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由朱雀尊者向教主敬杯茶。” 若是商议语气,朱雀说不定还得绷个面子要反对这个安排。但赵长河说,这是命令。 “这是命令。”他强调了一句:“若认我是新神,那就依我之命。” 看似命令,实则台阶。朱雀依然下得很舒服:“是,谨奉尊神之意。” 夏迟迟张了张嘴,一肚子火好像被说没了,如果尊者真的愿意以尊者身份来向她敬茶,其实就是在伏低认错,无论用的是什么名义,本质都在。 说破天了也是师徒、母女,怎么都是家事,缺的就是个谁肯认错。只要朱雀这死要面子的真肯低头认错,那就没什么隔夜气了。 至于以后……以后我是教主,她才是辅弼,咱慢慢玩!哼。 夏迟迟气顺了,其实朱雀气没顺。 这事确实自己理亏了,愿意借着长河给的台阶下台,但怎么说也是向徒弟俯首认错极为没面子。对于死要面子要了一辈子的朱雀来说,脸上至今火辣辣地烧,要不是面具遮掩,都不知道还有没有脸站在这。 她需要转移火力。 美眸一瞥,就瞥到了在远处探头探脑的三娘。 “元三娘!”朱雀咬牙切齿:“原来你早就和他勾搭在一起了,还装着一脸旁观的公正,劝我接受新帝!你这个吃里爬外的最大叛徒,老娘打死你!” “轰!”烈焰滔天,巨大的火鸟直扑远处草地,比刚才和赵长河切磋时的威势大得多了。 “……”三娘转头就跑,速度又比不过朱雀,很快被揪住,无奈转身迎战。 “噼噼啪啪”,两位尊者大战于京郊,水火相冲,风云变色,大道都…… “老娘这是为你好……” “偷我汉子还为我好?” “是啊就像你说为迟迟好一样……” 夏迟迟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元三娘你给我去死!” “我说的为你好指的是帮你取舍,不用纠结,你看现在多好啊……什么教义信仰,有男人重要吗……” “……也就是说你那套说辞真是胡扯的了?” “其实也很真的……哎呀你相信我~” “砰!”其实此刻的三娘还是比朱雀强,而且强挺多的……但心虚气短,哪里敢放开对敌?战不数合便被一把摁翻,朱雀骑在她身上,摁在草地上就是一顿胖揍:“太湖边上邀你入教就是本座此生最大的错误!” 三娘哇哇叫着挣扎不起:“赵长河,你说句话啊……你不是很能圆场吗……救命啊~” 赵长河捂脸,夏迟迟笼手不言。 还好之前换个地方打架,如果在教众们面前,四象教可以原地解散了。 第647章 翻车 好歹三娘是因为帮自己说“公道话”导致挨揍的,赵长河也没法干看着,只能硬着头皮飞掠过去,试图劝架。 到得近前,刚才那魔焰滔天的战局已经看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个女人扭在草地上,朱雀骑在三娘腰上,一巴掌往后抽在三娘屁股上,带起阵阵波浪:“以为你多慵懒不问世事,偷、偷、偷汉子!” 夏迟迟探头在身边,看着朱雀不说话,那眼里就写着这回旋镖一样可以打你身上。以为你多骄傲威严,偷、偷、偷汉子? 赵长河犹豫着伸出手去,试图拉开朱雀:“那个……其实三娘说的真是合理的嘛……” 朱雀怒目而视:“这事上没你说话的份!是合理不合理的事儿吗!我让你跟她学锻造,是为了让你们搞在一起的吗!” 三娘哇哇挣扎:“我不是教他锻造的时候搞在一起的!是搞完了才教的锻造!” 朱雀:“……” 你好理直气壮啊,要不要叉个腰啊? 三娘又喊:“夏迟迟你才是个死叛徒,亏我帮你一起对付傻鸟,你莫名其妙就把我给卖了?” 夏迟迟偏头。 哪里是莫名其妙,我被长河劝得有点不好下台,拉你出来转移火力而已。 难道你就不是偷我男人的那个?一点也不冤。 三娘道:“没胸没屁股的黄毛丫头有什么好神气的,要不是你们认识得早,谁看得上你,还真把自己当大的了?” 朱雀眨眨眼,打屁股的力气都轻了七八分,听着好爽啊,玄武果然是最客观的! 夏迟迟跳脚:“老女人我忍你很久了!又懒又胖还以为自己很有魅力是吗!” 朱雀甚爽,说得很好,不枉了为师教你那么久。 赵长河目瞪口呆,一旦当撕逼走向这个节奏,自己就真的不知道怎么插嘴了。 三娘冷哼:“你要不要问问我家长河,谁美?” 三个女人都看向了赵长河,赵长河倒退一步,下意识伸手要遮脸。 这才是修罗场的终极形态。 赵长河只能赔笑:“都美,都美。” “是吗?”三娘忽地一弹指。 众人眼前都出现了一片水幕,水幕之上,三娘窝在赵长河身上,拉着他的袖子在问:“诶,和我舒服,还是情儿舒服?” 赵长河捂脸:“你不如问孰美,哪有问这个的。” 水幕一阵波动,被裁剪了,再度出现的画面已是赵长河在说:“你堂堂尊者,和下属比什么嘛……” 三娘道:“说得也是,那货又丑又弱又笨,没什么好比的。” 画面中的赵长河没有回答这句话。 画面外的三娘在解说:“他当时默认了。” 朱雀的头发开始化成火焰。 赵长河再退一步,冷汗淋漓:“她、她断章取义,裁剪过的……我、我特么……” 话没说完,水幕中的三娘又在问:“我和圣女谁美?” 画面外的夏迟迟瞬间转头,恶狠狠地盯在赵长河侧脸上。 赵长河再退三步。 水幕中的他已经开口了:“迟迟年轻,肯定没有三娘这么风情万种的嘛……” 天上仿佛有乌鸦飞过,风萧萧兮雪落,画面凄美定格。 三娘依然是被摁趴在地上被骑着的姿势,脑袋微抬,眼珠子滴溜溜的。朱雀和夏迟迟神色极其危险地盯着赵长河的脸,赵长河小心翼翼地后退。 退着退着,忽地转身要跑,那边师徒俩早就扑了过来,赵长河抱头蹲防:“她断章取义,你们相信我~” “哐哐哐!”地动山摇。 四象教新夜帝,尚未公布给教众,卒。 意外的收获是,三个女人之间的尴尬忽然消失了很多,一致对男去了。 龟龟大获全胜。 …… 午后,太庙。 赵长河鼻青脸肿地揣手手坐在炉前,任由自己的血修罗体自我修复。 三个女人都板着脸坐在一边看炉。 无论三娘之前说的那些是客观还是为男人辩经,总之朱雀揭面社死挨过去之后,大家的胳膊肘都拐到了一起,教义自然有了新诠释。揍他归揍他,反正现在自家男人就是新夜帝,原夜帝来了都没用。 当所有人一起成为叛徒,也就不是叛徒了,那叫天命所归。 何况这经辩得确实有理,她们自己都能取代远古四象,信仰的本就不是一个具体的对象,而是一个符号。当这个符号的任何属性都可以套在自家男人身上,那他当然可以成为这个符号的具现,更别提他还“走得更远”。 只不过二者确实有所差异,首先要面对的就是炎阳算夜空么?这是需要改动教义根本的,所有人里唯有之前的朱雀真的为教派考虑过这些事情,另两个都是摆烂的货色。现在朱雀投了,要考虑的就是怎么修改与适配了,并且还得强迫自己相信。 “理论上说……”朱雀终于开口:“太阳确实也是群星之一,只不过与四象出现的时间是不一样的。但长河的意象之中强调了,日月星有同处天际之时,这也是实实在在没有错的,因此教义直接往这方向上添加就可以了。当囊括了日月星辰在其中,才是完整的天,单论夜字,小了。” “至于银河在四象之先……以这脸肿肿的混账东西为主,自然就该以他为先,理论上也没有问题,但情感上要让所有人都认的话则很是突兀,我们的教名都是四象,而非银河……” 三娘道:“如果要修改,需要潜移默化慢慢来,恰好把迟迟命名的国号拉扯过来应和,我们作为国教便是星河代表,这样从道理到实际都能对得上,教众的认可接受就相对容易,不需要去改教名的。” 夏迟迟道:“教名要改也不是不能改,四象教本就是这个纪元的命名,上古哪来四象教,都是夜帝臣僚……不过倒是没必要没事找事,不改更稳定。” 朱雀点点头:“无须更改。现在的情况正合上古,四象为夜帝臂膀,其中青龙代行人间,行人皇之事。而现在最妙的是,唐晚妆这些人内心并不一定认迟迟,她认的是长河,而只要我们这里确定了迟迟不过代行长河之意,那一切就都统一起来了,双方再无隔阂与立场冲突……与她们之间,反倒只是……” 朱雀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没说下去。 反倒只是什么?党争? 不,是宫斗诶…… 但不管是党争还是宫斗,这个在一片混乱之中承续建立的新朝,在根基上的隐患就此消失。 当四象教与镇魔司真正合流一致,稳定了统治根基,接下去的典礼之类的已经并不需要赵长河操心,操持了一辈子四象教的朱雀自能把这些事理得清清楚楚,把教义与他关联、并适配如今的国教身份。 而他赵长河要做的,是把视角挪向京师之外,看向这一片破碎得乱七八糟的山河,如何收拾。 “喂,你说话啊,一直在这装什么哑巴?”朱雀踢了一脚赵长河。 如果说现在的四象教与以前有什么最大的区别,那就是最虔诚的高层对夜帝都没半点敬畏了…… 赵长河道:“我在想怎么让你破御。” 朱雀愣了愣。 对哦,之前他说这个,可以视为给朱雀尊者的许诺和画饼。但如果他说这话的时候心中就知道皇甫情是朱雀,这就不是画饼了,是真意。 “你真可以?就靠这里不知道哪冒出来的南明离火?”朱雀奇道:“这火虽强,火源不在这,而且即使找到火源,我也未必就能收服的啊,我们的修行又不是直接把火给吸收了……” 赵长河笼着手:“情儿以前和我……有一件事没做过。要不要试一下?” 朱雀柳眉倒竖。 我勤勤恳恳辛辛苦苦在这里考虑怎么捧你做神,适配教义,你脑子里转的是怎么上我? 第648章 神迹 赵长河有点小冤枉,他对四象教的教义也就只知表面,教中那浩如渊海的典籍可是一个字都没看过,严格来说他还真不配做什么四象教的神灵。