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淮黑道尽出?” “老子不想护了咋滴,有人在钓鱼,谁去谁傻逼。再不走,那不要脸的怕是能逼老子下场去陪小姑娘练招,他不要脸,老子的脸还要不要了?” “呛!”少女剑出如龙,破进前方的环首刀内,把一名大汉挑落剑下。 船头已经躺了很多尸体,还有尸体掉进运河,飘飘荡荡。 这是凌若羽短短几个时辰之内遭遇的第二十七战,服用了好几枚前辈送的丹药才能一直维持状态,否则就这车轮战都能把一个英雄活活拖垮。 “你之剑虽未羁于成法,还是略显迂了,刚才之剑若是改成劈,效果好很多……”赵长河没有一直在教凌若羽打架,那只会误人,最多只是偶尔为之,更多的却是在各场战后给予简单的总结和回顾。 “刚才那一战,对方有个用软鞭的,你却去和他缠斗变化……难道不知只要欺近身前,他鞭子就发挥不出来?” “水下有水鬼……好在这是镇魔司的船,还是有下属帮你处理的,下次如果单人行船,要注意一下这方面。” “还有你性子有点刚直,剑意太过板正,有时候还是要学会诈招。当年你师父也会玩暗器的,没这么迂腐……” 凌若羽喘着气,脑海中回荡着各场战后上古前辈的再度教导,心中敬佩已极。 就这样的修行不改、就这样的剑法不变,那毒辣的目光与恰到好处的应对,足以让自己对战斗的理解提升几个档次,一生受用不尽。 这已经是师父做的事,他是真的在教徒弟。 话说回来,世人没几个知道我师父用过暗器,师父教我的时候我都很吃惊,你是怎么知道的,什么资料里有写这玩意儿? 连续不断地高强度战斗之中,就连秘藏的关窍也隐隐约约开始有了突破的迹象。 朝阳映于长河,一片粼粼的光。 师父的落日残霞,不外如是。 “嗖!”阴风乍起。 一道怪异的人影出现在船头,斗篷遮面,身上泛着浓郁的魔气,犹如实质。 凌若羽眯起眼睛。 靠在船舷喝酒的赵长河微微坐直了身子,来了…… 此行可不是为了来低端局炸鱼的,一半为了练小号,一半为了钓鱼。 能来抢龙雀的没几个正经人,让小徒弟全砍了得了,还东部江湖一个清朗。而除此之外,对龙雀星河有意的,必有天道暗子在其中,趁着别人不知道自己醒了先钓出来处理了,才是提前苏醒的意义。 赵长河不信这两天岳红翎唐晚妆她们没有举措,星河现世,举世落子,她们应该也在做应有的操作。 “凌姑娘不愧是此届潜龙第一。”那斗篷魔影嘿嘿地笑:“这乘风破浪、千里试剑,真是不亦快哉,确有当年赵长河的风采。只可惜你终究不是赵长河,龙雀除了赵长河之外谁也不可控,若真能随便任由姑娘使唤,我们还真未必敢来。” 赵长河咕嘟嘟喝酒。 凌若羽冷然道:“天魔会的背后,果然是你们这类邪魔。你们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原本我们的只想要龙雀,但经过这一日夜,我们觉得凌姑娘自身的价值可未必逊于龙雀。”那人嘿嘿笑道:“既是如此,凌姑娘跟我们走吧。” 随着话音,凌若羽忽地一声闷哼,识海翻涌,灵台紊乱。 在她这个修行上,面对精神侵袭是超纲了,很容易被控制,更别提眼前这个邪魔可能是御境。 但赵长河斜睨着喝酒,压根没有出手相助的打算。 那人的魔气破入凌若羽识海,本以为手到擒来却乍然见到了一轮炽热的炎阳,高悬九天,辉耀天下。 阳光炽如剑气,千般万道,席卷而来,入侵的魔气在这恐怖的炎阳之下就像是一只小蚂蚁入侵汪洋大海,眨眼就被搅得粉碎,连个影子都留不下来。 岳红翎放初出茅庐的弟子历练江湖,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半点护持?一缕剑气埋伏识海,御境来了也只有被搅得粉碎的份。 与此同时,这预留的剑意与刚才凌若羽自身感悟的朝阳映水完美对应,少女泥丸涌动,天地之息汹涌灌入,秘藏关窍一朝而破。 一道炽热的剑气横贯而出,如日中天,映照运河。 “呛!”长剑贯入邪魔之躯,那人惨叫一声,一缕魔气离体,飞遁而走。 “留下吧。”忽有女子踏水而来,手持一个布袋,一兜就把魔气兜在布袋里,极其熟练地束好了袋口。 刚才用尽了精气神刺出毕生最强剑招的凌若羽瘫软在船头,看着女子踏水凌波的样子,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意:“长史大人您来了就好……我、我没力气了……” 赵长河“噗”地喷出一口酒来,你叫她什么? 那“长史”落于船头,却没表扬立下汗马之功的凌若羽,美目如刀,只剐在赵长河身上。 赵长河神色古怪地看她。 两人大眼瞪小眼,看了好一阵子,那长史忽地跳脚大怒:“这里就有一个最大的邪魔,怎么无人擒拿,任由他大摇大摆地坐在这里?” 凌若羽傻了一下:“大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这位前辈帮了很多忙,怎么会是邪魔?” “我说是就是!”长史大怒:“你如此剑心,感觉不出这是个色魔吗?” 凌若羽摇头:“感觉不出。” 长史一把揪着赵长河的衣领子:“她你都敢觊觎,你还要脸不要?我打不死你我……” 话音未落,腰肢就被抱住了,整个人被扯进了怀里拥得紧紧。 凌若羽呆愣愣看着万人敬仰的相府长史被人抱小孩一样抱在怀里,死命扭动挣扎,那场面如坠梦里。 光天化日之下,上古前辈低头轻吻长史大人的脸庞,轻柔附耳:“我什么时候觊觎过她了……我现在觊觎的是你。” 凌若羽眼睁睁地看着长史大人的脸变得通红,那挣扎的力气越来越小,越发欲拒还迎。然后小嘴一扁,似乎要哭出来:“你就欺负我,你从来只会欺负我,呜呜呜……我不要你了,不要你!” 凌若羽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邪魔惑心之术,怎么把平日里代言丞相之谕,威严满满把无数英雄骂得不敢抬头的抱琴大人变成这副样子了? 还有,这男人不是还说心悦我师父,就这? 赵长河正在说:“我真不是故意……反正是我的错,你要怎么骂我我受着。” 抱琴只是哭。 赵长河尴尬地看看凌若羽,低声道:“我也很多话想问你,我们入舱说,好不好?” 抱琴抽着鼻子不搭腔,然后就被毫无悬念地直接抱进了舱里。瞧那模样就是当场被人吃掉都老老实实的。 河风猎猎,凌若羽打了个寒噤,总觉得刚才的邪魔侵袭是不是已经对自己生了效,为什么世界忽然就如梦一般。 远远看去,似乎已经可见扬州。 不出意外的话,吴侯应该会到扬州接洽,这一段乘风破浪披荆斩棘的路好像要完成了。 只不过……少女回望河水,忽地觉得这一路是不是有点短? 却忘了自己身上血迹斑斑,前辈给的药都已经吃完了。 天空再起金光:“凌若羽护刀南下,邀战群雄。以一剑之力,连战二十七场,颇有以一敌多之局、人榜越级之战。是役,青徐淮扬黑道名流负伤遁逃六人,死亡三十有余,血染运河,直抵扬州。” “凌若羽百战破境,踏入秘藏。天地之桥,自此而启。” “人榜一十八,凌若羽。” 一天之内,潜龙榜直上人榜一十八,少女要的江湖显圣比自己师父当年更加震动天下,一战成名。 千里之外,大漠。岳红翎一剑劈断一只异兽的脖子,转头南顾。 “算你还能教徒弟的份上……这三十年的气就算了。可别尽拿她钓鱼,你难道没发现,她并不合适如此显圣?” 第873章 徒弟有秘密? 扬州还有一段路,但这么近的距离理论上已经安全,朝廷要是能被人在这种重镇之外杀镇魔司玉牌、夺赵王战刀,那女皇该下罪己诏了。抱琴大人莅临就是明证,显然是朝廷先锋已来接应,目测还会有强者赶来。 于江湖而言,这可是漕帮势力最盛之处,此时应该已经控制了河段。 可凌若羽还是觉得有点危机感,这是最容易放松警惕的时候,说不定有人暗中集结就等此刻。尤其是漕帮万东流很奇怪的这时候居然还没露面,就更有可能出岔子。 真是奇怪,漕帮的人为什么还不露面,难道是因为抱琴大人来了,万帮主觉得无忧了? 可抱琴大人此刻正被人抱在船舱里,都不知道在干嘛,说不定已经在做那些羞羞的事了,能派上什么用场? 少女一肚子羊驼坐在船头盘膝休憩,默默戒备周边。忽地就感觉自己从逼格满满的护刀试剑变成了帮别人看门,那滋味别提多别扭了。 抱琴大人此刻做的事也不知道算不算羞羞级别,只是窝在男人怀里被抱着亲吻。 刚才在外面跳脚发怒的脾性只被一个吻就全打没了…… 无论这些年在外多以朝廷正式官员的身份行走、日常多么威严满满,只要见到自家小姐和姑爷,抱琴依然觉得自己只是个小丫鬟。 一个极为崇慕姑爷的,满心满眼都盼着他宠爱的小丫鬟。 一盼盼了这么多年。容颜不改,此心是否依然少女? “撩拨了就跑,不负责任的臭男人……”抱琴靠在他怀里,抽着鼻子呜咽:“如果当年你没有撩拨我,小姐早就把我嫁人了,哪里要在这里等三十年,天下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男人……” “那你想嫁别人吗?” “不想。还好你撩了我,小姐才不会把我嫁别人。” 所以你到底是怪我撩你还是庆幸我撩了你?赵长河感觉着百转千回的女儿心,低声道:“当时我真没想过那一去就要这么久……本来那时你年纪也不大,我寻思不着急,还和晚妆暗示过,等回来再……对不起。” 所以“打完这仗就结婚”这类flag真是不能乱立的,惨痛教训。 “你现在嫌我老了吗?”抱琴愤愤抬头。 “哪有。”赵长河低头看着她依然如故的娇俏容颜,轻吻她的额头:“比起当年,眉眼多了几分英气,还更撩人了呢……” “哼,要论年纪,除崔元央之外我还是最年轻的一个,你身边全是要绝经的老姑婆,还有数不清几千万岁的!” “emmmm……”赵长河刚想说她们并不会绝经,话没出口,抱琴忽地警觉:“门口那个看门的不算!