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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然问。 “没有。”司徒笑收起了吊儿郎当的表情,抱拳一礼:“我们同榜的潜龙第一,曾经我们是不服气的,不想认……如今看来,我认。” 赤离微有笑意,转向身后的崔元雍:“按照几天前你跟我说的,排除那对儿疯子,我等凡人之争,谁赢谁输?” 崔元雍叹了口气:“我输了。刚才我没有拦住你,若再给你时间,我怕是要自刎谢罪。” 赤离点了点头:“那现在若是我自刎,你们能不能放他们一条生路?” 崔元雍沉默良久,低声道:“不行。你们都是英雄,但越是英雄,就越是仇寇,一旦纵虎,后患无穷。” 赤离抬头看天,好像在期待长生天的某种回应,但最终什么回应都没有,长生天失去了眷顾。 他低声说着,仿佛自语:“你们投降吧……崔元雍说归说,如果你们降了,汉军自命文明之师,是不会杀降的。” 崔元雍忍不住道:“你也可以。” “我知道我可以。”赤离笑笑:“你们围而不杀,还不就是有点惜英雄之意,想劝降嘛。但你们不敢。” 崔元雍司徒笑相顾不语,他们当然是有点惜英雄之心的,只不过他们也有点纠结,赤离这样的人真降了,你敢信用于他么?谁敢做这个担保,真弄出事来怎么负责? “算了。”赤离笑道:“武道追逐,难追赵岳;神之信仰,无所眷顾。我并不知道苟且的意义是什么……若说我的存在还可以证明什么,那就是证明草原之上,不是只有巴图和秃鹫猎牙。” 他顿了顿,语气轻松地对崔元雍道:“三年之内,我在长生天上看不见秃鹫猎牙前来受审的魂灵,别怪我在长生天上看不起你们。” 说完横刀脖颈,猛地一划,似乎不想听见“你长生天就要没了”的回应。 但崔元雍的回应是:“不用三年。” 赤离露出笑意,喉头鲜血喷溅,身躯轰然落马。 两军默然看着赤离自刎的尸身,春风猎猎拂过,带起遍地风沙。 这是草原年轻一辈最璀璨的星光,曾经纵横中土年轻一辈,除岳红翎外再也无人可挡。他的落幕,仿佛象征着长生天的衰亡,无可避免。 远处喊杀声依然喧嚣,惨烈的屠杀与追逐,从戈壁之北一路向漠北草原的王庭蔓延。 第783章 谁在拨弄 东西两线的战斗虽不是一触即溃,但也都没有打成僵持大半日的持久胶着,两线都只是略有僵持了小半时辰的样子,崩溃就突然开始。 东线战局小,先崩得更早得多,皇甫情放弃追逐博额,前来协助快要顶不住的赵长河等人围攻长生天神。 之所以长生天神实在无力眷顾越打越难看的西线主战场,皇甫情这个生力军给予的压力不容小觑。 倒不纯粹是她的修行比赵长河岳红翎都强一线,最关键的是这三个人能形成一种阵法——此前杀道尊所用的阵法,日月星天地人三才合一,强势互补,连带着把赵岳两人的战力都拉升了一截。 皇甫情的分路,每一个项目都是经过充分衡量计划的,绝对不是为了把死乌龟踢出局,嗯。 有趣的是连其余协助的阵容都一样的,一个厉神通,一个玉虚的太极图。 实际上比原版阵容更强,因为当时的玉虚所有能力被道尊克制,全程除了以血让道尊聚形之外就像个拖油瓶,发挥不了战力,还拖得厉神通花费大量心思护持他。而这个太极图是上古至宝,道尊曾经寄身之所在、化天地阴阳于其中,奥妙无穷,在这一战中发挥出的价值比玉虚当时有用多了…… 道尊应对不了这个阵容,此时长生天神也好不到哪去。他在自己地盘上聚气脉与信仰之力确实要更强,然而他被夏龙渊锤出来的伤势一直就没复原,两相抵消,也就是个稍强一线的道尊而已。 最憋气的是,别人有神器辅助,自己却没有了,不但没有,大招还被自家神斧吸收克制,没能发挥出应有的雷霆之威。 战局越打越不利,甚至他已经开始察觉到自己变得虚弱了。 随着兵败,气脉动摇;随着他“没有眷顾”,信仰也开始在草原民众心中崩塌……他的所谓“主场之利”已经开始消减。一旦西线崩溃、皇甫永先直捣王庭,漠北尽是汉军纵横驱策,各部各为己谋,这里还是不是他长生天的“主场”? 不是了…… 当初他预言夏龙渊的那几句话,似乎风水轮流转,今日应在了他自己身上。 当这种气脉的护持消尽,他只不过是一个伤势未愈的伤者,或许还不如道尊呢…… 比道尊好的一点在于,他没有被瞎子的空间约束,想走就走。 在自己的神殿里,才是他最强之地,历经整个纪元积累的气脉之力护持、加上自己打造的防御体系……只要躲在神殿秘境内部,连当初最巅峰时的夏龙渊都不敢打进来,这群人连一个突破御境二重的都没有,怕是连秘境之门都攻不破。 此前当然不愿意龟缩神殿,要把敌军灭于荒野,现在都打成这副糜烂的模样了,还有什么矜持可言? “轰!”战斧猛挥,狂暴的气劲震开厉神通,长生天神猛烈一脚把太极虚影震散,离开了难受至极的阴阳磨,继而化作流光,眨眼不见。 虚空之中留下了他怨毒的诅咒:“赵长河,你有种就来神殿……否则本座复原之日,便是中原尽灭之时!” 赵长河敢来攻神殿吗! 长生天神几乎可以断定赵长河不会强来。 他可以复原、赵长河也可以提升,此时赵长河的北伐战果已经基本达成了,何必再死磕?再等一年半载赌自己的修行会更快才是赵长河这种惯常飞速升级的人第一选择。 长生天神转瞬消失,赵长河没有追,却猛地喷出一口血来。 岳红翎飞速搀住他,急切问:“怎样了?” 赵长河给自己塞了颗药,略微调息片刻,低声道:“还行,死不了。” 神斧终究没有认主,只凭那点雷电亲和就硬用神斧来挡御境二重的大招,那反噬之力可想而知,赵长河的伤远比别人面上看着的重得多。其实长生天神如果不走,继续硬刚下去,说不定赵长河先藏不住伤情,要先崩。 整个战局最薄弱的环节其实就在他们这一战里,拖不住长生天神万事皆休。 还好……暂时缓口气。 皇甫情道:“现在怎么打算?” “直入神殿,破进去,毕其功于一役,还能怎么打算?”赵长河有些辛苦地站直身子,声音很轻,却很坚定:“我们不能去赌我们的修行超过他的复原速度……因为现在他已经是光脚的了,随时随刻可以出来肆虐,我们无法千日防贼。而且只要他还在,这万里草原随时都可能啸聚出全新的汗国,再度与我们拉扯百年。不能把这天大的后患留给后人,我们都打到这一步了,无论如何也不能半途而废。” 他顿了顿,转向厉神通:“厉宗主伤势如何?” 厉神通显然也是带着伤的,此时也是吃药调养了片刻,摇头道:“没有大碍……持斧硬扛他天威神雷的是你,又不是我。” 赵长河道:“但接下来的战局会比这一战更凶险得多。这一战我们终究只是为了缠住他,而不是在决死。” 厉神通呵呵一笑:“你连自己的女人都不问,倒关心起我来了?” “……”赵长河道:“我与她们一体同心,压根不需要问。” 厉神通笑笑:“我也不需要问。如果要我说的话,倒有一件事想说。” 赵长河愣了愣:“厉宗主请说。” 厉神通淡淡道:“巴蜀均田亩开教育的事,我做不了,你有那心,自己去做。” 巴蜀可没归附呢,自己去做?怎么做? 赵长河细细品味了一下这话含着的意思,没有细说,只是拱手道:“好。” 众人没再多言,身形一晃,便已直临数百里外的圣山之巅。 下方有一座巍峨神殿,从高空看下去,可以看见神殿内外的一团乱象,似乎都知道了前线博额大败的消息。 只是博额溃军都还在半路上被追杀,都还没回来呢…… “这位神灵,有点自私……”岳红翎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确实他在回来的路上就可以收拢溃军,至少把此时受伤颇重的博额给救下来。岳红翎皇甫情的神识一直都在跟随,就是想要随时插手,不让追击的汉军有失。 结果压根没用上……长生天神因为担心浪费时间就被他们追上,竟然坐视一路溃局,只为了自己早回神殿。 赵长河道:“在我这些年的见闻里,他们都有点自私……海皇对海民们的护佑无非是为了捞信仰之力,道尊驱使玉虚前辈们去传道,也是为了这些……长生天对草原的护佑同理。在他们眼中这苍生如蚁,不过是给他们提供养分的工具罢了,能有须臾眷顾,都是恩典。” 皇甫情抬头望天,此刻天色已近黄昏,天边有了点红霞,却看不见星辰。 她低声道:“夜帝也如此么?” 赵长河怔了怔,反倒笑道:“如果说有哪位神灵与众不同,我看除了代言山河气脉的飘渺之外,也就夜帝还好一点了。” 皇甫情极为惊奇:“你……你怎么知道?” “如果我所知不差,当纪元崩溃后,天界都散了,人间却完好无损……这功劳是夜帝与飘渺共有的,她们也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赵长河顿了顿,又补了一句:“就凭这一点,夜帝其他什么……我都能够原谅。” 在场众人听得有些侧目,夜帝还用你原谅……再说也没听见她有什么坏事啊,有什么需要原谅的地方吗…… 何况现在你都替代了夜帝,也没见她有什么反应,多半是死了吧…… 远在函谷关的天穹之上,夜家姐妹已经默默相对了好几天了,始终一句话都没有说。直到此刻夜九幽忽然笑出了声,说道:“哟,他原谅你。” 瞎子面无表情。 “虽然有种小孩子指着大人说我原谅你了的感觉,但也很可爱不是吗?”夜九幽眨眨眼:“怪不得我们夜帝大人居然听了也不生气。” 瞎子终于回应:“我为什么要为这种小儿之言生气?” 夜九幽笑道:“他僭居夜帝之位,掠你信仰气脉,收你下属信徒……哦,还收到床榻上去了,你也不生气。” 瞎子道:“夜帝不过我废弃了的途径,我跨出来了,难道还要向后看?” “所以你让他向后看?” 瞎子不答反问:“此前你我的赌局,似乎你要输了,还在这卖骚发浪,是为了掩盖自己的心虚?” 夜九幽低头下望,函谷正在攻关,喊杀声响彻天地。 这里才是会迁延日久的战局,如果说有什么变故,那就是看荒殃什么时候复原,暂时没什么好看的。 目光往南,夜九幽微微眯起了眼睛。 在此之前,她没有想过那个灵族女王能有抵抗阴馗尸傀的能力。 那是御境尸傀,而且由于阴馗本身专精阴尸之力,他的躯体转化为尸傀之后效果远超其他,还能保留有很多生前的思维。 思思就算早有准备、就算带着她那些幼年血鳌圣兽,又凭什么打得过阴馗? 然而事实是,阴馗被思思打得几乎没有还手之力。 那是一种奇异的引兽灵入体的秘法,用了这种秘法后的灵族人,就相当于是个人形血鳌。思思自己修行可能连阴馗一回合都扛不住,但用了秘法之后竟真能扛个不落下风,再加上其他异兽协助,身边也有各种长老护法各种秘术乱丢,阴馗居然打不过了…… 这种不合修行常理的秘术……怪不得整个灵族都需要被割裂出这片河山,她们不该属于这里。 再加上当初赵长河在灵族刻意研究的生死之力,此刻所有灵族人的兵刃都经过了特殊涂抹,专克阴尸之躯、斩断生死轮回,原本怎么杀都杀不死的尸傀被灵族士兵们随便戳伤一点就没了…… 夜九幽最想去帮忙的就是这个战局,她对此才是最专精的,可以很容易扭转这个状况。可惜夜无名杵在面前,她哪里都去不了。就连能看,或许都是夜无名网开一面,特意让她看。 好像在秀男人的布局一样,小孩子气。 阴馗的阴尸军团根本扛不住早有准备的灵族,眼见已经即将全军覆没、连阴馗都陷入重围苦战之时…… “嗖!”思思一匕首削过阴馗的臂膀,一道风刃无声无息地刮向了她的后心。 有人偷袭! 本不该有这种灵觉的思思不知为何好像早就知道似的,曼妙的身躯在晚霞之中轻翻,风刃擦着身边过去,消失不见。 正是一路从北往南如同丧家之犬的风隐,想要在这个战局里“将功折罪”。 “风。它刚起之时,我就知道了。”思思美眸回望一眼,嘴角泛起了妖娆的笑意:“这是天意么?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风隐:“?” 思思根本不去看嘶吼着在灵族长老与血鳌围攻中的阴馗,晶莹的赤足在月下漫步于虚空,仿佛踏着清风徐徐走来:“族中最好的巫师告诉我,师父最多只剩七日之寿……我率众而出,今天好像已经七天了……” 风隐莫名其妙,你师父快死了关我屁事,我认得他吗? “听说世上有你之后,他一直很不服气,他想证明谁才有资格作为风的代言……甚至觉得他破不了御是不是就因为有你卡在那里,有类似于神格先后的存在,阻碍了他的路径。”思思轻轻说着:“我觉得可能有点关系……说不定你死之后,他就破御了呢?” “你有病吧你?”风隐破口大骂:“无论谁的突破,都要精气神在最巅峰之时才能办到,谁告诉你一个只有七日寿的风烛残年的老头子也可以突破的?关我屁事!” 但这话却没有反驳那种先来后到的问题,恐怕这方面还真有少许影响……一系代言,有人已经成了,应该不会再有第二个。 “无论关不关你事,我承其风之意,要找的人便是你。原本我想,这一仗打完就出去找你,想不到你居然送上门来了……”思思上上下下地打量着风隐,眼里反倒闪过失望之色:“受伤了,还挺重……是不是即使杀了你,也没有太大意思?” 风隐转身就跑。 这接二连三的碰壁就算了,这回还碰到疯子了……想不到她们灵族力战阴尸军团,连个伤都没有,阴馗是吃屎的吗? 正这么想着,鼻尖香风缭绕。 风隐心中一个咯噔,暗叫不妙。 香当然是以风相送,是风的速度把香味送到了自己的鼻尖,可他的御风之能急速逃跑,怎么还会被别的风追上? 转头一看,思思的俏脸就在身边并肩,冲着他转头微笑:“你的风之御,只有如此而已么?” “嗖!”风隐迅速出击,拍向思思侧肋。 思思悬空轻转,犹如天女起舞。 花香愈发浓了。 风隐的意识有点刹那的模糊,旋即反应过来,暗叫不妙。 不仅仅是自己因伤导致速度变慢,更严重的是因伤而控不住风,周围的风不听自己的了,完完全全在对方的掌控里。 “上古魔神,就这?”思思低声叹息:“我不止一次听他感叹,上古魔神蝇营狗苟,都是一群扶不上墙的货色……如今亲见,果然如是。” 一柄骨制的匕首散发着金属般的幽蓝色泽,不知何时已经划过了风隐的胸腹,比风还轻,比香还淡。 “你以为你是因伤控不住风么?是风已经弃你而去。”赤足踏月而去,看也不看身后的风隐,继续刺向了苦战中的阴馗。 风隐低头看着自己胸口的血迹,点点滴滴,随风而落,似乎有着风“嘶嘶”的声音。 风是这种声音么? 好像隔着两个纪元,已经忘却了风的声音,也忘了当年是怎么证的风之力…… 是了,自己本来不是人的。 唐晚妆说,随风漂浮天下,腾云隐匿九霄,风隐之谓也。 自己是一系的代表,是先天之魔神……某种意义上说,只是天道的一部分象征,但自己已经背离了。 风弃之而去,那么留下的“神格”,无异于天材地宝。 风隐砰然坠落在湘西大地,远处潇湘东去,他的身躯也渐渐随风而去,变得模糊。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一些晶莹的气没入思思体内,象征着什么交接与传承。 几乎与此同时,坐在静谧的洱海边上钓鱼的叶无踪忽然抬头望天,大笑弃竿:“知矣,去矣。” 左右陪着的灵族侍卫们面面相觑,左右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地上前看顾,却见老人已经含笑闭目,再无声息。 “如果这是天意……”夜九幽沉默片刻,忽然道:“谁在拨弄因果?” 瞎子很难得地卖萌似的偏了偏头:“天道自有定数,谁能拨弄?” 夜九幽冷冷道:“因果之数太大了,你可不要把自己玩进去……” 瞎子粲然一笑:“你先顾好自己的赌局吧。” 两人的思绪穿越无尽河山,再临漠北圣山。 神殿里乱成一团的守卫已经被再起大西王风格的厉神通杀了个干干净净,赵长河等人正在四处寻找秘境的入口。 本来隐藏得并不好找的入口,却很意外地没多久就被赵长河直接找到了端倪。 “这血煞之意是……” 长生天虽然杀伐,但总体确实更近于自然之力,与道法自然相比,会更偏重威严、苍茫、镇压,而非祥和之天。但不管哪类自然,总之与血煞并不相干,升级模式也不相干。 但这片自然威严之意弥散的神殿之内,以血煞为基的赵长河却很清晰地感受到了一丝极为熟稔的气息,隐藏在浩瀚的天地之意里,换了别人都感受不出来。 “绝对是血煞之力没错……而且很标准,是属于烈的。”赵长河站在一处不起眼的雕塑前打量片刻,低声道:“薛苍海说过,血神阵盘所缺的最后一颗宝珠在长生天神殿里,那是通过阵盘的感应,肯定没错。既然血煞之意在这里,那神殿秘境也必然就在这里。” 他深深吸了口气,举起巨大的神斧。 电光闪烁,肌肉鼓起,衣裳爆裂。 仿佛一个巨人,持斧欲开天地。 “轰!”神斧重重劈落,大地轰然劈开了一道缝隙。 独属于上古苍茫的气息,终于出现在众人眼前。 长生天神所谓“这群人连秘境都破不进来”,事实证明,前后只用了不到半盏茶的时间,比在自家翻箱倒柜找个遗落的物件都要效率。 夜九幽神色严肃无比,瞎子淡淡地问:“现在你觉得,这命运又是谁在拨弄?” 第784章 长生天血战 别说长生天神了,就连夜九幽原先也不认为赵长河能这么轻易地找到人家躲藏了整个纪元的秘境入口,更不应该这么容易攻破。 然而在他们自家的神斧面前,空间的阻隔仿佛不存在一样,就像下方的隐秘世界被撕开了一片天。 当一群人跳了进去,长生天神一脸惊愕地站在一片原野上发愣。 一愣他们这么快攻了进来,二愣他们真的敢来! 难道你们发现不了,这里面对我的加持和对你们的限制? 赵长河发现了。这个地方的环境很是奇特。 云雾缭绕的环境,地面似是草原,但被云雾漫过地面,几乎看不见青草,就像老版的西游记一样踩在云蒸雾绕之中。远处有山峦,同样在云雾之中看不清,若隐若现。 然而地面虽然仙意飘飘,上空却是电闪雷鸣,无数雷霆交织在周边,随时随刻地劈在每一个人的头顶,大家竟然仅仅是应对这种环境就需要绷足了功力去防护。 有点像是当初取得昆仑那一页天书时的雷霆路,就连威力也非常接近,根本就是一个雷霆形成的环境。只是当时不靠取巧的话根本过不去,如今沐浴雷霆之中还能顶。 而长生天神所站立的位置四周有一些特异的布置……似有堆积如山的财宝玉石,布置成了一种类似于聚灵阵法的东西,可以清晰地看到周边的能量向他汇聚,天空的雷霆落在他身上,仿佛洗礼。于是刚才在外的损耗飞速补完,肉眼可见地再度成了巅峰状态。