老婆们讨论的东西他没什么话可插的,当然就在思考自己应该在这场典礼中做些什么能做的发挥。 总不能干坐在那儿,让朱雀她们去向教众干巴巴地介绍这就是咱夜帝吧。 之前铸剑成功之时很多教众看见了,服众程度是肯定没问题,可惜那不是在典礼上。典礼当场好歹还是要展现一点“神迹”意思意思的,否则干巴巴的多尴尬? 神迹有两种。一种比较虚,利用星河剑去和诸天星辰产生个共鸣就行,届时必然满天星辰闪烁,看上去听从调遣一般。就像当初捧思思的时候,灵族人看见那万般灵兽的虚影,就虔诚无比了…… 但这种在有识之士眼中会觉得有点忽悠,毕竟人家看不见实效。二十八宿有很多都是顶尖的强者,人榜都好几个,忽悠没什么意思的。 赵长河看着炉火就在想,如果想要搞出一点实效来,大约也就只能在这火上做文章,同时也是承诺了朱雀的帮她破御。如果能当着全体教众的面,让他们的朱雀尊者突破御境,那效果不言而喻……当然大概率是做不到直接破御的,但修行暴涨应该问题不大,有识之士自然懂,这也是新神吊在他们面前的胡萝卜。 但要怎么帮朱雀破御,其中双修是最终手段,但不是直接实施的,更不可能在典礼上呀……要怎么实施还得琢磨琢磨。 脑子思考这些问题,被一问就直接说出来了,说完了才醒悟:“我不是那个意思……” 朱雀气得脸色发红:“尊神欲统四象,可不是靠脐下三寸就能办到的。连本教典籍都一个字没看过,以后有什么脸面和教众对谈?话说回来,刚才尊神承诺要和迟迟受一样的罚,那便从此刻开始,从圣教典籍到各类功法,统统抄一遍!” 赵长河:“……” “来人!”朱雀拂袖离开:“取文房四宝,给赵王抄书!” 赵长河求助般看向三娘和夏迟迟,刚刚还在打架的女人们现在极为团结,同时转过了脑袋。 …… 入夜,第一颗星星闪烁天穹之时。 四象教的重要典礼都在这个时间开始。 若从时节而言,如果天晴看得见星星的话那么此时最明确的星象应当是玄武,几乎能占据整个天幕中央。但现在冬夜飘雪,天空云层颇厚,很难看见星辰,只能偶尔看见一两个忽隐忽现,月亮也是基本看不见。 四象教的总舵就在京师某处高官府邸,地下挖掘,建成重要祭坛。但今天的教主大典却没有再选择这个用了快十年的重要总舵,当圣女成为了陛下,那总舵便是皇宫。 大家非常自然地聚集在太庙,现在这就是总舵。 地底空间并不算大,但四象教的等级森严,尊者罚圣女跟欺负孙子一样就可见一斑,有资格进入核心地底参加祭典的满打满算也就几十人,其他全部密密麻麻跪在外面看内部直播。 明明天上没有星辰,但地底天穹有,灿灿星光如同灯火,照亮地底高台。 高台顶端,赵长河静静地独坐其上,前方铺着一张矮几,盘膝持笔,沉静地在誊抄典籍。 落在旁人眼里,真个气度沉凝,天塌不惊。 这一次的大典对于教徒们的意义是前所未有的,因为无数人亲眼见证的星河的铸成、夜帝的降临。 每个人心中都在脑补,尊神此刻应该是在修缮教义的不足之处、告知大家正确的理解,神的气度就在于他不需要事先准备,现写现颁,众生俯首从命。 朱雀玄武穿着最庄严的法袍,覆着最标准的面具,左右列于台前。 夏迟迟是最特殊的一个。她一般在外行事用的是青龙系列,带的人手也一般都是青龙堂的,因为青龙一系算是她自己争取而来。在教中日常用的法袍是白虎的,意为继承了母亲的嫡系,所穿法袍也是一身素白凌冽很帅的那种,赵长河只在琅琊论剑之时见过。 而这一刻用的却是白色的龙袍,似乎是白虎与青龙相合之意,也是帝王之袍带上了四象教的特征。 人们这才想起,今天原本的典礼主题是立教主来着…… 朱雀立于台边,平静地宣布:“纪元箴言,四象归一之日,圣教立主之时。圣教立以为基,不设教主,以四象尊者共治。唯四象兼备者现世,方可为教主。故本纪千载以降,圣教无主。” “然本代尊者共议,箴言之解谬矣。所谓四象归一、圣教立主,其意当为夜帝降世,而非教主之意。教主为最近于神者,行代言之事。何谓最近于神?一者与神最亲,可言其意……” 说到这里,几乎所有教众眼睛都在赵长河与夏迟迟之间转来转去,露出“我们懂的”笑容。 那当然与神最亲,大家第一次听到赵长河这个名字,就是在当初圣女入门那天,小道消息奔走相告:听说了吗,新来的圣女和一个山寨头子睡了两个月,不知道玩了多少姿势,这种的能不能做圣女啊…… 当初尊者力排众议让她当了圣女,后来她自己的修行确实服众,才慢慢地把这些质疑压了下来。现在知道了,圣女侍神嘛,早该如此。 她不最亲谁最亲,她不能代言还有谁能代言? 朱雀的声音变得更冷:“……二者教义最通,可解晦涩;三者修行最深,可知其御;四者多系旁通,略知二三。此近神,而非神,可为人间圣教之主。” “今圣女夏迟迟者,身兼青龙白虎二系,已触玄武之秘。其青龙之意已近于御,身合星辰、飞龙在天,扬州赴京,不过须臾;招青龙之影,破王家之营,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今朱雀玄武共议,圣女迟迟堪为教主之任,代言神灵之事,引领四象之门。” 随着话音,夏迟迟举步登阶。 如赵长河想的神灵降世需要做点“神迹”花样,其实连教主也需要玩一手的。 随着夏迟迟登阶的过程,外部星空明明被云层遮掩了的星辰忽地闪烁起来,纷纷从厚厚的云层后方探出了亮光,一步一颗,渐渐东方青龙西方白虎尽皆亮起,然后玄武也若隐若现,唯一没学会的朱雀之意,朱雀亲自在帮她作弊,暗摸摸地点亮了南方诸星。 于是当夏迟迟登上高台的同时,四象齐现苍穹。 教众们心神颇为激荡,叩首而拜。 夏迟迟所站的位置其实并未到顶,顶端的“尊神”还在抄书,一言不发。在他略下方一点的位置,立了一张龙椅,夏迟迟站在龙椅之前,一甩披风,转身高坐。 朱雀玄武对视一眼,都有些不甘不愿地上前,单膝跪倒:“参见教主。” 妈的本来是很甘愿的,立教主就该如此。 但今天打一架之后就一点都不甘愿了,小婊砸。 原本行礼意思意思,夏迟迟是必须起身客套一下让二位尊者请起,然后尊者们还要行赐福之礼,摸摸头什么的,意为教主也要尊重尊者们的意见,不能一言堂。 但这个礼仪被改了。 两位尊者暗自抽巴着鼻子站到一边,朱雀尊者不知道从哪端了杯茶上来,低眉垂目:“教主请用茶。” “嗯。”夏迟迟悠闲伸手取过茶,掂起茶碗盖子吹了吹茶沫。 四象教众:“???” 朱雀尊者你脑子坏了?自己把自己的师父法理踩泥巴里去了?本来教主虽尊,尊者也算能够掣肘,不会过于一言堂的,现在呢? 朱雀面具下的脸庞涨得通红,极为没面子,暗自传音:“小贱人差不多点,说几句场面话,再不说我造反了!” 夏迟迟心中爽极,终于悠悠开口:“朕只是代行神灵之意,当不得尊者如此礼仪,尊者才是朕的恩师,日后朕若有不是之处,尊者可以面刺……” 教众们感觉自己屏着的呼吸都松了,这才对嘛……有一说一,朱雀威镇圣教这么多年,她的威望不是夏迟迟能比的,朱雀才是人们心目中的教主。就算扶夏迟迟做教主,其实在很多教众眼中是因为她如今皇帝身份的缘故,实际大部分教众认朱雀的远超认夏迟迟的。 朱雀暗自“哼”了一声,不想和小贱人多掰扯,转头又道:“众所周知,今日不仅仅是我圣教的教主大典,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赵长河身上,暗道就这么宣布神灵降世,是不是少了点啥? 朱雀也有点犹豫,可还是说了下去:“我们的夜帝,找到了!” 随着话音,赵长河忽然道:“朱雀尊者……” 朱雀傻了一下,你要闹什么幺蛾子? 只得硬着头皮回应:“尊神有何指示?” “神灵之事,是不用宣布的……从未闻宣布谁谁是神灵这种事情,这个典礼定下教主就可以了。”赵长河手中毛笔不停,头也不抬地继续道:“作为神灵,理应对典礼赐福,而不是介绍有的没的。” 朱雀没好气道:“尊神打算怎么赐福?” 书抄完了吗你? 赵长河微微一笑:“对我而言,更想赐福的人是朱雀尊者。尊者对圣教劳心劳力,操劳十余年,没有半分私欲,扶持优者为教主,甘当辅弼。四象教可以没有神灵,但不能没有朱雀。” 朱雀怔怔地看着他,心中虽然极为受落他这话,却完全不知道他这当口说这些干什么。 赵长河续道:“当赐朱雀南明离火,永镇南天。” 随着话音,伸出手中毛笔,向地底天穹的南部微微点一笔。 仿佛言出法随、妙笔成真,就在他点下的同时,天穹之上洒出了如同地底离火一模一样的火光。 火光俯冲而下,绕着朱雀飞舞,渐渐化成一只火鸟之形,凤呖之声穿透九天。 教众们目瞪口呆。 之前夏迟迟登台时那些天上星辰的应和,其实是四象功法修到一定层面本来就能引发的共鸣,层次低一些的教众不懂以为很牛逼,水平高一些的都知道没啥大不了的。 但这一手根本没有人看得懂,这火是从哪来的?为什么会从天而降? 不仅是真火,那炽热的温度、狂暴的力量,甚至要超过朱雀尊者自己的!那真的是南明离火,朱雀之源! 赵长河笑道:“尊者请上来。” 朱雀愣愣地踏上高台,想揪着他问怎么回事儿,可众目睽睽之下又必须给个神灵面子,只得单膝跪倒,低头道:“尊神……” 赵长河轻抚她的头发,慢慢道:“你看……” 朱雀心中轰地一震,仿佛随着这一触摸,心神便进了一个特异的空间。 空间之中,岩浆遍地,中央一团炽热发白的火源隐隐散发着最本源的火焰力量。 有一些感悟……如果给别人是非常晦涩的、说不清道不明。但在朱雀的水平眼里,那就已经和揭晓了直接塞给你看没有任何区别,极为直观。 