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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张行赶紧停了真气,重重点着长刀挪了过来,本质上是要借刀来撑着身子,恢复些气力,但气势上却丝毫不减。“我本想着不要与刘婶那里添麻烦,便对你一再忍让,你却得寸进尺……” “军爷!” 此时朝阳初升,原大脸色又是血又是泥又是泪又是鼻涕,胳膊似乎也折了一个,那叫一个精彩。“还请再看在刘婶的面子上饶过我……你若杀了我,都是村里人,刘婶那里就不好跟其他人分说了。” 似乎是被说到了点子上一样,张行忽然止步,就停在对方身前五六步的距离,然后又思索了一阵子,到底是愤愤然扔下了手中眉尖刀: “滚!” 僵在那里的原大如蒙大赦,转身便踉跄而走。 已经借着之前行动恢复了一些气力的张行冷冷看着对方,又等了大约七八息后,眼看着对方确实是狼狈逃窜,没有顾忌身后,这才低头将裤腿里的匕首取出,然后忽然运气向前,抢到对方身后,一刀攮入后心。 原大转过身来,那张原本就已经很精彩的脸上复又扭曲到了某种极致,血污之下似乎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就好像在说,你这种人,不该一言九鼎的吗? “对不住,我也是没办法。”张行似乎也有些惭愧。“若是放你回去,我又走了,天知道你会不会寻刘婶报复?此时想来想去,也只能将你这个人渣斩草除根。” 说着,张行将对方按倒在路面上,又认真扎了七八刀,这才瘫坐在一旁。 朝阳升起,四下平野,几具尸首就在路口周边,张行情知耽误不得,只是歇息了一阵子,便强撑着将左近三具尸体一起拽入树林,稍微搜刮一二,得了几个铜板、几个窝头,一并塞入包裹……然后又吃了个窝头,在水沟里喝了口水,便要再度上路。 当然,正所谓吃一堑长一智,这次张行连头盔都不敢再拿,两柄长刀中杀人的那把也弃了,只是拴上包裹、架起一把眉尖长刀、藏了一把匕首,便回身重新负起都蒙。 可如此这般,刚走到那个岔路口,他却又苦笑折回,将自己刻意忽略的罗盘拿上,念了声咒语,这才重新上路。 一去四五日,且不提张行按照罗盘指示,昼伏夜出,辛苦赶路不及。只说这日下午,就在之前杀人的岔路口旁树林里,面沉如水的秦宝和村中其他七八个负弓持剑的青壮,还有几位枯坐的乡老、县吏,忽然听到了一阵密集的马蹄声,然后各自反应不一。 很显然,这是苦等的州中官差来了。 对此,如乡老、县吏,只是释然,觉得终于可以将烫手山芋甩掉,而秦宝却不由有些诧异,因为五日前案发,四日前被发觉,拖到傍晚乡老才慌慌张张将他们这些丁壮聚起管控起来现场,结果昨日县吏才姗姗来迟,并往州中发信,他原以为还要再等两三日才能见到州中的官差,却不料今日便到了。 这般想着,等秦宝随村中长老走出树林,准备去迎,却又整个人愣在当场――无他,来者足足十七八骑,皆是锦衣长剑,个个英武,一望便知绝非是寻常捕快,而为首一人,虽是男装打扮,所谓劲装束冠,未施粉黛,可临近一看,却依然能一眼认出是个女性。 或者说,是一个年华双十有余的女剑侠。 女子细眉凤目、鹅蛋脸、单酒窝,面色无瑕,一身制式素色锦衣,头戴武士小冠,身负一柄标着一日二月代表了三一正教出身的长剑,疾驰如风,下马利索,望之三分英气,三分柔美,三分可亲,还有一分贵气。 对了,声音似乎也很好听,不然也不至于一开口便让秦二郎陡然酥在了原地: “便是诸位报的案吗?我是靖安台朱绶巡检白有思,恰好因公途径你们州城,听说这边出了一个群盗命案,便来查看。” 来人宛若神仙,更兼气势十足,一众县吏、乡老只能唯唯诺诺,便是秦宝平素自诩豪杰藏于草莽,此时想做表现,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反而张口无声,继而羞的满脸通红。 女巡检见状,很有分寸的一笑,倒也磊磊大方:“诸位不必在意,其实就是你们俗称的靖安台红带子,若是无事,还请诸位再辛苦一番,带我去看看尸首吧。” PS:大家周末好啊 第七章 踉跄行(7) “甲字号尸身被人从脖颈处劈下,当场枭首……武器应该是长柄阔刃,正与遗弃在树林旁的一把眉尖刀相对……枭首时应该正在半蹲,或者是躲避,或者是起身,也有可能是在踉跄中……出血量极大,与道路中的那片溅射血迹相符…… “乙字号尸身是被从侧后方砍中,斜着自肋下直接切入腰腹,深入脊骨,当场毙命……武器是同一把…… “丙字号尸身中了三刀…… “丁字号尸身…… “戊号尸身最特殊,前后中了十一刀,却俱是短刃……这还不算,他面部泥污血迹满布,鼻骨断裂……肩膀有脚印,脚印与那边河沟前的印痕相符……背部也有大量血迹,与甲字号尸身被斩首时旁边血迹缺痕相符……应该是……应该是被人一脚踩到地上,直接踩断了鼻骨……而且还没爬起来,那人便在他身后一刀斩了甲字号尸身?