别告诉我你真敢打她主意?” 赵长河哭笑不得:“想哪去了,我真当她闺女和徒弟看的。我说你们也别总把思路往这边带,我们上辈毁风评就算了,我徒弟可是要风评的。就算看着她打架我都坐得远离一丈外的好吧……” 抱琴狐疑:“转性了?人家那么漂亮,腰细腿长,英姿飒爽,除了不穿土不啦唧的红衣之外就是活脱脱第二个岳红翎,你不喜欢?” “那是自家闺女!就像龙雀星河一样,谁会往这想啊。” 抱琴更狐疑了:“你难道没对龙雀星河想过?” 谁特么想过了……赵长河解释不清,索性再度啃了下去。 对付抱琴大帝,别的不用管,堵嘴就行,用什么堵都行。 不消片刻,刚刚凝聚起几分战意的抱琴又瘫成了一坨泥,眼波如水,娇喘吁吁:“爷……” “……” “抱琴想你。” 这声“爷”激活的战斗力比“主人”都狂暴,赵长河瞬间觉得人都燃了。 看来抱琴这些年还在进步,引领版本。 激活了战士的狂暴属性,抱琴自己也没那么好过,不消片刻身上衣裳就凌乱无比,衣襟被扯开,衣领拉到肩下,露出了雪白的肩膀和锁骨。 “铛!”舱外船头传来兵刃交击的声响。 凌若羽挥舞长剑护着船舱,身前是一大圈黑衣人团团围拢。 越发像个看门的了……凌若羽瞪着前方一群气息凶残的魔徒,暗暗叫苦,果然之前的预感是对的,这眼见入扬州的时刻就是最危险的时刻。 这里怎么感觉好几个御境的样子,却没有一个认识,乱世书现在是怎么回事,御境之魔都没记录的吗? 不仅没记录,这群魔徒还不多废话,上来就是直接出手,径取要害。看上去是要在扬州反应过来之前速杀夺刀,一击远遁。 抱琴正在呢喃:“还不去帮你徒弟……” 赵长河道:“龙雀这一路已经憋坏了……” 也不知道是哪个龙雀憋坏了。这边的龙雀呼啸而出,舱外的龙雀也跳到了凌若羽手上。 少女忽然发现手上多了一片大门板,狂猛的力道带着自己呼啦啦地像大风车似的转了好几圈,停都停不下来。 “一群杂鱼,真当姑奶奶是看戏的!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哗啦啦!”大风车搅起漫天血雨,断肢残臂飞舞河面。 远处城头,万东流脸上肌肉抽了抽,无法形容眼下这种场景。一个漂亮小姑娘挥着一把快和她差不多高的巨大阔刀呼啦啦地旋转,萌翻了的场面伴随着血雨狂飙,肢体飞舞,怎么看怎么诡异。 舱内抱琴忍受着被姑爷把玩的刺激,再度张开袋子迎在舱门外。 好几道黑雾被吸了进来,和先前那道收在了一起。 袋子收起,舱门“砰”地闭合。凌若羽转得满眼圈圈,发懵地转头看了一眼,只来得及看见一只白玉般的藕臂娴熟地绑好袋口,旋即被门挡住不见。 “吨”,少女跌坐在地,大船恰在此时靠岸。 辛苦地抬头看去,岸边一大堆人马在迎接,为首的万东流同情地看了凌若羽一眼,叹了口气:“见过欺负人的,没见过欺负自家徒弟的……不就为了避个嫌,可怜娃都成啥样了……” 凌若羽没听清,眼冒金星地行礼:“前辈您在说什么……” 万东流道:“没什么,在想我家小儿子也是潜龙前列,如今未曾婚配。在下与尊师也有旧,不知姑娘……” 话音未落,抱琴整好衣襟钻出了舱:“杨知府,烦请安排食宿,今晚本官要在扬州叨扰一夜,明天一早渡江去姑苏。对了凌姑娘,现在是官面的事儿,就别去不三不四的江湖帮派留宿了,与我同来,我有话问你。” 万东流:“……” 你们不是打算避嫌吗,现在又在干嘛? 还有什么不三不四的江湖帮派,我们是四象教麾下,我是朱雀尊者直属二十八宿,您这话说给朱雀尊者听听? 哦差点忘了,这位长史大人代表的唐丞相,怼的就是朱雀尊者。 万东流捂住了脑袋。 …… 晚间,夜凉如水。 昨日清明雨纷纷,今天雨倒是停了,空气湿润,香气清新。 舒舒服服地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坐在雨后的露天院落里,吃着扬州府派人送上的晚餐,拒绝了一切闲人打扰,凌若羽才能感觉有了一种被隔绝于世外的安然。 这两天的江湖浪涌生死一线就像一场梦境,只在安静回顾之时对武道受益无穷,凌若羽知道这一次对自己的裨益有多大,将来攀登御境,这两天的经历便是最坚实的基础。 如果不是面前坐着抱琴长史和那位上古前辈,证明着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实实在在的,凌若羽真要觉得这两天只是在做梦。 就算眼下也还是很像在做梦,长史大人和这位前辈太亲密了,瞧那姿态都快坐到人家腿上去了,筷子夹着菜送到人家嘴边去喂,口中还要说:“沉眠了这么久,是不是已经忘了人间美食?来,尝尝这个……” 凌若羽筷子在碗里戳啊戳,觉得自己坐在这里很多余。不是有话问我吗,怎么尽让我坐这儿吃你们狗粮了…… 要谈情说爱谈你们的就好了,拉着我坐在这里干什么,听说人家万帮主的小儿子也是人间龙凤,就不让人去看一眼?你们是我爹娘吗,管得真宽。 抱琴正在悄悄对赵长河附耳:“往常只是见过一面不知详细,如今看来,你们的小徒弟是不是不太聪明的样子,都这样了还不怀疑你的身份?” 赵长河传念:“先入为主而已,闯到上古秘境里遇上复苏的前辈,当下我也没表现出和龙雀熟络,没事哪能往那想呢。” “所以你为什么要瞒呢?欺负自家小徒弟好玩?” “钓鱼啊,小丫头一看就是不会演戏的小古板,要是让她知道师公在背后保护,哪有今天你御灵袋子的大丰收。何况那样也少了这一路的试剑之意,实在可惜。” “那现在可以说了吧……” “还差一点,我要看看星河的信息,不出意料的话,唐不器寿宴上会有变局。话说你为什么那么想我说呢?” “因为不说的话,我在她心目中就是被陌生男人一个眼神就倒贴了,很没面子。” 赵长河差点笑出了声:“是晚妆让你来的?” “我这些日子本来就被小姐委派在姑苏,负责督查审计一些海运之事。乱世书播报你们小徒弟护刀向江南,我当然要来看看情况啊。” “独当一面了啊我的小丫鬟。” “抛妻弃子三十年了啊我的爷。” 赵长河被一句话再度击沉,闷声吃菜不吱声了。 “我吃饱了。”凌若羽放下了筷子,行了个晚辈礼:“龙雀便交由长史了,我先回房歇着,不打扰长史和前辈花前月下。” “诶等等。”抱琴喊住:“龙雀你还是先收着。” “为什么?” “没发现它与你有缘吗?不是谁都能让龙雀那么卖力转转转的。”赵长河忽然道:“你有没有觉得龙雀喜欢你?” 凌若羽犹豫片刻,道:“我也挺喜欢它的,不知为什么,我明明是剑客,对刀本来没有任何兴趣。但看见它就觉得亲切,而且随着相处越多,还越有点舍不得它的感觉……这种又嫌弃又亲近的感觉好没来由……” 赵长河目光有了些变化,盯着她上上下下地打量。 凌若羽后退半步,神色警觉。 赵长河无语:“你那什么表情?” 凌若羽道:“前辈和抱琴大人是什么关系?” 赵长河揽住抱琴的腰肢:“就是你见到的关系。” “如果我没弄错,前辈和抱琴大人今天是第一眼相见。” “没错,这就叫一见钟情。” “前辈又说心悦我师父。” “没错,谁说只能喜欢一个了?” 凌若羽面无表情。 “所以。”赵长河一本正经:“我一边对你表示喜欢你师父,一边又和抱琴亲热,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你个小丫头片子我和你不可能?你还那副表情做给谁看呢?” 凌若羽心中一串省略号,还能这样倒打一耙的。难道你这副表现不是证明了你真的是个色魔,要离你远点吗? 抱琴笑出了声。 凌若羽没好气道:“大人,您见他第一眼,到底喜欢他什么呢?” 抱琴笑吟吟的:“就喜欢他强壮有力,抱住我就软了……而且历经纪元,是有故事的男人。” “……”凌若羽板着脸道:“那前辈喜欢我师父什么,我回头让她改。” 赵长河差点笑喷出来:“我喜欢你师父的一切。” 凌若羽立刻指出:“长史大人您看看,就这样的人,您的眼光……” 抱琴憋着笑:“没什么,能和落日神剑抢男人,我赚了。” 凌若羽七窍生烟。 赵长河道:“看在你今天帮我们看门的份上,收起你那自恋的表情,蹲回房去消化你的战斗所得去吧。这种回顾和复盘很重要,没有人生而知之,当年我……当年有人就是靠这种复盘作弊,在前期飞速积累了别人几年都积累不了的战斗经验。” 话题到了这,凌若羽倒也不想和这位前辈争执,这方面前辈确实对自己有恩,帮助良多。她犹豫片刻还是诚实道:“所有战局历历在目,一切剥茧抽丝如在心底,如月映水。师父说这是我的天赋。” 赵长河眯起了眼睛。 凌若羽抱着龙雀,又后退了一步。 看少女萌兮兮的样子,赵长河失笑挥手:“那就去休息吧,我也要和琴儿休息了。” 凌若羽暗自“啐”了一口,抱着硕大的龙雀跑了。 抱琴搂着赵长河的脖子,低声道:“你是觉得……” 赵长河目送徒弟跑路的背影,低声自语:“有一定的可能……但很奇怪,如果她就是星河,我应该非常容易感觉出来,龙雀也会很容易感觉出来……但目前为止我没感觉,龙雀也没有这方面的答复,只是说过挺喜欢她的。如果真是,只能证明红翎和九幽有什么密议,没有九幽参与不可能达成这种结果。” 目前为止,赵长河重修一轮,只是重新回归御境三重的实力,大致略微增长厚实了一些,距离曾经夜家姐妹与飘渺的三重巅峰还有较大距离……不过好歹站在同一层级。 现在夜无名已破此藩篱,夜九幽也极大可能已经突破了,再度拉开了层级。是她们搞事的话,他赵长河确实未必能在短时间内解清状况。 “留个心眼就行,也未必便是了。反正龙雀随身盯着,它会有更明确的答案。”