不了我,自然也阻止不了你们。不过,现在大晋几年内可能不会有力量出兵北伐,我们这些人所能做的,就是时刻作好准备,密切地关注北方的形势,一旦时局有变,就要随时作好准备,为国战斗了。” 王仲德一挥手,左右的军士们拿来了一个沙盘,上面是一大片青绿的草原,一条大河横贯南北,将之东西隔断,此外,还有大漠,山川,显然,这是北方草原的地形。 刘裕一眼看去,马上说道:“这是河套草原吧,仲德兄弟,你这是要跟我讨论河套草原现在的战事吗?” 王仲德点了点头:“是的,燕贼现在全部的主力都压到了这里,跟北魏有场大战,即将爆发,我们虽然不能身处北方,但也想关注这一战,毕竟,此战涉及我们的死敌。” 王元德也跟着说道:“是啊,听说刘大哥当年也曾经在草原上流落数年,跟那魏主拓跋也结为兄弟,哦,在他们那里是叫阿干。你对两边的情况都非常熟悉,那我们想问问刘大哥,此战的发展会如何呢?” 刘裕的目光看向了沙盘之上,一队队的木马,兵旗,表现着双方各自的兵力和位置,苍色的代表着魏国的军力,分散于河套草原各处,而黑色的则是慕容家的军力,分为南中北三个方向,对着黄河一线,就扑了过来,只是距离不等,最突出的中央慕容德部,离着河岸还有六七百 里呢。 刘裕平静地说道:“这些是根据今晨的兵部塘报,现摆出来的舆图吧。” 朱龄石笑道:“正是,王家兄弟在兵部有熟人,所以直接就把兵部的舆图给搬过来了,你们两个家伙可得小心了,上次私搬舆图,可是给警告过的呢。” 刘裕摆了摆手:“你们可知道,为何拓跋的兵力现在分散各处,而为何慕容家的各路部队,不集中在一起,而是分散向着黄河进军呢?” 王元德正色道:“因为两边都是新近征服地区,拓跋魏国新收河套,而慕容燕军也是刚刚得到漠南,人心未附,地形不熟,虽然燕军继续向西,追击刚刚打下河套的拓跋,但拓跋据黄河险要而守,五千本部人马足矣,而其他各路军队,则分散去安抚河套草原各部,我认为,一个月内,安抚会结束,到时候拓跋会组织起十万以上的铁骑,与燕军隔河对峙。” 王仲德跟着说道:“燕军这次出兵,慕容垂因病没有挂帅,而是让太子慕容宝挂帅出征,此人能力不足,一向懦弱,不能服众,所以,他让范阳王慕容德作为副帅掌握全局,可是慕容垂自复建后燕,起兵以来,都是诸子领军,征伐四方,这次也不可能夺了各个儿子的军权,归于慕容宝一人,所以,都是他的各个儿子分别统军,慕容德的命令,也不会全部遵从,就象赵王慕容麟,本来他接受的命令是紧紧咬住拓跋的本部主力,可是他却自行其事,去打了阴山的汗廷,导致拓跋可以抽出主力一路向西,反灭刘卫辰。” 他说到这时在,顿了顿:“所以,这回慕容德仍然是让各路人马一起向西,趁着拓跋立足未稳时将之击灭,只是大家心思不一,有些人不愿意舍弃已经到手的漠南各部的牛羊,马匹,丁口,走的很慢,慕容德也只能跟他们齐头并进,毕竟,如果孤军深入,有给拓跋一举击破的可能!” 刘裕的目光投向了北线一带,淡然道:“那么,请告诉我,慕容麟现在在哪里?” ===第一千五百七十四章 军政从来不可分=== 所有人都一下子愣住了,王元德抓着脑袋,指着北方的那一个马群,说道:“不是在这里嘛,他是从阴山出发的,也是走的最慢的一路,毕竟是端了魏国的汗帐,阴山一带,相当于我们的建康,是拓跋魏国最为繁荣,富庶之地,用他们的话说,就是水草最为丰美之地,慕容麟之所以放弃追击拓跋,转攻阴山,就是要得这些好处!” 刘裕点了点头:“所以,元德你的看法,就是慕容麟带了太多的战利品,离黄河也最远,所以走的最慢?” 王仲德笑道:“难道不是这样吗?兵棋上显示,他是拖在最后面的。” 刘裕叹了口气:“龄石,你也这样看吗?” 朱龄石的眉头一皱:“我也一直奇怪这点,慕容麟在突击阴山汗廷的时候,一日可是两百里的速度,别的燕军各部都在抢漠南各部牛羊丁口的时候,只有他是直捣汗廷,可是偏偏拓跋又不在阴山,这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从军事角度来说,拓跋的军队并不在阴山一带,而其主要的部众,也在南下并州之前就转到漠北了,阴山不过是一片空地,最多打几个游荡到这里的仆从部落罢了,有何必要值得他这样大动干戈呢?” 刘裕满意地点了点头:“龄石,你终于想到这点了,不错不错。” 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人群后方响起:“因为,慕容麟看中的不是那些牛羊,马匹,丁口,他要的,就是阴山汗帐本身。” 众人循声看去,不少人本能地掩住了鼻子,有人不满地嚷道:“喂,到粪郎,你怎么来了?” 刘裕站起身,只见一条三十多岁,孔武有力的汉子,穿着小兵的衣服,持着大戟,站在人群开外,他双眼一亮,此人正是当年在寿春时见过的老熟人,彭城民夫队长,到彦之是也。 刘裕哈哈一笑,排开众人,走上前去,朱龄石的眉头一皱,在刘裕身边一边走一边低声道:“师父,哦,不,刘大哥,这人可是个挑粪出身的杂役啊,前不久才提升为小兵,你这样对他,有损你的地位啊。” 刘裕停下了脚步,指着到彦之,说道:“龄石,当年在寿春的时候,你跟在我的身边,亲眼见过这位到兄弟是如何带着民夫的兄弟们奋战,保住城池的,一个人在世人眼中的地位,不应该由他的出身所决定,在我看来,到兄弟忠诚耿直,也颇有军事才华,绝不应该视为杂役,他现在和我们一样,都是大晋的将士,到粪郎这个称呼,我不想再听到。” 周围的众人面露惭色,齐声行礼应诺,到彦之的眼中泪光闪闪:“寄奴哥,还是你好,看得起我姓到的。” 刘裕笑着拉住了到彦之的手:“你以前挑过粪,我也挑过粪种田,不仅挑粪,还天天踩粪呢,我们都是农家子弟,至少祖辈也都务过农,没必要这样看不起别人,现在都是军士,就应该靠着军事的本事,比个高下。” 有人不服气地说道:“那还请到兄弟为我们展现一下军事才华吧,刘大哥这样看中你,你总得露两手给我们看看哪。” 到彦之把手中的大戟递给了身边的一个同伴,走上前去,指着沙盘上阴山的方向,沉声道:“慕容麟是慕容垂所有儿子中,最有野心的一个,也是对草原最熟悉的一个,听说这次拓跋率兵援救慕容永,慕容麟明知其出兵,却不去攻击,以至让拓跋全身而退,这说明两人之间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以慕容麟的王爷之尊,断然不会为了一个敌国君王而给自己惹麻烦,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慕容麟想要的,不止是王位,兵权,而是燕国的皇帝之位。” 此言一出,所有人脸色大变,王元德不信地摇着头:“慕容垂早就立过太子了,就是慕容宝,怎么可能轮得到慕容麟?” 王仲德也说到:“就是,再说这个慕 容麟以前和他母亲一起,在前燕的时候出卖过慕容垂,差点害死了自己的 父亲,还害得慕容垂最心爱的结发妻子大段氏也因此惨死狱中,慕容垂后来被迫投奔前秦,有国难回,就是给他害的,事后慕容垂虽然只杀了其母,饶了慕容麟一命,但也断然不可能把江山给他。他的所有儿子都有这个传位的可能,只有慕容麟没有!” 朱龄石突然说道:“二位王兄弟说的都很有道理,可如果是这样的话,为什么慕容垂会给慕容麟重兵,让他多年来独当一面呢?” 王元德的眉头一皱:“那是因为慕容麟本身很有才华,尤其是将才,当年慕容垂围攻苻丕的邺城时,刘库仁派公孙表率军袭击慕容垂的幽州后方,燕军屡战屡败,几乎让慕容垂一度准备放弃围攻邺城,全力对付公孙表,最后还是慕容麟领兵相抗,打退了公孙表,机缘巧合,又适逢刘库仁遭遇叛乱,被手下所杀,从此慕容麟才有领兵的机会,但即使如此,也只是让他镇守北方,防备草原,象是在南方针对丁零,张愿的作战,仍然没他的份。” 刘裕笑了起来:“这就是了,慕容麟有才,不用可惜,但其性格狡诈,不可依赖,所以又不能重用,于是,慕容垂只能让他领兵来防守草原方向,直到上次,拓跋建国之前,慕容麟领兵奔袭,本想一举将之消灭,结果却改变了主意,转而与拓跋联盟,事后,慕容垂没有处罚他,而是加以提拔,让他总领北线一切军务,升为赵王,你们可知,这又是为何呢?” 所有人都来了兴趣,看着刘裕的眼睛中,充满了求知的渴望,齐齐地拱手行礼道:“愿听刘大哥指教。” 刘裕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环视左右,他缓缓地说道:“因为,拓跋是盖世英豪,大漠苍狼,非慕容麟这头狡猾的豹子不能制。这二人如果互相牵制,则燕国北方无忧。退一步说,如果慕容农等其他儿子去北方建功,那可能会对慕容宝的太子之位形成威胁,只有让所有人都知道不可能即位的慕容麟去,才不会威胁到慕容宝,所以说,军事即政治,诸君需要牢记这点。” ===第一千五百七十五章 沙盘推演情报战=== 宿卫军士们一个个听得心驰神往,连连点头,这些道理,是他们中多数人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了,朱龄石若有所思地说道:“师,,不,刘大哥这些年来又有太多的提升啊,军政都能结合了,你这样一说,我就明白了,慕容麟也知道自己没有登位的可能,所以开始退而求其次,想要夺取漠南,割据一方,然后静待时局之变,起兵夺位!” 刘裕正色道:“不错,任何一个国家,任何一个势力都不会是铁板一块,就象我们大晋,就有诸多利益牵扯,自大晋南渡以来,荆扬之争已近百年,两大势力之间的内战,几乎贯穿始终,甚至比北伐的次数还要多。” 来自荆州的朱龄石和毛修之对视一眼,毛修之叹了口气:“也不是历代荆州刺史非要拥兵自重,起兵夺位,朝廷对于荆州的猜忌也是很重要的原因,就象刘大哥在格斗场上说的那样,那个什么黑手党控制着扬州的庄园,田契,也想在荆州也来这么一套,可是荆州的各地豪强不会象当年的吴地土姓大族一样束手就擒,总是能拥立以荆州为基业的大佬起兵对抗。远有王敦,后有陶侃,庾氏三兄弟,后来就到了桓家。” 刘裕微微一笑:“现在不用追究荆扬之争的责任问题了,我想说的是,大晋也有荆扬之争,好在这二十年来还维持了一个面子上的和气,没有刀兵相向,爆发内战,我们宿卫将士,多数来自吴地,也有不少来自荆州的,大家多为将门子弟,宿卫期满后要回所在地任将校的,希望能记住今天的同袍情谊,不要同室操戈,做出亲者痛,仇者快的事。” 所有军士们面容严肃,齐声道:“我等效忠大晋,忠于陛下,绝不手足相残。” 刘裕说到这里,顿了顿,继续道:“那慕容麟想夺取漠南,就象当年的王敦夺取荆州一样,想要拥有一块自己的地盘,所以他第一时间就去抢夺阴山汗廷,得了这里,就象占了大晋的建康一样,可以号令草原了。不过,光是占了汗廷还不行,以前的独孤部刘显也占了汗廷,但拓跋孤身回草原,仍然是很快就能建立自己的势力,毕竟拓跋一族称霸草原数百年,人心所向,只要拓跋还活着,那慕容麟的这个漠南之主的位置,就不可能坐得稳!” 王元德猛地一拍手:“就是,就象中原的前朝皇帝一样,如果跑了,那随时可能再回来,慕容麟本来是想驱赶拓跋去刘卫辰那里,借铁弗匈奴的手来灭了一路逃跑的拓跋,可是没想到,拓跋居然可以买通河套草原的几个大部落,反过来击杀刘卫辰。所以,慕容麟一定会去亲自去杀拓跋的。” 王仲德也点头道:“是啊,拓跋新收服了河套草原,但是各部毕竟给刘卫辰统治多年,心有顾忌,不是每个部落都这么快地愿意倒向拓跋的,所以拓跋要分散军队,四处安抚,他本人只带了五千人马,扼守黄河一线,听说,前几天,他把刘卫辰一族五千多人,无论男女老幼,全部处死,连同刘卫辰的首级,一起扔进黄河,以祭天神。这是要在草原立威啊。” 刘裕点了点头:“不仅是立威,也是种祭祀的手段,这种手段我以前在草原见过,匈奴和鲜卑信仰的神灵不一样,把匈奴王族全部屠灭祭了鲜卑的长生天神,可以让河套草原各部转而也跟鲜卑部落一样的信仰。而且,可能还有求黄河河神保佑,让慕容燕军无法过河的需要。” 到彦之说道:“我觉得慕容麟不会就这样让拓跋站稳脚跟的,他一定会轻骑突击,抢渡黄河,拓跋恐怕兵力不足,无法防守整条黄河防线,要真的是让慕容麟过了河,后面大军跟进,那拓跋的大好局势,可能会毁之一旦了。” 刘裕叹了口气:“是的,一定会这样,所以此战的关键,就在于慕容麟不能不能奇兵突进,迅速地渡过黄河,拓跋在漠南肯定留了不少眼线,间谍,慕容燕军远到而来,按理说是避不 开他的耳目的,这也是拓跋敢于只留五千人马扼守黄河一线的原因。但是,慕容麟也在草原上有多年的暗中经营,如果他故意放拓跋去跟刘卫辰火并,那还真有可能是有把握追击拓跋,现在,就让我们看看,这场情报大战,会有如何结局吧。” 说到这里,刘裕的目光看向了沙盘,他上前拿起了慕容麟的那堆木马:“三千,只要三千轻骑,避开所有漠南西部的眼线部落,也许这个时候,已经快要到黄河边了吧,拓跋阿干,你能防住这回慕容麟的突袭吗?” 河套东,黄河西岸,拓跋骑着马,看着面前的滚滚黄河,若有所思,安同在他的身边,神色轻松,看着面前的平静流淌的黄河水,笑道:“说来也是有趣,把那些铁弗匈奴给扔进河里祭神之后,原来奔腾的大河,这两天缓和了很多,也许,不用等到冬天,我们就可以架设浮桥,回漠南去了。” 