那个血神阵盘上的宝珠也在这里,形成构建聚灵阵法的一部分,提供给气血回复之用,以及磨砺攻击杀伐之性。 赵长河知道这里缭绕的云雾不是云雾,实则是整个纪元下来草原人民对长生天的信仰具现,全部都是极其浓郁的纯净能量。而这能量与环境一体、与长生天神也一体,他们却无法调用,反而会干扰他们对于常规天地之力的调用。 身在其中简直就像与世界为敌,被这片小天地排斥,每一缕空气、每一丝电花都在对你发动攻击,无时无刻处于极其难受的威压里,从身到灵。而长生天神在这里面,举手投足无不是天地之威,在这里他几乎可以算是伪三重御境。 这是真正的主场,可以视为在这个小范围内,长生天神就是一切的主宰。 其实当初夏龙渊太庙的地底天穹就有类似性质,独立一体的小世界。如果当初不是山河气脉尽失的话,夏龙渊利用地底天穹完全可以让在场的所有人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同样,这里也就是长生天神挂在口中的“连夏龙渊都不敢来”的地方,在外面大家能拖住他,可在这里,他随手一拳都未必有人能扛得住。 “营造自己的小世界,与世界一体……”赵长河微微抬首,看向这片秘境的天穹,低声道:“这是御境三重的必经之路吗?都在试图通过这种手段,去体验作为天道主宰的意味,成为‘御’这个意味的最终环?还是说只不过是你们想取代天道的野望,让你们从这个方向去实验?” 长生天神从惊愕之中回过神来,眼里有了些狰狞之意:“御境三重距离你们太过遥远,就不用在这里妄加猜度了……就像你们不知死活擅入此地一样……是不是觉得此时此刻,想出去都难?” 众人确实发现自己想出去都不容易,刚刚进来的入口被无尽雷霆阻拦,此时如果强行要穿出去必受限制,长生天神在后面追加一击,足够让人焦头烂额。 没有退路,只有硬战,但这个硬战要怎么打? 如果以眼前所见,根本没得打,除非有人突破了御境二重,才能一试。 长生天神终于抡起了自己的战斧:“既然来了……那就死吧!” “轰隆隆!”比此前在外狂暴得多的雷霆瞬间轰向每一个人的头顶。 “呛!”龙雀骤然出鞘。 很奇怪地没有去阻挡雷霆,任由皇甫情岳红翎结阵帮忙、任由厉神通与太极图协助守御,自己反而一刀向长生天神上方的虚空横斩。 万里之外的夜九幽心中一跳,下意识捏住了纤手。 这一刀看着很慢,慢得就像是前方有重重海水之压,压得人用尽了力气也只能缓慢前行。刀身拖着的虚影层层,有不知多少光影在其中掠过。 漠北的人民在地冻天寒之中崛起,牧着牛羊穿梭在苍茫云海。 人们敬畏于天空的浩瀚、威严的雷霆、凄厉的风雪、埋葬一切的沙暴,虔诚地跪在大漠里,献上牛羊和妻女,祈求长生天的护佑。 上古沉眠的身躯从秘境之中睁开了眼睛,逐渐复苏。 不知道究竟是他护佑着所有人,还是草原的民众给予了他生命。 说护佑民众,哪有什么需要护佑……他们靠的从来是自己,数千年来在这片大地之上崛起生存,倒是神灵降世,鞭笞大漠,奴役各部,土木大兴,神殿建立。数不尽的牛羊,搜不完的宝藏。 所有人都在为了祂的全面复苏而努力,不知多少人死于期间的风霜雪雨。 祂越来越强了。草原的弯刀打破西域,抵于昆仑。 这不够。 于是数十年前,最强盛的草原部族打破雄关,席卷而下。 但遇到了崛起中的夏龙渊,北逐关外,拉锯至今。 祂给草原的人民带来了什么?只有战争与掠夺,从头到尾。 在前一刻,无尽的“神罚”轰烂了最虔诚的神殿护教勇士的心防,所有人在祈祷长生天的护佑,长生天没能护住。东线崩溃,博额败逃,皇甫绍宗薛苍海率众屠戮千里,直临圣山。 在这一刻,西线战场的嬴五插入铁木尔军阵后方,秃鹫猎牙部开始撤离,铁木尔全军动荡。数十万众在心中互换长生天的眷顾,没有回应。 神殿最寄予厚望的新星、最有希望接班大萨满的妖狐赤离困于军中,自刎而亡,长生天没有回应。 遍地尸骨,血海漫过了沙漠,武维扬直冲王庭,巴图部疯狂屠戮,长生天没有回应。 “气脉”历来只是一个趋势,正如当初只需要假皇帝一纸乱命,大夏气脉荡然无存,不需要等到全面反馈在现实,这里也一样。 这样的气脉趋势,与当初夏龙渊面对的何其相似……山河不复,人心尽失,社稷不认夏主;而今整个草原大漠,气脉已失,动荡濒死,对长生天的信奉已经跌落了谷底。 夏龙渊可以被剥夺对地底天穹的控制,长生天神呢? 赵长河结合天书气脉之页,从望气术开始学习锻炼至今,劈出了此世第一式真正的虚玄之刀:斩气脉。 抓住你的动荡,彻底斩断你的关联。 长生天神骇然色变,他甚至不知道怎么阻止这一刀,那是虚无之刀,没有落点,针对的不是任何实体的目标,怎么阻止! 刀破虚空,看似没有任何威力。但所有人都可以看见长生天神与小世界一体的感受骤然消失,雷霆不复所有,云雾众所共享,这里的一切都不再攻击与排斥他们,甚至大家都可以从这里收益。连带着长生天神那种伪三重的恐怖能力也肉眼可见地倒退,瞬间就和在外的时候差不多,甚至还更跌退,一路直跌到了二重初期,摇摇欲坠。 这不再是长生天神基于大地的信仰而得到的神灵世界,这只是普普通通的天界一环,与世界上任何一个秘境没有区别。 “轰隆隆!”此前的雷霆劈在皇甫情岳红翎厉神通上方,所有人喷出一口鲜血,分开炸退老远,后撤数里而不止。 但没有然后了……长生天神默立当场,他知道自己再也劈不出第二击这样的力量。 赵长河嘴角再度溢出血迹,他劈出这一刀似乎也消耗了所有的精气神,也牵动了刚才未愈的伤,为拖时间便开口道:“尊神觉得这场面熟悉么……阁下曾经以此笑话讥讽夏龙渊,何其自己也一样?” “你一个修行两年半都不到的武者,如何能掌握气脉这样的虚玄之力?”长生天神懒得去说自己与夏龙渊的区别,不答反问:“是天书?” 赵长河暗运回春诀,尽力调息着,慢慢道:“是天书。” “但我没有感觉你调用了天书之力……这是你自己的能力。” “也是从天书学的。” 简短的对话,两人都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长生天神手头也有一页天书,他是真幻之书之前已经用过,被赵长河身后眼所破。但他是调用天书的力量做到的,自己并不会这一手,也不知道是因为太过晦涩而难以掌握呢、还是觉得手头已经有宝物可以用了,自己就不需要浪费那时间去学? 但赵长河相反,他没有用天书的力量,根本用不了、即使用得了也未必想用。但他学会了,是以自己的能力劈出的这一刀。 天书的能力,自然会被身合天书的某人破解,但如果是自己的能力呢? 长生天神点了点头,喟叹道:“后生可畏。” 他并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长生天神深深吸了口气,看了眼周围受伤跌退数里的皇甫情等人,战斧一挥,平静地道:“那就战吧。” “吼!”战斧带起狂暴的风啸,劈向了赵长河脑门。他终究还是一个御境二重的强者。 此时最虚弱的人是赵长河自己,他几乎没有多少战力。 然而赵长河不闪不避,反手就是一刀横架,打定主意硬拼。 他不能退。 别人都在后退消除刚才伪三重天地狂雷的威能,他一旦再退,长生天神依然就可以大摇大摆地遁走,随便找个地方一躲,此前做的一切都是无用功。现在这个环境反而正好,一个封闭的小秘境,仅有大家劈出来的那道裂口,只要堵住那就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赵长河压根就是故意等着长生天神回到自己的秘境,成为他的墓地。 能做的一切前置已经做完了,这一仗可以说方方面面机关算尽。想要成事,终究要看大家最终的硬实力。 地上太极图依然隐隐旋转,替大家消弭着力量,如何不敢扛! 就在赵长河挺刀硬扛的同时,正在跌退的岳红翎手中骤然绽起了灿然霞光,凌厉的剑芒冲着长生天神的脑门直贯而来。 飞剑! 与此同时,长生天神尚未平复的心情里,懊恼、愤怒、不甘,各种各样的情绪骤成心火,在心中猛烈燃起。 朱雀心火! 三人看似没有交流然而灵魂交融的默契,她们无须交流。 朱雀心火的暗袭让长生天神极为难受,在半盏茶之前他都可以完全免疫,但这一刻他免疫不了,心火焚炎,体内如搅,星星火光竟然都跳出了肌肤之外。而那可落烈日的剑芒又已经到了面门。 长生天神死命压住体内爆发的火焰,战斧在半途急速转向,劈飞了岳红翎的剑芒。剑芒化作实体,兜了个圈儿又回到岳红翎手里,人剑合一,合身再上。 而见长生天神回斧,赵长河横刀招架的动作直接改变,横刀削了出去。 天光遮蔽,风止雷消,刀出鬼蜮。 地狱如是! “哐!”战斧尾端一顶,敲在龙雀刀侧,把这一击偏移。 赵长河忍住涌到喉头的血,星河剑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左手,恶狠狠地向对方小腹插了过去。 身后火光大起,朱雀的火焰长枪已经抵达长生天神后背。 又是个赵长河一家三口呈阵法围殴的局面,厉神通甚至都插不进去。 “你们这个阵法……终究差了点东西。”