赵长河拦腰抱起抱琴,走向屋内:“无论后续有多少破事将临,我可不想重蹈覆辙……有花堪折,可不能再负了我家抱琴。” 第874章 抚琴 赵长河曾经会认为,为了要而要,直接把抱琴吃了或者某次和晚妆事后拉人家来续杯,对人家小丫头实在很不公平,所以一直在等一个比较好的时机。 结果一等三十年,活活把人家等成了望夫石。 到了今天,这一见面就二话不说地要和人上床,好像也是有点难看。 但那是他认为……而这种事关键在于对方怎么认为。 即使是当年,抱琴自己都是翘首盼着能续杯……你觉得不公平,可人家自己就这么想,那是自幼摆好了通房丫鬟的角色根深蒂固的意识,哪怕现在独当一面做了相府长史做着官面的事情,自幼的意识都没改变。 到了如今无论赵长河如今是个什么想法,抱琴自己都不会错过这一夜。 否则当今局势应该直接过江去姑苏找唐不器,而不是在扬州留宿……这番留宿的安排早就凸显了长史大人假公济私在想什么。 这可是极为难得的一次独处,不是续杯不是添头,是独处;而且还是他复苏以来的第一次,那也算个第一次对不对? 这可是当年做梦都没想过的,抱琴简直爱死这次的海运审计任务了,能让自己近水楼台,身边只有一个完全构不成任何竞争的小丫头片子,只配看门。抱琴还特意试探了两句,确定真的构不成竞争。 长史大人特意叮嘱扬州知府、还秘密叮嘱了万东流,要把今夜的扬州守护得水泄不通,一只苍蝇都别放进来。扬州上下以为是为了圣刀龙雀,万东流倒是猜得到抱琴大人为的确实是龙雀,只不过不是大家想的那一把。 如今万事俱备如果今晚会有不开眼的打扰,抱琴绝对会绑一身震天雷和他们爆了。 赵长河抱着抱琴入内,就见房间里烛光暖暖,中央摆着侍女们刚放好的浴桶,水里铺着玫瑰花瓣,情调拉满。 赵长河似笑非笑地低头看着怀中小丫鬟,抱琴有些紧张地埋首在他怀里,生怕做得太明显了被姑爷笑话。 赵长河心知小丫鬟在想什么,故意道:“你怎么知道我醒来之后就想好好泡一个热水澡。” 抱琴喜滋滋道:“抱琴可是最专业的丫鬟!” 赵长河把她放下,张开双手:“那……替爷宽衣?” 抱琴脸红红的走到他身后,伸手环绕过去替他解着衣带,那小手都有些颤抖。 饶是自己想要的,这也好羞耻。 衣带轻分,外袍散落,男人结实的肌肉撑得里衣都快要裂开一般。抱琴靠在后面伸手轻抚着,颇有些心中打鼓。 那是梦中徘徊过多少次的雄壮身躯……他和小姐那个的时候,偷偷看过……那充满爆炸力的进攻在小姐身上,平日里清丽如仙的小姐在那时候的娇媚婉转让人不可置信。 多少次幻想过他身下的小姐变成了自己。 正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的腰带不知道什么时候飞了,衣襟散开,一阵清凉。 耳畔传来他的声音:“爷也替你宽衣。” 抱琴本能地抱胸,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已经被人抱了起来,放进了水桶。 抱琴:“?” 赵长河也钻了进来,轻轻拿开她抱胸的手:“难道不是该帮爷搓洗了?” 抱琴觉得自己的脸比浴水都烫,火辣辣的直到耳根,惯常的伶牙俐齿都不知道飞到哪个旮旯里去了,只剩本能的动作,低着脑袋帮他搓洗着,那一搓一搓的频率就像自己的心跳一样。 明明期待了那么久,为什么还这么紧张啊……抱琴真想掐死没用的自己。 真说搓洗的话,其实没啥好搓的……他们的修行早就不染尘垢,怎么搓也没东西搓出来的,与其说是搓洗,不如说是调情。 抱琴搓着搓着就呼吸急促,不知道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了……想得最多的居然是小姐被攻伐时那妖媚的表情。 如果唐晚妆知道自己对抱琴的存在意义是榜样和老师,不知道会不会气得把这丫鬟开了。 迷迷糊糊间,耳畔再度传来赵长河的声音:“小手这么没力气,还不如爷给你洗洗。” 抱琴感觉自己被抱小孩一样背靠着抱在他怀里,大手搓洗过来每滑过一处,便是一番战栗。 唔……或许不是抱小孩,是抚琴。 她的身躯也不需要洗,温泉水滑,肤若凝脂。今日的抱琴修行上涨,比当年的肌肤更多了如玉如脂的仙意,再非平凡的小丫鬟。 “记住啦……”耳畔继续传来他能勾人心魄的低语:“你可不是小丫鬟,现在是我在服侍长史大人……” 抱琴心中有点想吐槽……真奇怪,女的替男的搓洗,是服侍;男的替女的搓洗,怎么只能感觉是在被把玩呢…… 可惜不知道中了什么沉默术,吐槽不出来。 反正他愿意这么说,抱琴心中还是很柔软,柔软得愿意被他用任何方式把玩,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还是抱琴服侍爷吧……”她轻轻侧头,迷离的星眸看着男人的脸,檀口微张,似是索吻。 赵长河低头吻了上去,小丫鬟的尖牙利齿在这种时候历来无法表现,平时表现的多硬,这时候就多软多甜。 依稀只能听见她的含糊低语:“要了我吧,爷……抱琴等了……好久好久……” 赵长河微微把她往上抱了一点,抱琴感觉到了什么闭上眼眸,吻得更激烈了。 水桶中的玫瑰花瓣不知不觉间多了一朵。 …… 凌若羽在另一个院子里,住得挺远的,这边的靡靡她听不见也不敢去偷听,只是心中猜得到那边在做什么,连静修回顾这两天的战局都定不下神。 太恶心了。 真是的,还以为是个多令人尊敬的前辈、还有多令人仰望的长史,就这?不就是对狗男女吗? 见到师父一定要告一状,让她离这种狗男人远一点。还觊觎我师父,头都给你锤爆。 话说回来,是不是英雄人物自风流?自己最仰慕的那位赵王在传说中也是很风流的,史载他的婚礼是和崔首座办的,但绯闻对象包括当今女皇乃至于太后,还有唐丞相,据说也有自己师父,还有大理女王。嗯,甚至还有上古魔神。绯闻纵跨古今,横贯天下。 但传说都很含糊,没谁敢随便瞎传这些大人物的料,会死人的。凌若羽也不愿相信那血荐轩辕的英雄这么好色,别的也就算了,女皇和太后是什么鬼啊…… 不说太后那种事,凌若羽倒是觉得赵王和自家师父还真的很有几分可能,毕竟同届潜龙榜,一个时期的英雄豪杰,至少交集不浅吧?曾经悄悄问过师父是否也是传说中的赵王妃之一,结果不知道触发了什么关键词,师父的脸一下就扳了起来,罚练了好几遍落霞剑法,从此再也不敢过问。 对了,赵王和师父的往事,这不有龙雀吗?它一定清楚。 八卦少女兴奋地睁开眼睛,一把揪起搁在身边的龙雀。 龙雀正无聊趴窝呢,就感到自己被人揪了起来摇晃:“雀雀,雀雀。” 龙雀忽地就感受到了当年小伙伴的心情:好吵啊…… 她嫌弃地跳了一下,把凌若羽震开:“我和你很熟吗,叫谁雀雀呢?” 凌若羽也呆了一下,怎么下意识就这么喊了,我和圣刀很熟吗? 不是,这场面怎么感觉有点熟悉…… 凌若羽收拾心神,赔笑道:“那个,我想打听一下赵王的故事。” 龙雀瞬间来了精神:“这个我熟,你要听什么?是他靠我阵斩敌将的故事,还是靠我逃出生天的过往?我跟你说,没我龙雀,他赵长河就是只菜鸡……” “……我问的是赵王的故事,不是你的故事。” “他的故事能离得开我?他什么战斗不是靠我打的!除了那么一丢丢的射箭,和那么一丢丢的靠星河偷袭……我跟你说,别以为星河高冷,她就是专门用来捅人腚眼子的,还得是我龙雀,正面应敌,神威赫赫。” 我要问的也不是星河……可凌若羽不知为何,本能地就驳了一句:“星河剑当不至于此……” 别欺负我不懂啊,据师父透过的只言片语,星河剑的档次比你龙雀高才对,赵王更多只把星河作为辅助武器是因为他更习惯气势压顶的打法,用你更为合适不代表人家星河不如你龙雀啊……想不到你个浓眉大眼的还会在背后说小伙伴坏话…… “怎么就不至于此了?”龙雀叉腰:“你懂星河?懂赵长河?你懂还问我干嘛?” 凌若羽心虚,只能挠头:“好吧……” “快说星河只会捅人腚眼子,不说就别指望我讲故事了。” 凌若羽委屈巴巴:“星河只会捅人……不行,那话太脏了,能不能不说。” “江湖儿女有不讲脏话的嘛?”龙雀指出:“你们那所谓赵王,在山寨里当山寨头头的时候满嘴污言秽语,谁都没他脏。愣是后来为了泡唐晚妆,开始修心养性把自己打造得风度翩翩的,把自己都骗过去了……” 还真泡唐晚妆啊……凌若羽心中偶像坍塌了一半,小心翼翼地问:“传说赵王混过山寨做过土匪,居然是真的啊?” “这还能有假,还有压寨夫人呢。” “压寨夫人?是谁?” “岳红翎啊……” 仿佛一道雷霆劈在脑袋上,凌若羽直接石化。 偶像坍塌完了,连带着心目中高山仰止的师父逼格也掉没了。 “喂?凌凌?若若?羽羽?你在听吗?”龙雀惊奇地跳出刀来,伸手在凌若羽面前摇晃:“喂,不要告诉我你暗恋我主人吧,和师父抢男人以至于脑子被砸了?” “谁、谁说的?”凌若羽如梦初醒,一下就蹦了起来:“那只是我崇敬的前辈英雄,人都没见过,什么暗不暗的!” “那你那么关心他的故事干什么?” “赵王的故事,整个大汉哪有不关心的?”凌若羽一脸嫌弃:“我就感觉听着他的名字特别亲切,以前还当是崇慕英雄,如今看来那是因为他是我师公啊……” “你听他的名字特别亲切?”龙雀忽然问。 “是啊。” 龙雀兴致勃勃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你看我呢?有没有特别亲切?” 凌若羽嫌弃地瞥了她一眼。 龙雀大怒:“你那什么眼神?” “嫌……啊没有,这当然是亲切的眼神。”凌若羽赔笑:“怎么也是我师公的战刀嘛。” 龙雀不说话了,双马尾萝莉两指摸着下巴,上上下下地盯着凌若羽打量,半晌才道:“说,星河是个杂鱼。” 