拓跋的眉头却是一直紧锁着:“事情不太对劲,安同,我们在漠南西部留下的十一个部落,有多久没传来消息了?” 安同微微一愣,转而说道:“每天都有消息过来啊,都是飞鹰传信,对于慕容燕军的推进和方位,非常清楚,现在离我们最近的慕容农所部,还离河有四百里呢,他们带着牛羊和俘虏,一天不过几十里,要到黄河边上,起码要四五天,到时候我们安抚河套各地的军队就能赶回来了,即使燕军到了,也再不可能过河。” 拓跋喃喃地说道:“可是这个河水,太平缓了,要是这时候燕军到了河边,直接可以伐木渡河而过,我感觉有些不对劲,北边的贺兰部有没有回报,有没有说慕容麟的大军在哪里?还有,那天仪式之后,阿敏去哪里了?!” ===第一千五百七十六章 飞夺渡口生死速=== 安同的脸色一变:“主公,你是在怀疑贺兰部的忠诚?不至于吧,这些年来贺兰讷一直很恭顺,很听话,您对他也很慷慨,又让他当了东部大人,他没有理由背叛你啊,至于王妃,更是对你一往情深,就算你这两年宠幸了刘夫人,可是也不至于因为这种女人的嫉妒,而坏了国事吧。再说,你也没把刘夫人立为可敦,置于她之上吧。” 拓跋咬了咬牙:“我总感觉有些不太对劲,绍儿一天天长大,却是越来越不象我,这让我很不安,而且阿敏也一直对我若即若离的,好像隔了些什么似的,贺兰部本来就是东部大人,我因为贺兰染干的叛乱,剥夺了他们的世居职务,然后又还给他们,贺兰讷未必会领这个情,如果有人开价更高,不排除他背叛我的可能。” 安同咬了咬牙:“可是,除了贺兰部外,还有十个部落也都分散在漠南西部,就算贺兰部有问题,如果是慕容麟的大军前来,也不可能躲过他们的眼线,除非慕容麟能把他们全部给消灭,但是若真的如此,那飞鹰传信就不可能每日收到了。” 拓跋喃喃道:“但愿是我多心了吧,不过我总感觉有危险,传令,留一千军士大大营防守,其他的分别出营,二百人一队,全去北边,三百里之内的河岸,要全部巡视到,还有,传令河套草原上的各军,立即开拔,三天之内,十万铁骑必须在这里集结,若有延期不至者,斩!” 安同正色道:“是。”他刚刚拨转马头,准备离开,拓跋突然说道,“还有,马上把阿敏找到,请她过来,就说,我需要请她再作一次法,让河神阻止慕容燕军过河!此外,给我备马,让可汗卫队作好准备,我要亲自去北边看看,漠松渡口那里水势最缓,我只有亲自去了,才会放心。” 河套西北,漠松渡口,天净山。 这是一座人迹罕至的河滩,一路东来的黄河,自此拐弯向南而去,由于此处水草不足,就连山上也是草木稀疏,已近冬季,整座山上,都是光秃秃的,除了岩石,没有半点草木。任何一个部落,都不会把这里作为牧场,也正是因此,这个可以南渡黄河,进入河套的地方,多年来都是一个荒郊野渡,无人问津,就连铁弗匈奴,也是对此不屑一顾。 可是天净山的背面,却是聚集了六千多匹战马,三千余名军士,正在四周警戒,几百名工匠,迅速地把早已经准备好的几千根大木,从地里的一个个大坑之中挖出,然后把这些足有十围的巨木,迅速地挖空,变成可以容纳十余人马的独木舟,而在河边,已经有三十多条这样的独木舟准备就绪,连同着十余部羊皮筏子,准备随时渡河了。 慕容麟志得意满,站在都斤山上,贺兰敏戴着面纱,静静地站在他的身边,秀目中冷芒闪闪,看着黄河边的这些举动,一言不发。 慕容麟笑道:“拓跋做梦也不会想到,出卖他的人,居然是跟了他十多年的贺兰王妃,而这位王妃,就在几天前还帮他主持了屠灭刘卫辰宗族祭天的大典,贺兰敏,我慕容麟一生演戏无数,自问不输给任何人,但在你的面前,还是得甘拜下风啊。” 贺兰敏冷冷地说道:“你现在还没过河,可别这么快就得意,拓跋不会给你太多的时间,若不是我们贺兰部一早就在这里秘密地准备了这么多可作渡船的大木,你就算到了这里,也休想过河。” 慕容麟哈哈一笑:“所以说,你们的支持是至关重要的,拓跋只会把贺兰部当成奴仆使唤,就象对你,也只是利用而已,可我慕容麟不一样,我占据草原,是为了将来能入主中原夺位,而且我全无根基,只有依靠你们贺兰部代管,放心,消灭了拓跋之后,阴山汗廷,我就留给你们贺兰部了,包括漠北,而我会回盛乐城,还会向父皇请命,封你们贺兰部为翰海王,永镇大漠呢。” 贺 兰敏点了点头:“这就是我们合作的条件,希望你能遵守,我这些天一直在引开拓跋的注意力,让他去追杀刘卫辰的遗子刘勃勃,他名义上说是安抚河套各部,其实就是派出军队去斩草除根,有收留刘勃勃的部落,顺手剿灭罢了,若非如此,你现在要面对的,恐怕就是拓跋在南岸严阵以待的大军了。” 慕容麟的眉头一挑:“可是,我们还是成功了,我们成功地以轻骑一人双马,两天一夜就奔到了这里,成功地穿越了你们贺兰部,而又没有惊动到附近的候莫陈和处月部,现在的拓跋,还傻傻地在河东那里扎营呢,他绝不会想到,我们居然可以绕到这漠松渡,更想不到,这里有现成的造船材料。贺兰王妃,我答应你,如果灭了拓跋,我会把那个刘夫人,交给你处置的。” 贺兰敏的眼中闪过一丝怨毒之色:“哼,就是这个贱人,在拓跋的面前一再地中伤我,有意无意地暗示那天在大宁城的事,她以为靠这种手段,就能让她独孤部复兴了,那是做梦,这一回,我连独孤部一起要消灭,到时候我也一定会再主持一次祭祀仪式,把独孤部的全体族人,全给扔进黄河祭天!” 慕容麟笑了起来:“女人的嫉妒之心真可怕,所以我从不找女人,好了,贺兰王妃,你就跟我一起过河吧。” 贺兰敏点了点头,正要起步下山,突然,她的脸色一变,看着远处河南岸的方向,一股烟尘,急速地前来,沿着黄河的方向,离这渡口,已经不到五里了,在这晴郎的天空之下,清晰可见,而在这烟尘之上,高高飘扬着一面大旗,上面是一轮光芒万丈的太阳,乃是拓跋部的部落图腾,图腾之外,一只仰头啸天的苍狼似乎是在旗帜上奔跑着,两下合一,可不正是那魏国之主,拓跋部首领拓跋的亲卫旗帜吗? ===第一千五百七十七章 争渡赌上魏国运=== 旗帜之下,当先一人,黄金铠甲,狼头大帽,正是威震草原的魏主拓跋,在这座山上,居高望远,看得一清二楚。 贺兰敏的身体在微微地发抖:“不好,是拓跋,是拓跋来了。” 慕容麟的脸色变得阴沉,贺兰敏突然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快,快让你的部下躲起来,把船和羊皮筏子藏起来,或许可以骗过拓跋。” 慕容麟的眼中凶光一闪,用力地挣脱了贺兰敏的手:“怕什么怕,看样子来的不过几百骑,不是大军,他们是来巡视的,不是来阻击的,但后面一定会有跟进,若是我们这时候退了,那就再也过不了河。传令,所有军士现在就上马,就以现在的渡船,强渡!第一个登上南岸的勇士,封候拜将!” 贺兰敏一咬牙:“你疯了吗?拓跋先来,后面必有大队跟进,我们只能偷袭,不可强攻,哪怕在这里等到夜里,再行出动,也比这样乱来有机会。” 慕容麟咬了咬牙:“这不是乱来,而是拼速度,拓跋若来此,必然会留人驻守,而其部属也会随后接应,就算到了晚上,我们也没有机会,再说黑夜里不亮灯火要强渡这黄河,就算这里水势稍缓,也是风险极大,我们的战士很多根本不识水性,夜里行船就是让他们送命,现在趁着对方兵少,一鼓作气强渡过去,只要打退了拓跋的这支前卫,就可以扎营于黄河南岸,到时候只要通知德皇叔他们,让他们兼程来此,则大事可成,我也可以立下头功!” 贺兰敏的眼珠子一转:“既然如此,我就赶快去给我们贺兰部报信,让他们通知你们的后续部队,迅速跟进,反正我现在在这里也帮不了什么忙,做这事正好。” 慕容麟的眉头一皱:“贺兰王妃,你这是想找机会偷跑回去拓跋那里吧,在我面前,这种小心机就不用演了。” 贺兰敏的粉脸微微一红,隔着面纱,倒是也看不出来,她柳眉一挑,冷笑道:“人总是要给自己留条后路的,赵王殿下,如果你成功过河,那我还可以在对面继续跟你报信,如果你不能过河,起码我留在拓跋那里,也可以图谋后事,总比我现在就暴露了要强。如果拓跋守住了南岸,那他必然会怀疑到我们贺兰部,要是发现我不在,那麻烦可就大了。所以,如果强渡不成,你还得让你的后续部队,把我们贺兰部再攻击一次,我们要丢给你们几千个人头,才能交代过关。” 慕容麟思索了一下,看着南岸越来越近的那股烟尘,咬了咬牙:“也罢,你回去吧,不过我的强渡,一定会成功!” 他说着,也不再看贺兰敏一眼,骑上了自己的战马,飞奔下山而去,几十名亲卫紧随其后,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贺兰敏叹了口气,转身奔入了身后的密林之中,一边跑,一边开始脱起身上的皮袍,顺手从后面的包裹之中抽出了一件紧身的水靠,而几个羊尿泡浮子,也开始系向了她的腰间。 拓跋的脸上,汗水四淌,离岸还有两里左右,可是他已经看得真切,对面的河岸之上,已经有三十多条独木船被推下了水,每船上跳上了十余名全副武装的燕国甲士,持戈抄弓,而后面更多的骑兵,则从四面八方,向着河岸涌来,一面高高的大旗,上书一个“赵”字,在风中飘扬,大旗之下,银甲银盔的慕容麟,骑着白马,正不停地通过传令兵,把一道道的军令下达。 任城王拓跋仪,手持着那杆巨槊,一步不离地跟在拓跋身边,这个魏国第一勇士,这些年来已经成了拓跋的头号贴身保镖,他的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说道:“大王,您的担心果然是对的,燕贼,燕贼还真的想在这里偷渡啊。” 拓跋看着对面已经下水,有七八条正在向南岸开划的独木船,咬了咬牙:“不过,我们现在只有二百余人,燕军数量超过三千 ,而且都是重甲精锐,我们要是硬拼,怕是无法抵挡。” 拓跋仪哈哈一笑:“他们就算再厉害,也不过是步兵,而且上岸无法迅速列阵,只要我们一个骑突,就完全可以把他们给赶下黄河去。” 拓跋没有接这话碴,他们一边继续全速前进,一边开始散开阵形,拓跋仪的粗野吼叫声,让本来是纵队行军的这两百余骑,变成了横队,开始正面散开,一里左右的正面,很快就列成了三道骑兵阵线,第一排的骑兵们持弓搭箭,后两排的骑士则抄起了马槊和狼牙棒,只等一声令下,就先放箭,再突击,以最标准的草原骑兵战法,将一切来敌赶下黄河。 拓跋转头看了一眼身后,十里之内,一片天日昭昭,没有任何骑兵奔驰时腾起的烟尘,他沉声道:“我们出来的时候,最近的后续部队在哪里?” 拓跋仪想了想,说道:“大王带我们出营的时候,别的队伍还在整队,没有来得及跟上,只有我们可汗卫队才是随时可以出发,按常制,后续的最少间隔一刻钟,而且他们的马没有我们的快,只怕要晚上两到三刻钟,差不多最近的援军,在十五里左右的距离吧。” 拓跋恨恨地一鞭子抽在马背上,疼得这座骑一阵嘶鸣,拓跋的眼中光芒闪闪,沉声道:“燕军渡河大约要一刻钟的功夫,现在他们连船带羊皮筏子,一次大约能过来三百余人,如果两到三个来回,就能把一千人以上运过来,他们是重甲军士,若是有一千人列阵,纵然我们后续铁骑赶来,也很难一举冲破了,所以当务之急,是要不停地对他们发起攻击,绝不可以让他们在河岸站稳脚跟,拓跋仪,你率领可汗卫队,不要放箭,等燕军上岸,就全速突击,不管付出多大代价,都不能让燕军轻易地列阵。” 拓跋仪点了点头:“大王,看我的吧!” 拓跋跳下了马,跪到了地上,双手摊开,仰面朝天,大声道:“长生天神,请赐予你在人间的奴仆,力量和勇气吧,魏国存亡,拓跋氏的基业,在此一战!” ===第一千五百七十八章 燕军登岸魏主急=== 慕容麟双眼圆睁,他已经从马镫上站了起来,挥着马鞭,对着身边,如潮水般涌向岸边的军士们吼道:“快,快一点,再快一点,先登上船者重赏,拖延不前者立斩!快啊!” 他一鞭子抽中了身边一个吭哧吭哧,扛着几面盾牌,跑的没有身边同伴快的军士,打得这家伙脸上一道血印子,大声叫道:“别他娘的要这些东西了,快,速度,速度!” 此言一出,周围的几百名扛着军械和辎重的军士们,扔掉了手中的那些战具,无论是重弩还是盾牌,几乎所有的人,只带着随身的装备,主要是长槊和弓箭,争先恐后地跳上了船,坐在船尾的舵手,等到每船上了有十二三人,就撑起木桨,离岸而去,而坐在船上的军士们,则用手上一切可以划水的东西,无论是长槊还是刀剑,甚至是直接用手,在这河中不停地划拉着,哪怕快一点,再快一点点,也是好的。 河中岸上,形成了一幕奇特的景观,岸上的骑兵如狂龙一般,铺开正面,全速地向着岸边前进,而河中的几十条渡船上,也是百舸争流,对着对岸如离弦之箭而行,至于那些羊皮筏子之上,三两个腰间系着羊尿泡和空心葫芦的勇士们,则扛着给扔下的盾牌,重弩等军械,跳将上去,北风劲吹,把这些羊皮筏子直向着对岸送,一时之间,黄河中如同下了饺子一样,尽是燕军渡船,而因为这北风的作用,这些渡船在河中游得更快,在魏军骑兵离岸还有一里多的时候,第一批的渡船已经在对岸的同伴们的欢呼声中,几近到岸了。 拓跋急得心中如同千万只猫爪子在挠,眼睁睁地看着对面的燕军渡船,第一批的十余条已经到了岸,百余名燕军士兵,从船上跳下,有一两个水性不好的倒霉鬼,刚刚落地,一个站不稳,就跌进了水中,近在咫尺的同伴也无心去拉他们一把,人人的眼中只顾着向前登岸,甚至不会去看附近近落水同伴们很快就给流水冲走。 拓跋仪急得对周围的同伴们直接吼了起来:“不要管阵形了,全速冲击,不许让一个燕军,留在河岸之上。” 