对火焰的理解与感悟,刹那间直升台阶。 朱雀座下星宿们呆愣愣地看着自家尊者身上的火焰之意澎湃崛起,凡是修行火焰的都能感觉自身的火属在被尊者牵引,发出了喜悦与臣服的跳跃。那是面对掌控火焰的神灵特有的朝拜,极为明确。 原本已经落后于玄武尊者、甚至在部分御境之意的运用上都已经被夏迟迟赶超了的朱雀尊者,再度走到了前面。 而能恩赐尊者提升到这种层面的,不是真神还能是什么? 所有四象教徒五体投地地叩拜,面向高台低语:“尊神降世,指引我等前路……” 瞎子抱着手臂冷眼站在一边。 是个锤子尊神降世,那是第二页天书的自然五行,这厮取了南明离火意就塞在天书里解析,被天书解析给了朱雀,朱雀的水平当然突飞猛进。 这还没完呢,还有后续,那才是实际。 在万众叩拜之中,赵长河淡淡道:“教主既立,功臣赐福已毕,其余繁冗之礼尽量精简,都散了吧。” “谨遵谕命。” 赵长河还在摸头:“都退下吧……朱雀尊者留下。” 第649章 生与死 其实人家四象教典礼还有一大堆事的,哪有立完教主直接结束的? 三个女人在赵长河抄书的时间讨论了一下午,商议了很多教义修改的细节,以及与国教适配的行为规范,当由新任教主当众颁布。 这本来就是这次大典真正重要的实事。 所谓的退下自然不能直接散场,而是地底这几十人转移到地面,大家在外面继续进行典礼,夏迟迟取代朱雀的主持者身份,主持大会。 太庙秘境这段时间进进出出没关的门忽地闭合,再也看不见下方发生了什么。 夏迟迟开会的时候和三娘时不时对视着,表情都很是怪异。看不见没关系,每个人都猜得到下面发生了什么。 赵长河并不是猴急要做那种事才把大家赶走的,只是刚才引动的那火焰必须立刻吸收运用。 但客观上就带来了那种当众让尊者留下侍寝的效果,好像在报复她让自己抄书似的……而尊者居然没反对。 没反对最重要。 这会儿教众们心里应该是百感交集…… “你是不是报复我?”地底朱雀噘着嘴,抬头问。 赵长河把她拉了起来,抱进怀里:“本来我要和你讨论怎么操作的,你又不肯跟我好好商量,就顾着罚我抄书。那我只能当众引动火源……既然引动了,那就不能停了……” “我不管,你就是报复我让你抄书!” “好好好,罚抄者人恒抄之。” 朱雀又好气又好笑,偏头不答。 赵长河的手摸了上去:“所以……让不让抄?” 朱雀咬着下唇:“先说你这是怎么办到的?除了你莫名给予的南明离火之悟,我现在反应过来应当是天书……这真实火源从天而降,是哪来的?” “这个秘境是老夏以其御天下的特性所打造,天地一体,类似于一个等比缩小的世界,只要掌控这个人造天幕,就可以身达任何地方,也可以调用任何地方的特性为己用。所以这里的地火火源虽然在南方很远的地方,这里却依然可以调用铸造。” “所以?” “我铸剑的过程中就已经大致掌控了此地地脉,突破三重秘藏主要也是借了此力的。”赵长河道:“我一整个下午,一边抄书,一边就在天穹之中感应火源的位置,好不容易找到的……不然我为什么蹲这里抄书……” 朱雀听得有点想笑。 “当然单纯引这火源出来,对你未必有用,你也说了你们不是靠吸收火焰……八成是需要亲赴此地,近距离感受火焰之源的诞生。”赵长河道:“其地万里之遥,你或许走不开,去了也未必找得到具体位置,我们可以隔空,以我为媒介,感受我所感受到的……” 朱雀脸颊开始发烧:“怎么以你为媒介?” “那当然是……情儿曾经一直拒绝不肯的某件事了。”赵长河挑起她的下巴:“所以说了,让不让抄?” 类似的问题,唐晚妆那么羞涩的人,还肯含羞带怯地说“让”。 看着奔放热情得多的朱雀,大家啥事都做过了,偏偏让她说一句“让”比登天都难,就是咬牙不说。 或许当她不是朱雀的时候肯说,一旦是朱雀,就说不出了。 赵长河反倒觉得这样的朱雀特别有意思,慢慢低头吻了下去:“你不让,我就强要了……” 朱雀气道:“你就是恶意轻薄下属!” “嗯,就像朱雀尊者玩弄室火猪猪一样……” “我什么时候玩弄你了!你放……唔唔唔……” 星穹之下,高台之上,矮几之前。 朱雀尊者被摁在矮几上,背靠着一大堆柔软的纸,上面抄着密密麻麻的四象教义。 秘境上方,四象教的新任教主正在宣讲新教义与新规制,无数的四象教徒叩首恭聆,低声祷告。 秘境之底,四象教众们心中最尊敬也最畏惧的朱雀尊者被压在教义上,戴着神圣的面具,却解开了庄严的法衣。 嘴巴不肯说“让”,可当合为一体的时候,朱雀还是很自觉地运转起了双修功法。 ——她偷偷研究过,本来就知道早晚有一天要和自家小猪一起用的。 可惜元阴已失,有些浪费……朱雀低声喘息着,心中倒莫名地有了点愧意,如果不是死要面子遮掩,原本可以给他更多的。而现在不但没什么可以给他的,反而是在接受他的赐予。 “别胡思乱想……精神对接,感受天穹。”赵长河的声音在耳畔传来,顺便还吻了吻她的耳珠。 朱雀整个人抖了一下,绷得紧紧。 精神悠悠荡荡间,好像飞上了星空遨游,整个大地尽收眼底。 视角拉伸,转移,一路向南。 然后发现南边也是广袤的大海,有无数的岛屿,气候越来越热,明明是寒冬时节,可越近南方就越温暖如春,到了最后简直如夏。 说此世是天圆地方的小世界,表面看着很小,实际一点都不小。如极东之地,如果直行,是根本飞不到尽头的天涯岛的,那依靠的是青龙之意的转移。可以说天之尽头无穷无尽,靠人力根本不可能抵达终点。 向南也一样,不管怎么挪移,也永远都是无尽的海,茫茫的岛。 但这次与极东出海那次又不相同,那次是肉身前往,而这一次是意识。 意识是无限的、不受任何阻碍的,只要有知,即可见。 只要曾经被探索过,记录在这个天幕上的地方,你就能看见。 于是朱雀看见了一个极为奇怪的地方,不是火山不是熔岩,就是一团火焰在海上燃烧,却永远不熄灭。 这是正常人几乎没办法理解的场面,火怎么可能在水上燃烧,又怎么可能一直烧着不灭? 之前引入体内的那一丝火源在看见这团烈焰之时就开始应和,在体内熊熊燃起,以朱雀对火焰的理解与控制力居然都压不住了。 双修功法传来他的接应,炽热的力量排遣进入他的身躯,在他体内消磨了部分,再流转回来。于是稍稍柔和了少许,成为朱雀可以应对的力度。 她深深吸了口气,整个意识彻底冲进那团烈焰之中。 她们的修行不是靠吸收火焰的,是靠理解与应用,当你掌控了,这火就是你的,不需要吸收。身为提点夏迟迟修行的师父,夏迟迟却一点朱雀之意都没学会,就是因为夏迟迟对火焰这一块实在蠢,理解不了半点。 每个人都有自己所擅长的。 而朱雀对火焰的擅长天下无双,再有天书的辅助解析,那就再也不是问题。 早在当初烧弥勒效果不好的时候,朱雀就在思考自己的火焰是不是哪里有点问题。理论上只要火焰的温度够高就可以焚烧一切,烧不了就是因为不够烈。然而以当初弥勒那种半尸魔之躯,根本不应该能够抵御自己的火焰温度,理解第一次受到了挑战。 事后想想,那不是弥勒的水平,而是尸魔的死气与火焰的死亡对冲了,这是一种很玄的理解,超过了火焰本身。 但火焰不仅仅是死亡。 它锻造重塑刀剑,是死还是生?那是向死而生。 朱雀是非常特殊的星宿,星宿之中作为朱雀之眼的井宿代表了死亡的星相,如果朱雀知道现世的文化,当会知道东西方文化对井宿的理解全是死亡与幽冥,东方叫尸井,西方叫巨蟹座积尸气。但这个在多方文化中都代表了死亡的星宿,却处于象征着生命与热烈、火焰与新生的朱雀范畴内,这又是独属于东方的哲学,生死的统一,阴阳的交互。 火焰不仅有焚灭与摧毁,它同样有生机与塑造。 只有理解到了这一点,才会有南明离火,不灭之炎。 如果早理解,那当初弥勒之战,血兀不要打了,从弥勒到其他僧兵,全部都会反过来变成朱雀的傀儡。 她才是生与死的主宰。 朱雀睁开了眼睛。 一股热浪注入体内,冲进四肢百骸,冲进灵魂,化成无尽的生机。 上方的四象教徒同时感到一声凤呖,上空被云层遮蔽的星辰里,朱雀之相闪耀苍穹,一只巨大的火鸟翱翔天际,盘旋不停。 第650章 夏迟迟在做教主 四象教众们为自己之前低级的思维深感羞愧。 还以为是神灵强留尊者侍奉呢……瞧这朱雀展翅的法相,隔着大老远都能感受到的威势与力量,朱雀尊者绝对有了一个很大的修行进展,故引发了星辰呼应共鸣。 这哪里是侍奉,就算是曾经弥勒教吹得天花乱坠的双修也不敢吹能帮人有这种提升啊,这就不是那种事儿,只可能真正神灵赐福,让始终忠诚无私的朱雀尊者得到了修行的跨越。 这是神迹中的神迹,说不定对神灵也有很大的损耗的。怎么能脑补成那种糟糕的画面呢? 教众们俯首祷告,深深忏悔对神灵与尊者不敬的猜疑。 更应该忠实于信仰,争取以后也得到这样的赐福,突破各自卡了这么多年的门槛。 新任教主与玄武尊者面无表情地对视了一阵子,夏迟迟终于道:“新的教义与规章宣讲完毕,诸位当回去研习,按新规行事。即日起我们是真正的国教,需要做出表率,尤其是杀伐方面不可再行旧事,被人以魔视之。其余诸规,慢慢适应。” 教众俯首:“尊教主谕命。” 四象教的“魔”,并不是本身性格恶毒形成的,教众们并不是嗜血邪恶之辈,在这方面说不定都比不上血神教,那才真是暴力狂。只是原先教义的缘故会显得行事比较魔性,那种“这人间本来是我们夜帝的、人皇必须是我们青龙,别人都是伪,全都可以突突掉”的意思十分明显,故曰魔。 但时移世易,如今真有神灵就坐在下面给朱雀赐福的背景下、在皇帝已经真是自家青龙的环境中,四象教根本就没有了魔教属性存在的土壤,这就是他们理想中的神国啊。