凌若羽:“?” “不说我就睡觉了。” “星河是……”凌若羽憋了半天,怎么都憋不出来:“师父说剑客不当在背后嚼人舌根,恕若羽难以从命。” “你师父在背后嚼夏迟迟舌根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是个剑客呢?” 凌若羽苦恼地揪住头发,世界观开始坍塌。 “等一下,你说我师父是压寨夫人她就是啊,就算是,可能早也已经不是了。我师父洁如天山之莲,傲似落日孤鸿,剑心通明,铁骨铮铮,怎么可能是你说的那……” “行行行,你自己做梦去吧。”龙雀再度看了眼满头凌乱的少女,钻回刀里不说话了。 真奇怪……明明没有任何相似气息啊,连气质都不同,除了有点不聪明之外。 可世上除了龙雀,还有不呆的少女吗?那是共性嘛。果然只有龙雀是最聪明的。 …… 天色微亮。 赵长河小心地把八爪鱼般缠在自己身上的抱琴挪开少许,起身穿衣。 昨晚其实挺悲剧的。抱琴只是普通丫鬟,不是什么武道天才,天资只能算中下水准,在修行方面相对迟缓很多,至今未达御境。这副娇怯怯的身子骨哪里顶得住他赵长河如今的挞伐,到了最后还是靠她的天赋技能嘴炮神功才勉强让赵长河释放,然后累得直接就睡了。 所以说她最合适的其实还是和晚妆一起吧……晚妆身子也娇怯,需要人辅助,正好…… 如今小丫鬟一觉昏睡到现在都没醒……体内双修带来的能量正在自动运转,不知道能否帮她一夜破御,毕竟御境需要悟自己合适的路,也不知道她能悟到什么御…… 自己提前起床是因为察觉远处有人接近,是万东流。 老万可是老朋友,久别重逢,人家识相不来打扰你美丽的夜晚,到了第二天早上都还避而不见那可太重色轻友了,肯定必须一起吃个早饭聊聊天,也了解一下各类信息。 果然刚整理好行头,走到院子里就见万东流端了酒水糕点站在院外。赵长河笑着开了门,拉着他入院坐了:“别来无恙……都破御了怎么还胡子斑白。” “因为破御的时候已经快白了。”万东流摸着胡子叹息:“不是什么人都能像你修行那么快的,即使是你,不也是需要重修一轮以消隐患。” “我是御三太快了,如果只是御境,倒还没到需要打散重修的地步。否则红翎她们怎么办?”赵长河给他添了杯酒,笑道:“大清早的找我何事?” “怎么,打扰你和通房丫鬟一夜风流了?” “别这么说……抱琴如今也是长史。” “就你有平等之念,别人不吃这套,她自己也不吃。”万东流笑道:“有时候你也别太执着,这么久了还没扭过来?” 赵长河笑笑:“一些自幼骨子里带着的东西,难。” “也是因为有这股气,所以剑指天道?因为那一身桀骜,没有东西能二五八万地站在你我脑袋上安排人生。” “你都知道了?” “终究我是四象教高层核心之一,夜帝之事我们还是得知道的,无论是上古那位,还是你。”万东流笑道:“星河现于东海,消息就是我漕帮散布的,这是个局。恰好借由不器寿宴的机会,群雄云集,会有点东西……二位尊者布局已久,你来了就更好了。” 赵长河笑道:“所以说,最大的幕后黑手魔教还是四象教嘛……” “哈……” “不过你这意思是,实际你们都不知道真正星河在哪里?” “其实东海将出的星河,确实是星河,只不过只是剑的躯壳,玄武尊者考察过,说是剑灵不在了。我们引动此局,其中一个很大的意义就是吸引星河之灵。” “其中一个意义……” “嗯,当然一石多鸟,还有些别的想法。如果引不出剑灵,那就引今世邪魔,看它们带走星河是想做些什么。反正只是空壳,起不了什么后果,我们黄雀在后盯着……嗯,其实抱琴长史知道不少,她手中的袋子就有点重任,只不过好像你们只顾着水乳交融,把正事儿忘得差不多了?” “吱呀……”后方房门推开,抱琴梳着一个已为人妇的发髻,悠悠然走了出来。 瞧那发髻梳得,恨不得天下皆知一般,与陛下没事摸肚子的行为异曲同工。 万东流抽抽脸颊没说话。抱琴款款上前,给赵长河添了杯酒,口中嘟囔:“爷没问……反正总是来得及说的嘛。本来我早上就要说,你知道得这么多,那你说呀……” 第875章 岁月 其实抱琴所知的东西和万东流这边还是不太重叠的,毕竟四象教并没有成天和唐晚妆开会,大家各自在做自己的事儿,很多事只靠默契。 就像四象教拿唐不器寿宴做局,唐不器自己都懵然不知,皇甫情和三娘都觉得要是早告诉了他说不定会露馅。 即使吴侯耕耘三十载发展得江南一片繁华,大家依然不是很信任唐不器的智商……这三十载繁华主要也是靠海运的昌盛,风口上猪都能飞起来。再说还有唐晚妆时不时的亲自干涉指导呢,抱琴这次面上可不就是来督查的么。 万东流没和梳着妇人髻的抱琴多扯,只是道:“既然你来了,那这次姑苏我就不去了。” 赵长河道:“不器生日,不一起去好好庆祝一下?” 万东流哑然失笑:“我们离得近,时常相聚,就前两个月他还在我们潇湘馆和我共醉一夜呢。” 赵长河:“……” 什么共醉一夜,把一起嫖娼说得这么清新脱俗。两个都是一方霸主了,哪能缺女人,至于这么饿嘛…… “那什么表情?不过是消遣玩玩,和家里的不一样。也就你奇奇怪怪的,说是好色却从来不玩这些。” “是是是,我奇怪。” 抱琴老老实实坐在旁边听兄弟闲聊,此时才忍不住插了一嘴:“庸脂俗粉,也就你们那点品位,我们爷用得着么。” “……”万东流惨遭暴击,喝酒不答。有什么办法世界上最出类拔萃的美人都被你的爷收了,就连通房丫鬟都比别人娇俏可喜,人类被收了还不够,神魔都不放过,汤都不给别人留一口。和你们比起来谁不是庸脂俗粉,还分谁更庸脂谁更俗粉一点有意义吗? 万东流才不会去哭诉这个,转而道:“反正这也不是什么大寿,常理也就是派个晚辈过去祝贺一下送个礼也就行了,这次我打算让小儿子出去见见世面。” 赵长河警惕地看着他。 万东流没好气道:“你瞪个什么?你我老友,就算我正式替儿子向你提亲,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儿?虽然看着你现在的外貌,有点怪怪的……” 赵长河看着老友五十来岁的样貌,沉默。 其实相见以来,一直心里都是怪怪的,这种感觉真的很难言喻。要是亲见他们的儿孙,那种滋味就更怪了。 就像当年玩仙剑四,看见结局白发苍苍的慕容紫英。那一番滋味涌上心头,无法表述。 唐不器当年可是年纪到了被踢出潜龙榜的,武道天资远不如万东流,不知道如今样貌如何,说不定须发更白。还有很多老友比唐不器更不如,再过些年怕是得看他们的墓碑了…… 真是人生一场春秋大梦,从没有如现在这样直观。 若说御境三重的神魔修行,这是否也是未曾走过的必经之路? “提亲就算了。”赵长河抿了口酒,喟然道:“我们还讲那套父母之命?看自由恋爱好吧。” 万东流正在笑:“那是自然。我们岂是迂腐之辈?” 赵长河沉吟道:“不过若羽可能有点问题,建议都别打主意……一般人受不起,会遭灾的。” 万东流怔了怔:“怎么说?” “目前我不确定,需要再观察观察。”赵长河看了看天色:“天色不早了,先去姑苏,回头再说吧。” “行,船我已经安排好了,随时去。” 最终赵长河没和漕帮的人一起渡江,还是自己带着抱琴和小徒弟自己坐原先镇魔司的船。 见赵长河一路都有些沉默的样子,抱琴低声问:“怎么了感觉你今天有些闷闷不乐。” “没……”赵长河叹了口气:“就是看着岁月如是,有些触动。与你相处,仿佛时光凝固在当时,感觉不明显。可见到老万他们,那感觉实在是……我甚至不敢问万伯父如今怎样了,当年我吊住他的命,后续也没负起继续治疗的责任。” “万老帮主已经逝世七八年了,睡梦之中安乐而去的,并无痛苦。其实……前年我们老太爷也走了。” 唐老太爷,唐不器的爷爷,中年得女生了唐晚妆,至今六十载,走时已百余岁高寿。 他不像老崔那样高地位高武力,唐晚妆崛起之后整个唐家事宜都是晚妆说了算,没法像老崔那样和女儿抢戏,因此在赵长河这里并无存在感。最有存在感的一件事就是给唐晚妆议皇室之亲,开启了他们的因果。 这件事看着像封建家主,实际上这该算是一位极为开明的老太爷,当年放十四岁的女儿游历江湖,就不是一般家主敢做的决定,那个决定成就了唐家此后数十年的辉煌。 原来不知不觉间他已然不在了……赵长河默然看着舱外江水,再度强烈感觉到了物是人非,换了人间。 下一代崛起,名动江湖。上一辈已逝,徒留纪念。同辈白发,议儿女之亲。 也许这三十年沉眠,真正的意义是这些? 按理岁月本是天道一环,是否天道恒在? 抱琴道:“终究吴侯子孙满堂,老太爷走时含笑,并无牵挂。要说微有遗憾,也就是没见到小姐的儿孙。” 赵长河:“……” 如果和晚妆生个娃,唐不器如今都已经满地爬的孙子将来要叫这个襁褓中的小娃娃什么? 不是,你子孙满堂的人还去潇湘馆嫖娼。从这方面看,是不是岁月凝固,从无变化。 赵长河揉揉脑袋,甩开心中怪异的情绪,问抱琴道:“你御灵袋收那些魔魂,是什么用意?” 抱琴回答:“这是思思那边要的,说是可以用一种巫法,以这些魔魂异兽为引,找出天道所在的线索。收集的魔魂越多,到时候定位就越准确。” “天道在界外,这可不是普通的位界相隔,确定能找到?” “反正思思那边说可以。”抱琴偷看了坐在舱尾另一边的凌若羽一眼,压低声音:“其实她师父也在配合这件事。” 赵长河总感觉这像是四象教和教外派系在竞争,分别做自己的,看谁能先立功似的……其中岳红翎好像“叛教”了,身为代白虎之位的尊者,却在帮思思和唐晚妆。 又或者她才是居中搭桥的,很可能她还和九幽有密谋,其核心线索好像是小徒弟。 赵长河目光落在凌若羽身上。凌若羽自从认知到了这对狗男女之后就始终坐得远远的,不和他们说话,却好像和龙雀的关系更好了。 