一个燕军军官跳下了船,回头对着船工们吼道:“快回去,快回去,把后面的兄弟们接过来。” 而他吼完这句之后,拔出了腰间的佩剑,大吼道:“给我列阵,快列阵,槊手在前,防住敌骑的突击,他们不是甲骑,也不可能全速冲过来,不然就算冲倒我们,也会冲进黄河,列刺猬阵就行。” 一边的几个军士们讶道:“刺猬阵?这是纯防突啊,要是敌军射箭怎么办?” 这个军官正是慕容麟的副手,慕舆嵩的弟弟慕舆拔,也是慕容麟最信任的亲卫之一,也正是因此,才把第一波突击的指挥之权,交给了他,他对慕容麟的心思一清二楚,大声叫道:“时间,时间是最重要的,我们有重甲,足可以抵挡敌军的射击,撑上很久,只要我们后续的部队跟进,把重弩和大盾带上,就根本不用担心敌军射箭了,等我们的战马出过来,甲骑俱装就可以突击,到时候,拓跋必败!” 所有燕军将士们迅速地奔到一起,十余人,二十余人一组,组成空心圆阵,外圈的甲士们持槊向前,后面的同伴顶着前面同伴的肩背,在河岸间散开,顿时就形成了十余个这种圆形的刺猬阵,百余支闪亮的槊尖,牢牢地指向了前方不到一里之地的那些魏军骑兵。 拓跋仪咬了咬牙,一勒马缰,胯下的座骑一收前蹄,来了个急刹车,他抬起了右手,作出了一个止步的命令,落后他大约两三个马身的第一列骑兵,也全都在他的身边停了下来,一边的副将扭头看着他:“任城王,怎么停了?不冲了吗?” 拓跋仪叹了口气,一指对面的那些刺猬阵:“没看到吗,燕军重甲步兵列了刺猬阵,我们不是甲骑,全速硬冲要吃大亏,老天无眼,刮这北风, 让他们提前上了岸,布了阵,再想冲已经不可能了,兄弟们,给我取弓箭,列骑射圆环,先把这些燕军,给我统统射死!” 副将勾了勾嘴角:“可是,可是他们都是甲士,虽然没有盾牌,但是要射死也没这么容易的,至少,至少可以坚持到后续部队上来。” 拓跋仪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奈:“没办法,现在那些渡船回去了,能射多少是多少,至少,我们守住这里,等后续大队骑兵过来,也许人多了,还可以硬冲一波,但现在,我们不能让燕军继续扩大滩头的阵形,不然的话,要是让他们在滩头扎了营,立了栅,拖来了大车作掩护,恐怕后面援军来了也难有作为。” 慕容麟的脸上闪过一丝微笑,他坐回了马镫之上,松了口气:“很好,终于快一步上了岸,擂鼓助阵,让船工们加紧划,把第二波,第三波援军给送过去,后面岸上的人也别闲着,给我继续组装渡船下去,也不要分梯次了,所有的船,羊皮筏子,全部过河。” 慕舆嵩的眼中闪过一丝慌张:“赵王殿下,你真的要这样?不留任何渡船,万一过去了回不来怎么办?” 慕容麟哈哈一笑,指着身后的大旗:“看到没有,现在刮北风,老天都在帮我们,河水又平缓,岸上有我们的部队,魏军的箭根本不可能越过离岸几十步的我军阵型,攻击到渡船,不要怕,尽可能多地让部队过去,别的,就是坐等拓跋跑路吧。传令,三波渡船过去后,就开始把扎营的材料运过去,就在岸边立营,大营一立,我看拓跋怎么破!” 一边的慕舆嵩舔了舔嘴唇:“大王,保险起见,还是留个十条船吧,万一有变数,也可以接应一下。” 慕容麟摆了摆手:“不用这么麻烦了,最后的十条船,我要亲自过河,给慕舆拔传令,刺猬阵向前推进二十步,给我离岸清出五十步的空间,保护渡船! ===第一千五百七十九章 北风变南胜负易=== 拓跋跪在对面的,离岸一里多的地上,他的双眼紧闭,前方的战况不用看,听着风声就知道,羽箭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伴随着拓跋部战士们粗野的吼叫声,可是,强劲的北风呼啸着,即使加上战马的冲力和速度,强行射出的箭,也只是打到那些燕军甲士们的盔甲之上,发出叮当的声音,显然,连这些甲胄都无法穿透,更不要说射进这些燕军之后二十余步处的渡船了。 拓跋的眼中流下了一行泪水,喃喃道:“长生天神,你真的要抛弃我们了吗?” 突然,一道太阳的光芒直刺大地,刚才还强劲的北风,转眼之间,就变成了凶猛的南风,原本扑面而来,几乎让拓跋无法睁眼的北风,顿时就完成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向,风力之强,之大,几乎要把他整个人都要吹起来,他先是一愣,转而从地上一跃而起,用尽最大的力量吼道:“南风起啦,火箭,火箭,攻击渡船!” 而这会儿第二批快要到岸的渡船,和第一批正在撤回的渡船,因为这强劲的南风,猛地撞到了一起,三十余只独木船和羊皮筏子,在不到百余步的河岸一线相撞,起码有六七条船,当即翻倒,载满了重甲士兵的船只,如同小孩子玩的积木一样,瞬间就没入了黄河之中,而那些军士们的满身甲胄,这会儿成了要他们命的东西,落入离岸十余步的水中,连把手举出水面挣扎呼救的时间都没有,就给一个个的浪头袭来,瞬间没了踪影。 屋漏偏逢连夜雨,随着这阵怪风的突然转向,本来风平浪静的水面,也突然变得一片湍急,上游如同泄了洪水一般,流速顿时快了很多,原本平稳的河面,浪花一波接着一波。 即使是没有撞在一起的那些个渡船,也因为流速的突然加快,变得无法控制,一些舵手努力地试图想要控制住尾舵,却是徒劳无功,甚至是因为用力过猛,加之本身是半路出家的临时舵手,有十余人反而是自己都栽进了黄河水中,给冲得无影无踪,失了舵手的这些渡船,更是只能在河中打着旋转,任由船上的军士们拼命想要控制稳住,却是徒劳无功。 黄河北岸,十余条最后第三批准备出发的渡船和六七个羊皮筏子,给这阵强劲的南风直接吹了回来,船上的军士们,如同捡了一条性命,再也不想在船上呆上哪怕是一秒钟,争先恐后地跳了出来,往地上一躺,再也不肯起来了,仿佛是捡了一条性命。 慕容麟已经来不及去顾及这些逃回来的士兵了,他的眼里,燃烧着火焰,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那正是河岸对面的景象。 几百根燃烧着的火箭,从拓跋仪等人的手中飞出,配合着他们欢快的呼喝之声,划出一道道的曲线,在天空中留下了又大又长的弧线轨迹之后,飞出一百五十步以上的距离,稳稳地落在河岸十步左右,撞成一片,挤成一团的那些木船之中。 拓跋仪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不停地从箭袋之中抽出一根根的长杆狼牙箭,这些特制的火箭,在箭头涂着硫黄,硝石和狼粪等引火之物,只要象他们现在这样,从左手袖甲上一块特制的砂皮上划过,则箭头则会腾起一阵火球,配合着箭头上本就有的牛羊油,虽然不是黑色妖水引燃的那种经久不息的火,可仍然可以遇木即燃,作为最顶级的可汗卫队,这些狼骑兵们个个都是战法熟练,只一分钟不到的功夫,每个人都射出了十五箭以上,把岸边的那些个渡船,变成了一片火海,即使是刚才侥幸没有落水的那些士兵们,也全部在火海之中惨叫,衷号着,然后跟着这些燃烧着的船,一起没入滚滚激流之中。 慕舆拔的双目尽赤,他大吼道:“散阵,散阵,杀啊,不能再让他们射火箭了!” 他说着,第一个就从身边的刺猬圆阵中冲出,持着手中的长槊,大呼而前,而其他的燕军甲士们,也都跟着向前冲,这个时候, 已经没有任何的阵型可言,甚至也没有明确的作战目标,半数多的人,双眼之中,尽是恐惧之色,剩下的那不到半数的人,也知道这一冲出,必无生理,既救不了身后的那火海中的船中,也不可能阻止眼前这些放火箭的拓跋狼骑兵们,自杀式冲锋,也许是作为一个军人,最后的本能。 这些燕军将士们,身上披着厚重的盔甲,不少人的甲叶上,已经插了好几根箭,刚才北风大作时,这些箭无法透甲,而河岸一线光秃秃的,没有杂草,也完全不用担心火攻,可是冲出十余步后,他们却是钻进了一片齐腰高的草地之中,满身厚重的盔甲,也严重地影响了他们的跑步速度,就在这心理与身体的双重疲劳作用下,他们的奔速开始严重地下降,大口地喘起了粗气。 拓跋仪摇了摇头,他停下了手中的火箭,因为河岸之上的所有渡船,已经全部着火,沉没,只剩下了一片火焰河面上燃烧,连惨叫声也渐渐地淹没在风中了,反倒是面前百余步左右的那些燕军甲士,奔跑时的甲叶撞击之声与喘息之声,清晰可闻,拓跋仪勾了勾嘴角:“你们,都是优秀的战士,若是下辈子有缘,我拓跋仪乐意跟你们作兄弟,但是现在,就让我送你们最后一程吧。” 他对着左右使了个眼色,周围的狼骑兵们心领神会,点燃火箭,对着面前的这片半人高的草场,也不用瞄准燕军士兵,就直接射了过去,很快,这片枯草原上,就腾起了冲天的火光,而燕军士兵们的惨叫声响成一片,依稀能听到慕舆拔最后的怒吼声:“众儿郎,随我杀贼,杀贼,杀………………” 那个雄壮的身形,带着熊熊的烈火,在火场中左冲右突,身上扑腾的火焰,让他已经不知身在何处,方向不辩,终于,他在离火场外不到二十步的地方倒下了,向前继续爬了两下,就此不动。 ===第一千五百八十章 隔河对峙各逞强=== 火浪,灼热的火浪,在强劲南风的作用下,把这片几十步内枯草场中的大火,拼命地向着北方劲吹,而拓跋仪和他的部下们,已经纷纷后撤到了草场之外,尽管火势这会儿向北,可是谁也保不齐何时就会象刚才北风转南风那样突然变风向,只有到了这里,才算真正地安全。 他们一个个摘下了头盔,对着这火场中的两百余名燕军甲士,致以军人的礼仪,甚至拓跋仪开始吟唱起安魂曲,以告慰这些敌军将士的灵魂。他们并不认识,也无仇恨,之所以这样你死我活,只是因为立场相对,但是英勇的战死,即使是在敌人那里,也会得到尊敬的,就象现在这样。 拓跋仪的吟唱终于结束了,那低沉,单调的音符,以一阵拓跋部狼骑士们的呼喊之声,作为结尾,火势渐渐地变小,熄灭,刚才还激流汹涌的黄河水,也渐渐地变得平静下来,烟雾之中,可以看到,四面八方奔腾而来的各队魏军骑兵,已经在黄河南岸集结,聚到了拓跋的狼头大旗之下,他轻松地一挥手,看着对岸那失魂落魄的慕容麟,嘴角边勾起了一丝邪邪的冷笑:“收兵,扎营。” 慕容麟失魂落魄地呆坐在马背之上,整整半个时辰,他就这样呆坐着,一言不发,黄河北岸,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的燕军将士们,怔怔地看着慕容麟,不少人默默地流着眼泪,看着南岸那些焦黑的尸体,以及河上偶尔浮现的,已经被泡得发肿的尸身,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拓跋骑着马,在拓跋仪等数百名骑兵的护卫下,缓步而行,焦黑一片的火场中,烤肉的味道中人欲呕,让剽悍的魏国骑兵们,也难免皱眉掩鼻,但是拓跋的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表情,他就这样走到了河岸边上,看着对面的慕容麟,沉声道:“赵王殿下,秀容一别,没想到这么快就见面了,你这得是有多想我这个兄弟,才会不远千里地来和我碰头啊。” 慕容麟从巨大的悲伤与失望之中回过了神,他在马上坐直了身子,咬着牙,眼中尽是杀意:“拓跋,你别得意,这次不过是你运气好,才躲过这一劫,下一次,你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 拓跋微微一笑:“是吗?那我们就走着瞧吧,但我觉得有必要提醒你一句,你觉得这是运气,可在我看来,这就是天意。我拓跋氏一族,几百年来历经了无数的苦难,血泪,却能一次次地从几乎要灭亡的边缘中浴火重生,就算一度给仇家所灭国,也能留下种子,最后复起,这难道只是运气吗?慕容麟,这是长生天神,对我们拓跋一族的眷顾,是对我们几千年来诚心礼敬天神的回报,是我们拓跋氏历代祖先的英灵所护佑,这就是天命所归,非你等人力所能抗拒。” 慕容麟恨恨地说道:“不过就是运气好了一回罢了,我就不信,你们能永远这样好运。” 拓跋摇了摇头:“慕容麟,我必须要承认,你这次的行动,近乎完美,轻骑突击,绕开了我布置的眼线,突然出现在这漠松渡口,若不是我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前来巡察,也许就给你得逞了,看在你我曾经合作过的份上,我这次还给你个人情,你的这些个将士,就送还给你了。” 他说着,一挥手,一边的部下,推出了四十余个给剥了衣甲,只剩单衣的燕军俘虏,他们多数是刚才上岸的军士,见势不对没有进草场,事后无处可逃,只有解甲归降,还有十几个是落水的燕军士兵,靠着好运气没有淹死,而是游到了岸上,也成了俘虏。这些人一个个垂头丧气,他们在出征前早就听多了各种草原蛮子嗜血好杀的宣传,以为必无生理,却没想到居然能捡回条命,大喜之余,全都磕头跪拜,大声言谢。 三条给冲到岸边,还没有完全烧毁的破船,载着这四十余名俘虏,回到了北岸,慕容麟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抄起大弓,对着刚刚跳下船的一名军官就是一箭射 出,那人的笑容还没消散,就给一箭透胸,立扑于地,而慕容麟身边的部曲们也纷纷如法炮制,弓弦振动之声此起彼伏,配合着这些释回俘虏的惨叫之声,很快,岸边就又恢复了寂静。 