长生天神平静地道:“说日夜两仪,却偏有三人,说四象聚合,却只有三人。说天地人,说日月星,然则天日之位都是最强者,可眼下你赵长河极为虚弱……我的状态麻烦,你们又何尝不是?看我破之!” 随着话音,手中战斧抡起一圈,几乎不分先后地把岳红翎与皇甫情的攻击同时挡下,独独漏过赵长河的样子。然而与此同时,此前那看着珠光宝气堆积而成的聚灵阵法骤然爆发出了恐怖的光。 他还藏着一击在这里!逆聚灵而释放,无尽的威能在赵长河头顶轰然降落。岳红翎与皇甫情大惊,想要结阵相助,那战斧却恰好封死了她们阵法相连的位置,隔断如银河。 果然很好破,看似一体的阵法,只要出现了破绽,在强者眼中就是各个为战。 赵长河眼中无悲无喜,本来去捅长生天神肋下的星河剑也不捅了,忽然一抛,冲天飞起。 秘境的天穹忽地闪耀着漫天星辰,似有一个女孩的虚影张开了手臂,银河之水如落九天,倒灌而下,正与那阵法的炫光冲在一起。 长生天神忘了……赵长河除了刚接手大汉残局那会儿被迫动用了几次神器之威之外,其余几乎不怎么去用,却不代表他没有神器。 星河剑就是彻头彻尾的神器,咖位属实是比龙雀高的。 长生天神有阵法外力,星河剑又何尝不是? “轰!”暴烈无比的对撞在战局正中炸开,所有人都再度被轰得向后抛退。赵长河的龙雀上还带着血迹……他都没力气劈刀,是龙雀自己趁机暴涨出去,在长生天神小腹上偷偷划了一刀。 仿佛要证明赵长河的外挂不止一个。 破阵破得自己反被偷伤了的长生天神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恶狠狠地震开龙雀,在轰然爆炸声中直冲天穹,那里是此前被神斧劈开的天……他竟然是趁乱要跑! 又跑! 眼前忽地一黑。 一道铁塔般的身影堵在了裂口上。 “滚开!”长生天神猛地挥出一斧,由右上至左下斜劈而落。 按照此前对厉神通的战斗认知,人家的确不是拿身体硬扛的那种,是战斗技巧偏向守御……然而这一斧不管你用什么技巧,人都要先拉扯开少许才能化解其力道。稍微拉开,他就出去了。 “咔!”战斧劈中肌肤的声音,很难形容……非金非革非木。 厉神通没有闪。 刚刚大半个时辰前的战斗,他还在自我辩解“我不是靠身体硬扛的”,但这一刻他不闪不避,真用身体去迎向了御境二重的敌人之斧,死死堵在了裂口不动。 战斧直接劈断了他的左臂,卡在他的左胸胸骨上,几乎可以听见胸骨断裂的声音,但似乎……差一点点没断,没有劈成两半。 厉神通丑陋的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意,右手一把握住了对方的斧柄:“你若不是想跑,说不定还不好杀。但凡你想跑,本座早就预计到了此刻。” 长生天神下意识夺斧,一时卡在骨头里没能夺开,身后剑芒火光齐至,岳红翎的剑、皇甫情的枪,已经同时刺在他的后心。 长生天神紧急弃斧欲闪,身周太极之形悠悠笼罩,身形迟滞了少许。 剑与枪同时捅进了他的后背。 长生天神一声狂吼,奋力一震。 岳红翎皇甫情喷出一口血来,两双美眸坚定无匹,这一刻即使无尽的反噬在经脉气血之中乱搅,也咬定青山,寸步不退。 头顶刀声呼啸。 抬眼望去,赵长河怒睁鲜红的眼眸,双手持刀狂斩而下。身后的银河依然闪烁,上空的血色化作天穹。 神佛俱散! “轰!” 惊天动地的爆响传来,赵长河一家三口包括厉神通在内终于都没能吃住力量,四散飞跌。 而爆响的正中突然出现了一道曼妙的身影,笑吟吟地一把摁住长生天神,探手进入他怀中,好像在拿东西。 长生天神同样掰住她的手腕,声音如同从齿缝里挤出来一样:“你……休想……” “你说他都要死了,留着天书何用?”夜九幽笑吟吟地对瞎子说:“你说我是让他尸骨无存呢,还是赏他做个尸傀?” 瞎子微微一笑,没有表态。 她早就知道夜九幽提前分身埋伏,就为了夺这一页天书,隐忍至今,自然是会出手的。 但夜九幽似乎没有发现,来自凡人们的变故。 就在夜九幽还没出现夺书、长生天神持斧劈向厉神通的那一刻,秘境的外部神殿熙熙攘攘,大批兵马冲入圣山,薛苍海的嗓门奇大无比:“咦?这里人怎么死光了?我们来迟了吗?” 赵长河的声音从秘境空间传来:“老薛接着!” 薛苍海一愣,就见秘境之中赵长河恰好飞退到那宝物堆砌的聚灵阵法上,伸刀一挑,一个血色的宝珠飞起,从厉神通身边穿出了神殿。 薛苍海一把接住,狂喜:“阵盘最后一粒宝珠!” 不等赵长河吩咐,他飞速掏出血神阵盘,把宝珠镶嵌进去。 血色笼罩了整座圣山,狂暴的煞气冲得神殿尽化飞灰,连个尘都没留下。 薛苍海:“……” 正在此时夜九幽现身夺书。 赵长河的声音适时传来:“阵盘向裂缝启动!” 薛苍海下意识开启了阵盘。 当今之世最强大最暴戾的一次血煞之力,向着裂缝狂冲而下。 赵长河一把拉开不知生死的厉神通,血色的狂潮瞬间淹没了纠缠中的夜九幽和长生天神。 和瞎子对峙中的夜九幽本体半张着小嘴,神色震撼无比:“这……也是他的计划之内么?” “他当然没有这个计划。战局瞬息万变,在一切变故之中做出最准确的选择,这就是赵长河出道以来最让我赞赏的战斗嗅觉。这种敏锐,超过你我。” 第785章 封狼居胥 夜九幽本体在和瞎子扯淡,分身那边头疼无比。 如果单是阵盘的死板力量,就算再强也不是问题,她可以很轻松地避开。可恰恰这一刻手腕被长生天神拖住,而那厮此刻半残得理智模糊,竟没有第一时间躲。 她便也被拖得没有第一时间撤开,只能回手抵御。 能量对撞之声轰然爆起,夜九幽看见了浓浓血煞之中隐现的残忍眼眸:“九幽?很好……” “轰!”她的力量、长生天神的残余力量,和这眼眸的主人对冲在一起,三方都是一震,夜九幽清晰地感受到纠缠自己的长生天神彻底失去了力量……已然濒死。 眼眸的主人也不好过,似是没想到“刚出来”就遇上两个这种级别的对手,血煞之气一时扭曲混乱,也不知道是不是刚醒就受了伤。 ——赵长河这一安排,莫非同样也在对付这血煞之力,让他们全部两败俱伤? 心念闪过,她夜九幽自己也不好过,一口鲜血哽在喉咙里强行压着,抽身飞退。 凌厉的剑芒已经在身后闪过,岳红翎的剑划过后颈。 夜九幽回手弹在剑侧,脚下青焰悠悠,已经将自己淹没。 夜九幽更难受了。 这不是普通的火,甚至不是刚才灼烧长生天神的心火。 这是阴火,生死之门,是自己与夜帝体系的理解与冲突最严重的一个环节具现。 在朱雀的法则理解中,她夜九幽其实属于一类“亡灵”,这是一种极为相克的镇压,若是朱雀修行再高,达到夜帝层面,自己有可能会被克得很厉害。即使此刻朱雀修行差得远,可自己这也只不过一介分身还受着伤,同样难受至极。 那压在喉咙里的血终于没能压住,顺着唇角淌在雪白的下巴。 而刀芒如风,在自己身周暴起。 赵长河,血满山河! 夜九幽在这连绵如潮的攻势之中总算是感受到了几分当初道尊和长生天神的无奈,这种形势之下她竟没能全盘防住赵长河的范围刀风,衣裳多处被刮破,露出了多处白皙的身躯。 夜九幽都顾不得有没有哪里走光,她也知道此刻赵长河实际是最薄弱环,便向着赵长河合身冲了过去,同样并指作剑,戳向赵长河咽喉:“闪开!” 赵长河眨眨眼,连简单偏头躲闪的动作都不做,左掌恶狠狠地印向了她的胸前。 风雷呼啸,排山倒海! 夜九幽一时都没想明白,厉神通搏命拦长生天神也就算了,我又没拿到天书你博命拦我干什么,神经病吗? 电光石火间指剑已经戳在了赵长河咽喉上,一阵残影闪过,没有伤害。 雪枭的分光掠影之术?又似乎不太一样。心念闪过,夜九幽护身气劲一弹,赵长河那排山倒海的掌力同样被她偏移,没能拍实。 但众所周知有些部位会鼓起不少的……手掌被偏移带过,却恰恰擦了过去,带得微颤。 漠北函谷,两个夜九幽的脸同时鲜红似血,瞎子“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哈……” 夜九幽瞪了她一眼,分身已然露出了妖媚的笑意:“原来赵王还是对小女子的身体很感兴趣的嘛……你我将来再议哦……” “铛!”纤手回旋,架开身后追逐的岳红翎与皇甫情尤显气急败坏的一剑一枪,身形渺渺,已然不见。 空中还残留她的娇笑之声:“你俩还得练练哦,不然可能抢不过我。” 瞎子“啧啧”两声:“真不要脸。” 夜九幽道:“是他摸我,你不骂他,骂我?” 瞎子:“……你这些话也是他叫你说的不成?” 夜九幽美目流转:“怎么,你怕?” 瞎子没好气地抄起手臂:“有病。” “轰隆隆!”天上的雷霆依旧,长生天神的身躯直到此时才落在地上,可知之前的一系列交锋多么电光石火。 他并没有死,浑身浴血,遍体鳞伤,却依然单膝半跪,单手撑地,没有倒下。 那凶戾的血煞也正在凝聚,渐渐汇聚成了一个人形,又向长生天神大步走来。 “烈……”长生天神低声说着,如同自语:“真奇怪,你最重锻体,却如何以这种形式存活?” “如同刚才那位一样……只要世间的混乱寂灭之意仍在,她就永生。这样的长存,比一个固定的躯体更近于道,我也不过试试……是否世间之煞,都是我的一分子,当煞气聚集最盛之时,我就于血煞之中醒来。”