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我已经没事了。” “那就好。”余清窈也想要控制自己不要再想那件事了,勉强扯了扯唇,却还是很勉强。 “是昨夜没有休息好吗?”李策一时也想不到余清窈此刻异常的解释,唯有昨夜余清窈照顾生病的他到半夜,甚至还唱着曲帮他入睡。 ……也不知道唱了多久。 余清窈愣愣看着李策柔目温笑的脸。 为什么还要这样温柔地对她说话,为什么还要关心她。 若只是将她当做陌生人,若是对她冷淡一些,她就不会生出那些虚妄而愚蠢的想法。 更不会连愧疚都抛之脑后,忘了自己是怎样将自己强塞到他的身边。 他本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即便不是高门显贵的小姐,也该是世家大族的千金。 她趁月亮落到了水里,用水瓢勺起了月亮,就误以为自己得到了月亮。 可抬起头,月亮明明还在天上挂着,不曾落在她身边。 春桃说的对。 光好是不够的,对她好,对她温柔,那是他的教养。 可是若她将礼貌与教养错误解读,那只会徒增两人的烦恼。 “臣妾昨夜确实没有睡好。”余清窈再次低着头,不敢去看李策的双眼。 就像久处黑暗里的眼睛不能直视皎洁月光。 “既然殿下身子已经大好,今夜臣妾可以搬去西厢房睡吗?” “你要去西厢房睡?”李策嗓音低沉,似是不解。 “其实臣妾还是习惯一个人睡,殿下之前不是也说臣妾每夜都睡不好,臣妾惶恐扰了殿下的安睡。”余清窈手指捏着勺柄,拇指无意识地顺着勺柄上的刻纹滑动。 李策一时没有回应。 清凉殿里也是寂静一片,只有窗外的风吹动了珠帘,凌乱而破碎的声音就像是一盏琉璃灯摔碎在了地上,碎片四溅。 余清窈不得不抬起头。 逆光而坐的李策眸光沉沉,难以分辨出情绪,她心里一紧,但随后还是坚持追问道:“可以吗?殿下?” 话音才落,余清窈便惶窘地抿住了唇,手指没有规律地抠着勺柄上的花纹。 她还记着李策说过的话。 只要他能做到的,都会满足于她,所以她相信李策是不会回绝她这个要求。 果不其然,李策在她如此坚持之下,静静凝视着她手指的动作,唇瓣轻掀,轻声道:“好。” 第41章 找她 用完早膳,余清窈带着知蓝春桃去收拾自己的东西。 李策吩咐福吉留下帮忙,自己带着福安去了书房。 福吉一个头两个大,拉着春桃知蓝到边上,想问个清楚。 可她俩哪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自己都是一头雾水。 余清窈先前一声招呼也没打,她们也是措手不及。 “难道是昨夜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 福吉刚问起,知蓝就反驳道:“那也不对啊,早上起来我见王妃与殿下之间分明没有异常,还很关心殿下的病。” 春桃也点头附和。 “那就是刚刚,见过陛下之后?”福吉苦恼起来。 见明淳帝的时候,他与福安都只能在门外候着,门口还有禁军把守着,谁敢偷听。 里头发生了什么,他们是一概不知。 “哎,怎么偏偏在今天闹成这样,那殿下先前准备的……”福吉话没说完,忽然打了下自己嘴巴,贼眉鼠眼地四处瞅瞅,压低了声音:“……咱们王妃不在?” 知蓝摇头。 福吉这才安心,没有说漏嘴。 “你想说什么呢,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殿下怎么了?”春桃的圆房计划遭到前所未有的挫折,心情十分不好,嘴上更是不留情。 “哎,你是不知道,但是知蓝总知道吧。”福吉故意不告诉春桃,反而和知蓝打起了哑谜。 知蓝想了想,道:“难道是先前殿下问奴婢的那事?” 福吉还没回答,春桃就好奇了。 “殿下问了你什么事?” 都知道秦王殿下博通经籍、学富五车,哪还有什么事需要问知蓝。 知蓝老老实实道:“是关于遥城一些习俗的问题,殿下在书中看到后就来找奴婢印证的。” “既然是遥城的事,殿下直接问王妃不就好了,为什么要问你呢?”春桃一下抓住了关键,思忖片刻,忽而又笑了起来。 “我懂了!”她朝福吉哼了哼,表示自己不用他说也猜到了。 “殿下是不是准备了什么给王妃?” * 余清窈的东西不算多,春桃和知蓝再加上福吉,来来回回三趟就搬得差不多了。 好在东西大多都是收在箱子里,搬动并不费事。 西厢房与秦王殿下的书房隔着正院相对,之前一直空置,但是里面并不脏乱,正好还有一张挂有帐子的罗汉床,稍微擦拭铺垫一下就能睡了。 除此之外,西厢房里还备着一张书案,余清窈妆台上的东西尽数都挪到了这上面。 “还是不如清凉殿里的妆台方便。”知蓝摆弄了许久,都觉得不满意,“桌面太高了,周围又没有挡条。” 春桃正在整理箱笼里的衣裳,闻言对她嗤了一声,“你傻呀,还真当以后就让王妃睡西厢房了?咱们得想办法才是。” 春桃绝不会这么轻易放弃。 知蓝不懂就虚心请教:“这还能想办法?” “什么办法也不会好使。”余清窈进来正好听见她们的谈话,慢慢从屏风后面绕了过来,面上虽然挂着笑,可是脸色一看就不是太好。 知蓝立刻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上前,要让她坐下歇息:“王妃你别忙了,我和春桃姐收就行了,快歇歇吧,刚刚常嬷嬷 也说太医院熬的药送来了,待会就会端过来。” 余清窈虽然没有被诊出心疾,但是她气血两虚也是真的。 