慕容麟放下了手中的大弓,满脸杀气腾腾,对着周围默不作声的将士们吼道:“看到没有,这就是临阵脱逃,投降敌军的下场,我们慕容大燕的将士,只有断头的英雄,绝不能有怕死的懦夫,我若被俘,你们一样可以这样杀我!” 燕军的将士们一个个抬起了头,慕容麟的声音在他们的耳边回荡着:“今天,你们表现的很好,这些天,你们跟着我在草原奔袭,也很辛苦。今天没有成功,不是你们的责任,是上天跟我们开了个玩笑,不过也没什么,只不过是让拓跋多活两天而已,所有随本王奔袭的将士,一律计大功一次,赐爵一级,所有封赏,等回师之后,本王会亲自发放。” 这话让所有燕军将士们一下子高兴了起来,大家欢呼道:“千岁,千岁,千千岁!” 慕容麟冷冷地看着对面的拓跋:“拓跋,我们这阵子会天天见面的,你最好让你的贺兰王妃继续天天祈求你们的长生天神保佑,不要让我们找到渡河的机会,到那时候,我们的新仇旧恨,一并向君讨还!” 拓跋的眼中冷芒一闪:“那就不劳赵王费心了,你还是好好想想,如何向你的太子哥哥,还有你的德皇叔去解释这次的失败吧。” 他说着,转过马头,对一边的拓跋仪低声道:“迅速扎营,派出游骑巡河,不要给燕军任何可乘之机,还有,通知所有的河东的部落,全部从五原渡口撤回河套,不要给慕容麟报复性杀戮的机会。” 贺兰敏的声音平静地响起:“恭喜我的大王,您再一次得到了天神的眷顾,臣妾相信,这样的眷顾,会伴您一生。” ===第一千五百八十一章 清河崔氏投拓跋=== 拓跋的脸色一变,转而看向了贺兰敏:“咦,爱妃,你去哪里了?这些天部落里都不见你人,我正到处找你呢。” 贺兰敏微微一笑:“燕军压境,绍儿前一阵给外婆接回贺兰部了,我有点不放心,于是就回贺兰部要把绍儿给接回来,没想到半路之上遇到了燕军来袭,我扔下随从,一路奔回,就是想向大王您报信。还好,上天庇护,您可终于挡住了燕军。” 拓跋勾了勾嘴角:“去贺兰部的话,应该是走五原渡口,为何会走这漠松渡口呢?” 贺兰敏的神色平静:“因为我发现有一支燕军的轻骑,不过几千骑,从贺兰部和候莫陈部之间穿过,直向北而来,与之前的其他燕军部队一路攻破各部,缴获战利品的战法完全不同,我知道大王的军队分散在河套各地,安抚部落,追杀刘勃勃,河岸一带空虚,尤其是在北边的河曲之处,并没有有力部队镇守,所以我一路跟随而来,并且不停地发信号给大王,难道您没有收到吗?” 拓跋摇了摇头:“我今天很早就出来了,不在大营之中,大约是跟你的信鹰错过了吧,又或者,燕军也发现了你在报信,将之拦截。不过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挡住了慕容麟的这次偷袭,值得庆贺,这次天神相助,二来是希望天神继续保佑我们大魏,这个冬天,不要那么寒冷,千万不要让黄河结冰。” 贺兰敏笑道:“大王是担心这河面结冰,慕容家的骑兵直接踏冰过河啊。” 拓跋使了个眼色,叫周围的随从们退下,然后看着贺兰敏的眼睛,叹了口气:“是啊,燕军毕竟是横行天下的劲旅,这次出动的甲骑俱装又有三万以上,可谓倾国之兵而出,就是要灭我大魏,大概是慕容垂也已年过七旬,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所以要在有生之年,把我灭掉,不使我成为他子孙的后患。要不是这次上天眷顾,慕容垂回邺城之后就重病缠身,只怕我这次真的危险了。” 贺兰敏微微一笑:“可是大王有上天的保佑,慕容垂还真就是病了,虽然他派了慕容德这个弟弟来作为副帅代管全军,可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他的那些儿子们也只是表面恭顺,实际上各行其事,这次真正突袭的也只有慕容麟这一路,只要挡住了他,就不会有大的问题了。” 拓跋点了点头:“很好,爱妃辛苦了,你回去准备一下后面的祭祀之事吧,我在这里继续巡视一阵。晚上回营后找你。来人,送王妃回营。” 当一队骑兵们护着着贺兰敏,远远地消失在地平线时,拓跋的眼神渐渐地变得阴冷,一个汉人文士打扮的人,儒衫纶巾,在这草原上格外地显眼,他四十多岁,面相儒雅,皮肤白净,骑到了拓跋的身边,以汉人的礼仪拱手道:“大王,召唤臣前来,有何吩咐?” 拓跋看着这人,微微一笑:“崔先生,我的爱妃刚才说的可是实话?” 这个崔先生勾了勾嘴角:“贺兰王妃确实去了河东,但她并没有放回信鹰,那些信鹰,是在慕容麟在渡河时她才放过来的,大营之中应该也不会有人留意这些信鹰何时飞回,如果臣所料不差的话,她应该是一直跟慕容麟在一起,而燕军能绕开贺兰部,如果没有王妃相助,也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拓跋闭上了眼睛,嘴角抽了抽:“贺兰,贺兰,你为什么要背叛我?这些年来,除了那一晚,难道我可有负过你一次?” 崔先生面无表情地骑在马上,一言不发,直到拓跋睁开了眼睛,看着他:“崔先生,今天你对我说的话,半个字也不得外泄,不然后果如何,你懂的。” 崔先生微微一笑:“我崔宏既然向大王效忠,就会遵守大魏的规章制度,这一点,自从第一天答应做您的眼睛和耳朵,就已经 决定了。” 拓跋满意地点了点头:“自从刘裕走后,我的情报系统只有依靠先生了,上次若不是崔先生来告诉我,我也无法想象到,范阳卢家居然在河北还有这样大的力量,可以组织一支军队。可是,我一直弄不明白的一件事是,你们清河崔氏,也同样是汉人的高等世家,之前那么多胡人政权先后建国,包括那慕容氏大燕也曾经雄居河北,但你们崔家从来不愿主动出仕,为何这一次,崔先生肯主动来投呢?” 这个崔先生崔宏,正是清河崔氏的嫡流传人,曹魏时的司空崔林的六世孙,从小就给称为冀州神童,以才学名震天下,其父祖都被后赵,前燕所征,当过中小官员,而他本人则不愿意出来当官,即使是慕容垂听过他的才名,请他出来当过一阵子的官员,也最后辞官而去,却是在上次卢循进犯邺城时,他主动秘密地来向拓跋告密,再让拓跋转告慕容垂,从而设下了圈套,将卢氏的河北人马一网打尽,从此拓跋就任命崔宏为自己的情报组织首领,专行这些机密信息之事。 崔宏微微一笑:“我们汉人有句老话,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侍,君主英明,我们才会出仕,留名于青史,如果君主昏暴,我们这些世家子弟则会辞官归隐,静待天下之变。当年我家祖先世代侍奉曹魏,荣华富贵,自不待言,而司马氏篡魏立晋,本来司马氏与我们崔氏,卢氏一样都是河北大族,自己上位之后,却对同为河北世家的我们多所打压,加上当时我家祖先早早看出胡人内迁,尾大不掉,日久必乱,而司马氏分封诸王,拥兵自重,实为乱国之道,于是遗训我们崔氏子孙要隐忍待机,等天下出现明主之时,前往投之。” 拓跋笑道:“那你们为何不象琅王氏,太原王氏一样,南投东晋呢?” ===第一千五百八十二章 崔卢二家人鬼情=== 崔宏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之色:“因为,掌握着东晋权柄的那些人,根本不会给我们这些北方世家大族任何机会。当年我们崔家没有马上去追随司马睿南渡,让王导他们得了先机,后来想再去,就没有位置了,卢家先走一步去了南方,却给他们嘲笑是鬼子,这是对我们崔卢两家的最大侮辱,我们怎么可能再去南方为这些侮辱我们的人效力?” 拓跋奇道:“鬼子?什么意思?” 崔宏叹了口气:“此事说来话长,大约是几百年前,后汉年间,我们崔家曾经出过一位担任过少府的大人,外界称之为崔少府,而范阳境内有个姓卢的小伙子,名叫卢志,卢志的父亲曾经与崔少府有过交情,还曾经定过亲,但是后来卢家家道中落,这门亲事,也就不了了之。” “有一天,卢志打猎,追到了一只獐子,射中一箭,獐子负痛而跑,他一路追去,进入深山之中,迷路了,却是撞见了一个宅院,宅中的仆役出来,说是早知他要到来,老爷请他更衣登门,他把弓箭放在门外,换上了这家人给的新衣服,登门求见,只见崔少府在堂上等着他,提及了当年亲事,说是女儿已经长成,正好践诺,那卢志还有些不信,崔少府拿出了一封书信,信上笔迹正是卢志已经过世多年的父亲的,写给卢志,让其有缘来此需要完婚,于是卢志再无怀疑,就留在府上,与那崔家小姐结了婚。” 拓跋眉头一皱:“听起来很诡异啊,深山荒效,亡父,娃娃亲,怎么感觉象是鬼神灵异之事呢。” 崔宏的眼中冷芒一闪:“卢志成亲三天之后,想家中老母,向崔少府辞行,崔少府留之不成,于是让其出门换上原来的衣服,派牛车送其回去,临别之时,对他说,以后我女儿若是生下女儿,则留在我崔家,如果生下儿子,则送还给你卢家,而那崔家小姐,则是叹道,你我的姻缘,刚刚开始就要结束,这是天数,我相信,以后我们会有再见面的一天。” “卢志当时不以为然,坐着牛车回家,在车上睡着了,醒来之时,发现自己已经在家乡的河边,他回家见到母亲,告及此事,母亲却惊讶地说道,那崔少府早已经去世多年,不知所踪了,卢志这才心慌,去山中寻找那崔少府的洞府,却是始终寻不到了。” 拓跋摇了摇头:“果然是个鬼神之事,看来那崔少府,还有崔小姐都是鬼魂啊,而那个洞府,想必就是崔氏一族的坟墓。” 崔宏点了点头:“是啊,四年之后,三月三日,卢志在河边打鱼的时候,又发现了当年送自己回来的牛车,而崔家小姐,抱着一个三岁的男孩,就在车上坐着,夫妻重逢,有千言万语,却是化作了一首崔小姐所吟的诗:煌煌灵芝质,光丽何猗猗。华艳当时显,嘉异表神奇。含英未及秀,中夏罹霜萎。荣耀长幽灭,世路永无施。不悟阴阳运。哲人忽来仪。今时一别后,何得重会时。吟完之后,崔小姐拿出一个金碗,说道,这个金碗留给你作个纪念,希望你见到此碗,能想起我。” “卢志接过了金碗和儿子之后,崔小姐和那牛车突然就消失了,怎么也找不到,后来卢家因为多了个儿子,生计困难,老母又得了重病,不得已,卢志上街去卖那个金碗,结果给一个贵妇人看到,那个贵妇的妹妹,当年嫁与崔少府为妻,而崔小姐就是她所生,她看到金碗后,说这是当年自己妹妹陪嫁之物,后来死时传给了女儿崔小姐,可是崔小姐也是未及成年就故去,于是以金碗陪葬,卢志得到了这个金碗,又有这样一段人鬼之恋,看来必是上天的旨意,要让这个孩儿,从此光大卢家。” 拓跋长出了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王家会说你们崔家和卢家是鬼怪之子,有这样一段往事啊,想必那个卢志后来得了贵妇人的资助,子侄又出了名人,从此成为顶尖的河北世家。” 崔宏点了点头:“其实,这是后汉年间的事了,后汉光武大帝建国,靠的是河北豪强的支持,所以登基之后,也是大力回报,允许河北的豪强可以兼并土地,发展家族的势力,于是在河北,卢氏,崔氏,司马氏这些大家族得以发展。一直到了曹魏时期,我们已经是河北的一流家族。只是司马氏篡了位后,却反过来打压我们崔氏和卢氏,到了东晋之后,更是直接嘲笑我们卢,崔二家是鬼子,所以我们就绝了回东晋效力的念头,开始另寻明主了。” 拓跋笑道:“你们这些汉人高门世家,难道会拥戴胡人为主吗?” 崔宏淡然道:“只要是明主,能安定天下百姓,又何必管是汉是胡?司马氏是汉人,却是八王内乱,祸及天下,苻坚是胡人,却能天下安定,让民众在乱世中得以生存,可见这胡汉之分,本就是愚人痴语,去诓骗那些无知百姓们为自己效力罢了,作不得数。” 拓跋点了点头:“那为什么你们不去投奔苻坚呢?有你们崔家相助,这人也有喜欢贤臣的名声,王猛就给他重用了,想必他的前秦,也不会完蛋吧。” 崔宏叹了口气:“苻坚是另一个极端了,过于仁义,没有自己真正可靠和信任的人,只有一颗圣人之心,却无霹雳手段,甚至连慕容垂和姚苌这样的人也是加以重用,所以早晚必亡,他为了对汉人好,甚至惹得自己的氐族离心,我们看出了这点,所以没有出来帮他。” 拓跋笑道:“那慕容垂呢,他手段够狠辣,非常务实,是天下枭雄,现在也在河北建国,你们上次既然出卖了卢家,为何不去投奔慕容垂呢?要知道,慕容垂也曾经征辟你为官,你若展现才能,必受重用啊。” ===第一千五百八十三章 借兵姚秦断信息=== 崔宏摇了摇头:“不是我们出卖卢家,而是卢家出卖了我们,卢循投身天师道,借着宗教的力量,靠各种可怕的药物和机关术组建军队,已经不是我们以前的姻亲卢家了,哪怕是最野蛮残忍的胡人石虎,都知道不要企图控制汉人的豪强,而是承认其在坞堡,庄园的特权,实现代管分治。这也是永嘉之乱百年来,北方汉胡共存之道。” “可是卢家想要的,是一个人人没有自己思想,完全听命于教主的宗教天下,这是我们万万不能追随的,他们起兵之时,也找过我们,条件是要我们崔家子侄全体加入天师道,这怎么可能呢?而且,卢循想在江南夺权,这河北之地,并不看重,思前想后,我们崔家还是决定,跟卢家分开,转投我们真正的明主,就是拓跋氏魏国。” 拓跋笑道:“难道慕容垂就不是明主了吗?” 崔宏冷笑道:“慕容垂是雄主,可绝非明主。