血煞凝聚的烈解释了一句,倒是很奇怪地反问:“你是什么情况,什么长生天,上古有这玩意?” “与你殊途同归罢了。草原之民信仰所聚,自然会具现出一个存在,不是我,也是别人。我只不过占据了这个位置。只要他们还在,理论来说,我也不灭。” “但你好像要死了。” “草原太弱。” “是他们弱?”烈嘲讽地笑:“不,是你在依赖他们,而他们根本不需要你。” 长生天神深深喘了几口气:“与你无关。你为天书而来?” “我睡觉呢,怎么知道天书在谁那里?” “那你站在我面前放什么屁?怜悯还是叙旧?要杀便杀,废的什么话?还有那边不都是人吗!你这种杀人狂不去杀!” 烈沉默片刻抬头看着上方的裂口:“我本来想夺一个最近我之意的躯体重生……但忽然觉得,很没有意思。” 长生天神愕然。 “几个月前,有人问我,既许神佛俱散,何必自为神佛?我觉得有点意思,特意多等了这些时日。”烈微微一笑:“上面那些我的信徒……或许会得到很多很多人的尊重,认为他们是英雄。我横行一世,从没有得到过……这种感受很奇怪,我不知道我取代他们干什么。” 长生天神的神情由惊愕变成了沉默。 “天书给我看一下。”烈伸出手。 长生天神也很痛快地摸出天书,直接丢了过去。 烈赞了一句:“还算爽快。” 他接住天书,心神沉浸看了片刻,低声叹了口气:“真与幻,有与无。你我所做的一切,至今回顾起来,实则都是虚妄的……连这个世界都是。这页如此重要的天书在你手里,我却几乎没有见到你的自我理解与发挥,实在暴殄天物。” 长生天神并不觉得羞辱,只是淡淡道:“如果什么东西上手都会,那未免过于梦幻。赵长河看似学得广博,实则也大多只是粗通……我赌你拿去学个百年,也是不会的。” “嗯……确实。”烈直接把天书又丢了回去:“不合我的路子。” 长生天神问:“你若不夺舍,难道做个阵盘器灵?若不依附具体的凭体,你就无法成为一个具现的存在,早晚将慢慢消散,成为一个客观的‘血煞’概念,不再具备自我思维。” 烈转身大步离开:“我需要调查一些东西,当我确定之后,自有计较。对我来说,时间够用。” 曾经他对赵长河说过,“血神阵盘复苏之日,你我再见之时”,但这次相见,他却没有和赵长河说半个字,似乎有事未解,没东西可说。包括被赵长河利用与夜九幽硬拼得两败俱伤,显见赵长河防着他、削弱他,他也没有做任何计较,大步离开。 不防他那叫傻逼,防他理所当然。能够临机把自己利用进去,烈发自内心觉得赵长河非常厉害,但不想跑去表扬,没意思。何况值不值得表扬,还得看他后续的一些调查结果。 外面薛苍海等人跪了一地:“尊……” “……神”字都没说出来,烈都已经消失了,空气中留下他最后的话语:“我只想把你们作为容器,而你们对我也未必是信仰,何必说破。这么久以来从未对你们有过半句提点,也不太好意思,那就说一句吧……人为煞气主宰,不可反被煞气所限。若能取我代之,那便取我代之。” 薛苍海孙横川等人面面相觑,也不跪了,直板板地站了起来:“这血神怎么和我们想的不太一样?” “睡了一个纪元,睡迷糊了吧……” “不是,这神殿都化灰了,我们杵这里干嘛来着?” “山下冲来的是谁?” “小心,那是博额!” 当烈与长生天神对话的时候,赵长河一家子没有搭理那边,飞速抱起了厉神通,回春诀不要命地往他身上运作。 半昏厥的厉神通在回春之力的强烈刺激下悠悠醒转,微微皱眉试图从赵长河怀中起来,又无力地放弃。 赵长河道:“乱动容易出血,安静些,运功配合,死不了。” 厉神通静静地感知了片刻,他的左臂整个被砍断,左胸差点被开膛砍到心脏,真就只差一点点。 这只是身躯可见的外伤,实则这个层面的战斗当然不会只有外伤这么简单,他体内被长生天神的威能搅乱,脏腑几乎没有一块正常的,经脉俱断,丹田崩坏,已经彻底废了。 这还是他厉神通锻体几乎没有短板,内内外外都扛得住,换了个正常武者、哪怕是同级别的,早死了。 赵长河的回春之力正在滋养,厉神通知道以赵长河这神奇的治疗能力,自己的命能保住,但别的不知道。按照武学常识来说是复原不了的,今生都只能缠绵病榻,但当今神魔之世,倒是不太好说。 “想不到我居然和老道士落入了一样的情况……他至今恢复水平还只有玄关,我更可能只能做个普通人。”厉神通说着居然还笑出声了:“可能你们以为我和老道士是多年至交,其实错了,我和他杠了三十几年,早些年打出过火头,仇还不轻,而现在我们也压根不是朋友。” 赵长河愣了愣:“啊?” 你说早年有仇已经化敌为友了,这还正常点……你说现在不是朋友?你问问天下人,哪个不把你们当穿一条裤子能够互相交付性命的铁杆兄弟? “老道是柔之道,我是刚之道,老道无意杀伐,我的杀心极重。互相之间理念冲突极为严重,至今也是互不服气的,怎么可能是朋友。”厉神通虚弱地笑笑:“但我们的脾性或许与别人都不太一样,我们互不服气,却都欣赏对方的品性,只是想让对方服气……当年他让你带的酒就是示威,问我酿得出么?那样清溪流泉之中含着暴烈的余味……妈的,我酿不出,输了。” 赵长河:“……” “这里输一点,是小事。他约束恶人,为昆仑之安。老子就率众起义,护巴蜀之民。很明显,这里是我赢。他那种怀柔的手段有个屁用,龟儿子怂得像个包子真不如老子杀得人头滚滚,才能开一片新天。” 赵长河点点头:“是。” “我那时候甚至都想兵锋打破昆仑,屠了那一镇恶人,顺便把老道都从玉虚宫里揪出来,把所谓道尊踩在脚底。” “……” “可真正输得大的,是太庙屠龙之战。”厉神通收起了笑容,低声道:“老道以他的望气之能隔绝了北邙之脉,却并不参与围攻屠龙,我道他当了婊子还立牌坊,这都啥时候了,所谓的盯着铁木尔,有什么屁用,盯得住嘛?然而事后让我很没面子……” 他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我没有想到,看似中原群豪并起的背后,有胡人的推手,甚至博额都潜伏其中。我们做的事,反倒变成了胡人的刀;我们深恨的昏君,反倒在这种场合里变成了君王守社稷。他成了正派,老子成了傻逼,什么狗屁?这一把被老道士算得准准,我很没面子,很没面子。你知不知道,当初你不去巴蜀请我,你们这一战我自己也会悄悄来?” 赵长河低声道:“其实当时请阁下,就是因为猜到了少许……这种心情。但我不知道前辈为什么要搏命,其实没有到那种程度。” “我知道其实并没有逼到必须这么拼的程度……但那一刻老子气上来了,就要拼怎么了,这手段最直接也最有效,最不易产生变故……就当老子还夏龙渊的。” “……” “包括他笑我不会治理地方,肯定比他糟……老子不会,难道不能交给会的人?”厉神通哈哈一笑:“那时候想,老子这回应该是要死了,到了地下可以揪着昏君的龙袍问一句,现在如何?老子起的就是义,笑你个仙人板板,你配嘛?” 赵长河道:“前辈确实是起义。” 厉神通斜睨着他:“倒是你,难道你不知道,我死了对你有好处?在这掏空自己的修行保我的命干什么……你自己两个女人都又伤又累地坐在一旁自疗,你都不问一句……老子有病,你也有?” 赵长河平静地道:“我对玉虚前辈说过……英雄不当短寿。玉虚前辈是,你也是。无论二位的修行能否恢复如初,若能见到英雄们的渔樵之乐,便是神州之幸。” 厉神通安静了下来,微微一笑,没有多言。 赵长河道:“其实前辈想要问老夏那些问题,现在也可以的。” 厉神通愣了愣:“怎么问?” “这是漠北最高的山,因为长生天神神殿在此而沾染着很难言的神性,我一刀断气脉,并无法把此山神性断绝。山巅祭台,上通天界,下抵九幽,只要老夏阴魂尚在,我想他听得见你的问话。” 厉神通似有笑意:“我看是你自己想去祭天。” 赵长河有些疲惫地松开了始终运转回春诀的手,再是疲惫,脸上也有些轻松畅快的笑意:“是……在这座山上,开坛祭天,封此功绩,在我心中有一个非常神圣的定义。” 说着轻轻一弹插在手边的龙雀。 烈早走了,岳红翎皇甫情都在疗伤,长生天神看似居然没人管……他悄悄地恢复片刻,突然就要起身跑路。 可就在此刻赵长河轻弹龙雀,龙雀向后怒斩而去。伤得只剩最后一口气的长生天神骇然欲挡,却根本挡不住始终没有释放大招、此刻气势如虹的龙雀。 仿佛一个少女的虚影持刀怒斩,狂刀呼啸而过,劈断了他的脖颈。 鲜血如泉喷涌,无头的神躯在雷霆之中默立。 中土帝王的战刀,终究完成了它与生俱来最重要的一次使命。 在生命的最后时刻,长生天神都无法理解……赵长河明明也油尽灯枯,完全不可能再外放神识感知身后,怎么又知道自己动了? 赵长河慢慢站起身来,一把拎起了他的首级,接回龙雀。 外面正传来薛苍海的声音:“小心,那是博额!” 赵长河纵身跃出秘境裂口,博额正率众试图冲杀上山帮助他们的神灵,赵长河已经现身站在山巅,举起了首级。 憋着最后一口气回来护教的博额等人瞬间刹在半道上,看着赵长河手中的人头呆若木鸡。 没有人敢相信,长生天死在他们之前。 “没有什么长生天。”赵长河平静地道:“所有人的天,都是同一片天,无论你我。你们看,他死了,天并没有塌。” 