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心情舒展。“我看谢先生也是个体面人,诗好不好,先生自有一番见识;认不认,先生也自有一番气度!” “赌什么?”谢鸣鹤在阳光下反问。“是放你离去吗?” “可行吗?”张行再度反问回去。 “当然可行。”谢鸣鹤当即应声。“你且做诗来……” “敢问对岸是何地?”张行稍作思索,却并不急作诗,反而伸手一指。 “六合山……”谢鸣鹤幽幽以对。“虞王身死之处,不肯过江东之地。” 张行讪讪,复又指向江心洲:“这江宁前的江心洲可有别名?” “好像叫梅子洲,像一颗细长梅子,也可能洲中产梅。”谢鸣鹤对答妥当,催促不及。“你的七律呢?” 张行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腰间无套绣口刀取出,倒持给对方:“我来念,先生可以仿效我家巡检,刻在这台上,台上没地便刻在山石上。” 谢鸣鹤看了对方一眼,隔空卷过刀来,反而失笑:“倒是有几分气势了,可惜无酒!” 张行冷冷摇头,气势愈盛:“诗若好,足以醉人。” “吟来!诵来!” 谢鸣鹤一跃而起,左手真气凭空冒出,宛若实质藤蔓,缠住一处山石,右手运气出来,刀锋为绿光所遮,绽放青光,宛若流水。 张行毫不犹豫,脱口而出: “昔人已化凤凰去,此地空余凤凰楼。 凤凰一去不复返,白云千载空悠悠。 晴川历历六合木,芳草萋萋梅子洲。 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 谢鸣鹤一声不吭,手中绣口刀笔走龙蛇,在石头上书写完毕,却又立在山石下,久久不语。 “成了吗?”张行催促了一声。“能否让我走了?” “好诗,但是连着三个凤凰,词句重复,明显坏了格律。”谢鸣鹤一时犹疑,然后回头来看。“要不要再来一首?” “先生过分了。” 张行终于大怒……他不怒不行,因为他委实记不起来李太白的另一首凤凰台了……所以赶紧转移起了话题。 “我知道谢先生心中有气,这次抄家的事情根本上也的确是大魏朝廷对江东的凌虐欺压,可这等事情如何算到我们一群鹰犬身上?我们奉命来到江东收粮,几乎是设身处地,辗转腾挪的选了最好的方式来解决问题。而先生呢?先生空负一身本事和怨气,既不能违逆南北大局,也不能阻拦自家鱼肉乡里,却只能寻我一个白绶撒气……敬亭山上安坐的王重心先生若是知道,怕是要笑话阁下的。” “如此说来,你我之间,你抄了我的家,反倒全是我的错了?”谢鸣鹤终于没了昨夜的消沉之态,就在这七律诗写持刀来笑。。 “非也,我当然也有错,我的错在于,明知道朝廷是对江东百姓凌虐过度,但身处局中,再加上人微力小,不能抵抗,只能裱糊应时,往尊家鸡窝里掏一把救时之谷。” 张行昂然做答,理直气壮。“但谢先生的错处要比我多…… “首先,谢先生的错处跟我一样,明知道是大魏朝廷的错处,却不能抵抗。 “其次,大魏对江东之凌虐,主要还是凌虐地方小民百姓,八大家终有余裕,若说怕被朝廷忌讳不做救济倒也罢了,可谢先生身为江东八世家的领头之人,反而放纵家人世交火上添油,使江东百姓生计更难,恰如首在火中,脚在冰内……这难道不是个罪过吗? “最后,便是谢先生本人的态度,一身本事,却处处逃避,左也躲、右也摇……好像要不理世事一般……可实际上呢,还是动辄半夜来看石头城,暗中哭泣如女子;自家丢了些金银粮食,受了点气,也要卖弄一番本事,拿一个没有反抗之力的人耍性子,却不知道这么做到底有何用?” 且说,张行一开始只是不想继续作诗,想让对方认输放自己走,但不知为何,一句句数落下来以后,可能是意识到对方并不是一个腐朽之人,反而渐渐气壮,真的有些生气了。 “前面的话暂且不说,后面的话我也不想说,因为终究难说。”谢鸣鹤沉默许久,认真追问。“你说我家火上浇油,使江东百姓如临水火,可有证据?” “放印子钱算不算?江东的印子钱全都是八家!”张行当即反驳,几乎脱口而出。“南陈忘了二十年,尊家可曾有半日停止过发百姓的血汗财?” 谢鸣鹤微微一怔。 “这是一条大的,我也来不及整治。”张行看到对方茫然之态,愈发愤怒,便继续冷笑道。“再说一条,是我原准备上计成行前做的……朝廷税收苛,草场,便是百姓采摘野菜、捡拾水产活命的场所,可江东数郡,这个山被谁家围了看风景,那个滩被谁围了养鹅、养鹤……这也算是有德之事吗?” “养鹅……” “养鹅是干嘛我当然知道!”张行厉声呵斥。“是为了练字的雅趣嘛!养鹤是为了干吗,我也知道,不就是因为南朝五百年,形成了以鹤来喻高洁之士的文化风气,世家大族要用鹤来装面子、赶风潮吗!谢先生的名字不就是这么来的吗?你家没有围吗?而为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便要用鹤与鹅来夺人命,江东世家,也配在我一个北地军汉面前昂首挺胸,自怨自艾?