现在邪恶的反而是各地割据的反贼们了,妈的你们胆敢不服我家青龙圣皇? 夏迟迟道:“圣教最大的优势在于民间势力,恰好如今朝廷有件要事,需求民间响应。” “教主请吩咐。” “此前朝廷取士都是世家推举,不仅把持朝堂,门生故吏更如蛛网勾连遍布地方,如翟牧之者数不胜数,朕有意改革……先帝曾推行过武举,充实军方与镇魔司,算是独立于世家之外的力量。但这不够,先帝眼中从没有治国理念,治政之事依然是世家把持,我们需要由武举扩大,开始文举……别人要做这样的事或许会有很大的阻力,但我们是四象教!” 我们是四象教。 论及民间力量,宗教的底蕴用来做这件事是非常合适的,足以与根深蒂固的世家地方势力对冲。 另一方面说,识字率、文化水平,民间宗教人士由于得到有意的培养,这一点上比单纯的武道宗门强很多。虽然远远比不上世家水平,但支撑一次足够规模的科考和官员选拔还是勉强做得到的。 世家抵制没关系,只要有大规模的民间参与,选拔出的官员全是四象教徒,世家坐不坐得住? 如果是常规的朝廷,做这事还要担心各地造反作乱,可现在这个朝廷还怕个什么呢,到处本来就反了,现在朝廷掌控的地方只有京畿周边、江淮一带、以及雁门守军,连江南唐家都不知道能不能算。本身就是个打烂了的烂摊子,无异于从头开始重建乾坤,需要博弈的不过卢建章这些旧有势力,这时候不做还等何时? 只不过夏迟迟一边在论正事,心里一边就在飘。 妈的死乌龟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跑了……你就这样做尊者的?之前从头到尾一个屁都没放过,坐在一边当个吉祥物,就差没抓一把瓜子磕一磕了。等到说朝政要事,连嗑瓜子旁观都不干了,直接跑路。 一个偷跑摸鱼,一个在和男人谈恋爱,偌大一个教派就剩自己在一本正经干活儿。夏迟迟这会儿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回旋镖,这回是打自己身上了,当初朱雀尊者是以什么心情维持着这个教派的啊…… 等一下…… 她扶持我做教主、自己甘当辅弼,难道并不是大公无私,本质是想甩摊子? …… 当夏迟迟在努力做教主的时候,朱雀尊者瘫软在祭台案几上,面具未摘,两眼失神,法衣未解,左右敞开。双腿无力地垂在案几边上,一弹一弹。 被誊抄的教义散落一地,如同上空飘扬的雪花。 朱雀自己失神的脑子里都迷糊在想,如果说魔教献祭什么的,自己这是不是最典型的邪魔祭典的场面? 就连赵长河的表现,和以前跟皇甫情做的时候也很不一样,明显更兴奋。 果然神魔一念。 但体内的力量澎湃增长却是实打实的,如果说刚刚收服心炎那会儿是突破了三重秘藏、经过这么久的沉淀是达到了中期的样子,那么现在绝对可以称一句三重之巅,就在御境的门槛上。 如果要破御,很简单,真到了之前意识遨游感悟的那个地方,亲身去体验一次就完事了。 说这是双修做到的,并不算,双修只是一把钥匙,真正做到这一点的是天书的解析、以及这种芥子须弥般的乾坤挪移。这不是赵长河自己的手段,而是这个地底秘境就是一个法宝,这是法宝的功效,在此地和在外面能做到的事天差地别。 但朱雀可以肯定,即使是夏龙渊,他可以神降天穹的任何地方,却不可能带人遨游。否则当初直接带夏迟迟遨游天涯岛可以节省很多事情,也可以少很多变数,说明夏龙渊肯定不能带人,但赵长河却做到了。 “你是怎么做到的?”朱雀无力地坐起,靠在男人怀里低声问:“你的修行才刚刚突破三重秘藏,到底怎么做到这种神灵才能办到的事情?” 赵长河低头吻了吻她:“我说实话,你别以为我是故意在挑你喜欢的听就行。” 朱雀摇头:“不会。” 赵长河道:“当我铸成星河剑,这些星辰所反应的东西确确实实听我的,我对这片天穹的掌控程度要超过老夏本人。否则我铸剑的意义何在……从这个意义上说,我真的是夜帝,并不需要你们在那纠结自己算不算叛徒。” 朱雀愣了半晌:“你先前不说?还故意挑战我,非要压服我是吧?” “不做出实效,口说你怎么信呢?”赵长河道:“何况我真的没有打算想用什么神灵的名义做些什么……我与你之间,只是我与你。你想揍我,依然揍我,想罚我,依然罚我。说自己是神灵,有意思吗?” 当两人之间的情感只是单纯两人之间的事,并不因所谓信仰而成,而恰恰成事之后才发现他确实与信仰相关,那种感觉确实让朱雀觉得欣喜无比。她微微噘嘴,低声道:“你就会说好听的,敢说心里没有想过,让朱雀尊者跪在你面前?” 赵长河附耳轻吻:“我要的是什么,你懂的……” 朱雀道:“又想作践我了是不是,你怎么不这么对唐晚妆呢?” 开始了…… 赵长河哭笑不得,低声道:“但我最喜欢的就是朱雀的唇……对别人都没有那么强烈的念想……” 朱雀也不知道他这种执念该让自己觉得得意呢还是该羞耻,而现在的朱雀再也没有必要在他面前摆出属于朱雀的矜持,内心是愿意的。 但这一刻朱雀却没有遂他的意,面具下的凤目转了转,忽然道:“我不信,换个人来的话,你可能也一样开心……” 随着话音,那看似已经绵软无力的纤手忽地向外一抓:“比如她?” 只听“哎呀”一声,一只三娘不知从哪被抓了过来。 她偷偷潜入正准备看朱雀口舌侍奉的乐子呢,一下猝不及防,竟没扛住修行突飞猛进的朱雀这隔空一摄,腾云驾雾般飞起,栽到了台上。 “呃……那个,好巧,你们也在这啊……”三娘小心翼翼地往后退:“我路过的,你们继续,继续……” 这回赵长河也没绷住,一把将她揪了回来:“早上拿断章取义的视频剪辑坑我是不是很开心?玄武尊者,该当何罪?” 第651章 该做正事了 朱雀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和其他女人共事一夫,更没有想过会同台竞技。早几年前有人对她说这种话,可能会被她活活撕成两半。 可如果一定要有一个的话,让她自己选择,那么或许只可能接受三娘。 因为自从迟迟的母亲去世,三娘就是朱雀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朋友。 朱雀出道的时候,自己都只是个未成年少女,那时候的三娘见多识广、武艺高强、飒爽匪气,又是有故事的姑娘,对凡事都冷眼懒得争,极为符合朱雀的胃口。 当时四象教当家的上一辈很废柴,主要原因是,教众基本都是上代被推翻的王朝余孽汇聚的垃圾收容所,想象一下南明是什么水平就知道四象教的上一辈大致是什么水平了,包括迟迟母亲这个前朝公主,能力智商也只能算中人之上,就这在四象教内部已经算顶梁了。 朱雀最为特殊。皇甫永先是前朝旧将,但他那种世镇边陲的将门世家和那些人又很不一样,当时他已归降大夏,并没有和别人有什么牵扯,更不认同四象教的教义。不过几年后终于感觉夏龙渊这人也不咋行,就睁一眼闭一眼坐看自己的幼女被“忽悠入教”,装着不知道,算是留个后路。 可想而知皇甫情这种将门虎女的加入,在四象教中简直是鹤立鸡群的家教与天赋,很快就各种加担子。当费拉不堪的上一代逐渐死于江湖争斗或者朝廷清剿,原本被寄予厚望的白虎圣女又死于洛家庄,朱雀年纪轻轻的肩头的担子就越来越重,一时压力山大。 三娘的加入给了朱雀一针强心剂,一个进取,一个守御,一个战事,一个内务,二者都没私心,堪称珠联璧合,双星闪耀。四象教十余年披荆斩棘,崛起为当世最顶尖的魔教,那不是朱雀一人的功劳,三娘在其中看似无赫赫之功,价值不可估量。 说她摆,大部分时候可不是真的摆,她只是不爱沾权柄争执,自顾做自己的事儿,单是弄钱一项就顶得过十个朱雀。何况三娘的武力不显山不露水的却比朱雀更高,一旦她认真起来,每一次都是石破天惊群敌震怖,不知道解救了教中多少次危机。 这么多年来,从豆蔻少女走到三十少妇,每当朱雀独木难支的时候、有惑难解的时候,心中第一个闪过的必是三娘,堪称心中最依赖的架海金梁。一个“稳”字用来形容朱雀心中的玄武,再合适不过。 天知道这个架海金梁现在一天天的变成这个样子……朱雀早上揍三娘的时候,那是真的咬牙切齿,也不知道更气的是她配合男人收服自己呢,还是更气她抢男人。 现在得了,大家共事一夫。朱雀发现自己从情感上对这个结果比预计的更接受,总比跟迟迟一起像话多了,也比跟唐晚妆一起的接受度高多了……同时也明白了三娘的乐趣在哪里。 看平时凡事满不在乎笑嘻嘻的三娘被男人弄得婉转呻吟的样子,真的好有趣啊…… 朱雀没忍住伸手摸了一把三娘颤巍巍的地方。 明明知道这可能激发恶果……就是没忍住。果然男人误以为自己在释放信号,下一刻朱雀玄武就被叠在了一起。 十余年相濡以沫的好姐妹上下相对,各自咬住了下唇,同时偏开了脑袋。 …… “尊者们,安乐否?”不知过了多久,夏迟迟背着手踱着小方步,慢悠悠地走上了高台。 那姿态还保留着一个重心向后随时要跑的模板,显然现在最不乐意和师父一起的反而成了夏迟迟。 那不仅是师父,还是母后……师父没有明着拜过,却有其实质;母后不是真的,却有其名目。小妖女再妖,在这双重属性叠加之下终究有些避忌,而且这臭师父母后还是偷的汉子。 敬茶的爽感过去,还是越想越气。 好在此刻的战斗早已结束,连带着没办法描述的左右尊者口舌侍奉都结束了,赵长河正在与两位尊者说正事儿,见到夏迟迟过来,三人脸不红心不跳,都道:“迟迟开完典礼啦?” 夏迟迟后撤半步,警惕地摆了个防御姿态。 “咳,那什么表情……”赵长河无奈道:“我们衣服都穿得一本正经了……” “脱了还不容易?你那么熟练。” “……我又不是铁牛。” 夏迟迟面无表情:“是吗?那我要告诉诸位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朕不仅是开完了四象典礼,甚至还上完了早朝。” “……”三人面面相觑,差点把脑袋埋到胸里。 赵长河果断不去掰扯,直接说起了正题:“我们在商量,情儿要破御境,靠这种隔山打牛还是差了少许,最好要去极南之地亲身看一眼。但现在大事初兴,大堆破事儿,我们在考虑情儿是否走得开……一个御境带来的威慑力不是现在可比,为此耽搁一些事也是值得,你可以衡量一下哪些重要……” 夏迟迟道:“不行。” 朱雀奇道:“为什么?初期内宫掌控忙完、教务改革也忙完了,现在我感觉已经并没有太多事需要我做了。相比于别的,破御还是更重要的吧?” “因为需要离开的是长河与师伯。”夏迟迟叹了口气:“这几天长河都在铸刀铸剑、掌控太庙秘境,这都是要事。说得难听些,就算靠你的龙雀来稳定我们与唐晚妆的关系,这都功莫大焉,都算是最重要的事,而不是真在玩。所以我与唐卿……哦,唐晚妆,我们都没来打扰,还乐见其成。” 赵长河:“……” 朱雀眨巴眨巴眼睛,这话听着,怎么你和唐晚妆现在是一国的了是吧? 嗯,对于一位皇帝来说……确实。 只能说人的屁股变得真快啊……朱雀毫不怀疑,这位皇帝将来某一天要对付“四象老臣”都并不稀奇……不过对于大家这种状况不太可能这么演变,因为本质上最高权力者是赵长河,无论对于四象内部,还是对于唐晚妆。 夏迟迟并不知道师父心中在转什么,依然在介绍状况:“实际上我们外部风雨飘摇,北边胡人什么情况始终是我和唐晚妆心中最大的阴霾。师伯长期在黄沙集,对塞外之事最为有数,还是希望过去主持一二。” 三娘:“呃……这个不是靠的巴图和皇甫叔父么,我能帮什么忙?” “皇甫将军背后不安。晋中前两日居然有兵来了京师,被绍宗打回去了,现在的状况可比当初晋商私卖粮草还严重。而再往西看,李公嗣死于此,李家是什么反应,胡人此前破关中劫掠,之后是否又可以绕道长驱?这些事不仅是需要黄沙集那边的漠北消息,我还希望师伯可以联络嬴五,他在西北有根基。” 三娘默然。 夏迟迟叹气道:“可以略微安心的是两点,一则博额受伤,还被乱世书挑拨了一手与铁木尔的关系,他们也不是很安宁。二则现在冬季大雪,不合动兵,但这并不能直接作为定论看待,需防奇兵……这几天没动静,未必是真没动静,有可能是情报迟滞,毕竟我们看着闹闹腾腾这么久,实则时间不长,没来得及接到情报是很正常的……最坏的打算,他们现在已经动了,说不定巴图脑袋都没了。” 赵长河:“……” “另外,莫说皇甫将军身后不宁,我们自己也一样,南边崔家沉默得让人不安,至今连个表都没上过。王家败回琅琊之后我们又该做些什么?再往南……” “停停停……”赵长河捏着脑袋:“我知道了,崔家那边我确实该去一趟。” 夏迟迟道:“如果师伯和长河都离开了,那京师坐镇的强者又只剩下唐晚妆,这是不够的。一则卢建章这些人并不完全可靠,二则此前被长河一箭射退的不知名神魔可能卷土重来。朱雀尊者威名素著,此时又最近于御,是我们的定海神针,暂时离不得。尊者若是觉得清闲,应该做的事是调查那个神魔究竟是什么性质、又是躲于何处。” 三个人都笼着手上下打量夏迟迟,很难想象这是个被师父抢男人还赔笑挨罚的清澈存在。但这一刻三人心中忽然都想起夏迟迟在决定接手江山之前的话语。 ——我不但要做,还要替他还债。 她或许真是最适合做这个位置的人,比赵长河本人适合百倍。 而赵长河此刻想的却是抽卡时的那张龙椅,那是位置卡,意为穿越的起始位置与皇位相关。原本以为是因为迟迟是夏龙渊血脉的缘故,连带着自己出道后的很多事情都围绕着这个位子展开,但现在发现,这张卡指的好像就是夏迟迟自己。 如果是这样,送自己到迟迟身边的瞎子,是否真能看见未来? 夏迟迟正在说:“如果你要出去,临行前还是去找找唐晚妆。她不是一个你摘心的对象,而是这个帝国的万里长城。” 第652章 世家之本 见到唐晚妆的时候,她正在镇魔司衙署办公。 这也是赵长河第一次见到唐晚妆坐在衙署办公室里批阅文件的样子,明明环境很肃敛,却总能感觉她身处小桥流水的亭台,正在写诗作画。 只要她坐在哪里,哪里就是江南的风景。 抱琴依然侍立在身边,端茶磨墨。她也是镇魔司挂着内务之职的正式属吏呢,搁现世的称呼叫助理,或者秘书。见到赵长河前来,抱琴有些幽怨和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继续低头磨墨。 续杯的本来该是抱琴……倒也不是抱琴多想,可就没见过做皇帝的跟丫鬟抢这种事儿的……这国怎…… 与以前不同的是,现在的唐晚妆气色很好,再也不见那纸一般苍白的面庞和时不时的咳嗽声,脸颊白里透红的,在看见赵长河的那一刻眉梢眼角绽出喜意,就更是如同春暖花开一般。 以前那模样都被人称为天下第一美人了,现在就更润更美,感觉这称号摘不掉了,也不用摘。 周围有些镇魔司的干事们,都在偷偷看着自家首座,无论已婚未婚,眼里都有些难掩的倾慕。 太漂亮了,这个女人……可惜她绽放的喜意只给一个人。 “殿下后方稳定否?”唐晚妆眨眨眼,露出难得俏皮的笑意。 “咳。”赵长河瞥了眼周边,唐晚妆便挥挥手:“都退下吧。” 周边干事们都低着头,含嫉带恨地离去。 赵长河转头目送众人出门,啧啧有声:“如果被人造反是因为妒忌,那这祸水属性可就牛上天了。” 唐晚妆似笑非笑,没回答这话,悠悠起身换到旁边茶几上,素手沏茶。 茶香袅袅,热气蒸腾,赵长河坐在面前隔着水雾看她,这些时日闹哄哄的心灵不知不觉又沉静下来。 可以说现在自己的气质,就是受唐晚妆影响最大,这种美感能让人不知不觉去追逐和靠拢,让自己变成这样的人。曾几何时在山寨里满嘴脏话的赵长河,如今回想已经是很遥远的事了。 唐晚妆递过一杯茶,偷眼瞥了一下周围已经没人,便低声道:“夫君用茶。” 那一刹那晕生双颊,微垂螓首,看得人的心都随之跳了一下,如同涟漪在春水之中荡漾。 赵长河接过茶,连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太过了,低着头咕哝:“这几天……” 唐晚妆微微一笑:“是晚妆让夫君做这些的,何必惭愧?” 让她对你,如我对你…… 唐晚妆续道:“朱雀之事,我早在杨家那会儿就知道了的……对这个结果不意外。但我从没想过玄武也是……” 说到这里,她的神色终于有了几分古怪:“你知道吗?以前我心中忌惮玄武,比对朱雀更甚。很早以前,我被她揍过……从唐家养尊处优弹琴赋诗的大小姐开始立志出门游学、闯荡江湖,可以说都是拜玄武所赐。曾经着急突破以至于伤了神魂与肺经,有很大一部分压力是源自她……我曾以为我看不透她,深如渊海……现在才知道,我想多了,我到底都在虚空对个什么敌呀……” 赵长河哭笑不得。 “本来你即使收服了朱雀,我也以为玄武会是个很麻烦的隐患,结果简直了……”唐晚妆笑得很是轻松:“所以夫君何必惭愧,在我看来明明是超额完成应有的任务。” 赵长河无奈道:“怎么成任务了……” 唐晚妆叹气道:“身为朝廷重臣、镇魔司首座,在这种国家大计上出的主意却类似美男计,我也有些丢人的……但确实这就是现如今最直观的方法,也是夫君自己种下的前因,因势利导而成。过程虽然荒唐,结果却造成了现在新朝各方势力的利益一致,再无隐患,我们可以携起手来做该做的事了。” 赵长河犹豫片刻,低声道:“晚妆,在我角度上,这不是用这种功利来衡量的。我宁愿你骂我花心萝卜,也不想你把她们视为……” “她们也是如此视我的,扯平了。”唐晚妆笑笑:“哎呀,夫君后院怎么互相贬斥、互相视对方为被征服者,是我们的事,你就别在这上面费心了……” 赵长河:“……所以元央那边,你们也是如此看待么?” “崔元央啊……她说了不算。”唐晚妆微微摇头:“朱雀玄武是四象教当家的,崔元央不是。之前的方针可不能往这件事里套了。” 赵长河道:“我此来就是和你商议这件事的,世家的事情,你比迟迟情儿她们都懂。” “情儿……嘻……” “……” “咳。”唐晚妆干咳:“正如王家小姐嫁给崔元雍,现在只能在冷宫里抹眼泪,皇后更是直接被先帝赐死,连遗言都没留下。世家小姐、包括我在内,原本在这种事上都没有什么自我可言的,都只是道具。我还算好,在家族地位最高、武力最强,能为自己争取未来,崔元央嘛……她的态度没有任何意义,你需要打交道的依然是崔文璟。” 顿了顿,又补充:“其实你和崔家的交往对象,历来都是崔文璟,崔元央反而只不过是你们的纽带。” 赵长河点点头:“是。” 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在和央央谈恋爱还是在和老崔,存在感高得一批。 “但有这么个纽带,就是与别家关系不同的优势了,他可以做外戚,也是他原本想要争取的。”唐晚妆道:“不过现在主要的问题已经变成了君权与世家的利益冲突。先帝断世家之根,惹出了群起反叛,崔文璟没有亲自参与,但给出了清河便是代表了割席立场。现在陛下立国为汉,不再承续夏统,崔文璟应该是在冷眼观望,看陛下对世家的态度比之先帝如何。” “嗯。” “崔文璟在各家之中算是最有眼界格局的一位,但他依然是世家思维的典型代表。