他隐忍多年,最后起兵,用尽了见不得人的机关暗算,虽然复国成功,但也留下了巨大的隐患,他的那些个儿子们,也个个争权夺利,现在他活着尚且无法完全压制,更不用说死后必然大乱。而且,河北之民,本来在前秦治下,多年得以休养生息,可是慕容垂为了复国,已经在河北持续征战了十年之久,河北之民苦慕容氏久矣,翘首以盼王师解救,只怕慕容垂咽气之时,就是河北中原改天换地之日。” 拓跋的眼中冷芒一闪:“你既然不肯投东晋,那就是把我当成这个明主了?可惜,我虽然也有入主中原之志,但是我的部下,都是草原男儿,你们中原的那一套,学不来。要让我们游牧几千年的汉子们学着象你们汉人一样种地,那可比杀了我们还要难受。” 崔宏微微一笑:“只要大王有入主中原之志,那就好办,这种风俗,教化,并不象想象中的那么难,只要保证本族的武力,就可以让胡人当兵,汉人种地,互不干扰,各守本份,到后面渐渐地散居,通婚的多了,也就成一家人啦。不过,这些是后话,当务之急,还是打败当前的慕容燕军,如果这次顶不住,连河套都无法保全,那可就全完了,也谈不上以后。” 拓跋点了点头:“多亏崔先生这回盯住了贺兰敏,她可是深藏的内鬼,我虽然舍不得,但也要把她除掉,不然,太危险了。” 崔宏摇了摇头:“中原的兵书有云,对待间谍,最好的办法是利用其进行反间,贺兰王妃的背后,是整个贺兰部落,我们现在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她和慕容麟勾结,若是无故将之拿下,诛杀,只怕会让人以为你是找借口清洗贺兰部,排除异已呢,如此一来,那些新给大王征服和归顺的部落,只怕都会生了异心。” 拓跋的眉头一皱:“那我就借口贺兰部损失惨重,让他们离得远点,而贺兰敏也跟着绍儿,随贺兰部行动,过两天祭祀完天神就让他们走,不能再让贺兰敏打听到我军机密泄露给燕军。” 崔宏正色道:“刚才臣说过,最好的反间,是利用间谍传递假情报,贺兰敏最好的作用也是在此。现在只要守住这渡口,燕军就过不来黄河,除了慕容麟是一心想杀你外,我看其他人志向并不在此,慕容宝已经在漠南有了很大斩获,军功足够了,而慕容农,慕容隆他们也俘获了大量的牛羊,丁口,足以充实自己的实力,现在慕容垂是真的一病不起,要不然早就亲临前线了,这些个王子们都把心思放在了后方的皇位之上,哪可能长留在此,只要拖上两个月,燕军必退,到时候大王可以调集铁骑,千里追杀,彻底消灭这支燕军!” 拓跋的心中一动:“彻底消灭这支燕军?老天,我都不敢这样想,先生真的有这样的把握?” 崔宏微微一笑:“如果是摆开来拼实力,那绝无可能,燕军就算退走,我军也无法击败,只能尾随追击,最多斩获一些掉 队的逃兵罢了。可是燕军虽强,却是令出多军,各王子之间互不服气,慕容德也无法节制众人,这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只要让他们能争先恐后地回归燕国,就必然无人断后,也谈不上什么掩护,再强的军队,若是乱了方寸,没了基本的行军警戒,跟待宰的羔羊也没有区别,所以,大王要做的,就是想办法让燕军退兵,而且,是让他们抢着退兵。” 拓跋满意地点着头:“要让燕军争先恐后地撤退,连掩护也没有,只有一个办法,就是回去夺位,崔先生,这回你精准地给我提供了慕容垂攻击西燕的情报,各军的出发,主将,行军的路线,分毫不差,可见你在河北的势力之大,我非常需要你的这个能力,现在,能不能帮我阻断所有慕容垂所在的中山跟前方的联系?” 崔宏点了点头:“这点并不难,慕容垂回邺城后本来不放心,想到前线,结果走到中山就病倒了,现在他只能通过每天的信使穿越太行山到晋阳,再到平城,然后到盛乐,最后到五原前线,三四千里路,他们的信鹰不识草原地形,只能驰马传信,这就给了我们可乘之机。在太行八陉,有的是我的死士,而燕军传信的线路,也尽在我的掌握之中,一个月内,我可以让中山再无半点消息传到前方。” 拓跋哈哈一笑:“很好,非常好。不过,光阻止后方消息还不行,还得加上一条,让他们失去前方战胜的信心,还是要防燕军狗急跳墙,直接集中兵力强渡这一招,所以,我有意向后秦姚苌借兵,以刚击败刘卫辰之后俘虏的一万匹战马为赠礼,请他出兵两万,前来河套,共御燕军。” 崔宏的眉头一皱:“两秦相持,姚苌只怕不会派兵前来吧。” ===第一千五百八十四章 君前论兵见识高=== 拓跋的眼中冷芒一闪:“相信我,姚苌一定会派兵前来的,崔先生,你上次举荐的许谦许先生能言善辩,是外交的天才,出使后秦,非他莫属。而且,就按你说的,让贺兰敏,让我军中每个人都知道,后秦的援军,马上就到!” 建康,宫城,两仪殿。 司马曜站在一座巨大的沙盘面前,足有方圆三丈多的见方,比起兵部里的那个,显然大了起码三倍,同样,这是一幅草原上的最新战图,而密布在黄河沿线的,则是颜色各异的双方军马,尤其是河曲之处的漠松渡口,更是甲士小人成群,木马骑手结队,隔河相对的,则是魏燕两国不同颜色的大旗。 司马曜看着一身戎装,两手空空,站在沙盘前的刘裕,微微一笑:“刘中士,这些天来,听说你天天在值守之余,跟宿卫将士们讨论这前线的战事,朕今天刚刚在殿上听了一通军议,现在,想听听你的。” 刘裕自入宫以来,一直没有明确的军阶,也就是前日,给他分配了一个羽林中士的官阶,是比起朱龄石,王元龄他们的直阁队主要低半级的中下级军官,但好处是可以入殿值守,时刻与皇帝直接接触,可谓位卑职高,看得出来,司马曜特意如此安排,也是费了些心思的,既要平息世家的不满,不能给刘裕太高的军职,又能时时与之见面。 刘裕微微一笑:“既然有将军和重臣们在陛。一些与军士们闲聊时的诳语,陛下不必当真。” 身着华丽大铠,一身将袍的宿卫军主将,谯王司马尚之冷冷地说道:“刘中士,你的本事,你的军才,大家都知道,就不必这样过于谦虚了,陛下现在对魏燕之战非常感兴趣,大殿之上,众臣意见不一,各执已见,陛下也一时难以圣裁,你征战多年,尤其是对草原上的拓跋氏魏国,非常了解,恐怕整个大晋也没有比你更熟悉草原内情的人,所以,陛下要听听你的意见,你只管直言便是。” 刘裕看了一眼司马尚之,自入宿卫军以来,这位顶头上司就对自己搁置一旁,从不见面,直到前天授予自己羽林中士时,才把自己叫过去宣布了任命,读完诏命之后连句勉励的话也没有就让自己离开了,显然,这位一向跟司马道子,王国宝们密不可分的宗室王爷,也并不喜欢自己,尤其是现在自己进入了宿卫军,又得皇帝的青睐,对他的位置也构成了威胁。 刘裕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既然司马将军这样说,那卑职就只有姑且一言了,现在两军在河曲漠松渡一带相持不下,加起来近二十万大军云集于此,对燕军,是大大的不利。” 司马曜轻轻地“哦”了一声:“为何对燕军不利呢?既然是相持,那对双方是一样的啊。燕军也是以骑兵为主,并不象我们中原汉家军队一样,要靠后方的粮道吧。” 刘裕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但是草原蛮夷作战,也同样需要补给的,毕竟不可能不吃饭啊,只不过我们汉家军队吃米粮,要从后方运到前线,这个运输的线路,就叫粮道,而蛮夷的骑兵高度机动,他们也不怎么食五谷,而是以吃牛羊肉为主,肉类可以做成肉脯,肉干,随身携带,再加上干粮,乳酪等,精锐的部队可以带着这些干粮,维持二十天到一个月左右,再久了也就不行啦,要么抢劫,要么退回,所以一个月时间,就是胡人骑兵作战的极限。” 司马曜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战法,眼中光芒闪闪:“这一个月,还得包括来回的时间吧,这么说来,前面作战也只能几天了?可为什么胡人铁骑在中原可以来去无踪,好像根本不受这补给,粮道的约束呢?” 刘裕正色道:“因为,他们作战,不是只出动骑兵而已,而是举部落出动,老弱妇孺留守在部落里,牧牛放羊,牛羊,就是他们 的粮食,庄稼,一般来说,部落会离着前线三百到五百里,以避免对方的打击,所以,凡是游牧部落这样出动,一定会在后方几百里内,找到他们的主营,这就是他们流动的城池,走路的庄稼,也是他们持久作战的根源所在。” “一旦战事不利,则部落先逃,军队掩护,一旦战事顺利,则会把俘虏,战利品运到后方的部落,归为已有。卑职之所以说对燕军不利,就是因为河套草原上,有大量的拓跋魏国的部落,补给不愁。” “而燕军入中原以后,已经不再是这种部落兵制,在中原作战要依靠粮草,到草原作战则是要仆从部落提供补给,以前提供补给的,就是拓跋氏的诸部,可现在,两国交战,拓跋一路坚壁清野,燕军在漠南虽然有所斩获,但不足以支持十万铁骑长期作战。” “加上河曲之处,南边的河套草原水草丰美,北边的地方却是一片荒凉,连山上都没有草木,慕容家掳掠来的牛羊,无法在这里放牧,也提供不了长期的补给,所以,从军事角度来说,一个月内,如果无法突破黄河防线进入河套,那燕军必退!” 司马曜听得连连点头,直到刘裕说完,才叹了口气:“想不到这些胡虏是如此作战的,这么说来,在草原上打,保留了落后,原始的部落形态的拓跋魏国,倒反而有优势了,这真的跟朕在殿上听到的,完全不一样啊,朝臣们几乎都认为,燕军会很快突破河曲防线,而失了阴山汗廷的拓跋,会众叛亲离,给部下擒杀向燕国献功呢。” 刘裕微微一笑:“拓跋是主动放弃阴山汗帐,而不是战败,损失惨重,丢弃部众,除了一些仆从部落在漠南有所损失外,其本部,还有几个重要的核心仆从部落都实力完好,甚至因为灭了刘卫辰,吞并其部众,实力还有所增加,跟着他来河套的各部都得了好处,怎么可能叛离呢?” ===第一千五百八十五章 冷怼谯王帝王赞=== 刘裕的眼中目光炯炯,声音洪亮,靠着有力的手势和动作来加强着自己话语的说服力:“如果要是部下有异心,现在就会倒向燕国了,可是到目前为止,整个漠南,还没有一个部落叛魏投燕,草原之上无恩义可言,只认实力,这说明在这些塞外胡蛮子眼里,燕军迟早要退,草原终将归魏。” 他说到这里,右手用力地一挥,作出了一个决绝的动作,配合着他的那句结论,气势十足。 司马曜正要点头称赞,一边的司马尚之却冷冷地说道:“刘中士,你的话听起来有道理,可本将军听起来,却是有破绽啊。你说胡虏的骑兵作战的时间不能超过一个月,还要算上往返的时间,那燕军现在在黄河河曲那里已经有十几天了,而且他们的后方也没有什么部落,牛羊,你说他们还要再过一个月才退兵,难道,燕军是吃的比人少,还是可以不靠牛羊作战?或者说,草原上还有别的部落在帮他们?无论是哪一条,都跟你说的不一样啊。” 司马曜的脸色微微一变,也觉得挺有道理,看着刘裕,还未开口,就听到刘裕淡然道:“领军将军(司马尚之目前的官职是中领军将军,负责宿卫军的统率)说的很有道理,不过你忽略了一件事,那就是之前燕军在漠南大破十余个仆从部落,如贺兰部,拔拔部,候莫陈部,袁骨部等,也攻陷了盛乐城,占据了汗廷。” “拓跋是把自己能带走的,能迁走的全给提前转移了,可架不住有些贪心的部落去占他留下的那些水源草场啊,这些部落给打得很惨,听说光是牛羊就让燕军缴获了近百万头,而五谷粮草也给缴获了三十余万石,所以,燕军可以利用这些现成的缴获,支持自己作战,牛羊可能无法大量迁到河曲那里牧养,但粮食可是现成的啊。” 司马曜终于找到说话的机会了,笑道:“刘中士啊,你刚才不是说这些草原胡虏,不食五谷的嘛,那这些五谷粮食又是哪来的?难不成,他们学会在草原种地了?” 刘裕摇了摇头:“草原之上,生存条件极为恶劣,一旦遭遇大旱,或者是大雪这样的天灾,就足以摧毁一个部落,我们中原之所以比他们衣食丰足,很大的一个原因,就在于我们的抗灾能力,五谷可以储藏三年,即使某年遇灾,也可以开仓放粮,渡过难关,而牛羊肉是无法保存的,至少无法保存一年以上,所以,自从匈奴跟汉朝和亲以来,也略微知道了一些这种五谷存粮可以救灾的作用,各个草原部落,如果能跟中原进行贸易,也是用牛羊,皮毛这些东西来换中原的粮食,手工用品,丝绸这些。这回那些部落给击破,扔下了牛羊的同时,也扔下了这些来之不易的粮食,除了人,可以说几乎啥也不剩下了,所以他们只能到河套,依附于拓跋,甚至连以前的一些自由游牧的权力,也不再有了。” 司马曜点了点头:“是啊,听你这么一说,拓跋反而算是借刀杀人,让燕军教训了那些不那么老实的漠南各部了,现在他们损失惨重,牛羊和五谷都没了,完全要靠拓跋的救济,自然也只能听命于他,只是区区河套,能容得下这么多部落吗?” 刘裕微微一笑:“光一个河套自然不够,所以拓跋也趁机地收缴了这些落难来投的部落大量的战马,拿这些马匹,进贡给姚苌,以换取后秦的粮食援助,以及军事援助。” 司马尚之沉声道:“刘裕,这魏国出使秦国之事,你一个小小的宿卫军羽林中士,又是怎么知道的?就是本将军,也不过是一天前刚知道的消息!” 刘裕淡然道:“请陛下恕罪,卑职在草原的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也有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还是那句话,一切是为了将来北伐中原,收复失地作准备,所以这些战报也好,外交也罢,卑职知道的,可能比陛下还要早一点呢。” 