写诗辱你们,已经是我给脸了!早知道你们这般给脸不要脸,我直接鸡犬不留,让你回来哭都没地方哭!” 话至此处,张行语气激烈到了极致: “江东八大家,注定要亡的,先生早该晓得,可如今得了便宜,如何还来装酸?!” 一气说完,张行看着对方刀上宛如青水划过,心下一惊,自然觉得后悔,唯独刚刚一番话骂出来了,却又不好装怂的,只好立在那里负手昂头,挺胸凸肚,状若不屑。 但一个字都不敢再说了。 另一边,谢鸣鹤听完这话,一声叹气,却只是回头用刀子给那首诗留下了落款――锦衣白绶,拼命三郎张行作。 写完之后,复又掷刀过来,这才鼓袖拢手言语: “张三郎说得好……有些事情我从未想过,是我的过错;但有些事情,我早就想过,却一时间委实难改过来……而且,今日咱们扔下这些气话,终究是你先辱我家门的,不能说我全然失了道理吧?” 张行只能讪讪,他如何不晓得,终究是自己先开嘲了呢? “不过呢,我又的确是个喜欢诗文才学的,才有咱们这一夜一日的缘分。”那谢鸣鹤反而笑道。“这样好了,张三郎的诗歌意气我都已经觉察到了,你再随便与我一首诗来,只要不是极差……我非但放你离去,还要与你结个缘分,带你到我家喝一杯,一起拜一拜三辉四御,定个知音之交。” 张行听了过来,想了半日,忽然来问:“谢兄到底是从多少年前,开始常年远游的?” “陈国灭后不久……已经二十一年了。”谢鸣鹤微微感慨。“彼时我比你还年轻,就是在这里,看到杨斌乘楼船南下,耀武扬威,宛若江神,然后熄了最后一丝相争之意的。” “我记得江东曾有典故,一则行鹤舞以吊故人,二则有观棋百年烂柯之说?”张行继续来问。 “前者是淮北典故,是南渡之前的事情了,后者天南地北,都有类似传说。”谢鸣鹤继续拢手以对。“如何?用词可筹措妥当了?” “谢兄若信得过我,且带我归家,无须设宴,自要置酒,然后直接往祠堂并做拜礼吧!”张行如何不晓得,对方已经下了台阶,便干脆俯身捡起佩刀,徐徐以对。“待咱们结义妥当,诗歌也能写好,等我走了,兄长再看不吃。” 谢鸣鹤点点头,伸出手来,腾空而起,须臾片刻,便已经转回江东宅邸。 彼处,早已经剑拔弩张,而留守在这里的锦衣巡骑见到张行一并归来,更是匆忙派人去请自家巡检。 却不料那二人既然落地,却根本不管前院的弩矢刀兵,而是兀自往祠堂而去,然后便在紧张随行的谢氏家人与丹阳官吏、锦衣巡骑的目瞪口呆中,先对着三辉金柱三拜,四面四御各自一拜,复又当堂相互一拜,接着唤人送上酒水,各饮一觞,竟然是当众定了八拜之交。 礼成之后,张行呼来对面秦宝,取出巡骑随身带着的白纸与硬炭笔,然后当场写下一诗,折叠起来,塞入谢鸣鹤袖中,便拱手告辞。 眼见着那张三郎出得门去,招呼那些官兵远离,谢鸣鹤这才打开纸来,却又三度无声。 原来,炭笔匆匆潦草,却依旧得来一诗: “巴山楚水凄凉地,二十一年弃置身。 怀旧空为行鹤赋,到乡翻似烂柯人。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今日为君诗一首,暂凭杯酒长精神。” 谢鸣鹤看了许久,猛地一动脚,却居然忍不住当场流出泪来。 也是让围观的谢氏族人愈加惊悚起来。 PS:感谢光棍甲的又一次上萌,感激不尽……然后继续给大家拜早年……真2合1……大家晚安。 第九十章 金锥行(1) “传闻不假,但张三郎,你如何便轻易回来了?” 来到江宁城驻地,李清臣远远看到张行在廊下晒太阳兼与众人闲聊,便诧异来问。 “本就是以文会友,聊到高山流水成知音,再结交一番,自然就回来了。”张行起身认真作答。 “实际上到底怎么回事?”从后面下马的白有思进入院中,冷冷相询。 “实际上……”张行表情松懈下来。“实际上,我那位八拜之交便是浪荡到了四十岁,本身也脱不出一个世家公子的傲气与无知,几十年家国沦丧,他也只躲了出去的,心里晓得利害,嘴里和身上却不晓得。只能说,发作起来有些地方跟我挺像的,一怒之下便把我抓了,但实际上自己也知道局势摆在这里,不可能因为他回来就怎么样,所以自知骑虎难下。而他是骑虎难下,我当时何尝不是一心想活命?大家相互需要,相互抬举,天明后趁机聊了几句诗文,互相吹捧一番,各自拿做了台阶,便了了此事。。” “原来如此。” 众人纷纷醒悟。 “若是如此,之前便是真存了歹意,我现在去一剑砍了他。”白有思长呼了一口气出来。“省的再来碍事。” “巡检息怒。”张行赶紧阻拦。“一剑能砍死倒也罢了,砍不死怎么办?那才是真碍事,而且我们腊月初五就走,还要再办些事情,来不及与他计较。” “还有什么事?”白有思一时诧异。“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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