如果他发现陛下依然沿着先帝的步子前行,那崔文璟和王家合作的可能性都比向陛下称臣的高……莫以为崔王打得死去活来,家族利益如国家一般,没有永恒的朋友与敌人。目前崔家没有表态,无非是我们的科考计划还没开始公布实施……并且我与陛下还在讨论新朝税制,这对现今世家的人口与土地兼并是一个重大挑战,一旦公布,崔家必定陌路。” 赵长河终于道:“道理我都知道,但这种事情怎么共赢?这是立场上的完全相悖,根本无法取得一致。靠忽悠是没有用的,老崔那老狐狸……” “以前他们靠的是清河剑传承上古知识,包括他们的武道与文化。与一般人典籍传承的区别在于,典籍需要理解,后人不肖则可能学不会,但剑灵则可以神魂传输感悟,让他们取得比任何人都快都稳的修行进展。这些年来剑灵沉睡,各家也都相应地在没落,肉眼可见。”唐晚妆道:“某种意义上说,靠剑灵传承的模式已经被证明未必稳当,一旦剑灵出岔子,家族惯性跟不上,被拖累得反不如别家习惯用典籍的。” 赵长河颔首:“是这样。” “现在剑断了已是既定事实,沉湎过去、纠结是否能恢复此剑、纠结仇恨,都没有意义。需要大智慧和大决心者,引领家族从故有的传承模式里醒来,适应全新的时代,他崔文璟是否有此决断与远见?”唐晚妆道:“我相信他已经在考虑了,能走在浪潮之先者,才能在新的时代取得最大的利益。” 赵长河道:“我就这样做说客么,是否应该给点看得见的东西?” 唐晚妆离座而起,深深一礼:“晚妆徇个私……替舍侄不器讨正式的吴侯册封,此虚爵食邑,不涉任何权柄,但世袭罔替,与国同休。” 第653章 再临江湖 纪元历史有过世袭爵位,那是从极早的贵族体制遗留演变的,那种爵位与权柄是一体的,世家的形成也是这么演变而来的。 从前几朝开始就已经是承袭的爵位降等,几代之后就没爵了,想要封爵就得自己立功。 世袭一个虚爵,曾经也有朝代这么做过,起初也觉得数量不多,但年年增加,最后导致养了一群无所事事的寄生虫,倒也不是多好的方案。 但任何方案都要看背景,放在此时此刻的背景下,那就是最合适的、能最快速度稳定后方的方案。话说如果真要养成一群猪,对朝廷来说是好事才对,至于以后会不会年年增加,大家如今春秋鼎盛,还能继续操作,一步一步来。 唐晚妆说的是不器,实则指崔家,连唐家都能世袭侯爵,那崔家呢? 即使只是虚爵没有以前那么牛逼了,至少保你后人一个铁饭碗,怎么都比别人无忧,只要国家不亡,总有你一口饭。 有这个兜底,你敢不敢放开手脚在新的浪潮之中搏击,和一群平民与宗教徒竞争科考,以及迎接新的土地税制? 剑已经断了,想要恢复以前的模样是不可能的了,这个台阶你下不下? 要下就尽快,迟了无功可言了…… 相比于厉神通那边屠尽公卿,这边的做法已经是最温和的了……除非你铁了心要另立新朝。 赵长河在心中推演了一阵子,暗道这套对杨敬修那些不知道有没有用,但对老崔应该是有一定作用的,至少能谈。如果谈不拢,大不了自己带央央私奔去。 想到这里也吁了口气:“我可以试试。” 唐晚妆美目凝注着他,低声道:“夫君此离京师,一定要小心……现在和往常不一样了,往常夫君虽然耀眼,但并没有成为谁家眼中的关键,不会不择手段的对付你。但是现在,只要明眼人都知道,你才是这个新朝维系的纽带……包括诸天神魔,曾经目光都被先帝所吸引,而现在目光也会凝注在你身上,尤其是你还手握天书……” 赵长河哈哈一笑:“我行走江湖已经很久没有经受过早期的压力了,正有些浑身不自在。诸天神魔有什么大不了的,我能杀一个,就能杀第二个!” 唐晚妆看着这货战意满满的样子,有些看着大孩子般的嗔意,心中却也喜爱。 如果说现在赵长河已经变了很多,但那种无法无天的桀骜之气是一直藏在骨子里没变的,吸引崔元央的、吸引她唐晚妆的,都是这个每逢逆境就能更激发动力的精神。 现在的赵长河看似这个王朝的最高权力者,实际上这个王朝脆弱得如同新生的婴儿,无论是势力还是高端武力,面对的压力都远远比以前大得多,是真正的最逆境之时,随时都有毁灭的可能。 唐晚妆此前死死维护夏龙渊,这也是关键的一点。都说老夏造成了乱象,是事实没错,然而客观上只要他还活着就不会彻底大乱,现在没了,才是真正乱成一团……如果说还不够乱,那是因为有赵长河在维系与收拾,这是在此之前任何人都没预料过的,只有她唐晚妆预见到了只鳞片爪。 现在这个世界上,最危险的人就是赵长河,但他却不能像夏龙渊一样躲在京师的太庙里,因为他要做的事太多。 “你……该易容的时候要易容,不要逞强。”唐晚妆终于盈盈起身,走到茶几对面,轻轻挨进赵长河怀里,送上香吻:“我会和你的情儿一起辅佐好陛下,当你回来之时,会看见最鼎盛而稳定的大后方。” 赵长河抱着她,玩笑道:“你确定和情儿不是针锋相对?” 唐晚妆眼波流转,有些媚意:“我和她争斗了十五年……如今看来,前半生的相斗不过在为后半生预演,将来还要争斗一辈子呢……” 说着慢慢附在赵长河耳边,低语呢喃:“记得安全回来,到时候……晚妆和她……在榻上斗给你看。” 这句话比什么“注意安全”的温馨提醒都有效,赵长河敢发誓,就算天道亲临,自己也会一刀把祂剁于马下,爬都要爬回京城! …… 离京就在当日。 如夏迟迟所言,这几天看似荒唐,实际是重要的内部稳定过程,缺不了的。但是当事情做完就不能继续沉湎在温柔乡里,尝试把各种排列组合去尝个遍了…… 如今形势实际是紧迫至极,根本没有做昏君的机会。 唐晚妆的诱惑,实际就是在期许天下大定之日,那时候陪你怎么荒唐都乐意。 三娘已经提前撤了,去了她当了一段时间的“集长”又索然无味不当了的黄沙集。 虽然集长没当多久,但当过就是不一样,那边确实是四象教的塞外根据地,有精锐教众在主持,情况比较了解,也有一支机动力量可堪使用。一旦玄武回归,对塞外而言那便是风云乍起。 毕竟在外人眼里,她真特么是个深不可测的大魔头。 而赵长河抹成了早期常装的黄脸汉形象,跨着乌骓直奔清河。 乌骓能飞了,却不敢用来飞,这是现如今最悲剧的事情……因为那太过惹眼。如今自己悄悄出京一时半会还没人知道,一旦骑马乱飞落入有心的神魔眼里,那就像明晃晃地说“向我开炮”没什么区别。 为了将来晚妆朱雀同台竞技的目标,这点谨慎还是要有的。 清河距离京师不过七百里,一路也没什么山岭阻碍,一马平川。赵长河惯于在路上沿途观察风貌,而这一次确实感受到了河北气氛的紧张。 早前赴京,清河到京师这一段都属于天子脚下的繁华地,虽然也有流民乞丐,但沿途商旅如流,驿站遍布,几乎每隔一段都有歇脚之处。但这一次却发现很多驿站荒芜,沿途一片萧索。 途经一些城镇,人们都有些惊恐的目光,直到看见只有一名骑士才都松了口气的样子。 “还以为是打仗了咧……”城镇酒肆,邻桌酒客向赵长河解释:“老兄你这高头大马的策马狂奔,不说打仗也是个传令兵卒吧……” 赵长河不动声色:“为什么河北与京师会打仗?” “那不是人尽皆知的事了么,先帝断世家之本,清河崔是吃素的嘛……早就剑拔弩张了好吧。” “清河崔也代表不了整个燕赵之境啊。” “差不多……先帝只懂给剑搞手脚,却不知做点别的。这么多年下来搞得哪个大世家不是跨州连郡形如割据?说整个赵地都是崔家的或许夸张,说三分之二是,那问题不大,剩三分之一是卢家的……” 另一桌酒客凑趣:“诶,你们说,修罗王被封赵王,有这方面意思不?” “等于把崔家的地盘封给了修罗王?” “我看多半有点这意思吧?本来赵王和崔家小姐是不是有婚约来着?现在这气氛,我看悬哦……” 赵长河:“……” 这个赵王是夏迟迟被唐晚妆当众逼着指婚给逼出来的应急之策,当时哪有闲工夫考虑一个字的政治意义,就是拿姓氏胡乱应付一下罢了。但只要有心人这么一发挥,好像还真有那么点说服力,至少崔家人心里怎么看就不好说了…… 这次的出使,好像还有点别的麻烦…… 王家李家等等,不会愿意让崔家和他赵长河重新拉扯上那份婚约,他们会用尽一切办法去破坏。 如果是这样的话…… “客官,酒来啦~”小二笑呵呵地端来了酒肉,笑道:“客官久等了……” 赵长河似笑非笑地看着眼前热酒上蒸腾的雾气,低声自语:“出门吃个饭都能遇到下毒刺杀的江湖故事,我已经好久好久没遭遇了,好怀念啊……倒是想不到听雪楼的伎俩到了现在还没点长进,真是让人太失望了……” 第654章 十七岁的央央 刚刚笑呵呵的小二立时变了脸色,一壶热酒劈头盖脸地朝赵长河泼了过来。 与此同时,刚才还乐呵呵在闲聊的酒客们忽地拔出匕首,恶狠狠地扎向赵长河腰子。 下一刻所有人瞪大了眼睛。 那泼向赵长河脸上的热酒竟像是隔了一堵气墙,不但泼不进去,反而还反弹了回去,尽数洒在小二脸上。小二发出一声惨叫,瞬间毁容破相,抱着脸痛苦嘶嚎了一阵,竟直接气绝。 “好毒,好毒。”赵长河笑呵呵地随手一挥,周边匕首反插而回,反手插入杀手们的心脏。 眨眼间酒肆里遍地乱七八糟的尸首,有几个真酒客目瞪口呆地缩在墙角,屏着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赵长河瞥了一眼,自顾自地坐回原位,顺手摄过邻桌的酒悠然喝着:“我知道你们也不全是真酒客,还藏了些老鼠在里面,也懒得找是谁……替我转告一句话给雪枭。” 酒客们没人敢应。 “想刺杀朝廷与崔家的使者,破坏双方谈话关系,还是省省吧。崔家不傻,陛下也不傻。不出使者就算了,一旦出了就不是你们这种水平能刺杀的。