之前都是背着的,现在总是抱着,少女抱着硕大龙雀说悄悄话的样子别提多萌了。 赵长河偷偷听了一下,那边正在说:“好雀雀,你就说说我师父的事嘛,她当年也来过扬州,然后呢?” “然后什么然后,吵死了。”龙雀不耐烦。 赵长河惊为天人,龙雀也有嫌人吵的一天?这世界怎么了? 凌若羽正在吐槽:“你明明自己也很享受我巴结你的样子。” “这都被你知……谁说我享受这个了?” “难道你敢说你不是?” “我享受的是你问龙雀怎么狂霸酷炫杀敌万千的故事,不是什么岳红翎。她们的秘事我可不敢随便乱说,以后让她们知道了我还要不要命了,那可是我姨娘。” “说到这个,我有个问题早就想问你了。” “什么?” “为什么我看你长得总有那么点地方像我师父。”凌若羽很是困惑:“而且还能从你脸上找到唐丞相崔首座她们的蛛丝马迹。” “美丽的面孔千篇一律,都是有些共性的,只有丑人才会丑得花样百出,像你一样。” “若非看你是赵王圣刀,我现在就把你丢江水去。” “哟,出息了,之前要不是姑奶奶帮你杀人,你坟头草都三尺高了。” “要不是因为你个累赘,我也不会被人追杀啊!” “问故事的时候就好雀雀,转头就累赘,你师父就这样教你做剑客的?” “还不是因为你不告诉我故事,我还有什么必要巴结你?剑客宁折不弯就是这样的。” “你这剑客的标准有点灵活哈。”龙雀笑嘻嘻:“你还会有求我的地方的。” “哪有?” “星河如果现世,你这点修行是不是不可能凑近争夺核心?但有我在,可以带你呀。” 凌若羽心中大动:“真哒?” “那是当然起码我水平不会低于普通御境对吧。御境以上的又能有几个?”龙雀说着有些心虚,单靠它自己带个屁,还不是因为知道主人就坐在身边。 凌若羽可不知道,瞬间变得赔笑巴结,伸手捏着刀柄做按摩状:“好雀雀,我要去……” 明明按摩没有意义,龙雀还是很享受:“只要你说龙雀是赵长河唯一的臂膀,我就带你去。” 凌若羽张了张嘴还是不想说。 剑客宁折不弯是这样的。 船身微晃,已经靠岸。赵长河站起身来走出舱去,路过凌若羽身边时忽地伸指弹了龙雀一下。 双马尾萝莉在刀中抱头蹲防。 赵长河心情很好……刚才的场面,像极了两个女儿在玩闹,提醒着自己儿孙满堂的也不止是他们。 凌若羽护住龙雀往身侧一带,瞪视赵长河:“不可对圣刀不敬。” 挽着赵长河路过的抱琴差点没笑出声来,赵长河也在笑:“对它不敬最多的难道不是你自己?” 凌若羽大惊:“你偷听我们说话?” 赵长河悠然下船登岸:“小丫头片子,出门在外凡事悠着点。你师父当年可是真正的老江湖,就你现在这么呆,啥时候能青出于蓝?” 凌若羽抱着龙雀愤愤然跟在后面:“我师父怎样和你没关系,别一口一个的念叨,她可是赵王的。” 赵长河眨巴眨巴眼睛:“怎么,赵王女人不够多吗?你就没意见?” “能一样吗,赵王是我们的英雄,师父喜欢他也自然是因为英雄相惜。”凌若羽看着前方城门,压低声音道:“到姑苏了,在吴侯面前可不要随随便便说赵王什么的,吴侯为人正直肃敛,听人妄议国士,必将雷霆震怒。” 赵长河张大了嘴:“正直肃敛,你说的谁?” 你知道他前两个月还在嫖娼吗? “吴侯啊,江南谁人不敬。”凌若羽看看抱琴:“据说长史大人出自相府,前辈问她便知。” 抱琴肚子都快笑痛了:“你说得很对。” 众人鱼贯入了城,凌若羽发现前辈入城居然有正规路引,有些鄙视地瞥了长史大人一眼,这就走上后门了…… 她也是第一次到姑苏,抵达吴侯府的时候心中十分敬佩。 吴侯雄镇江南三十载,又是如此繁华之地,原本怎么想都会是金碧辉煌的连绵府邸,甚至僭越都不是不可能的。结果此番亲见,侯府占地远比想象中的小多了,也没什么金碧辉煌,相对甚至能称一句朴素。 门口守卫森严,纪律极为严明。吴侯大寿,前来祝寿的各方人士络绎不绝,门口盘查十分严格。 凌若羽这才想起,自己前来的理由是要把龙雀交付吴侯而不是拜寿,这要是交上去了怎么忽然觉得有些舍不得……而且龙雀还说要带自己去找星河玩的,交上去了怎么办? 要是用镇魔司玉牌倒是可以进,可进去了难道不交刀? 正纠结间,就见到侯府门外盘查的卫队队长极为兴奋地喊:“琴姑娘回府啦?” 抱琴笑眯眯地挥手:“大家好啊。” “琴姑娘你这头发……” “不该问的别问哈。” “是是是,琴姑娘快进来,吴侯见到姑娘一定很高兴。” 刚刚盘查得极为严格的卫队见到抱琴就像见到家人,极为亲热地簇拥着进去了,凌若羽懵懵地抱着刀跟在后面直接跟着入内,连个问她来干嘛的人都没有,甚至还有人问:“姑娘抱着这么大的东西重吗?小的帮您拿?” “不、不用了……”凌若羽如坠梦里,瞧这模样哪里是丞相长史来访,明明就是家人回家好吧…… 虽说相府长史是唐丞相贴身部下吧,可与远在姑苏老宅的卫队都这么亲是什么情况,何况理论上唐丞相和吴侯应该算已经分家了…… “抱琴回来了?”大厅内传来清亮的声音:“是姑姑有什么话带到么?” 抱琴笑道:“没有的,特来为侯爷祝寿。” “好好好,你来了便是今日最大的惊喜。” “其实还有更大的……” 凌若羽纳闷地跟着抱琴进了大厅,透过满厅熙熙攘攘的宾客看去,一名锦袍中年高坐主位,一头半黑不白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着,几缕长须飘在前胸。虽然脸上已经有些皱纹风霜,依然能看出年轻时的丰神俊朗,气度不凡。显然这就是朝野举足轻重的吴侯。 身边有几名青年侍立在侧,大气都不敢喘,凸显了吴侯平日家教的威严。 却见抱琴盈盈行了个礼,却不是人们心目中的官面礼节,而是家礼:“抱琴见过少爷。” “你跟我客气什……”吴侯笑呵呵地抬手示意免礼,笑容却忽然僵在脸上。 抱琴身后,赵长河安静地站在那里,目光定定地看着唐不器的白发长须,和他身边的青年们,久久不言。 唐不器也怔怔地回望青春鼎盛的赵长河,良久才憋出几个字:“真不公平啊……” “这是谁家子侄?”有宾客不悦道:“既见吴侯拜寿,怎么直挺挺地站着如此无礼,就是这样见长辈的?” 唐不器神色抽搐了两下,站起身来,一肚子草泥马地行了一个晚辈礼。 谁特么多嘴提的醒。 赵长河伸指轻弹,柔风拂过,唐不器这礼终究没行下去,脑海中突兀泛起传念:“先别露馅。” 抬眼看去,赵长河神色依然怔忡,似是这老年唐不器儿孙绕膝满堂贺寿的场面给他的触动很大很大,大到快要失去思维。 “唐丞相到~”后方忽地传来唱喏声。 赵长河豁然回首,唐晚妆身披大氅,水袖长裙,缓步而来。 依然青丝明眸,宁静温婉,如同江南烟雨的画卷之中走向人间。 眼中秋水,一如当年。 须发皆白的唐不器半止的晚辈礼终于光明正大地对着厅外佳人行了下去:“姑姑。” 厅内厅外,便仿佛隔了岁月。 一边是流淌的江水,一边是静止的幽潭。 中间是赵长河。 第876章 风起 随着唐晚妆入厅,原本还略有嘈杂的大厅瞬间鸦雀无声,很多人都屏住了呼吸。 不是身份地位带来的压迫,是容貌。 她实在太美了。 几乎就是吴越灵秀山水汇聚于一身,似乎只要她站在那里,就代言着江南。 曾经是病弱的气质加分,如今固然不病弱了,可风姿依旧楚楚,不减风韵。加上权倾天下三十载,那气度威严又加分,真正美得让人窒息。 那永固的容颜,仿佛也是上苍在说这样的造化不当流逝,常人无须妒忌,是上苍不许她见白头。 厅中传来青年们整齐划一的问候声,打破了寂静:“侄孙向姑奶奶问安。” 众宾客:“……” 吴越山水忽地崩碎,变成了乡间竹篱,鸡犬相闻。 唐晚妆的美眸在赵长河身上驻留了小片刻,又在抱琴的发髻上转了几转,轻声回应:“都不必多礼。抱琴,这是你找的夫婿?” 抱琴狗腿般赔笑不答。 “时辰尚早,晚宴再说。不器且先待客,抱琴陪我回老屋聊聊,带上你夫婿。” “是。” 唐晚妆刚进门就出门,抱琴赵长河闷声不吭地跟在后面。凌若羽下意识伸了下手,她也很想面见敬爱的唐丞相,可不知道以什么立场。 如果雀雀没说谎,那敬爱的丞相可能与自己师父是情敌。 唐不器干咳一声,坐回主位,语气威严:“那位小姑娘,你怀里抱着的是龙雀?” 凌若羽醒过神来,只得回答:“是,晚辈凌若羽护刀南下,把圣刀交付吴侯。望吴侯组织人手,护送回京。” 厅中微起喧哗:“她便是凌若羽!好生年轻。” “乱世书一天数闪,年方十六直登人榜十八,当今年轻一辈无出其右者。” “便是当年落日神剑再现江湖,也当自愧不如吧。” 凌若羽:“……” 别说了,回去我怕挨打。 唐不器抽抽嘴角。绝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凌若羽是岳红翎的徒弟,他唐不器也不知道,但他只需要知道刚才陪在凌若羽身边的是谁。正主儿陪在你身边你把这破刀交付我? 姓赵的现在玩得真花,这是什么新型把妹伎俩吗? 唐不器扳好了脸,一本正经道:“年轻人做事不当半途而废,此刀你护持了这么久,自当继续由你带到京师。甩给外人,非剑客所为也。” 凌若羽张了张嘴,感觉这话哪里不对。我护刀南下本来就是为了交给你的,不然我往南干嘛呀? 要是昨天唐不器这么表态,凌若羽肯定丢下刀转身就走,反正我刀送到了不关我事了。但今天反倒有点松了口气似的,进门之前还在琢磨不太想给刀了,结果吴侯还真不要……不愧是德高望重的前辈,就是体贴。 真是奇怪,那破刀性子又讨厌又臭屁,怎么就舍不得了……嗯,一定是为了让她带着看星河。 少女一脑子混沌地抱着龙雀坐在角落,看着一个又一个的宾客道贺送礼,心思有些悠远,都不知道飘哪去了。 剑心似乎本能地感到宾客人群中有恶意的目光,少女豁然抬头看了一圈,却找寻不见。 “雀雀,有没有感觉恶意的窥测?” “有啊,我对这个最敏感了,我跟你说,当年……” “好了好了,别臭屁你当年了,知道是哪个么?