他慢慢转身,走向山巅的祭台,似乎要把人头放上去。 博额发出一声厉啸,拔出弯刀突兀地袭向赵长河的后背。 赵长河理都没理,下方裂缝之中烈焰呼啸,凤呖声起,一柄尖枪恰到好处地从博额所过之处贯穿而出,先行穿透了他的后心。 皇甫情叹了口气:“本来要去找你的……你我的职务比较对应。既然你自己不想活……” 她顿了顿,没说下去。博额确实是自己不想活,他似乎已经失去了人生的意义,信仰崩塌的感受她朱雀略微能够体会少许。 杀这样的对手,没什么成就感。 赵长河没管身后的场面,走到祭台之上,将长生天神的首级摆在上面。 下一刻整个草原刮过了一阵清风,好像每一个人都有所感知一般,无论在大漠南北哪一个角落,所有人齐齐转头看向了圣山的方位。 似乎有一种气脉凝聚流转,上方有个狼头的虚影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腾飞的巨龙,翱翔九天。 山坡之上发呆的神殿军马慢慢地跪倒,眨眼之间漫山遍野,尽是失魂落魄,浑身血污。 赵长河的声音慢慢传遍圣山:“大汉三军,设祭此山。通传草原各部,七日之内前来觐见,逾期者……族。” 第786章 以敌酋之血,为你我合卺 晚霞之中,西边千里。 负伤的铁木尔在三娘与嬴五的追逐之中一路北逃,渐渐接近他的金狼王庭。 王庭显然并不可能倾巢而出,其中还是会有强者留守,以免被人背刺。强者之中还有隐藏的地榜实力,如果得到接应,铁木尔至少有时间喘口气,甩脱牛皮糖一样缠着的三娘与嬴五。 届时再做计较。 前方遥遥已经可见王庭所在,可以感知到军备依然严整,没有被前方的溃乱影响。这很正常,他们御境之战跑路多快,前方的败局都还没传到这边来呢…… 正这么想着,长生天崩。 风云大变,气脉流转,几乎整个草原都看见了圣山之狼转成巨龙翱翔的那一刹那,赵长河的传音传遍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王庭瞬间大乱。 铁木尔心中咯噔一跳,就这么一缓,前方空间再度有了迟滞之感。 嬴五又在偷偷摸摸施术,阻碍他的退路。 铁木尔暴怒狂扫,空间扭曲轰然碎裂:“嬴五,你最多也就有点胡汉之分,既不是赵长河的部下,与本汗也无解不开的大仇,非要如此赶尽杀绝?真要给伪汉做狗不成!” 嬴五差点没笑出声:“大汗怎么说这么幼稚的话……打蛇不死,反受其害,这个道理大汗比赢某更明白。赢某此番做都做了,一旦日后被大汗腾出手来,我兄弟会在西域可没什么关城之防,第一个要被大汗煎皮拆骨。所以大汗不死,赢某寝食难安。” “你他妈的……”铁木尔恶狠狠地持矛向后猛刺,贯穿空间的罡气冲着嬴五直破而去。 竟是任由三娘的蛇鞭卷到身上,也不能让嬴五日子好过! 嬴五笑眯眯的神情消失了,手中忽地多了一枚金灿灿的铜钱。 下一刻金光大盛,漫天金钱呼啸而出,破入罡气之中,直抵战矛尖端。 这是他的绝学,钱能通神、财可破气,其实也是结合着空间之力使用的……要是赵长河在这看,多半又要喊一声“卧槽乾坤一掷”了…… 总之那效果可比乾坤一掷不遑多让,铁木尔自命战士,还真没有见过这种莫名其妙的特殊性质,明明看着比自己弱的力量,却毫无阻碍地破入自己那无坚不摧的罡气里,“铛”的一声,钱眼恰好套在矛头尖端。瞬间有一种奇特的力量箍住了战矛,所有的罡气被憋在一个束缚空间里面,竟然突不出去! 但金钱穿透了罡气却没有完全抵消掉罡气,罡气依然冲在嬴五身上,他挥手隔了一下,整个人被冲得鲜血淋漓,向后跌退。 战矛被这么一限制,三娘的蛇鞭已经重重叠叠地困住了铁木尔,一副要生擒活捉的模样。 实则一旦真被缠实了,几条命也没了。 铁木尔罡气爆发,震开蛇鞭,玄武重拳再度到了面门,铁木尔也同样回以一拳,与三娘对冲再一起。 就在此时,另有数道矛影忽然上冲,也刺向了三娘的侧肋。正是王庭最强的几位压箱底的强者,见大汗在空中苦战前来支援。 “轰!”两拳对冲,三娘嘴角溢出鲜血。铁木尔却明显更惨,他本来就受伤了,更想不到的是单论拳劲之烈,这看似只会缠人磨人各种守御的女人竟然比自己还刚猛! 玄武之拳,刚猛第二! 能量狂暴对冲,双方各自抛跌,数道长矛同时戳在了三娘身上,隐隐龟甲之影从身周泛起,竟没有一矛能伤到她半点汗毛。 玄武之防,天下无双。 然则铁木尔那边明明什么都没有,喷血飞跌之中心头警兆却是大起,连汗毛都悚然立了起来。 长生天秘境中盘坐的岳红翎猛地睁开了眼睛,眼中剑芒乍现。 那是她预埋在王庭附近的剑气,本来以为没有任何作用,却意外地在这里看见了如此激烈的战局。 落日西斜,剑芒暴起。 一道凄厉无比的剑光不知从哪冒了出来,直贯铁木尔后心! 铁木尔完全莫名其妙,你他妈就算是雪枭的埋伏也有迹可循吧,这是什么玩意儿?就像天边的落日阳光,正好洒在了这里,如此自然,无痕无迹,却含着致命的杀机。 他刚刚被三娘震飞喷血,哪里有能力防御这样莫名的突袭! 剑气直接贯穿后心,直入心脏,从前胸透了出来,飞散不见。 铁木尔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踉跄着转了个方向,绕开混乱的王庭,往东北遁逃,一路血洒长空。 三娘挥鞭把偷袭的王庭强者抽了个稀巴烂,自己也呕出一口血来,铁木尔确实无愧于天下第一,她的伤也很重。 转头去看嬴五,嬴五浑身浴血,索性摊开手脚躺在草原上摆烂,见三娘看过来,咧嘴一笑:“没力气了,不过没事,你男人既然控了狼居胥山,气脉流转尽在眼底,他会安排,信他就行。” 三娘辛苦地一屁股坐在远处:“这次谢了……” 嬴五微微一笑:“你我自家兄弟,说这个就没意思了……此事之后,我有事让赵长河帮忙,他会不会帮?” 三娘叹了口气:“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 “这是怎么说话的,我对他一直是投资,投资自当是要有回报的……” …… 赵长河站在祭台上,看着上空风云变幻。 能在其中隐隐察觉到另一片苍穹,那是所谓的“长生天”,其实就是天界的一部分。 以及通过这片天穹所关联到的“道”——世界一体、天道完整的趋势。 赵长河本以为自己会感受到瞎子的存在,但没有。 当她主体不在身边时,她就不在……并不是悠悠天道,无所不在。她离这一步还有差距……她确实不是天道。 这也是赵长河第一次在看不见瞎子的时候明确知道她到底在不在……捕捉到了她的有与无。 瞎子不在身边,但她存在,在函谷。而所谓天道似乎并不存在……那是分崩离析的、构不成一个具象。但随着这场封狼居胥,那种四分五裂的感受开始渐渐弥合,有了一种趋于完整的引子。 可以清晰地感受到一种关内关外的气脉正在汇聚一体的感受,看不见摸不着,趋势终究只是一种趋势,还需要去引导和把握……但反馈十分明显。 他甚至能感受到,如果自己要取代长生天神、成为草原的信仰,应该怎么做……路径非常明确。 当然并没有必要去这么做,如果要做的话,那也不是长生天,应该是让草原共信夜帝才对。 回过神来,转头看看漫山遍野拜倒的草原精锐,赵长河长长吁了口气。 他看得见铁木尔被红翎预埋的剑气千里刺伤,这真特么天命之女,差一点点就可以叫千里之外取敌酋首级了……现在也勉强能算,铁木尔的气在这一刻完完全全被赵长河观测捕捉,只要仍在漠北,就逃不过他的追索。 还可以看见,金狼军在巴图和武维扬的追逐之下死伤狼藉,皇甫永先大部队推进,前锋已经可以看见王庭。 驰骋草原三十多年的金帐汗国宣告灭亡,再也没有悬念剩下的是怎么收尾的问题了。 不得不说这一刻的感觉真是成就感爆炸,比什么单打独斗的胜利都要振奋人心,那是一个民族的征服,千秋功业,青史不朽。 无怪乎多少帝王致力于扩土开疆。 “情儿。” “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喊情儿已经如此习惯,皇甫情立于身后看着他的背影,总觉得他越来越高大,让人心动神驰。 真气人,明明这一仗的布置是自己安排得多,怎么总感觉还是他做的核心?谁是三军主帅啊…… 赵长河正在说:“刚才话是放出去了,这些神殿护卫军我倒是感觉气散了的样子,但我很清晰地感受到外在很多部族并不服气、乃至蠢蠢欲动,四方云气都是乱的。” 皇甫情失笑:“可以想象……长期以来,受限于交通等等各方面因素,中土即使击败了草原也无法统治,最多只能羁縻宣慰,比苗疆的形态更散。在他们心里,我们终将要回去的,回去之后,他们就会有新的汗王。说不定我们击败了一直压在脑袋上的铁木尔,对有些人来说是好事,比如秃鹫猎牙。” 赵长河低声道:“所以可能要再辛苦你一阵子,率众挑几个不服的,杀鸡儆猴……也比如秃鹫猎牙。” 皇甫情微微一笑:“本来就有此意。其实他们没明白一件事……” “嗯?” “这次我们的战争,最关键的东西并非火炮,也不是你我的战争谋划,或者所谓气脉之流……真正最关键的是运输的变化,打破了他们的战争惯例,因此处处误判。” “嗯。” “但这东西不仅仅反映于战争。”