于是就没有推辞,依言坐在一旁的玫瑰椅上歇息。 春桃趁机问道:“王妃为何突然就要搬出清凉殿,先前不是和殿下还好好的吗?” 知蓝也目不转睛望着余清窈,忧心忡忡。 余清窈看着面前两张担忧的脸,她们的关心不假,可是她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才好。 看起来她今天好像情绪来得很突然,其实从始至终她都是惶恐不安,只是今日被明淳帝一下点破,就像是重石落了地,顺理成章。 手指缠着腰间的丝绦绕着圈,余清窈垂下眼睫,低声道:“今日陛下说,秦王起初并不想接受和我的婚事,我觉得对不起殿下。” 春桃和知蓝默默对看了一眼。 谁能想到明淳帝会提这样的事,这不是给新婚夫妇添堵吗? “可是那也是婚前的事,在我朝盲婚哑嫁的人多了去,谁又对不起谁了?”春桃一向说话直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更何况就为了这句话,她多日里的‘谋划’就要付诸东流,焉能不急。 “谢谢你春桃,不过我的情况实际上也和那些不一样。”余清窈掰着自己手指道:“就是请媒人上门议亲,也是要讲究精挑细选,多方比较,家世要选的门当户对,还需细究品性才学。” “可我,只是仗着阿耶有几分军功,又趁殿下落魄受难,再借陛下金口玉言不能悔改,才侥幸嫁了进来。” 但凡李策有一点点不好,她也不会有这么强的负罪感。 正是因为他太好了,才让余清窈觉得自己太过卑劣,她当不起他的好。 今日听见明淳帝说,他曾是拒绝这桩婚事,她就犹如被人用棒槌敲了后脑勺,脑子一阵嗡嗡响。 若李策对自己的婚事无所谓也就罢了,她尚能欺瞒一下自己。 可事实并不是这样,他是有过反抗的。 “我不能把他的包容和教养当做理所应当的事。”余清窈怅然若失地道,将丝绦缠在自己的左手食指上,一圈又一圈,就像是在作茧自缚。 话是说给知蓝和春桃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知蓝最是了解余清窈。 虽然是家中独女,明威将军唯一的掌上明珠,可余清窈从不娇蛮任性,小小年纪已经能领会将军为家国大义而不能陪伴她长大的苦心,她善解人意,也内心敏感,有时候正是因为太能体谅别人的难处,反而会选择委屈自己。 “姑娘,其实殿下应当没有这样想,是不是您多虑了。”知蓝有心想要劝慰,也是心疼余清窈再一次选择委屈自己。 在她看来自己姑娘那么好,合该是有人疼有人爱,偏偏亲缘淡薄,如今又是嫁得仓促,让这桩婚事都成了她的心结。 到閬园的时间虽然不长,知蓝也是留了很多心仔细观察。 秦王殿下对余清窈温柔迁就的样子,怎么看也看不出他是被勉强的。 换一步说,即便是被勉强接受了赐婚,以他的身份地位,实没有必要还在他们面前伪装和善。 如果不是伪装,那也就可以说明对于余清窈,他是没有责怪过。 春桃没有知蓝那么含蓄,抱着几件还没叠 好的衣裳就杵在余清窈的面前,振振有词说道:“那又如何,王妃既然已经嫁给秦王殿下,就是名正言顺的秦王妃,秦王殿下待王妃难道不好吗?” 余清窈被春桃的理直气壮给镇住,小嘴蠕动了几下,欲言又止,半晌才开口答道:“自然是很好……“ 春桃或没有用那么高的道德规束自己,可她懂的道理也十分直白浅显。 “既然如此,王妃若还觉得亏欠了殿下,那就加倍弥补,对殿下再好一些,这日子总要过下去,您躲着有什么用呢?” 她一针见血,指出余清窈搬出清凉殿分明只是在逃避,根本解决不了问题。 知蓝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觉得春桃说的对,可是姑娘的考虑也有理,一下纠结起来,干脆两不相帮。 余清窈等不到知蓝帮她说话,把手指上的丝绦一层层解开,又一层层绕上去,低下脑袋,垂头丧气地道:“我也没有想着要躲,只是……” 因为他们始终算不上真正的夫妻,就好比水中月,镜中花,这段关系十分脆弱。 上一世,无论李睿说对她感情有多深,可是他们最后也没有做成真的夫妻,甚至她连‘妻’都算不上,因为一位名节有损的姑娘怎么能当上亲王正妃。 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考量,既然没有放下她,却又不敢亲近她,仿佛她已经成了一个让他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的鸡肋。 可那时候的她并不懂,还任劳任怨地帮楚王,谁知道没过多久余家就把余薇白送到了楚王身边,让她的付出与辛劳也变得何其可笑。 是以,她的匮乏的经验和愚笨的经历让她也不懂得到底如何做一个好妻子,更不知道要怎样才算是对他好。 “奴婢倒是觉得,有些事就是去争取一下也不会什么坏处。”春桃苦口婆心劝道:“就像是大小姐,她想要什么都会给自己争取。” 春桃举的这个例子其实并不合适。 余清窈不免苦笑。 余薇白能争取,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争取有用。家族视她为宝,双亲爱她如命,她有那样的底气。 可她又有什么底气? 她寄人篱下,在金陵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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