吴侯寿宴,群雄云集,居然也有人敢觊觎你……” “不是哪个,是很多个。” 凌若羽悚然,就要起立:“这必须去告知吴侯。” “唐不哭让你靠近了么?你这时候跑过去,别先被当成刺客抓起来。” 凌若羽转头看向唐不器的方向,那边正有个青年弯腰对唐不器说:“那位凌姑娘如此美貌和实力,孩儿想……” “啪”的一声,唐不器一巴掌抽得儿子转了个圈圈:“混账东西那要么也是你姑奶奶,要么就是你姑妈!” 儿子:“???” 凌若羽没听清那边说的啥,一眼看见吴侯揍儿子的样子不禁打了个寒噤。 果然是传说中的威严肃敛,好凶啊。 唐不器正在扶额:“怎么感觉我这个诞辰会很悲剧……你们再去落实一下侯府守卫,排查排查有没有特殊状况。” “姑奶奶都驾临了,还有人敢搞事?” “就是因为她没事找事地驾临了,才说明有人搞事。”唐不器训儿子:“不然你以为她真能千里迢迢为我寿宴而来,堂堂大汉丞相没事干的吗?不过话说回来了,她们在这,有事也会没事,我们之所以做足功课,是为了不丢人现眼,一把年纪了还要姑姑擦屁股,是想让你爹我去跳河?” 唐不器肚子里还有句话没说出来,姑姑当然不一定有事而来,她完全可以是纯粹来找男人的。但只要那个男人在的地方,就从来没有好事。 想到那货此刻一如往昔的青春,那些青葱岁月跃马江湖狂歌痛饮的过往闪过脑海,唐不器怔怔地坐在那里,眼前宾客的贺寿声都变得十分悠远,听不分明。 “我没想到你在这里。”唐晚妆曾经居住的水榭里,唐晚妆素手泡茶,与赵长河相对而坐,声音平静。抱琴抱着琴站在一边侍立,犹如卡带回放,一晃当年。 流水依旧蝉鸣如初,变化的是抱着琴的小丫鬟梳起了已为人妇的发髻,竹楼脚下布满的苔痕证实了岁月斑驳的痕迹。 “所以你此来是为了星河?” “是,恰逢不器寿辰,也想来看看家人……只是没想到看见了你。”唐晚妆美眸瞥过抱琴,似笑非笑:“长本事了,也不传信,就为了偷吃呢?” 抱琴赔笑:“抱琴知道小姐这次会来的,无须传信,所以就偷了一天。” 唐晚妆哪能真怪她,心中柔柔的,仿佛自语:“挺好的……” 抱琴抽着鼻子:“小姐……” “好啦,你现在可是我相府长史,左膀右臂。” “那可不行,没了我,谁帮小姐抱琴。” “把琴给我。” 抱琴递过琴,唐晚妆摆在案上,伸手轻抚出一串清音,继而抬眸看着赵长河:“想听什么曲子?” 赵长河道:“随意,只要你弹的,我就听。” 琴声响起,依然是高山流水,只诉知音。 赵长河抿着茶,静静地听着曲子,看着唐晚妆柔和含笑的神情,觉得茶比酒更加醉人。 遇见晚妆之后,堪称自己变化最大的节点。外在是收敛了那一身草莽气,实则是从江湖一隅看见了江山,走到了天下。 晚妆自己也从镇压天下魔徒的镇魔司,走到了更广泛劳心的朝野政务。连夏迟迟都“御驾亲征”的时候,朝野政局一直是晚妆在主持安定,收起了所有锋芒,只做背后的女人。 被争斗了一辈子的皇甫情修行反超碾压,她也不去追赶了。 那些并无意义……往后余生,只为君而活。 在后院与夫君抚琴烹茶,或许是唐晚妆最期待的画卷。 “铮”,唐晚妆伸手虚按琴弦,余音袅袅,随茶香缭绕。 “三十年等不到如此琴茶,往后可以么?”唐晚妆问。 赵长河道:“快了。” 唐晚妆微微一笑,站起身来,走到水榭窗边看景。 赵长河便也陪着站在身边,无论远处的主厅多么喧嚣,在这里只是世外之园,一溪流水,一片花田。 唐晚妆看着蜜蜂在花丛奔忙的样子,随口道:“陪我走走?” “嗯。” 两人并肩走在花中,却久久没有说话。 是安静地并肩游园就已经是美好的期待,还是因为时隔太久,竟一时找不到话题? 赵长河也没去找话题,只是伸手握住唐晚妆的手,纤手依旧如脂,只是再也不复早年冰寒。轻轻握着久了,互相都能感觉对方传递的温热,沉寂已久的心灵开始有韵律地一起跃动。 “这么多年清静,把所有心思投入在治理河山,本来以为我快忘了你了。”过了好久,唐晚妆才低声开口:“可是一旦相见,那一星记忆就迅速爬满,占得人心满满当当。” 赵长河沉默,没有再去说道歉的话。这些话近期已经说得太多,她们要的也不是一句道歉,而是更加长远的未来。 “以前见我,总迫不及待的轻薄,就喜欢看晚妆钗横鬓乱羞涩薄嗔的样子,今日怎的如此君子了?”唐晚妆偏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是我们赵王也觉愧疚,不好意思?” 赵长河道:“哪能时隔这么久见面就只想着那种事的……把你们当什么了啊……” “但我想。”唐晚妆平静地说。 赵长河顿住脚步,唐晚妆转过身,用力抱住他的腰肢,把脑袋埋在他的怀里。 那手箍得如此用力,连赵长河的锻体都感觉到了压力,方知那抚琴烹茶的平静之下隐藏着多么汹涌的激流。 “之前我有点怕……”唐晚妆埋首在他怀里,轻声说着:“虽然明知道对你而言不过一觉醒来,却总是觉得三十年过去你是否会薄情相负。又会不会一觉醒来发现我们都六十岁了,都是老太婆了,听着又惊悚又难听,和你差不多大的青年喊着姑奶奶……你会不会就此退避三舍。刚才在厅中,我恨不得堵住那些兔崽子的嘴。” 话音未落,赵长河吻了下来,先把她的嘴给堵住了。 唐晚妆一肚子话吞了回去,顺从地微分贝齿,迎合着他激烈的吻。 良久唇分,赵长河微微喘息着,低声道:“这是怀疑我的惩罚。” “嗯……”唐晚妆柔顺地靠在他怀里:“其实我看见抱琴的发髻,心里是很高兴的……你既不嫌弃抱琴,当然也不会嫌弃我们。” 赵长河道:“莫说你们美貌如初,便是真的白发苍苍,我也愿意陪在身边,一起抚琴烹茶。” “真的?” “真的。不器说,真不公平啊……我却觉得,他那样挺好的……我也要子孙满堂,你想给我生几个?” 唐晚妆脸上泛起了光彩:“我要一儿一女便好。” “那就一儿一女。” 唐晚妆重新有了点少女的喜滋滋味儿,拉着他的手走到河边坐着,螓首靠在他肩头,一起看着水流不说话。 那心中似乎都已经在盘算着,今天有什么破局赶紧来临,打完了和老公睡觉造人去。但今晚别人是不是也会来啊…… 咦……其实现在时间还早,是不是可以见缝插针来一下……就是会不会显得太饿了,丢了风度,还会被抱琴笑。 唐晚妆恶狠狠地剐了躲在水榭偷看的抱琴一眼。 抱琴:“?” 我怎么了我?你不是说我抢跑偷吃你还挺高兴的吗?我都躲水榭里不打扰你们了,哪有我这么懂事的丫鬟…… 唐晚妆默默盘算了一阵,还是没法在这种时候求欢,其实内心也颇为享受和他静谧地坐在溪水边靠着肩头的感觉,便也收了那种念头,转而谈起正事儿:“大家始终没见你面,还没问你当初那一箭取得了怎样的结果,都只是按分析行事,不知是否对得上。” 赵长河随口道:“夜无名历经两个纪元,把天道所诞的所有上古魔神尽数抹除,天道对此世的影响降到最低。她最后的搏命一击如果成功,则与天道偕亡,所谓天意只余冥冥,再也干涉不了任何事,包括乱世书的呈现也只剩被动,此界便自由了。但如果失败,她所代表的法则将重新被天道所掌,化在如今的各种魔气里,重新诞生早年的三千魔神。那些玩意儿本来就是天道所创,祂完全可以再创一轮。” “嗯。” “我那一箭射过去,夜无名不是脑瘫,自然取消了原定技能,改为配合我那一箭进攻。天道受此夹击,受伤远遁,夜无名操持天书隔绝此界,不让天道钻空子进来。所以现在的情况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双方休养生息至今,祂伤好了,我也重修弥补了破绽,该是重新开启大决战的时候了。” “确实简单,与我们猜测的差不离。”唐晚妆道:“堡垒总是从内部攻破的,天道试图调动依然潜伏在内的这些‘魔气’,用来得到星河,从内部冲破此界。而我们也想借此机会,把它剩余的魔气一网打尽,永绝内部之忧,同时还可以利用这些魔气追溯到天道所在的位置,到时候看看如何反攻。总而言之这一仗一点都不复杂,如今天道不知道你已经醒了,倒是我们有点优势。” “但不和夜无名达成一致,是反攻不了的。不管你们对她有多大看法,这些事绝对绕不开夜无名。” “我们对她倒也没什么看法,我们甚至不认识她,有看法的是九幽和飘渺。”唐晚妆悠悠道:“但在势力角度上,陛下倒也当征服夜宫。” 赵长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陛下”指的是自己,在晚妆心中的帝王从来都只是他赵长河,夏迟迟不过是个代管的。不由摇头失笑。 见他笑容唐晚妆也笑:“反正现在你是夜帝,夜宫本来就是你的,便是夜无名自己都说让你做天帝居于夜宫,我看你可以光明正大找上门去向她要房子,她要是不搬出来,那就在里面做个妃子。” 赵长河偏头看她。 唐晚妆脸上终于有了些许红霞:“怎么了,替夫纳妾,博个不善妒的美名不好吗?” “没什么。”赵长河忍不住笑:“但我觉得如果有人在偷窥,她这会儿要气死了。” “怎么着,她欺负欺负若羽也就罢了,还想欺负到我们头上?”见到赵长河的那一刻,唐晚妆就猜到之前乱世书写的那些凌若羽事迹是夜无名在坑小孩了。 赵长河笑道:“若羽的情况,你们了解多少?” 唐晚妆道:“你知道的,红翎本来就喜欢独来独往行侠人间,和大家接触很少。这徒弟大家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收的,也没见过。去年才放出来历练,小丫头对外也没表露自己师父是岳红翎,靠着自己一路打拼名动江湖,确实不易。期间央央和抱琴都和她接触过,颇多赞誉。” “就这些?”