皇甫情道:“在储物盒的支持之下,我们应该是可以办到在这里筑城修路,把草原直接纳入统治范畴。此前薛苍海还在说要不要转移人口去关内,我看关外人口现在就可以役使了用,不用挪来挪去了。也就是说,往常无法直接统治草原的惯例思维,也不一样了。” 赵长河点了点头:“这些我不太内行,你看着做就好。” 皇甫情举枪抱拳,行了个很认真的军礼:“此地周边,让薛苍海替你戍守。我率绍宗等轻骑西进,我需要去配合父亲围剿铁木尔的残部……如果按你所言真要有什么大部族会起幺蛾子,也只会是在那一边,这里已经废了。” 说完叹了口气,伸手整了整他染血的衣襟:“你好好在这疗伤,就不要太费神了……这一战最伤的是厉神通,第二伤的就是你自己,再不好好疗养,怕要伤到根基了。” 赵长河道:“你也带伤……” 皇甫情微微一笑:“我那点震伤没什么的……你要帮我疗伤的话,那就……” 她转头四周看了一眼,看见一群呆愣愣的血神教徒,和漫山遍野的神殿护卫军。凤目里有了些睥睨的骄傲,忽地伸手拥着赵长河的脖子:“吻我一下。” 赵长河从善如流地拥着她的纤腰,冰冷的战甲触感在此刻给了更奇特的体验,恶狠狠地吻了下去。 在狼居胥的山巅,落日西斜,风起云动。 主帅没戴头盔,随意扎的马尾高扬着,与心爱的男人在这座被征服的山巅拥吻。风吹高了她的马尾,也吹拂着她的火红披风,冰冷的战甲勾勒着美好的曲线,一柄长枪立在身边枪头红缨如火飘拂。 双方兵马抬头仰望,各自心中五味杂陈。 良久,皇甫情推开男人,拔出了长枪,转头下山:“你们神殿,谁能说话?” 有老萨满轻轻抬首:“大帅……” “不用多言,若是愿降,伤者疗养,能动的随我出征,本帅需要你们萨满随行宣慰劝告。” “……是。” “血神教部留守圣山,看押俘虏,守护你们的圣子……其余三军,随我西行!” 赵长河目送皇甫情率众下山。薛苍海的大嗓门在驱使神殿伤患,赶到山腰搭帐篷驻扎,山巅之上再度变得冷清,岳红翎此时才慢慢从秘境里走了出来,站在身边歪头看他。 赵长河道:“千里之外取敌酋首级的感觉如何?” “没成功呢。”岳红翎有些遗憾。 “差不多了……”赵长河失笑:“你还说预埋剑气没用上,我就觉得你简直是上苍气运之所钟。” “这说的难道不是你?” “我啊?我的气运集中体现于,得到了你。” 岳红翎哑然失笑。 赵长河道:“刚才怎么躲里面不出来?” “朱雀姐姐是主帅,我就不出来和她抢戏了。”岳红翎促狭地笑笑:“现在多好,你我并肩。” 赵长河一时没说什么,两人并肩站在山巅看向远方的云海。 黄昏的云海,橙红苍茫,很是壮观。落日的余晖从云层中透出来,洒在他们身上,映得有些朦胧的光晕。远处有河,落日晚霞映照其中,一片粼粼,孤鹜掠过,转瞬渺然。 山下的薛苍海举头望去,迎光只能看见两个黑影,举目灿然,景色很好看。 两个人影越靠越近,岳红翎轻轻靠在赵长河的肩头,低声道:“这晚霞,就是我出嫁的霞帔。” 赵长河转头看她。 岳红翎没有抬头,脸上难得地有了点红晕:“你之前说了的……你不找我师父提亲,就该在这狼居胥山巅向天地提亲。你我仗剑携手、策马黄沙的缘法,就在这一刻结成了画带。这落霞孤鹜映照长河的盛景,便是你我的花烛。敌酋之血便是你我的合卺酒。” 赵长河转身挑起她的下巴,低声问:“那……你要叫我什么?” 他日江湖相遇,你要叫我什么? 岳红翎抬头看了他好久好久,眼里波光粼粼:“夫君。” 在这次襄阳重逢之后,岳红翎一直没有再提离开独闯天涯的事情,始终跟在赵长河身边。但从那时候开始,她的光芒似乎就开始渐渐消退,从天际那一抹最灿烂的霞光,收入云层之中,溶于长空之内,默默地注视着世间的变化,挥出的都是辅助的剑,成为阵法之中的一环。 世上很多人、包括赵长河与岳红翎自己在内,都会在想,这是否并不适合她,是不是早晚有一天,她还会自己出于天涯。 然而并没有。 她终究是她,便是只做阵法的一环,依然能发挥出最不一样的作用,身虽有限,而此剑无涯。 区别只是,当时剑光璀璨,却禹禹独行在大漠风沙,此刻剑光敛于鞘中,却心境宁和,如此安详。 那是游子有了家。 “总是要有个家的。”她很是大方地拉着赵长河的手,转身向秘境走去:“虽然我早被你吃干抹净了……但我仍然觉得,这才是你我的洞房。” 赵长河也道:“我也觉得,虽然好像什么都做过,可直到现在,我才得到了你。” 岳红翎轻笑:“是夫君应得的。” 长生天神的聚灵阵法,虽然被挑走了一枚血煞宝石,那只是磨砺气血与杀机之用,整体的聚灵效果还在,略作修缮就能用。 四处宝光璀璨,构建成了一个云蒸雾绕的独立空间。 岳红翎拉着赵长河的手款款入内,周边云霞遮蔽,犹如纱帘。 太阳彻底落山,山巅一片寂然。 她第一次主动地解开赵长河的衣裳,轻轻抚摸着雷霆烙印在上面的伤痕,低声道:“我助夫君疗伤。” 第787章 夜未央 圣山并不十分安静,孙横川正在笑呵呵地自掏腰包给血神教兄弟们发红包,说是徒弟结婚,大家同乐。 于是四下一片欢腾。 没有人敢反驳孙教习号称的徒弟,这是赵长河自己都认的,要说投资,这厮的投资才是让天下人艳羡。愣是他没野心,前些日子基本都处于半退休状态了,只偶尔教导教中新人刀法……也就是这次北上杀胡才让他重新举起了刀,估摸着这次回去就要颐养天年。 ——血煞功的练习过程始终伴随着痛苦,征服血煞不是谁都能办到的,孙教习熬不了,早已想放弃。血神教里想要放弃的人其实并不少,马放南山刀剑入鞘归于江湖,似乎是他们大部分人最佳的选择,反正赵长河肯定不会亏待大伙。 包括薛苍海自从被烈说了那一句之后也一直很沉默,不知道他是否在思量这事儿。 赵长河始终只有一个,并非每个人都可以效仿。 薛苍海没多话,只是在驱使神殿降卒们搭帐篷,建营寨。降卒们忍气吞声被驱使做牛马也不敢说句话,不经意地抬头看向山巅的方向,又很快垂头丧气地低下脑袋。 想也知道此时最庄严的长生天内是一副怎样的靡靡。 最神圣的神殿,最神圣的长生天,转头就变成了别人行房的地方。 对当事人是浪漫,对他们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征服,近于羞辱。但这羞辱却连点脾气都凝不起来,人家恩爱侠侣,以天地为证,以同道同心结成画带,与别人何干?又不是草原惯常的征服别人的部族掠夺别人的妻女在那里淫乐。 相比之下,格调高多了……以至于被征服者们心里都有一种很扭曲的祝福之感冒了起来,感觉是对方应得的。 草原的人们都重英雄,毫无疑问,对方是英雄。 草原弱肉强食,臣服于英雄并不可耻。 天神的脑袋都被割了放在了祭台上,博额信仰被击碎,都不想活了……别人没到博额那程度,倒也同样感觉骨头都被抽散一般,明明此刻监视押解他们的血神教众并不多,却连半个兴起反抗念头的人都没有。 天知道里面如神似魔的赵长河是否一刀就能把这里成千上万人劈成灰烬,谁敢妄动啊…… 其实他们想多了,赵长河此刻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够力气伸手扶着女侠小姐姐的纤腰,任由她在上面驰骋着,主动运作双修功法替他疗伤。 迷迷糊糊间,几乎都快昏睡过去了。 其实如果厉神通不拼那一把,要以身堵口的人会是赵长河自己。他有分光掠影的瞬移之术,临场就要这么做的。 不需要什么计划,也没有什么利弊思量。战争打到了那种时候,生死早就置之度外,不在考虑之内了。 厉神通说是还给夏龙渊的,那是嘴巴说说,赵长河知道在临场那一刻厉神通绝对是什么都没有想过,只是下意识的选择,不能让此行功亏一篑。他自己也一样…… 至今回想有点后怕,如果是自己扛那一下,现在已经死了,没啥悬念,自己的防御力和厉神通可不是一个等级。说来也是喟叹自己一个从穿越起就想要回家的人,却甘愿把生命洒在这片土地。 无怪乎临走之前晚妆她们都在叮咛,就怕自己上头……可这叮咛有什么用呢,临到头来,谁脑子里能转过那些。 战争的胜利需要无数不计生死的英雄,一将功成万骨枯,又何尝不包含着这将军自己。 如今即使厉神通取代了那一堵口,现在的伤也是历年来所受的最重的一次。看似模样没有以往凄惨,实则受的能量等级不是一个级别,至今体内如搅,从身躯到灵魂所有力量空空如也。 岳红翎不顾万众瞩目的羞涩,急着要和他洞房,又何尝不是急着帮他疗伤…… 迷糊间,好像朦朦胧胧地感觉瞎子出现了一下,似乎在检视自己的状况,却又没说话。 赵长河很想说,你不是说等我这一仗打完就会和我交底的嘛,我等你说呢……你是想赖账? …… 瞎子倒没刻意赖账。 早在夜九幽分身莫奈紫遁逃的时候,瞎子口中调侃,实则这边已经痛下杀手。 没有人能分心二用、在分身受创的同时还能应对瞎子这样的敌手,夜九幽再强也做不到。 这就是瞎子和她僵持了这么多天,等待的最佳时机……瞎子一贯很有耐心。 暗夜如笼,笼罩在九幽身上,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无论人神,生命力飞速消失殆尽,便是永生的九幽也当再度沉眠。 