司马尚之气得脸都红了 :“你,你居然还在里通外国,刚刚格斗三场捡了一条命,居然还敢,还敢…………” 司马曜摆了摆手:“罢了,刘中士也是一心为国,这么多年来,各大世家大族都有自己的情报眼线,象谢安谢相公,甚至可以直接跟慕容垂作交易,朕不也是只有听之任之吗?刘中士,朕可以允许你继续打探这些消息,不过,从今以后,你能不能知道了这些消息后,也让朕不必要迟个两三天才能听兵部的消息呢?” 刘裕哈哈一笑:“只要陛下有意,卑职愿意即时来报!” 司马尚之一看皇帝态度如此,只能叹了口气:“陛下,您爱才之心,微臣可以理解,只是这样放纵刘裕,只怕会引忠臣们议论啊。” 司马曜冷冷地说道:“忠臣?要是忠臣就应该老老实实地把那些田契地产交出来,让国家收回本应属于自己的东西,已经一个多月了,可有一家一族,主动归还这些东西?” 司马尚之给呛得无法回应,只能行了个礼,退在一边。 司马曜看着刘裕,继续说道:“那么,燕军就没有强渡的机会吗?” 刘裕摇了摇头:“那次慕容麟的偷袭,几乎是唯一的机会,河套之所以易守难攻,能在草原上形成一个独立王国,就在于有这大河为阻,当年拓跋代国全盛之时,也无法奈何刘卫辰,更不用说现在的拓跋,兵力可是数倍于铁弗匈奴,现在他已经召回了河套各部,又让前来投奔的漠南诸部巡视河岸沿线,纵是千里黄河,也是无机可乘,除非,黄河之上突然结冰,直接大河变通途,燕军才可踏冰过河,但即使是如此,若是燕魏两军,集中全部主力,摆开来阵势,就在河套草原决战,胜负也未可知。甚至,如果让卑职来选择,卑职会选魏国最后取胜。” ===第一千五百八十六章 复盘五桥洗冤屈=== 司马尚之又逮到机会了,冷笑道:“燕军实力强大,光是俱装甲骑就有三万之多,这些甲骑有多厉害,你刘中士最清楚,魏军又不是匈奴铁骑,拓跋也不是当年的匈奴冒顿单于,有几十万控弦之士,他们在河套也就十几万人马,兵力上比燕军都没优势,现在就是靠了个大河的地利,不让燕军过河罢了。” “真要是两边摆开来打,胜负不是一目了然的事吗?你是不是想故意误导陛下,这样让他不再追究你跟你的那个什么草原阿干暗中勾结之罪呢?啊哈,我知道了,跟什么燕国公主的事算是暂时按下,可你还有个草原好兄弟啊,是不是跟他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 司马曜叹了口气:“尚之将军,还请你慎言,刘裕与拓跋的关系,早就交代清楚了,不过是因为当年在草原为了生存而临时结拜而已,算不得叛国,若不是因为这层关系,他又怎么会了解燕魏两国的军情,朕又怎么会在这里听他的分析呢?你是宗室重臣,又是我晋国大将,可不要让别人认为你心胸狭窄,嫉妒一个普通的军士啊。” 司马尚之咬了咬牙:“不是末将嫉妒刘裕,实在是因为他的话毫无道理,燕军多年来横行天下,其甲骑俱装更是未逢敌手,我朝当年的南郡公桓温,何等的英雄了得,碰上慕容家的铁骑,一溃千里。而秦军的多名勇将,在慕容垂起兵的时候,也是给打得溃不成军,就是上次的邺城之战,虽然他们用了黑色妖水,但是铁骑冲杀,我军仍然难以抵挡,若是…………” 听到这里,刘裕突然大声道:“领军将军何出此言?邺城之战,北府军何时败在燕军铁蹄之下过?” 司马尚之先是一愣,转而怒道:“放肆,刘裕,你一个小小的羽林中士,竟然敢打断本将军与陛下的奏对?!看来不以军法处置你,以后你连本将军也不放在眼里了!来人…………” 刘裕平静地说道:“如果按军法处置,那么请问领军将军,谎报军情这一条,应该如何处置?” 司马尚之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是在说本将军吗?本将军何时谎报军情了?刚才说的事情,哪一件不是事实?” 刘裕正色道:“你要说燕军甲骑,打败过桓将军,打败过秦军,打败过当年的冉魏,都是事实。可惟独邺城一战,北府军并没有败在他们的铁蹄之下,上万儿郎的战死,纯粹是因为在草丛中被黑火所伤,无法抵抗,而他们的铁骑当时企图想追击我们撤退的残余部队,是卑职,还有刘鹰扬的公子刘敬宣,幢主向靖等人,带着五百兄弟断后,打退了他们包括甲骑俱装在内的多次冲击,甚至还击溃了燕国太子慕容宝亲自指挥的三千甲骑的进攻,这些事情,北府军人尽皆知,为何在将军的嘴里,就成了我军被燕军铁骑击溃?” 司马曜从没有听说过这样的事情,讶道:“什么,当时你们断后打败了甲骑俱装?还有这样的事情?” 司马尚之咬了咬牙:“陛下,你别听信他一面之词,此战的军报末将详细地看过,根本就没有他说的那些事情。就是刘敬宣,回来之后也没有提打败甲骑的事情,如果真的如此,必有斩获,请问斩获首级在哪里?军功上报,得是要军中的录事参军亲自纪录才行,不然一个个小兵都可以说自己杀了十个八个,这不是冒领军功是什么?” 刘裕大声道:“当时黑火燎原,我军部队伤亡几尽,连刘鹰扬都得仓皇后撤,剩下的几千兄弟都是火狱之中余生,完全失去了组织和抵抗能力,就是录事参军也多半葬身于火海之中,除了我们自愿留下断后的几百兄弟,哪来的什么军功纪录?当时我们每个北府军士,想的都不是军功,甚至不是活命,只希望能多争取一点时间,让兄弟们能逃出生天,想的是多杀一两个燕军,为死去的同袍们报仇,司马将军,你也是军人,你也上过战场 ,那种舍生忘死的念头,难道就从来没有过吗?” 司马尚之的脸色一红,冷哼了一声,也不作答。 刘裕看着司马曜,正色道:“陛下,那一战,如果不是我们挡住了燕军的攻击,以当时我军的情况,慕容垂以铁骑追击,我们是一定会全军覆没的,不是因为我跟慕容兰的关系,慕容垂才手下留情,而是因为我们打败了他几千甲骑的突击,让他损失惨重,让慕容宝这个太子也颜面尽失,若非如此,慕容燕国这些年又怎么会有藩王窥嗣之乱呢?” “是的,我们只有五百人,若是慕容垂不顾伤亡地攻击,我们最多再杀几千敌军,也会全部战死,但慕容家多年积累的精锐,就会损失惨重,这是慕容垂不愿意看到的。” “所以卑职才有跟他谈判的本钱,卑职一人留下,换取兄弟们平安撤离。当然,慕容垂怕有损他们燕国铁骑的威名,对此事绝口不提,而刘敬宣他们回来之后,只怕上报的军情又会给那些重臣们斥为讳败为胜,直接隐瞒不报,所以就算是陛下,到今天仍然不知此战。” 司马曜激动地点了点头:“听刘中士这样一说,朕才知道,几乎错怪了北府军,朕以前一直以为,北府军不过是些贪婪粗野的匹夫,只知劫掠,没有纪律,才会给燕军所破,遇到困难则一溃千里,想不到,当时的战况竟然是这样。唉,都是朕一时失察之过啊。” 刘裕平静地说道:“不是陛下的错,而是那些蒙蔽圣听的人的错,当年虽然是作为玄武的谢安谢相公在高位,但当时他因为北伐的失败,受制于其他黑手党成员,只能隐瞒这些前方军报,以作妥协,现在这些年过去了,黑手党却仍然在危害我大晋,卑职还是那句话,黑手党不除,大晋永无宁日。” ===第一千五百八十七章 隔绝消息乱敌心=== 司马曜看了一眼冷笑着的司马尚之,勾了勾嘴角,对着刘裕说道:“好了,黑手党之事,日后再查,你先继续说前线的军情吧。” 刘裕心知此时皇帝是不愿意真正地彻查黑手党之事的,因为,当时也许在格斗场上一时激动放了些狠话,但回到朝中之后却发现离了世家大族的支持,自己是寸步难行,就连这宿卫军也掌握在与司马道子,王国宝结为一党的司马尚之手中,可谓命悬于人,光靠自己,是不可能扳倒这些百年世家的。也许,这次从自己这里得到军议,也会成为日后在朝堂之上反驳那些世家朝臣们的意见,竖立君王权威的工具。 念及于此,刘裕正色道:“陛下,前线的军情,基本上就如卑职刚才所言,燕军的粮草,应该还可以支持半年以上,但是如果没有取胜的可能,他们就不可能一直长期在那里对峙,其他诸王对于在草原久驻没有兴趣,只有慕容麟,才会起控制草原,以图皇位的野心,也只有他,是想真正消灭拓跋的。” 司马曜点了点头:“可是别人不这样想,所以,只要别人撤军,慕容麟一支孤军,自然也不可能长留了,是这个意思吧。” 刘裕微微一笑:“陛下圣明,正是此意,而且,据别的军报,燕军后方也出现大麻烦了,从漠松前线派往中山的信使,已经被彻底拦截,现在前方的将士不知道后方慕容垂的病情,而慕容垂在中山也得不到前线的战况,可谓相隔千里,两相不知,这是最大的忌讳。” 司马尚之冷笑道:“刘中士,你应该很清楚,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既然是大军远征,自然有全权指挥之权,怎么可能事事请示几千里外的老皇帝呢。燕军若退,必是因为粮草,跟慕容垂不会有关系。而且,你又是怎么知道燕国的前后方联系中断了呢?” 刘裕叹了口气:“卑职不能说出自己的情报来源,只能对陛下提一句,这些年来,卑职无时无刻不忘北伐之事,是以在北方遍布耳目眼线,军机之事我也许无法探知,但这前后方军报这种公开的事情,还是清清楚楚的,拓跋的情报网络非常厉害,而且似乎有河北一带的中原汉人相助,燕军的来往信使,几乎都是在太行八陉一带断了联系的,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半个月以上,陛下可知这意味着什么吗?” 司马曜的心中一动:“你的意思是,前线的燕军诸王,可能会以为后方的父皇死了,在封锁消息秘不发丧?” 刘裕点了点头:“不错,慕容垂多年宿将,即使不知前线战报,也能暂时沉得住气,可是前方就不一样了,诸王虽然都有独当一面的本事,但是凑在一起,就是争功诿过,全无配合,在他们眼里,后方的皇位远远比前方的战事更重要,若是父皇驾崩,那要是谁抢先一步带兵回京城,控制后宫和段皇后,然后矫诏自立,就可以先行登基。” 司马尚之不信地摇着头:“不可能,那慕容垂早就立了慕容宝为太子,就算他这时候死了,皇位也是慕容宝的。” 刘裕叹了口气:“在我们中原汉家,自然是太子监国,一旦皇帝驾崩,则自然登位,但是在胡人那里,以力称王,没这个说法,就好比以前石赵帝国,开国皇帝石勒本就立了自己的儿子为太子,可是侄子石虎手握重兵,石勒几次相除掉石虎,终归因为骨肉亲情下不了手,到石勒死时,石虎马上就提兵入宫,袭杀太子自立。这种事情,在胡人国家几乎成为常态,就算一旦仁君的苻坚,也是政变弑君而夺的天下,所以,一个区区的太子名分,实在不能稳固皇位,若非如此,其他的慕容氏诸王又怎么会生出窥嗣之心呢?” 司马曜猛地一击掌:“所以,你是说前线的慕容氏诸王会急着回去夺位,从而退兵?” 刘裕点了点头:“有慕容宝在,有慕容德在,起码可以在表面上节制 诸王,他们并不怕回去的慢一点,就怕有人抢了先,要是大家一起结伴而行,缓步而退,那是可以安然撤回的,怕就怕…………” 说到这里,刘裕的眉头一皱:“怕就怕某个王爷起了坏心,先行提兵回国,这样各部必然你争我抢,全无次序掩护,慕容家的骑兵虽然精锐,但多重骑,机动力不足,而魏军骑兵则多为轻骑,速度上远远快过燕军,要是燕军结阵有序而退,那魏骑无可奈何,只有目送其归国,可要是燕军的撤退变成溃逃,那魏军就会一路追杀,燕军必然大败,就算是全军覆没,也不无可能啊。” 司马尚之哈哈一笑:“刘裕,你这是多看不起燕军,又是多看得起你的草原好兄弟啊?魏军有什么本事,能一口吃掉这十万燕军?借他个胆子也没这实力,你要说燕军因为要夺位而撤回,还有那么几分道理,但要说一战灭光燕国主力,嘿嘿,你当燕军这么多年是浪得虚名的吗?” 刘裕的眼中冷芒一闪:“在我看来,魏军应该已经有了这样的计划和打算了,若是只要燕军退兵,那根本不需要隔断前后方的消息,慕容垂何等老练的统帅,既然不能亲临前线,那只要知道前方在河曲一带相持,没有过河的可能,就会下令收兵,不再浪费时间了。可是现在隔绝燕军前后消息,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就是要让燕军如我刚才所说的那样失去秩序地大逃亡,只有这样的燕军,才会给追上去,歼灭!” 司马曜的双眼中光芒闪闪:“若是燕军的主力真的给一战击溃,那我们现在有没有北伐的机会呢?能不能趁机出兵北上,一举收复河北故地?” 刘裕静静地看着司马曜,面无表情,半晌,他才迎着司马曜那期待的目光,轻轻地摇了摇头:“陛下,尽管大晋没有任何一个人比我更渴望北伐,但卑职必须要说,就算燕军主力全灭,我们也没有任何收复河北的可能,起码三年内,没有。” ===第一千五百八十八章 一寸山河亦不弃=== 司马曜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之色:“为什么这样说?燕军主力若灭,我们大军北上,他们拿什么来挡?” 刘裕平静地说道:“首先,这十万铁骑不是燕军全国的实力,各城各地还有守备兵马,遇敌全面来袭时还可以三五抽丁,加上在辽东龙城故地仍然有三四万精锐的甲骑俱装,那里一直是他们训练甲骑的后备基地,以前慕容垂在河北打得一片残破,辽东老家却是平静如常,这才是他们的大后方,有龙城部队在,燕国就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司马曜恍然大悟:“就是说,燕国还有后备的实力啊,难怪慕容垂放心让别人统治这支大军,朕还以为燕国家底一下子全押上了呢。” 