赵长河问道:“还有没有特殊的地方?” “有个事不知道算不算特殊……自从去年她现身江湖之后,星河在各地若隐若现的消息也开始风传,但由于风传的位置和她的行为轨迹也没对应上,正常分析还是认为属于巧合。” 赵长河微微颔首,正要说什么,院外忽地有唐晚妆的随行侍卫来报:“丞相,据传虎丘动荡,剑灵现于虚空,吴侯已经率众赶去。” 第877章 星河现世 虎丘剑池,剑灵异动。 不仅赵长河与唐晚妆心中泛起极为熟悉的既视感,此刻带队包围虎丘的唐不器站在剑池边,也是眼含缅怀。 龙雀更是在凌若羽怀里雀跃不已,不停在说自己当年的英姿。 当年也在这里,从剑皇陵寝里泄露出的煞剑差点毁了姑苏。那一战在地下的主角是赵长河和思思,在地面上的主角是龙雀和唐不器。龙雀怒劈煞剑之影,唐不器担当起守护之责,直面生死,从而奠定了唐家这一辈的当家人,从不成器变成了“君子不器”。 后来剑皇之陵被确定为疑冢,一直不敢开发的核心终于被镇魔司破解入内,果然发现严阵以待守御了那么久的陵寝内部压根就是个空壳,尽是唬人的。此后被直接填平,还姑苏一片清朗。 凌若羽很不爱听龙雀吹,因为那一战里没有赵长河也没有星河,只有龙雀自己是怎么砍一把剑影的,倒是感觉对方被当成星河来描述似的。 但也只能憋着听她吹,任何对当初那一战有所知的人,都会下意识把今天的场面和当时联系起来,至少第一反应都是“原来剑出虎丘啊,果然就该是这里”。 赵长河与唐晚妆主仆赶到时,正好看见一把黑黝黝的长剑从池中缓缓升起,剑尖朝下,剑柄朝上,悬浮池中央。周遭水雾弥漫,看着很仙气,强烈的夜空之意泛进每个人的心里,时间刚刚傍晚,却让人感觉置身在静谧的夜,周围人潮涌涌的熙攘都像是隔绝不见。 “果然是星河。”许多人都在低语:“如此强烈的夜空之意,只可能是传说中的星河啊……” “这强烈的威压与排斥、如此凛冽的剑气,一般人根本无法靠近。” “废话,乱世书所言,星河剑自演一界以困天魔,这可是神器中的神器,普通人怎么触碰?” “吴侯是赵王友人,又是秘藏三重的强者,应该可以吧?” “唐丞相还在呢!” “恰好星河出现于此时此地,当真天时地利尽在,此事无忧矣。” 赵长河看看唐晚妆,唐晚妆正在轻笑,他便知道老婆心中有数。 这把剑确实和星河一模一样,别人认不出,他赵长河岂能认不出这压根就不是星河?但内里的气息确实很像,外观细节和铸造工艺也一模一样,除了一些只存在于夜宫的特殊材质不可能取代之外,几乎已经以假乱真。 要知道连唐晚妆都不可能那么熟悉星河的细节纹理,毕竟除了赵长河本人之外没谁拿着剑看个没完。如果要仿造得这么以假乱真,那只有一种可能——铸剑时全程辅助的皇甫情、铸剑工艺传承者元三娘、夜空幽垠之意的诞生者夜九幽、可能还有剑意大成者岳红翎,四人联手才能造出这个级别的假。 其实这个级别的假造出来,就算不是星河,也已经是一把罕有的宝剑了。 凌若羽皱着眉头打量宝剑,心中感觉怪怪的:“雀雀,这真是星河?” 龙雀道:“你说呢?” 凌若羽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不太像诶。” 龙雀沉默片刻:“你见过星河?” “没有啊。” “那你凭什么觉得不像?” “不知道啊……大概就是觉得星河应该更有威势?” “星河有个屁威势它就是个三竿子打不出个屁、只会捅人腚眼子的白痴。” “那它就不是星河。” “为什么?” “因为如果它是星河,你这么说话它一定会来打你。” 龙雀:“……变聪明了。” “所以现在怎么办,要提醒吴侯吗?” “他姑姑在这,你越俎代庖个什么劲,你也要做他姑姑?” 凌若羽转头看去,那边唐不器瞥眼看见姑姑和赵长河都来了,心中大定,负手道:“让本侯试试。” 说着昂首踏入池边,就要凌波而上。 “嗖嗖嗖!”剑气四溢。 唐不器狼狈撤退,身上的锦袍已经被切得破破烂烂。 “威严肃敛德高望重”的吴侯老脸红到了耳根,恶狠狠地瞪了人群中的赵长河一眼,那脸上就写着:你的剑,不给点面子? 唐晚妆不忍直视地转过了脑袋,赵长河也偏着脑袋传念:“谁告诉你这是星河了?我和你姑还在分析局势,你急着上去装什么逼?” 唐不器:“……草。” 人群哗然:“连吴侯这等修行都接近不了神剑!” 唐不器捻须,淡定道:“本侯只是测试,可以看出此剑对接近者的排斥是根据对方修行,若是实力更高的人来,收到的反噬怕是会更剧烈。” 有人问:“吴侯也是赵王好友,星河的亲近感当没问题,难道真要赵王亲临才行?” 唐不器淡定回答:“自从当年姑父脑子被驴踢了之后,谁也不知道他在想啥,要不你们试试?” 赵长河:“?” 唐不器又道:“另外姑父有疾,据说不举,所以对我们这种能振雄风的汉子较为敌视与排斥,建议女性上前试试。” 赵长河:“……” 身后踹来一只绣鞋唐不器腾云驾雾般飞起,被亲姑姑一脚踹进了剑池。 “嗖嗖嗖!”剑气纵横,唐不器惨遭凌迟,捂着下体飞一样地爬出了池水。 无数宾客擦着汗水,躬身道:“丞相,这……” 唐晚妆淡淡道:“星河会排斥任何人也不会排斥我,我去取就行了。” 赵长河点了点头。 唐不器这两下不是没好处的,方便让他看明白问题。 剑是自家老婆们仿造的没错,用来钓鱼的,放在唐家宴会这么重要的场合,并且唐晚妆还在场,魔徒们很容易把这剑当真,主力聚集在这里搞事。实际三娘等人早就在东海等着迎接出世的星河跑路了…… 恰好这种寿宴人多眼杂,极为方便魔徒们行事,是个最好的钓鱼场——镇魔司这么多年都很难分清到底哪些人是天道魔徒、哪些人是被魔气所控,在这一场寿宴中基本可以把伪装者揭晓大半,一劳永逸。 可怜寿宴主角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的寿宴这么有价值。连唐晚妆怕是都没被明确告知,四象教魔女们在利用唐晚妆的表现骗人,不过晚妆应该是看破了,在配合。 至于乱子,绝对闹不起来。因为躲在假星河里假扮“有灵”的是夜九幽本人,加上无所不在的飘渺,足够把在寿宴上的人们护持得完完整整,再把天道魔徒一网打尽。 所以唐不器之前受的“神剑自然攻击”,和骂赵长河不举之后所受的完全不是一个级别……那是真在找死,当着九幽这种魔女骂她男人,要不是看在算老公朋友的份上,这一下就叫他真不举了。 唐晚妆踏水而前,果然假剑仿佛感受到了亲人的接近,根本没有剑气攻击,老老实实地被她握持,一切就像是真正星河应有的表现。 但唐晚妆握住剑柄,却拿不走,好像是星河在发脾气,不肯跟她走似的。 唐晚妆微微一笑,全力爆发。 就在她与星河较劲的这刹那间,池底骤然爆出一团恐怖的黑芒,直贯唐晚妆后心 “砰!”唐晚妆回身一掌,正中黑芒,自己也微微一晃。 与此同时,周遭围观的宾客们至少有一半突兀地刀剑出鞘,架在身边友人的脖子上。这一刹那,整个虎丘变成了魔窟,无数魔徒头顶黑雾缭绕,关联汇聚,上空再度出现一张魔脸,厉喝道:“唐晚妆!松开星河,否则此地血流成河!” 唐晚妆似是略一犹豫松开了假星河,那黑芒席卷,直接把假星河卷上了天空。 黑雾继续冲着凌若羽厉喝:“还有那丫头,把龙雀抛过来!” 唐晚妆淡淡道:“你们要星河也就罢了,非要龙雀干什么?” 黑雾卷着星河冷笑:“星河性情极端淡漠,就算知道你是自己人也不会轻易跟你走,除非有自幼相伴的龙雀方可一试。” 凌若羽傻了。 敢情你们疯抢龙雀,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这。 龙雀也傻了。 我以为你们多想抢我,敢情你们抢我是为了拐带星河用的? 那我算啥?只是个拐带孩子用的糖葫芦? 凌若羽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求助地看向边上的“上古魔神前辈”。 赵长河微微一笑:“御境三重……真不愧是祂啊,聚集三十年,还是能养出这么强的力量汇聚。” 御境三重?凌若羽心中打鼓,压低声音道:“前辈怎么办,星河是假的,被抢就被抢了。但龙雀是真的啊,龙雀被它们带走了也是不行的!” “没事,我看这会儿龙雀已经疯了,会让他们喝一壶的……” 凌若羽犹豫地看看手中阔刀,破刀正在发抖,显然愤怒已极:“我是糖葫芦……我是糖葫芦?” 那震颤越来越重,凌若羽根本握持不住,“嗖”的一声,龙雀冲天而斩,狂暴的血色刀芒怒劈苍穹魔脸:“你说谁是糖葫芦!” 魔脸:“?” 我没说你是糖葫芦啊…… 似有龙吟声起,血色的刀芒化为龙首鸟身之形,直冲天际。 “你龙雀不过一把天品中阶的刀,凭你也想斩我?乖乖留下吧!”那魔脸长出一只手,虚空一握,似要掐住龙雀的脖子。 凌若羽抬头看着,紧张地捏了把汗:“雀雀……” 没发现身边的赵长河轻轻伸手,虚斩一记。 “轰!”上空传来恐怖的能量冲击,魔影四分五裂,凄厉的惨叫传来:“你、这不是你本身的力量,你为何似有主人在运力?” 龙雀狂笑:“杂鱼!还想捉我,去死吧你!谁是糖葫芦!谁是糖葫芦!” 阔刀一顿乱砍。 “嗖嗖嗖!”魔气四散逃逸。 假星河砰然爆裂,片片四散的碎片结成黑暗的天幕,所有魔气犹如坠入天罗地网,横冲直撞却再也无法挣脱囹圄。 魔气扭动嘶嚎:“夜九幽?这……这不是星河!” 虚空出现夜九幽曼妙的身形:“你现在知道也不晚。” “看来这里只是个局,东海是真的……但你们以为我们毫无准备?你们引我们在此,又何尝不是我们引你夜九幽入局!” 夜九幽微微一笑:“那就准备呗……再度提醒你一句,当今三界早就是我们的。蝇营狗苟之辈济得甚事,只配被我们瓮中捉鳖。” “你们以人命为局,枉顾苍生,与我们又有什么区别,也好意思说是你们的天下?都给我动手!” 