也正是这一刀,使得其他几人四散逃开?” 一名蓄有胡须、挂着黑绶的中年锦衣捕快一边运行真气检查尸体,一边叙述如常,但说到最后,饶是他经验丰富,也不禁用了疑问语气,并回头看向了自己的上司: “巡检,应该就是如此了吧?” 女捕头、女剑侠,或者说是女巡检,也就是白有思了,闻言点点头,只在秦宝等几名本地青壮的愕然中主动上前,然后不嫌脏污,直接伸手按住了戊子号尸身的一处伤口。 秦宝几人的惊愕是有缘故的。 要知道,别看人家女捕头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什么‘靖安台红带子’,颇为亲和。但实际上,稍有常识之人都心知肚明,作为直接应对和压制修行者的专门机构,靖安台绝不是简单的刑案场所,而是素来与御史台、吏部、兵部等朝廷机构并列的传统强势部门,向上直接通天,向下三大镇抚司各司其职,而锦衣巡骑所属的中镇抚司更是因为要与江湖各处打交道,对他们这些修行之人有些现管之意。 江湖中人,虽然表面上不屑,但实际上却是畏之如虎。 至于所谓的红带子,对于这种边境州郡来说,就更是天大的人物了,因为坐镇一州一郡的靖安台头目一般也只是黑带子,而黑带子想要升为红带子,又恰好是一个天大的门槛,很多相关公员,一辈子也只能在荣休前靠资历挂上个黑带子而已,红带子想都别想。 实际上,整个靖安台,眼下也不过二十八朱绶罢了,不是资历出身极高之人,便是某些方面的顶级高手……又或者兼而有之。 可就是这么一个位高权重,还那么年轻漂亮的朱绶女巡检,居然不避脏污,亲自上手检查已经死了四五日,都已经爬满蚂蚁、微微发臭的尸体,委实让秦宝这些所谓小地方豪杰涨了见识。 而很快,秦宝等人的见识就更加渐长了,因为入目所及,那位女巡检的手指处忽然涌出了宛如实质的金色辉光,辉光宛如流水一般神奇的浸入尸首,然后按照某种顺序一一在各处伤口展现。 “有意思。” 待收手时,白有思已经有了新的结论。“第一刀居然是从背后插进来的,考虑到他专门换刀,作案现场也与一开始被踩踏的位置有了偏离,那么很可能是最后杀的此人……胡大哥,咱们想的一样吗?” “应该就是如此。”这一次留有胡须的黑绶捕快语气肯定了起来。“杀了其他几人后真气耗尽,不得已背后偷袭。” “几个尸首来历都清楚了吗?”白有思站起身来,继续来问。 “都清楚了。” 不等秦宝鼓起勇气上前接话,旁边一名挂着白绶的高大年轻捕快早已经开口。“我刚刚问了一圈本地公人,案发三四日,他们早就一清二楚了……乙丙丁三人是附近惯偷,大军过境,前方战事吃紧,地方青壮缺乏,便更加肆无忌惮,最近已经有了夜盗和剪径的传言……而甲、戊二人是附近村圩里的青壮,平素名声都不好,应该是素来勾结偷盗的内应,加一起便是一伙子典型的群盗。” “人犯……嗯……杀人的那个呢,有什么说法?” “军靴、上好的制式眉尖长刀、遗弃的头盔……应该是落龙滩前线溃下来的一名军中正卒无疑,而且是上五军。”高大白绶捕快依旧妥当。“却不知道是哪一军的残留,逃过了前线溃败,又躲过了登莱地震。” “不错。”那中年黑绶捕快也立即点头。“看出手力道应该是有修为的,但不高,无外乎是通脉入门,也不知道十二正脉通了几条……这正符合上五军正卒身份……还应该比较年轻,因为无论是武艺再高些还是再年长些,必然要有更好前途。” 白有思即刻颔首。 “白女侠容禀。”就在这时,秦宝赶紧上前,趁机拱手交代,却是将之前发生的事情细细与对方讲了一遍。“之前有些私下信息未敢轻易透露……事情是这样的……” 说到最后,秦宝诚恳求情:“望女侠与诸位大侠体谅,我村中接纳此人事出有因,绝非是要故意包庇。” “朝廷可没有要战败者当罪的条文。”听到这里,锦衣捕快队伍中有年轻人当即扬声冷笑。“否则,庙堂上的诸公有一个算一个,早该去天牢里开朝会了!” 此言一出,当即有人附和,锦衣队伍里也哄笑一片。 倒是那位姓胡的黑带子,多少老成一些,等笑声稍定后劝了一句:“小李,这话不要乱讲,省的招祸。” “其实,逃兵与溃兵不是一回事,而自古以来,就没有治败军之罪的说法。”女巡检也微微敛容,对秦宝等明显有些不解的本地青壮、乡老解释了一下。“只不过溃军多有武力,败退下来后又无物资,又失纪律,多有不堪之事,对地方破坏极大,这才屡屡引来弹压、通缉……而我们此次过来,本就有临时受命做战场后方巡查之意……所以你且放心,收留溃兵,并无不妥,不会追究到你们村社的,更不会连累那位儿子未归的刘婶。” 秦宝释然点了点头,只觉得这位白女侠委实又耐心、又漂亮,而且是个好心肠,心中愈发有些动荡。 而白有思也回头去看自己的伙伴:“事情已经完全对上了……你们怎么看?” “应该是正当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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