刘裕微微一笑:“作为顶级的将帅,永远会给自己留下强大的预备队和后备军,慕容垂想灭魏国不假,出动大部分实力也不假,燕国的野战主力,机动军团几乎全在此,但这并不是燕国的全部力量,他还是留有后招的,万一这支部队全部送掉,也起码有自保之力。所以,我军若是北上,也未必就真的能一举攻破邺城,灭亡燕国,这是其一。” 司马尚之不屑地说道:“那其二是什么呢?” 刘裕正色道:“我们内部的问题还没有解决,陛下跟黑,哦,现在既然没有查出这个,卑职就暂且用高门世家来代替吧,陛下跟某些大世家之间的关系还没有理顺,北伐不是儿戏,是要出动十几万,几十万大军,在外征战数年的大事,那军队的征召,组织,粮草的调集,以及征服之地的管理,控制,政策,都是需要一系列的后续,不是简单的前线破敌这么简单。就象中原和齐鲁之地,上次北伐,我们明明就已经占领,但根本无法控制这些新占之区,只有陛下任命的刺史带着几千兵马缩在郡治城内,外面的乡村根本没有效忠朝廷的吏员,既保护不了平民也无法征丁抽税,那这样的收复,又有何意义呢?” 司马曜的额上冷汗直冒,恨恨地说道:“都是有些人身居权位,却是懈怠无为,不去解决这些问题,只会成天跟朕抱怨各种困难,各种前线耗费,甚至要朕主动地退出这些地区,以节省开支。尚之将军,你是不是应该跟会稽王和王尚书好好地商量一下,如何管理好这些地方,而不是一句弃守呢?” 司马尚之一下子跪了下来,他听出了皇帝的愤怒,声音也有些发抖,不复刚才对待刘裕时的那股子强硬与蛮横:“陛下请息怒,末将只是一个军人,这些政事,不归末将去管,上次北伐的时候,末将也曾经带领兵马,接收了不少中原和齐鲁的州郡,并驻守半年以上,末将在时,境内安定,虽然吏员没有到位,但末将也是派出军中的参军,巡视全境,抚慰百姓,百姓也是推举贤能,带着美酒牛羊前来劳军,并不象刘中士所说的那样,不认王师啊。还请陛下明察。” 刘裕冷冷地说道:“领军将军,你自己也说了百姓只不过是在大军在时,带着牛羊酒肉前来劳军,可不是按着朝廷的规章制度,正常地抽丁纳税,以报国恩啊,你看看大晋江南各州郡的子民,看看江北扬州六郡的子民们,要不要去给驻军们这样劳军?他们只要正常地交税服役就行了,而这,才是大晋真正需要的。如果能从当地征粮,自然不用后方千里转运,如果能从当地抽丁训练成军,自然也不需要大军久驻,又何来的什么钱粮消耗呢?如果这样都算是钱粮消耗,那我们宿卫军是不是也在消耗钱粮,应该解散了?” 司马尚之气得从地上跳了起来:“一派胡言,宿卫军是保卫皇帝陛下安全的,你居然说要解散?陛下,他这是狼子野心,想要…………” 刘裕大声道:“陛下的安全需要宿卫军来保卫,可是天下百姓的安全,大晋州郡的安全就不要保卫了吗?将军身居高位,手握重兵,难道想的就是放弃这些新收之地,放弃我汉 人的江山天下,只为了省这些江南的钱粮吗?因为江南的钱粮是将军,还有各大高门世家的产业,用了心疼,所以就可以为了省世家的私钱私粮,而弃陛下的江山吗?” 司马曜猛地一拍龙榻的扶手,厉声道:“朕的江山,一寸也不可以弃!”这一掌打得是如此之狠,居然直接把这半尺厚的扶手给生生拍断了,龙头“啪”地一声掉到了地上,在这一瞬间,因为极度愤怒而暴发的司马曜,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变成了北府军的猛士,大概就算吃了五石大力丸,也不过如此吧。 司马尚之的脸色都吓得白了,他从没有见过司马曜动过这么大的怒,连忙再次跪下,这次不是象上次那样军礼式的单膝下跪,而是直接整个人都趴在地上,连头盔也不及摘,就这样连着脑袋一起磕地了:“陛下息怒,末将,末将可没有这个意思,末将愿意以全部身家捐献朝廷,作为北伐军资,也愿意亲自领着家中所有男丁,为陛下守卫江山,收复失地。” 司马曜极怒过后,胸口在不停地起伏,喘息着,半晌,他的喘息才稍稍平复,看着在面前匍匐着的司马尚之,叹了口气,上前两步,扶起了他:“尚之将军,你误会了,朕的怒火,不是对你,咱们都是司马氏的子孙,这个江山,是我们祖先留给我们这些子孙的,哪有不守而弃的道理?那些个世家大族,吃咱的,占咱的,却不肯出力出粮为咱们夺回江山,甚至还要在背后使坏去害我们的北伐将士,朕念及于,故有气愤于心,一时难平。你要知道一件事,只有大晋好了,才有你的荣华富贵,大晋若亡,你的那些个庄园产业,能保得住吗?” 司马尚之咬了咬牙:“末将愿意誓死听从陛下的命令,在所不辞。” 司马曜看向了刘裕:“那么,按刘中士的意思,北伐之前得先整顿内部,收回你所谓的世家特权,为国所用,才能进行了?” ===第一千五百八十九章 英雄美女战姚羌=== 刘裕叹了口气:“我大晋南渡以来,虽有数次大军北伐,也取得过很好的战果,但最后总是功败垂成,不是因为前线的将士不努力,而是因为后方的支持始终不够,甚至在前线建功,形势大好的时候,后方的世家高门会以各种手段来干扰前方的进展,从祖逖将军夺取中原,却要被削兵权,最后气得吐血而亡开始,这样的悲剧就不断重演,最近的一次,就是谢相公北伐河北,直指邺城,同样是因为内奸的出卖而失败。所以,只要后方不宁,不能举国一心,那即使是再次北伐,也是无法成功的,就算军事胜利,后面也无法维持。” 司马曜的眼中闪过一丝落寞之色,把手中那根一直用来指沙盘的木棍往地上一扔,瘫坐于龙榻之上:“想不到,这回就算燕魏之战能产生有利于大晋的结果,我们的北伐,仍然是不能成功啊。” 刘裕朗声道:“陛下勿虑,卑职愿意听从您的任何调遣,巩固我大晋内部,燕国这次在卑职看来必败,虽然魏国不可能马上进图中原,但是只要慕容垂一死,那诸子夺位,河北将重陷战乱,到了这时候,只要我们内部整合完成,陛下可以挥大军北伐,到时候一举夺回河北,正当其时!” 司马曜哈哈一笑,坐直了身子,眼中神光闪闪:“好,那朕就等着这一天了。对了,现在关中战事如何,朕听说,前秦的败象已显,姚苌甚至都有余力去派军援助魏国了,那以你观之,关中两秦之争,将如何走向?” 刘裕微微一笑,看着司马尚之:“领军将军可曾接到关中的最新军报,姚苌前日里身受重伤,命在旦夕呢?” 司马尚之脸色一变:“还有这事?不是刚刚庆祝大胜大界营,斩杀苻登的毛皇后,端了苻登的辎重大营吗?怎么会命在旦夕了呢?” 司马曜一头雾水地看着二人:“你们在说什么啊,朕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刘裕看着刘裕,缓缓道:“关中的军情,因为路途遥远,朝廷正式的军报,要比情报组织搜集的晚上一两天,而陛下这里看到的各部军报,又要更晚一些。所以您现在还不知道这大界堡之战前后几天的事情,如果陛下今天有兴致,那卑职很乐意把这一个月以来,足以决定关中两秦战争的这一系列事情,为您还原一下。” 司马曜哈哈一笑,坐回了龙榻,看着刘裕:“那朕就好好听听刘中士说说这个故事吧。” 一个月前,大界堡。 全身甲胄,意气风发的前秦皇帝苻登,站在堡墙的寨楼之上,意气风发地看着前方长龙也似的大军,中军将士们,人人身着精良的铁甲,头盔之上刻着一个死字,而护心镜上,则刻着一个休字,这正是这些年来前秦军士们最让人望而生畏的一点,尽管苻坚已经故去了多年,但是这不死不休的仇恨,仍然是前秦大军作战的最大动力,出征的将士们人人眼中放着光芒,高唱着军歌,一往无前地向着前方而去。 苻登的脸上绽放出了笑容,在他的身边,站着一位年方二十六七岁的妙龄女将,凤目高鼻,樱唇桃腮,皮肤白皙,配合着一身银甲羽盔,说不出的英姿飒爽之气,此女正是前秦的秦州刺史毛兴之女,也是嫁与苻登为妻的毛秋晴,现在,随着苻登在苻丕死后自立为帝,她也升格为毛皇后了。 当年毛兴对苻丕忠心耿耿,身为秦州刺史,多次组织陇右兵马援救长安,却一直被姚兴的弟弟姚硕德阻挡在大散关以西,不得入关中半步,战事牵连日久,陇右军民看不到希望,厌战心切,于是众将合谋袭杀毛兴,与姚氏羌秦谈和,直到后来西燕攻克长安,离开关中,这些陇右军将又觉得有机可乘,当时身为姚氏宗族的苻登趁机起事,斩杀了当年主谋杀姚兴的几个部落头领,控制陇西,打起为苻坚复仇的大旗,而毛秋晴,也是在那时以身相许,嫁与了为 父报仇,起兵复国的大英雄苻登,可谓郎才女貌,珠连壁合,一时在整个甘凉陇右,亦成美谈。 这毛秋晴出身将门,自幼武艺精熟,颇有乃父之风,跟了苻登之后,也是成为其左膀右臂,每每上阵厮杀,斩获无算,让羌人闻风丧胆,一见毛皇后的大旗,就四散奔逃。 可是这会儿的毛秋晴,却是秀眉深锁,与周围的那些兴高采烈的将帅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苻登扭头看了爱妻一眼,微微一愣,转而笑道:“秋晴,为何我军刚刚大胜,你却不太高兴呢?” 毛秋晴的目光,转向了身后的仓城,在那里,堆积了数十万石的军粮,不少军士们正忙碌着跑来跑去,把一袋袋的谷子从大车上卸下,运往地窖之中。 毛秋晴缓缓地说道:“这一年多来,我们过得太不容易了,胡空堡的徐将军,独守孤堡一年之多,我们却不能去救援,最后眼看着他的城堡陷落,他本人大骂羌贼,却被姚苌那老贼斩首三次,当着他的面派军士侮辱他全家的老母妻女,坑杀他的数千部曲,而徐将军即使如此,仍然是骂贼不止,一想到这件事,我就心痛得无法入眠啊。” 苻登的脸上闪过一丝愧意:“我是对不起徐将军,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去年我们集中全力去袭击新平,想要夺取羌贼的岭北军粮,可是姚老贼亲自领兵扎营相持,我军手段用尽,也无法突破,最后还是用了秋晴你的办法,派全军将士趁夜逼贼大营,然后放声大哭,本想以此法动摇敌军军心,一举破之,可没料到姚老贼居然也是让全军将士跟着放声大哭,两军对哭一夜,我军也无机可乘,只能退走,碰到这样的老羌,只能说是朕的劫数了。只是袭击新平不成,我军断粮,要么继续吃人肉作战,要么就只能退兵散军,屯田种地了。” ===第一千五百九十章 皇后镇守大本营=== 毛秋晴素手伸出,轻轻地拾着苻登那孔武有力的大手,柔声道:“我知道,阿登你尽力了,我们是人,是要为先帝复仇的忠义之士,自然不能永远地象野兽一样,以人肉为军粮,要是那样再打下去,只怕阿登你会步我阿大的后尘,被部下所杀。” “所以,这一年多来,我们屯兵陇右,不主动出击,恢复生产,搜集军粮,这才有了今天我们这大界堡五十万石的粮草储存,这才有了我们这里十万口的来附百姓,为此,我们甚至牺牲了徐将军,虽然我很难过,但我知道,这是值得的,必须的。” 苻登叹了口气:“徐将军全家,还有他部下的血仇,我一定会拿羌贼全族的血来报,但是既然你也理解我的做法,又为何仍然愁眉不展呢?五天前我们定下计谋,假意出征,却是伏兵于附近,姚苌果然派其子姚崇率三万精骑来袭,被我们前后夹击,一举击破,姚崇单骑退走,部下给俘斩两万余人,姚贼元气大伤,现在退守胡空堡,我军气势正盛,可以一举破敌,然后进取长安,则先帝大仇,终将得报,我等多年奋战,也终有结果。” 说到这里,苻登也兴奋了起来,两眼都开始放光。 毛秋晴仍然眉头深锁,苻登也跟着笑容渐退,转头对着身后的一众将校说道:“大家各自回到军中,集结出发,朕跟皇后说些话,稍后就来。” 众将佐行军礼而退,城头很快就只剩下了这对皇帝夫妻,毛秋晴看着下城楼的诸将,叹道:“姚崇虽败,但姚老邪(苻登给姚苌起的外号,意即天下至邪至恶之人)实力尚存,前一阵他得了河套刘卫辰的两万军马,可是这次姚崇奔袭,却多是步兵,若是为一击而中,当用骑兵才是,所以,我怕老邪还留有后手。若是他先送姚崇送死,引得我军大意,然后派精骑来犯,只怕我们会危险啊。” 苻登摇了摇头:“姚老邪一向持重,非有绝对优势,是不敢动用主力骑兵的,他最拿手的办法就是扎营相持,这次我军新胜,连战连捷,老邪都急了眼,甚至还把先帝的遗体重新以帝王之礼下葬,在军中留有先帝牌位,每日祈祷,哼,既无耻又愚蠢,他亲手杀害先帝,先帝怎么可能给他福报和运气?即使真的先帝显灵,也应该降个雷劈了此獠才是。现在他方寸大乱,偷袭我军粮仓又失败,剩下一两万骑兵,就是他正面决战最后的本钱,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来再来偷袭了。” 毛秋晴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老邪用兵多以诈术,并非不能长途奔袭,去年他平定雷恶地反叛的时候,就是迅速用骑兵突袭,在敌军集结之初就一举击破,雷恶地败降之后,加上徐将军之死,本来很多投向我们的关中豪强,又改变了立场,重新观望起来。我们现在对姚老邪那里的情况,几乎一无所知,贸然出击,并非上上之选,不如稳扎稳打,一边推进,一边招降各路关中豪杰,刘卫辰新近被拓跋袭破,老邪断了草原方面的外援,拖下去对我军并非不利。” 苻登的眉头一皱,看了看左右,低声道:“秋晴啊,你的这个提议,我岂不知?