随着话音,所有魔徒架在宾客脖子上的刀剑猛地一动。 却愕然发现动不了。 虚空之中出现飘渺的身形,微微一笑:“这种事我都做两次了,你还不长记性。央央,我们动手。” 虎丘之外,埋伏已久镇魔司首座崔元央率镇魔司精兵悍将一股而入,虎丘之内唐晚妆骤然出手,里应外合只在顷刻之间,上千魔徒尽数擒拿。 凌若羽看着这片瓮中捉鳖的局面,也抽剑上前打算帮忙,却忽地一阵心悸。 豁然回首东顾,在不远之处的海边,天色骤暗,真正如夜般的威压降临天下。 “轰隆隆!” 巨大的剑影从海上缓缓升起,渐渐悬浮海面,又缓缓登临九天。 那巨大无比的剑型,覆盖苍生的压力,刚才虎丘剑池的假货与之对比简直就像萤火比之日月,一场拙劣的模仿秀。 海面上,三娘伸手握剑:“星河乖,蠢货已经被我们用假的引走了,跟姨娘回家。” 星河不肯动。 三娘皱眉。 虎丘那边的魔脸说得没错,真星河性情淡漠,不会随便跟人走。原本以为剑中无灵还是可以轻易拿捏的,想不到都无灵了还这么倔,那是一种本能的残留还是啥啊? 赵长河的两个娃,没有一个让人省心。 正这么想着,星河剑忽地一动,直捅三娘小腹。 那边被九幽所困的魔影也在此时说“真以为我们毫无准备?” 祂们确实早有准备。 生灵魔气、各类幻兽,可并不仅仅存在于陆地,在海洋深处不知埋藏了多少。 陆地上的布置被假剑引走,但海洋里潜伏的布置却从来未动。真星河脱离自有空间破界而出的刹那间,就已经沾染了海中魔气,形成了一种“夺舍”之局。 剑灵不在,当然可以用魔灵夺舍,从此真星河就是祂们的了。 很可惜祂们有准备,四象教更有准备。 星河偷袭的刹那,三娘小腹就出现了一片坚固无匹的龟甲。 刚刚“夺舍”尚未完全控制神剑力量的魔灵显然不可能突破玄武之防,反而被弹得一个趔趄,翻了几番。 魔灵并不和三娘纠缠,直破虚空冲向虎丘上空,试图去接应救援被九幽围困的魔脸。姑苏近海,大家距离本来就非常近,对祂们的速度来说,接应只需一瞬间。 与此同时,庞大的海面上终于露出森森黑雾,飞速汇聚一团,再度形成一个天魔之形。 上空火焰大起,流星火雨坠落,在虚空中凝成朱雀之形,冲着海上天魔呼啸而下:“候你多时了!” 天魔周遭海浪形成束缚龙卷,三娘持鞭立于龙头,笑嘻嘻地道:“按道理星河现世,长河苏醒。这时候长河刚刚从他的狗窝里睁开眼睛,想趁着这个时间差提前弄走星河,真以为我们都是看戏的?” “啪”地一鞭抽了过去,天上火鸟呼啸而来。 海上天魔连聚形都没来得及,就被四象教两个尊者像抽陀螺一样玩弄在原地,只剩气急败坏地嚎叫。 真星河已经在魔灵驱使之下直奔夜九幽与魔脸胶着之处,眼见就要破开囚牢,天边剑芒再起。 星河是从东海往西,一片落日余晖从西至东,洒落长空。红衣身影如若孤鸿,飞扬九天。 凌若羽兴奋地握拳:“师父!” “铛!”划破天际的剑尖准确地击中星河剑尖,岳红翎闷哼一声向后倒跌。 凌若羽的神情僵在脸上,她清晰地看见那个上古魔神前辈突兀地出现在师父身后,伸手揽住了师父的腰。 师父回眸看了看男人的脸,几乎从来绷着脸不苟言笑的俏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意:“玩够了?” “玩够了。”上古前辈回答。 凌若羽再度石化,有点要裂开的迹象。 岳红翎被击退,星河剑同样也不好受,正向地面掉落下来。一只白玉般的纤手骤然浮现在虚空,就要一把抓走星河。 凌若羽目瞪口呆地看着上古前辈一把抓起龙雀,冲着那只纤手跃劈而去:“老子等到这时候,本以为要阴天道,想不到最终还得是你。臭瞎子给我站住!” “那是什么!”地面上有人惊呼:“那是不是神佛俱散?” “是,我见过血神教薛教主用过此招,当是神佛俱散无疑。” “那人影是?” “龙雀自己的意象吧?” 意像个屁。凌若羽呆呆地看着上空,所有困惑豁然而解。 “砰!”夜无名的手来不及去抓星河,只得回拍在龙雀侧边,交击之中,星河已经落入下方。 上空传来赵长河的声音:“若羽,接剑!” 凌若羽懵然:“我?” 星河剑连玄武尊者都不鸟,我这小卡拉米敢去握它,还不被砍成十七八片啊…… 但手上动作依然比脑子转得快。那边赵长河不是夜无名的对手,被一掌拍飞。夜无名正待取剑,已有少女飞跃而起,一把握住了星河。 第878章 翎羽 在握剑的瞬间,凌若羽那原本以为要比唐不器更惨的凌迟忐忑,忽地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血肉相连般的亲切熟稔,仿佛这把剑本来就是自己身体的一部分。 能够感受到剑身喜悦的颤抖,和自己的喜怒哀乐完全共鸣。剑中蕴含的恐怖能量如臂使指,仿佛那就是自己的修行。 剑内本来被魔灵所侵,都还没能完全“夺舍”成功来着,魔灵忽地就感觉没自己的位置了,神剑有灵,剑灵归位,浑然一体,再无破绽。 魔灵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莫名其妙地就被“挤出”了剑身,跟个呆头鸟一样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恰巧夜无名的擒拿来临,庞大的吸力连同凌若羽和魔灵一起吸入掌中乾坤。 魔灵想跑,却怎么可能跑得开夜无名的天地束缚,无论怎么扭曲挣扎都挣不动。下一刻星河剑已经从身上碾了过去,把魔灵搅得粉碎。 凌若羽抬头看着空中的夜无名,眼眸复杂。她这一剑并不是为了刺魔灵的,魔灵只不过是挡在途中被碾死的蚂蚁。她刺的是夜无名的手掌。 那眼眸里有人们所知的星河应有的淡漠孤悬,也有那么一丝的……惆怅? 夜无名心里没来由地抖了一下,感觉这就像孩子在看妈妈,丢弃了孩子很多年的妈妈。 ——她夜无名和赵长河争夺星河,算不算是在争夺孩子抚养权来着? 心念闪过,能量已然对撞。 “铛!”夜无名化掌为指一指弹在星河剑尖。 凌若羽五内翻涌,试图借力后退,却反倒往前栽了少许。夜无名的攻势从不是攻击,而是擒拿,层层气劲缠绕身周,似乎要把她绑走。 “我不去啊!”凌若羽大喊一声。 “轰!”万千剑气在身周爆开,剑气化作星辰,冲击束缚自己的牢笼。 说来洋洋洒洒,实则只是一瞬。夜无名正打算整个扛走,身后剑气暴起,岳红翎再度攻来。 夜无名再出左掌架开岳红翎的剑,忽地觉得自己这是不是叫吃了师徒盖饭……完了,去地球看的垃圾东西太多了,脑回路毁了…… 师徒盖饭未曾消受,身侧刀芒闪耀,赵长河挺刀怒斩。 下方飘渺唐晚妆同时飞身而上,那边夜九幽也正在收尾,转头看了过来。 夜无名心中一串省略号,再墨迹下去,等九幽朱雀玄武全围过来,那不用等他们打上夜宫,自己就该送在这里了。 先撤,抚养权找机会再争。 夜无名再度深深看了一眼因发动全力攻击而憋得俏脸通红的凌若羽,继而纤影变得模糊,赵长河一刀斩来却只能斩到虚影,夜无名已经鸿飞冥冥,再无踪迹。 赵长河抬头看天,微微皱眉。 夜无名身合完整天书,现在可以说她才是天道,原天道真已经被“谋朝篡位”打成“域外天魔”了。只要在此界内她便是任何一处空气、任何一个元素,想怎么切换走人就怎么切换走人,根本无法捕捉。 想要动她,还是必须直切她的根本,夜宫之所在。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转头看去,夜九幽已经彻底抹杀天魔之影,下方魔徒被崔元央率众全部押走,东海刚刚成型的海中天魔也被皇甫情和三娘抽陀螺一样抽得干干净净,再无残余。 原来三娘也御境三重了,她与皇甫情的联手,同级无人能扛。 每个人也都在转头看赵长河的位置,有人似笑非笑,有人微微嘟嘴。 这一战并没有人预计过赵长河会提前复苏,大家都是按照没有赵长河来布置的局。事实证明,这一战即使没有赵长河,原天道在界内的垂死布局也已经被大家破得干干净净。借此一役,原天道历经两个纪元无数年的世界影响至此被肃清到了最低,或许还有极少量残余,也再无法掀起什么浪花了。 赵长河自以为的隐藏行踪扮猪吃虎,最终根本没有必要,他出手针对的最大对手实际是早就看着他复苏了的夜无名。 印证了飘渺所言的“世界缺了你不是不会转”,也印证着九幽所言“三界是我们的”。 都是当世最出类拔萃的人物,本身就足够让任何敌人喝一壶的。当她们经由这个男人拧成了一股绳,三界之固再非昔年可比。 仿佛在用实际行动质询赵长河:还自以为是么,还需要你丢下我们,用自己的命去做些什么吗? 归根结底还是怨气呐…… 赵长河看懂了大家的意思,抱拳团团作了个揖。 夜九幽伸了个懒腰,笑道:“先散了吧,时间多着呢,有事慢慢说。他现在最想对话的应该是红翎。” 唐晚妆笑道:“不器,此时清风明月,才是最好的寿宴之机,还不安排上酒?” 唐不器:“……” 老子之前惨遭凌迟,此刻浑身缠得像个木乃伊,明明是你们自己想要家庭聚餐,还要整个什么寿宴的借口?好端端一个寿宴被你们玩得乱七八糟,主角都被包成这样了你们还想把我摆出来现眼,是人说出来的话? 算了,和这伙世界上最大的黑帮没什么好说的,尤其是黑帮头子之一是自己姑姑的前提下。 唐不器蔫蔫地办酒宴去了,宾客们看足了一场决定世界格局的半决战,也是心满意足地离开虎丘继续赴宴。虎丘剑池忽地就变得很安静,如唐晚妆所言清风明月,映照幽潭。 赵长河与岳红翎立于潭边,一时没有出声。身后跟着个小姑娘,搓着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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