雪枭自己又不可能亲自来埋伏一个使者……其实他也不敢。” 还是没有人回答。 确实他们的刺杀可不是针对赵长河,除了神魔之外,地面上的任何势力早就没有足够刺杀赵长河的能力了,除非铁木尔或雪枭这些首脑亲临。他们的埋伏针对的是京中赴清河的使者,一旦被双方认为自己派遣的使者被对方砍了,那双方的谈话还没开始就崩了。 谁能想到埋伏了几天,等来的第一个使者居然就是赵长河本人?早知道是赵长河,这些人来送个什么啊……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谁信现在的赵长河居然还敢一个人匹马单刀走江湖……更难置信的是从夏迟迟到唐晚妆到他赵长河自己居然都觉得这是理所当然,他不出江湖谁出? 直到现在杀手们都没摸清楚这黄脸汉到底是谁…… “我要让你们转达雪枭的是,去找个女人吧,破了处可能会阳刚一点,别一天天的琢磨这些盯着别人臀缝的事了。” 赵长河最后喝完酒,把酒壶顿在桌上,转身离去。 这场刺杀对赵长河只是个小插曲,其程度都比不上初出北邙,但却也打消了他在外观察信息的念头,因为这未必是听雪楼。 他口称听雪楼,“带句话给雪枭”,那是说给别人听的,让别人以为自己认定了听雪楼。 实际上会做这种破坏和谈举措的,听雪楼的动机反而靠后,王杨李各家才是第一嫌疑,以及……崔家自己。就算是听雪楼,那也是他们请的。 不能拖了……崔家并不是崔文璟一个人说怎样就怎样,他不可能忽视庞大的家族族人共有意见,形势是会推着人走的,谁都不例外。 策马驰骋在雪夜,赵长河转头回望,心中居然有了点小小的不舍。 当年的江湖,有意思啊…… 可惜现在连脑子都不需要太动了,他的望气术已经可以清楚地看到周围人的修行、乃至于恶意。当一切开始明朗化,多了安全,却失了乐趣。 也许是犯贱吧。 …… 夜间沿途路过一些城市,全都关着城门。夜里关门本来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城墙上警惕的兵马,以及左右高高的瞭望塔。 这是战时标准……他们望北的方向是京师,防备的是谁? 赵长河没有入城,策马绕城而过,心中越发沉重。 崔家是真做好了战备的,这局面已经可以往最坏的方向去考虑了,理论上说,自己这已经不是去婚约对象家里探亲谈事了,这是在入虎穴。 不知道央央在这个氛围里会怎样……小兔子在哭鼻子吗? 清晨,大雪。 乌骓踏着厚厚的积雪,风尘仆仆地直抵清河之外。 好歹白天并未封城,还是有民众入城的,赵长河策马到了门边,一群守卫拦在面前:“下马!路引!呃……你……” 路上要低调遮掩身份,可到了这里就没有什么可遮遮掩掩的了,一个普通的使者会遭遇更多不必要的刁难和麻烦,甚至可能门都进不去。真打起来照样泄露,属于没事找事,还不如摆开车马。 于是早在即将抵达的时候,赵长河就抹去了伪装。 守卫们看着那张刀疤脸,齐刷刷持矛后退:“赵……” 最能体现人心威望的是,这一句“赵长河”竟然说不出口,守卫们嗫嚅了半天,说出来的竟是:“赵王……” 赵长河勒马挥鞭:“我能进城么?” 守卫们面面相觑,大雪天的竟有冷汗泛出额头。 你他妈堂堂王爷,懂的人眼中都知道的新朝最高权力者,雪夜孤身,策马千里,直抵清河……这是疯了吗?我们上头没吩咐过该怎么办啊! 别说普通守卫了,就算是守城大将都不敢说话,飞快派亲兵去通知崔文璟。 赵长河见周边兵荒马乱的样子,哈哈一笑,提气纵声:“赵长河来履婚约,求娶崔家小姐元央!” 三重秘藏的天榜之威,声传全城,宿鸟惊飞。 城中二三十万众全都听见了,个个半张着嘴,目瞪口呆。大雪簌簌而落,全城寂然无声。 城内忽地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有马蹄声从内而外,隐约听见有人惶急的声音:“小姐,不能……” “都给我让开!” “吁!”骏马长嘶,声踏青石,少女跨着她的白色黑牡丹,如一阵旋风,在雪中席卷出城。 继而在城门处勒马立定,静静地看着来访的男人。 那是一身白色劲装的崔元央,白衣白马,银袍银鞍,城门雪下,如诗如画。 一张雕弓斜跨身上,像是本来打算出去打猎还是怎么的……听见赵长河的传音,飞驰而来,连箭囊都没来得及拿。 她长高了……笔直的长腿夹在马腹,腰背挺直,脸上的婴儿肥已经隐隐消退,没有那么圆了。 一张英气勃勃的瓜子脸,眼眸里尚有斥责卫兵时的凌厉,在看见情郎的时候慢慢软化,变成明亮的笑意。 这是一位已经在璞阳围城战中,能够率军夜袭王家营寨的将领……在几个月的战争之中飞速成长,已经看不见曾经小白兔般的模样,也再没有了那一年离家出走的中二幼稚。 崔元央……十七岁。 小男女在大雪之中对视良久,忽地心有灵犀一般同时一笑,齐声开口: “我等你这句话两年了。” “我家央央……长大了。” 说完再度一笑,都笑出声来。 城中传来崔文璟的传音:“既议婚约,进来说话。” 第655章 给你新剑灵你要么 依然是上次的花园亭台,崔文璟依然负手站在亭边看流水。 区别在于当年的崔元央甚至不敢进来旁听,而这一次在重重守卫拦截在喊“小姐请勿入内”的情况下,被崔元央一脚踹翻,怒气冲冲的拉着赵长河一路进了花园,没人敢再拦。 赵长河一路都是带着笑的,原本还隐隐担忧过央央会被软禁哭鼻子之类的,现在看来可别小看自家兔子,那抱着膝盖缩在墙角淋雨的蠢样已经一去不复返啦…… 说来也对,各家的下一辈都早有没落之相,崔元雍崔元央兄妹这种双双能得到清河剑认同的年轻一辈可不多见,还有过战争经验,这在各家各族都是宝贝,堪称下几十年的顶梁。在他们父亲就是族长的情况下,想有脑残排挤也不容易…… 说不定现在都已经开始进入家族权力中心了,可不是谁都能随便欺负的。 崔元央路上也没和赵长河多说,只是拉着他的手,气势汹汹地进了花园,那模样简直不像是情郎来提亲,简直是在抢婚一样,看得赵长河很想笑。 倒是当年丰神如玉很有气质的崔文璟,如今站在亭边看流水的背影有几分微微的佝偻,从后方看去,头上已经多了很多白发。 听见小男女接近,崔文璟淡淡开口:“去雁门打个仗回来,元雍满嘴含妈,罚了几个月禁闭好不容易好了一点儿,出来又是军旅。这回不仅是元雍嘴巴里的妈改不掉了,连央央都开始风风火火,真是家门不幸。” 赵长河:“……” 崔元央怒道:“少来这套!我不凶一点,我都要被有些人拉去禁闭了,我做错了什么要禁闭?啊?我揍不死他们我……” 崔文璟淡淡道:“你敢把后面‘他妈不姓崔’这几个字说出来,看为父敢不敢关你禁闭。真当我死了是吧你可以无法无天了?” 崔元央:“……我赵大哥在,我不说脏话。” 赵长河终于笑出了声。 “坐吧。桌上有茶,自己款待你赵大哥。”崔文璟还是没有回头。 崔元央撇撇嘴,拉着赵长河到亭中石桌上入座。 赵长河却摇摇头示意了一下没坐,自顾走到崔文璟身边和他并肩而立,一起看水。 这是当年翁婿俩对话的情景,当年崔文璟说的是,你以什么资格与我并肩? 而如今赵长河站在这里,在远处观望的婢仆与守卫们眼中,这简直天经地义理所当然。抛开别的身份不提,单论乱世榜,赵长河如今地榜第二,虽然与崔文璟仍有一榜之差,可实际名次仅仅差了三位,分明就是一个级别的人物。 而旁人也没几个怀疑赵长河有没有资格上天榜,所缺的多半只是一场战,搞个不好直接就可以在崔文璟这里拿…… 崔元央也老实不说话,托腮坐在身后旁听赵大哥与父亲对话。 先说话的是赵长河:“伯父身子似乎依旧欠安。” 崔元央怔了怔,父亲伤没好吗?平日看不出来啊…… 崔文璟叹了口气:“伤是好了的……但既然受过那么重的濒死之伤,对身子影响不可谓不大,伤愈之后明显感觉到人老了很多,精气神都差了。” 赵长河抬头想了一阵,也叹了口气:“是……当年我父亲一直都以为自己身子骨铁打的一样,一次生了场大病,后面肉眼可见的衰老了很多。” 曾经别人以为他父亲是夏龙渊,现在这么说,别人以为是赵厝死难者……崔文璟听得并不违和,反而叹息:“不意赵厝那样的小地方,真能走出你这种天才。” 赵长河:“……” 咱赵厝很大的…… 崔文璟叹息道:“人说女儿是小棉袄,这种时候都是女儿在床前端屎端尿,结果某人影子都看不见,事后狺狺狂吠倒是比谁都大声,真不知道哪来的黑心棉。” “……我那时候在打仗。”崔元央咕哝着,声音都小了很多。 那时候虽是在打仗,事后倒也确实没见多关心父亲明显苍老的样子,甚至都没太留意到……小兔子挠挠头,感觉好像是有点那啥……嗯,因为也刚刚回来两天嘛,仗才刚打完的…… 崔文璟道:“你以为打仗必须让你上阵么?崔家真的没有人了?” 崔元央愣了一下,就听父亲续道:“我是有意在培养你的权力、由你自己绝对掌控的亲卫。因为有些时候……父亲未必能完全站在你一边,必须提前给你点支棱。到了一定时候,比如崔家如果有人要强迫你干什么,你有属于你个人大声说话的底气,最好是连父亲都逼不了你。如果清河剑还在就更好了,你执掌清河,谁也不敢逼迫你。” 崔元央彻底傻在那里,半晌说不出话来。 “另外,如果崔家必须和某人翻脸的时候,你可以自己离家,追寻你要的东西,也不会太被欺负。”崔文璟笑了笑:“当然,如果翻脸了,你的日子也好过不了……就像元雍的妻子,现在只能受冷眼。这就没办法了……” 崔元央下意识道:“就不能不翻脸?” 崔文璟没答这话,自顾道:“我也劝过元雍,这些事与他妻子无关,不必如此。