只是跟随我们的陇右各族,多是胡人,凶强蛮暴,当年我打着为先帝复仇之名起兵,可是你的先父大人又何尝不是如此?要是战事相持,我们不能取胜,这些人就会生出异心,甚至叛我投敌,现在我军新胜,众部落士气高涨,都要打到长安,大发横财,要是不顺应他们的想法,只怕会直接溃散,甚至投敌,你难道想要你爹的悲剧,在为夫身上重演吗?” 毛晴秋一下子握紧了苻登的手,失声道:“当然不行,我,我就是拼了命,也不能让你跟大人一样的结局。” 苻登叹了口气:“所以,我只有向前,不能逗留,就是因为对后方不放心,我才把你留在了这里,还有前线的将帅们的家眷,战士们的族人,也都集中在这大界堡。可以说 ,这里不仅是我们的粮仓,也是全军的根基所在,极为重要,非我至信之人,我不会留在此处。” 毛晴秋咬了咬牙:“我一定会用性命来守卫此处的,五千守军虽然不少,但是多为仓库辎重卒,战力一般,希望你能再给我五千精兵,有一万人马,我应该能顶住姚老邪的攻击。” 苻登勾了勾嘴角:“我军前线部队本就不如老邪的多,再抽五千军队给你,只怕前线顶不住,这样吧,两千人,我把中军卫队留下,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如果姚老邪前来,你千万不要与之野战,紧闭城门,放狼烟通知我,我一定会在两天内赶来救援,你只要能撑住两天,胜利就是我们的。” 毛晴秋的眉头一皱:“大界堡太小,城内全是粮食,而城外,则是十余万的百姓,若是我闭城防守,那城外的百姓怎么办?谁来保护他们?” 苻登咬了咬牙:“万一真的这样,那只有先保护粮草,至于城外的百姓,就自求多福吧,而且,我们的粮草虽然收了不少,但也养活不了太多的百姓,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毛晴秋的脸色一变,正要开口,苻登却是抽出了手,一转身,他的身影消失在城楼的楼道上:“晴秋,这里就拜托给你了,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的。” 毛晴秋黯然无语,半晌,她才抬头看着天上的浮云,喃喃道:“苍天啊,请你保佑大秦,助我们消灭姚老邪吧。” 胡空堡,后秦大营。 须眉皆白,山羊胡子的姚苌,双眼血红,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披头散发的一个年轻人,咬着牙,恨恨地说道:“你的军队呢,你的骑兵呢?” 地上的这人,正是他派去偷袭大界堡的姚懿,这会儿的姚懿,跟平时里趾高气扬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他不停地磕头道:“儿臣无能,请父皇治罪,请父皇治罪。” ===第一千五百九十一章 绝世老邪真影帝=== 姚苌冷笑道:“你知道你有何罪吗?” 姚懿连忙说道:“儿臣一时贪功冒进,想直取大界堡,却没留意一边的苻登早有埋伏,与守堡的毛氏两下夹击,我军退路给截断,死伤无算,若不是,若不是要回来给父皇报信,儿臣应该战死在那里。现在,父皇已经知道了这战的情况,儿臣也没有遗憾了,还请父皇照顾好儿臣的家人。” 他说着,一咬牙,拔出一把匕首,就要自刺。 帐内众将,在太子姚兴的带领下,集体下跪,大声道:“请陛下开恩,暂且饶恕姚将军这回吧。” 姚苌突然笑了起来:“姚懿,你这是做什么?胜败乃是兵家常事,要是打输了一仗就得去死,那父皇在苻登面前,也曾经大败过,甚至还中过一箭,是不是也得自杀了?” 姚懿一下子愣在了当场,讶道:“父皇,您,您这是。” 姚苌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阴狠犀利起来:“让你带两万步卒前去袭取敌军大营,本就是让你送死,苻登一向老成持重,怎么可能扔下大营不管?我想要试探的,无非是大界堡是否真的有敌军的粮仓,再一个,就是让苻登大胜而骄,他的部下多是各部蛮夷,胜后只会逼着苻登进一步向前进军,恨不得马上就能攻入长安,若不输上一阵,又怎么能让苻登乖乖前来呢?” 姚兴一下子站了起来:“父皇,你的意思是,诱敌前来,准备设伏消灭?” 姚苌摇了摇头:“苻登所部,都是百战精锐,这回趁胜而来,想设计灭之,非常难,但是懿儿这一战,却探得了一件事,敌军所有的辎重,将士家属,都留在了后方的大界堡,苻登的将士们这两年吃惯了谷子,不吃人肉了,再让他们重新吃人肉,恐怕会先把苻登烤了吃,所以,只要端掉大界堡,前线的苻登就算有十万大军,也会一夜溃散的。” 姚苌的身边,一身文臣谋士打扮的尹纬微微一笑:“而且苻登万万没有想到,我们可以穿越陇山密道,偷袭大界堡。陛下,是时候启动陇山密道了。” 姚兴吃惊地睁大了眼睛:“陇山秘道?” 姚苌和尹纬相视一笑:“不错,正是当年朕在阴密时,让尹尚书(尹纬官至后秦的尚书令了)秘密发前秦在新平的俘虏,在陇山秘谷之中挖掘的一条密道,此道穿越山腹,可供骑兵通过,却是因为在山腹之中修建,外人绝难知道,事后,五千多俘虏,被悉数灭口,未有一人走漏风声。” 姚兴讶道:“新平的俘虏?可是,可是新平当年不是给屠城了吗,难道…………” 姚苌冷笑道:“世人皆以为我屠城新平,却不料我秘密留了五千丁男,他们当年给我推入万人坑中,死过一回,所以让他们有机会活,愿意做一切事情,只不过,我只让他们多活两年而已。为的,就是今天这一战。” 众人皆知姚苌是个多么狠毒冷血的人渣,却没想到他再次突破了下限,一个个都在瑟瑟发抖之余,齐声道:“陛下深谋,我等不及也。” 姚苌转过头,看着身后供着的一尊半人高,沉香木雕刻的雕像,面容栩栩如生,正是苻坚的神象,他对着雕像,突然深深地一躬,起身之时,已经是两眼泪光闪闪:“陛下,害你的可不是我,而是家兄姚襄,当年你身为前秦将军时,亲自领兵截杀吾兄长,兄长对我,从小有养育之恩,我杀你是为了报兄长之仇,还请你明白这点。” 众人全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猛将姚国儿低声对尹纬道:“陛下突然要为苻坚立象,祷告,这是…………” 尹纬微微一笑:“这些是让苻登看的,以为陛下方寸乱了,这才会生出轻视之心,全军前来,然后陛下要做的,就是激怒他。” 话音未落,姚苌突然抽出 长剑,一剑就砍掉了苻坚神象的脑袋:“哼,苻坚,你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太久了 ,我们姚羌部落,都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岂容你一直欺压?你以为给我一点小恩小惠,我就得感激了?现在你活着的时候死在我手,难道死了以后我就需要你的保佑了?你真有本事早就索了我的命去了,还用等到现在?我就看你如何能保佑苻登小儿,跟我作对啊。” 他转过身的时候,脸色已经变得阴沉可怕,一脸的杀气,声音也是透着阴森恐怖:“传令,给我挖出苻坚的尸体,等苻登大军来后,在两军营前鞭尸三百,然后给尸体包上荆棘,以谋逆罪臣之待遇,草草掩盖,要让对方的前秦军士,全都看清楚。懿儿,你不是说要赎罪吗,那这件事,交给你来做!” 姚兴睁大了眼睛:“父皇,如此辱尸,太过刺激对面的伪秦军士,您如果率主力出击,不在大营,若是他们趁机前来攻击大营,我军如何抵挡?” 姚苌叹了口气,扭头对着站在一边,一个六十多岁,身材瘦小的老羌说道:“老雷,你说呢?” 这个羌将,正是雷部落的首领雷恶地,在诸羌之中,被视为足智多谋的智者,前一阵曾经举兵反叛过姚苌,又势败投降,姚苌对之一如从前,并不回避军机,刚才他一直在边上冷眼旁观,直到姚苌问及自己时,才叹道:“太子殿下,只有如陛下这般做法,伪秦才不会来进攻。” “那伪秦帝苻登虽然轻锐,但并非无谋,我军这样有意地辱苻坚尸体,他的部下会群情激愤,要求强攻,可是他一定会以为我军在营中设伏,加之陛下不露面,他会以为陛下是故意躲在营中,想要赚他,越是如此,他越是会迟疑,起码几天内不会强攻我军大营,等到他知道我军虚实时,陛下出陇山秘道的奇袭部队,只会已经得手了,到时候苻登军心大乱,根本不可能再强攻,我军前后夹击,必可将之一举而灭!” 姚苌满意地点了点头:“很好,老雷,你们留在这里,辅佐太子,五天之内,不得主动出战,朕会给苻登小儿,一个终生难忘的礼物!” ===第一千五百九十二章 好心皇后开城门=== 大界堡,堡墙。 毛晴秋一身戎装,独立南城头,目光炯炯,看着南方。 一个美貌侍婢,也同样是甲胄在身,说道:“陛下走了,已有三日,前线不知道战事如何了。” 毛晴秋轻轻地叹了口气:“秋儿,昨天的时候,陛下已经进至老邪大营前方,离营二十里处安营扎寨,可恨那败军之将姚懿,竟然在两军营前,公然地,公然地侮辱先帝的尸体,先是鞭打,再是把血肉模糊的残躯,以荆棘包裹,弃尸军前荒地,如此暴行,人神共愤!” 秋儿吃惊地掩住了嘴:“竟然,竟然有这样的事,这姚懿真不是人哪,打仗没本事,却是这样暴行,早知道,上次就应该把他拿下,千刀万剐!” 毛晴秋摇了摇头:“现在我最担心的,就是这样的愤怒之情,老邪诡诈,用这计多半是为了激怒我军将士,冲动之下一怒攻营,他以逸待劳,定是重重埋伏,我接到这消息时,也恨不得马上冲出去跟羌贼拼了,但是陛下回信中,却是说,这正是他希望我们做的事,所以现在越是恨他,越是要冷静,陛下严令约束部下,紧守营寨,不得出战,每日探听敌军虚实,知其营盘布置,时机一到,就联络关中豪杰,抄掠他们的粮道,等其粮尽,便挥军一举破之!” 秋儿长舒一口气:“还是陛下沉得住气,要不然,我们只怕都要上当了。” 毛晴秋点了点头:“不错,我们这里有很多大秦的忠臣,要是得知先帝受到这样的侮辱,只怕会群情激愤,甚至影响前方的作战,所以,我们一定要封锁消息,不能让百姓知道前方的事,还要严查老邪派来的奸细在我们这里散布流言,动摇人心。” 秋儿笑道:“自从姚懿败退之后,连半个奸细也没有了,大概这些奸细也知道没了外援,也不敢活动了,之前小姐担心敌军偷袭,所以我们和陛下之间,遍布哨探,上次姚懿来偷袭的那条道上,更是十步一哨,有任何风吹草动,我们都清楚,这三天没有敌军来袭,想必姚苌是真的不敢来了。” 毛晴秋松了一口气:“是啊,虽然我最担心这个,但也许是我高估了姚老邪,关键时候,他还是要这两万精骑保命,不敢轻动啊。毕竟,我们也是有伏击的,儿子吃了亏,他本人是不敢再上。” 话音未落,突然,一个传令兵急急忙忙地奔了过来,他汗透重衣,失魂落魄,一下子冲到毛晴秋之前五步的距离,才给两三个贴身的护卫直接按倒在地,甚至那浓烈的狐臭味道,也刺鼻可谓,惹得极爱干净的毛晴秋,也不免秀眉微蹙。 秋儿一下子抽出了长剑,架到此人的脖子上,杏目圆睁:“好个没规矩的传令兵,这等冲撞皇后,意欲何为?” 那传令兵的声音都在发抖:“皇后,大事,大事不好啊,羌贼,羌贼大批骑兵,突然,突然从北边的陇山中杀出,漫山遍野,不可,不可计数!” 毛晴秋惊得向后退了一步,转而马上上前,一把抓住了此人的衣领,大声道:“你可看清楚,是陇山方向?隔着山脉,羌贼是怎么可能来的?还有骑兵?” 那传令兵的两眼都在流泪:“千真万确,就是羌贼,他们,他们一路之上,见人就杀,十几万安置在陇山一带的百姓,多半都遭了毒手,剩下的,剩下的都在…………” 毛晴秋松开了手,她看到,北方已经腾起了大片的烟尘,目力所及,成千上万的百姓,背着包裹,抱着儿女,哭天抢地地再向着这里奔来。 秋儿双眼圆睁:“小姐,现在,现在可怎么办,要马上关闭城门防守吗?” 毛晴秋咬了咬牙,她一下子冲到了北城的城墙,所有身边的人,包括那个传令兵也一路跟来,只见北方的平原那里,涌来了足有三四万的百姓 ,密密麻麻,可他们的身后,十里左右的方圆,都没有看到半个羌骑。 毛晴秋转身看向了那个传令兵:“这是怎么回事,羌贼为何没来?” 那传令兵一边抹着脸上的汗水,一边说道:“我看,我看那些羌贼一边杀人,一边下马在抢夺百姓的家产,掠夺人口,倒并没有一直向这里杀来。” 毛晴秋松了口气:“这就是了,那些大概不是羌贼,而是河套草原的匈奴溃兵,听说,前几天刘卫辰被拓跋击杀,部下溃散,可能是那些失了约束的匈奴骑兵,翻过陇山,在四处劫掠呢。” 秋儿和周围的军士们也跟着松了口气,一个五大三粗的黑壮猛汉,正是秦军大将啖青,也是苻登的护卫队长,曾经在以前的战斗中亲自射中过姚苌,勇冠三军,他哈哈一笑,拍了拍胸前的甲胄,一片响动,沉声道:“皇后勿虑,如果是匈奴游骑,不难对付,请让我率三千儿郎前去攻击,一定可以打退他们,夺回给掠走的百姓。” 毛晴秋摇了摇头:“不必了,这里是仓城重地,保全仓城为上,这些匈奴蛮子,以后有的是机会报仇,但现在不要离城太远,万一姚老邪来偷袭,可就麻烦了,传令,开城门,接纳逃难的百姓,分给他们食物和水,在城中的空地暂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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