现在元雍夫妻关系有所回暖,前天还同了房……有人解读为是我在与王家和解的信号,有人解读为元雍在鞭挞王家,都何其低级。当人们把一切视角都放在利弊上时,总是忘记生而为人最基本的亲情。世家世家,如果连亲情都没有了,那这个家族的存在意义与一个抱团取暖的普通组织又有什么区别?” 崔元央抱着膝盖坐在那边,再度感觉自己退回了一只兔子。 “我也相信,无论崔家如何,长河这个人重情,对你还是不会坏。”崔文璟的声音依旧平淡:“同样,对于长河这人……只要这个家族不阻挠他与你的事,那大家的关系再坏都坏不到哪去。” 赵长河哭笑不得:“老崔,你是在用自己教儿女的话来点我?叫我以后不管崔家如何,也要对央央好点?” 崔文璟淡淡道:“实话实说而已,我不说这话,你也不会亏待央央,如果别人欺负她,你还会护着。你性子如此,我相信。” 赵长河只能点点头:“是。” 崔文璟嗤笑了一声:“事实上你来这里说求娶元央,是不会得到反对的,娶走就娶走,如今的局面下,你们的婚约无法对别的事情造成任何影响,就像王家嫁女的时候,不会影响他们即将到来的兴兵。因此你城门口喊的话看似荡气回肠,实则小儿之言。” 赵长河:“……对你们向外释放的信号有影响吧?” “有。”崔文璟微微一笑:“对外释放怎样的信号,取决于我们用怎样的嫁女之礼,这种事你不懂了吧?” 赵长河:“草。” 崔文璟叹了口气:“所以说什么来提亲、来履约,这事别提了,你要的话现在就去洞房,压根没人管你。真正该提的事儿,咱们好好提一提?” 赵长河沉默半晌,忽然伸手,摸出了几截断剑:“这是清河剑,连碎屑都在这,一点不少。” 崔文璟看着这些断剑,瞳孔微缩,有些难言的心疼,那面孔看着更加苍老了。 “你们可以重铸,看看是否能重诞剑灵?”赵长河道:“不瞒伯父,我刚刚自己铸成神剑,我知道怎么形成剑灵,要帮忙不?” 崔文璟看了很久很久,终于低声叹息:“那也不再是清河了……” “是啊,回不去了,再铸也是一把新剑灵,与原有的河山意已经很不相同……但如果想用剑灵传承后世,依然可以做得到,只是换一些传承罢了,似乎对你们的需求没有太大影响……伯父要不要做?” 崔文璟沉默。 “是不是因为,其实最本质的东西不是传承,而是原本的山河四剑有影响山河气脉的能力,而现在再也没有了?”赵长河指出了世家们一直遮遮掩掩的问题:“你们失去的是和皇权相制衡的能力,老夏这一击,敲在了你们的命根子上。” 崔文璟并不否认:“不错。” “以我对伯父眼界的理解,现在应该是要积极去适应失去山河四剑的时代,走在浪潮的前沿,但却犹豫至此,还做好了与京师开战的准备……让我猜一猜,莫非是有神魔许诺,让你们重新具备这样的能力?” 第656章 攻防 崔文璟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倒是第一次把眼睛从流水中挪开,转头打量了赵长河一眼。 赵长河道:“伯父以前看流水,我觉得是在给我下马威,今天看流水,我觉得有点寓意。能否说说?” 崔文璟道:“为什么不觉得今天我也在给你下马威?” 赵长河道:“因为除了未知的神魔们,这片土地上已知的人类,没有可以给我下马威的了。” 崔文璟抽抽嘴角:“希望你不是被这两年的进步烧昏了头脑。” “小婿历来狂傲,无须遮掩……还有我说的可不是针对伯父,也包括所有天榜。如草原萨满、金帐汗王,也许我目前确实还不是他们的对手,但我可以保证,他们想要杀我必须付出相当大的代价,各自顾忌的他们未必承受得起。” 崔文璟:“……” 不是他们的对手,而不是“你们”,意思是已经是我的对手了是吧? 他没说这个,只是道:“以夏龙渊之强,都没顶过群雄围猎,你这点能耐就飘了?” 赵长河笑笑:“所以小婿这不是来破除围猎一环的么?至少我绝对不想伯父和我为敌。” 崔文璟哑然失笑。 赵长河道:“有句话可能不是那么中听,但我还是想说给伯父听一听——老夏的目标是神魔,我也是。伯父认为那些人猜测元雍兄夫妻之事的出发点很低级,但恕我直言,眼界只在自家一亩三分地的伯父,也没有高级到哪里去。” 崔元央在后方咧开了嘴。 崔文璟转头看了一眼,崔元央收起笑容,正襟危坐。 “正如曾经我面对伯父的时候心中攥着冷汗,被你带着节奏钻套子里,定了个劳什子的三年之约……但现在不会。人只会对差距过大的事物敬畏,并顶礼膜拜。当达到相近层面,这种敬畏就会逐步失去。”赵长河问道:“所以我很难理解,对于已近于御的伯父您,为什么还会吃神灵那一套?” 崔文璟沉默片刻,慢慢道:“我若吃神灵那一套,当初就不会坚决抵抗海皇。” 赵长河道:“所以现在伯父是认为,其他神灵不会像海皇那样,不会再有我们与海族那种生存环境上的冲突?” 崔文璟道:“目前来说,没发现有这种状况。” 赵长河想了想,伸手指向亭边一处蚂蚁窝,转头问崔元央:“央央,如果你能听见那些蚂蚁在呼喊你的名字,让你帮它们一个忙,你会帮吗?” 崔元央笑道:“如果蚂蚁喊我的名字,那怎么也得去看看它们在说什么呀,能办到的话肯定会帮一下。一群蚂蚁喊你诶,不开心吗?” “如果有些什么事需要蚂蚁做的,也会找一两只合适的让它去做对吧。” “对呀。我还会奖励它一块糖!” “但如果你家里都是蚂蚁,爬到你的糕点上了,你会喷点药水把蚂蚁窝弄掉吗?” “会。” 赵长河道:“这就是神灵与凡人的关系。” 崔元央:“……” “你们觉得老夏是恶龙,那是因为老夏的思维与这些神灵是类似的,都是在另一个维度去看此世之人。当时出手不顾误伤伯父,正是这样的心态,好不容易钓出了最讨厌的那只蚂蚁,他一指头摁下去就得了,哪顾得上辨认场中另一只蚂蚁比较亲他?”赵长河道:“我私人情感上对老夏是比较亲近,但对人们反他却也很理解,尤其对伯父的愤怒更理解,因此并不想争议这事情。” 崔文璟不语,他知道赵长河要说什么。 赵长河问道:“但问题是既然如此,你们为什么反了老夏却甘愿迎来另一个更严重的?那你们冒着诛九族的失败危险拼死屠龙,到底是屠了个什么呢,换一条更狠的?在逗我笑吗?” 崔文璟笑了一下,还是没说什么。 赵长河续道:“为了恢复你的剑?且不提祂到底有没有这个能力、是不是空口白牙吊着你们,即使祂真的可以,你们就没想过既然可以帮蚂蚁垒窝,也可以随时毁掉?” 崔文璟终于哈哈大笑:“你这连珠箭,射得是挺凶的……但看上去你竟然没意识到一个问题。” 赵长河愣了愣:“什么?” “你又凭什么保证,你和祂们不一样?” 赵长河张了张嘴巴,一时哽住了。 崔文璟笑道:“从四象教现在的模样看,你在很多旁观者心目中已经是夜帝转世了知道么……即使不是,那也是夜帝代行人间的代理人。你义愤填膺地站在我们的角度说眼界,怎么没想过大家要防备的话,你也是其中之一?你说你不是,有人信吗?你这修行速度,除了上个纪元号称与天地同开的先天神魔们,还有其他先例吗?夏龙渊都没你这么离奇。” 赵长河:“草。” “现在的局面不过是神州失去夏龙渊坐镇之后的群魔乱舞,神魔触手开始全面探入,却似乎又不太想第一个冒头成为众矢之的,都在扶持代理人行事。”崔文璟道:“因此对于各家来说,只有选择哪一个的考量,没有你说的区别。” 顿了顿,又道:“你要说我反了夏龙渊却又要选择另一个类似的是脱裤子放屁,我只能说,人是有气的,没有谁是刀剑般绝对冰冷的思维,换了当时他杀的是你,你只会反得更凶,你那脾气我还不知?还会搁那顾全大局忍气吞声?拳头没敲在自己脑袋上,倒劝人大度,何其可笑。” “呃……” “当然,当时你救了我。”崔文璟语气转柔:“无论是你与央央的感情,还是你救了我的事实,从情感上,整个崔家都更倾向于你。可惜在这种事上,情感决定不了太多……我们知道你不待见世家,我们是冲突的。你说别人能替蚂蚁垒窝,将来也能毁窝,但是长河,你现在就在毁窝,你让崔家怎么想?但凡你能给出一切照旧的承诺,哪怕没有清河剑,崔家都能二话不说跟你走,但我等了这么久,没有等到你表露这样的意思,一丝一毫都没有。” 赵长河想了好久,终于道:“我能给出的承诺是,第一,我能重铸清河剑。虽然不可能恢复原先代表了山河气脉的那种意义,但能够支持一个家族需要的传承、以及镇族神兵的力量价值。恕我直言,许诺的那个神灵最多也只能做到这个层面,他根本不可能恢复山河气脉的意义,只是在忽悠你们。” 崔文璟道:“何以见得?” “伯父自己比谁都清楚,清河剑的那种浩然紫气,认的是怎样的主人……世上根本没有山河之气,那是万民之心的具现。神魔之心不可能会铸成这样的剑,如果说这个世上有谁能重铸原来的清河……那只有你们自己,只有完全得到了清河认可的元雍与央央。”赵长河道:“如果你们自己真能做到,我乐见其成,也会帮忙提供铸造所需的能力,对方最多也就做到这一点,而我的承诺,比祂的硬。” 崔文璟心中微动。 其实只要赵长河有这个承诺,几乎就可以盖过一切。即使是画饼,对方又何尝不是? 赵长河的承诺,还真比别人的硬,只要真有做到的可能性,他不会反悔。 他不动声色地问:“这是第一,第二呢?” “第二,我不认同这种万世一系的家族垄断,那对整个世界是倒退的,清河剑自己也不会认同这一点,即使重铸,它也要再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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