这是法则层面的,直接归寂。若让赵长河在此,就会知道自己此刻根本挡不了瞎子全力一击,当这种过于虚玄的法则具现为攻击,整个天下能够与之抗衡的唯九幽而已。 她的攻势直接进入了幽寂的虚无,那里没有九幽。 “姐姐,真幻之书我没到手,但好歹手头有真幻之镜呢,可以替着用用……”九幽咯咯笑着,声音不知从哪里冒起,四面八方的夜色骤然狂暴肆虐,从瞎子身周片片碎裂,就像是身处画中的人、被直接从画里撕碎一般。 “咔!”碎裂被奇特的力量“黏合”,两人长发自动,周边乍起清风。 正在此世最强之战刚起序幕之时,下方传来荒殃的狂笑之声:“崔文璟,老牌天榜,就这?哈……哈哈哈……” “……”夜家姐妹双掌相对,同时看了下方一眼。 函谷之战,李伯平崔文璟的对峙攻守已经进行了十天。 李伯平在夜九幽帮助之下悄悄突破了三重秘藏,崔文璟却因为之前曾受的重伤初愈,没能赶在普遍的突破大潮之中破御,至今也就比李伯平多一点积累沉淀,拉不出差距。而李伯平一方的荒殃被弄伤了,崔文璟一方的清河剑被夜九幽沉眠,以至于双方都没有超越此世常规的御境力量出现,是这一次天下战局中最“正常”的一处。 越是正常,越是拉锯,雄关守御历来不是那么容易破的,全靠双方的指挥水平和士兵的精锐程度。 但越是拉锯,此前被弄伤了的荒殃就越可能趁机复原。 李伯平一直在等的就是这一刻。 “轰隆隆!”地动山摇,城墙倾塌。 荒殃动摇大地的手段崔文璟看着四处倾塌的城墙和惨叫坠落的士兵,脸色跟吃了翔一样。 作为一个人类这种耍赖手段真不知道应该怎么破。 “崔文璟,当初你崔家弃本座而选赵长河,如今后悔么!”荒殃的狂笑声还在传扬。 崔文璟没有回答,剑出如龙,“唰唰”砍死趁乱冲上关城的陇西士兵,李伯平的剑又在此时冲在了面前:“不知当赵长河回来之时,中原易主,他会怎么想?” 崔文璟还是没有回答,默默地抵住李伯平,且战且退。 “清河你说话呀清河!”崔元央掐着剑柄死命摇晃:“好端端的怎么睡了这么多天,你才刚醒没多久呢,好歹是天品神剑不要面子的吗!” 清河剑:“……” 九幽的沉眠,除了夜无名之外谁能抵御,我只是一把剑。 哦,如果说除了夜无名还有谁能抵御,那只有你自己啊……只有飘渺,可抗九幽。 崔元央看着在摇剑,实则精神探入清河之中,在沉睡的剑灵边上死命地输入自己的精神,试图唤醒。 精神进入清河,意识渐渐浑浊。 函谷消失了,喊杀听不见了……眼前无尽河山,河水清冽,缓缓东流,氤氲紫气笼罩期间,浓郁的山河气脉、强烈灵气供应,能让人有种醉氧之感,仿佛灵魂都为之清醒起来。 依稀觉得,这里就是孕育自己的地方,与生俱来。 有人说,这美丽的河山,如何能随着纪元毁灭?那灭世之力具现成的魔神,你我应当灭之。 是了,就像眼前这个荒殃。 他不是早就该在自己的镇杀之下消逝的吗……当时是差了点什么,让这些魔神跑了出去,纪元的崩溃再也无法阻挡。 是因为什么来着,断片了,后面的事情想不起来了…… 恰好天空暗夜之息正在对撞,夜家姐妹的力量再也无法遮掩。 崔元央抬头望天,那里有两个人影胶着,都在向下看。 一个是……不久前让清河沉睡的人……看着很不舒服,不是因为她让清河睡觉,而是因为她长得很像另一个人,但央央知道不是她,外貌和气息虽然接近,但不是。 可是……她面前那个闭着眼睛的……是吗? 夜……无名? 夜无名! 崔元央忽地睁开眼睛,眼里怒意大盛:“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 瞎子:“……” 崔文璟:“?” 荒殃:“!!!” “轰!”浩瀚无垠的山河之气直冲荒殃而来,荒殃瞪大了眼睛,声嘶力竭地喊:“飘渺……飘渺复苏!尊主救……啊!” 那是天克般的压制,如同赵长河在崔家秘境之中感受到的上古之时,灭世之炎还没来得及从自己的深渊里走出,清河剑直贯渊海,直接将祂镇杀于洞外。 本来应该有另一剑相似的镇杀,冲着荒殃而去,但那时候的飘渺没能做完。 仿佛跨越了纪元的因果,在这一刻画上了句点。 紫气贯于长空,荒殃拔腿想跑,却连动都没能动一下,长剑贯穿他的躯体,把他直接穿在了数十里外的潼关城墙上,钉于墙头,转瞬气绝。 双方军马目瞪口呆。 九幽救不了,她面前还有瞎子呢。 然而下一刻“崔元央”直冲九霄,一道比刚才杀荒殃更狠厉的剑芒直冲瞎子胸膛。 能把荒殃一击秒杀的剑,瞎子只不过轻轻伸出一只手,就把剑芒直接抓在了手心,玉手连一点伤害都没有。 崔元央出现在面前,淡漠的眼中尽是怒火:“夜无名……” “哈……哈哈哈哈……”夜九幽在旁边差点没笑破了肚子:“我的姐姐我沉眠清河那一刻,你难道就没想过,就是为了今天?” 荒殃的死活,她压根就没放在心上。 瞎子微微一笑:“想过。” 夜九幽笑容僵了僵,就听瞎子续道:“你唤醒飘渺,得罪的不是我,是赵长河。因为他的妻子是崔元央,不是飘渺。如果之前赵长河与你没有解不开的仇,那现在有了……” 她顿了顿,露出妩媚的笑意:“我们遵循天道的设定,跳不出既定的框,但赵长河可以。我杀不了你们,赵长河可以……我很期待看见那一天。” “血染清河夜未央……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这些?”九幽冷冷道:“你知道这些,却没有提示赵长河,他如果要怪,恐怕你也逃不过。” 瞎子沉默片刻:“那又如何?” “铛铛铛!”姐妹俩在说话,飘渺不言不语,连着向瞎子劈出了数剑,都被轻易挡开。她的眼眸终于露出了惊异之色:“你的修行……” 瞎子微微一笑:“你刚醒,这身躯也没多强,打不过我的。我给你时间,你好好恢复恢复……” 她做了个抹自己脖子的动作,平静地道:“本座……等着你来杀。” 夜九幽扯了扯飘渺的衣袖:“姐姐莫急,跟我回昆仑,有好东西给你……” 飘渺也不多言,随着夜九幽转身离去。 下方李伯平莫名其妙死了荒殃,全军士气大失,很快率众退回潼关。这边崔文璟女儿莫名其妙没了,同样军无战心,双方拉锯了十天的攻防宣告终结。 瞎子静静地飘浮在虚空,远方传来鸡啼,凌晨的第一抹天光出现在天边。 她特意去探了眼赵长河的状况,赵长河正在双修疗伤之中,也不知道何时能够恢复。 至于修行……赵长河岳红翎原本虽然开始向御境二重锤炼,但积累还差许多,修行不够到位。也不知道在长生天秘境的加持之下,后续是不是能够加快几分。 如果不能加快,以现在的实力,打打长生天神就算了,要打九幽飘渺可还差得远。 或者是……如果你要弄死那妖女…… 瞎子自嘲地笑了一下,身形瞬间不见。 第788章 因果再探 赵长河当然不可能知道远在函谷发生的事情,他的眼睛看不到那么远。 和岳红翎双修之后伤势略复,赵长河还有一堆事情要做。 醒来之时岳红翎在睡觉,可不是被冲晕了,而是因为这一战加上双修对她有所感触,在沉眠入定呢……赵长河便也不去打扰,感知了一下自己的状态。 伤势是没大好,但修行上限却在增长。 战斗历来是最锤炼人的,尤其他这种练血煞的,即使已经脱离了养煞升级的层面,这种大战之下依然是能够得到很强的进益。而此地是长生天神打磨给自己复苏之用,构建了很完整的聚灵阵法,周边磅礴无匹的信仰之力构建而成的能量此刻无主,别人用不了,可他修了气脉之书后调用十分方便,和泡什么灵泉没有区别。 区区这一次双修疗伤,他得到的好处大得就不可估量,岳红翎索性都入定去了。 此地还可以继续修炼一段时间,让三娘都一起来,把此地积累的信仰能量吸收了再说…… 取出新得的真幻之书琢磨了一下,很意外的是瞎子依然没有出现……按理每次得到天书,她的反馈都较为明显,这次居然如此沉寂,让赵长河有点不习惯。试着喊了两声,没有回应……赵长河也没纠结,直接看书。 这一页真幻之书……严格来说叫有与无,真要论虚玄程度,其实未必就高于之前那页因果之书。但由于结合了气脉那一页、又有瞎子稍加指点,让你至少能看见一条因果线……即使看见了也做不到什么、甚至未必看得出那代表什么因果,好歹有东西“可见”。只要可见,让人感觉就踏实不少,觉得是早晚有一天能抓住的。 这本身就是“有”带来的意义,让人可见、可认知。 这一页有与无,则让人完全摸不着头脑,根本没有东西可以看见,更别指望像早前那几页一样有什么VR场面给你演示,主打一个抽象。 有与无,这个命题首先依托于定义。好比此时空荡荡的口袋,问里面有没有东西,那首先要确定这个“东西”的定义,“东西”指什么?钱财物品是没有的,但有空气、有灰尘、有尚未被认知与观察到的微粒。不做好定义就说有与无,那能杠到地老天荒的。 此刻这页书里,你要说有没有一个肚兜,那是肯定无的。那么有什么?有法则。 以此类推,这个法则指向的有与无,必须是指一个明确定义的目标,比如具体时间具体地点里的一把龙雀,在这里就是有,不在这里就是无。不在这里却能被看见,那叫幻;在这里却看不见,那叫隐。 有与无的转换不太可能修习,至少不是现在的水平能够修习。现在这种水平能够从中得到的最多只能是真与幻、虚与实的体验。就连瞎子都不敢把这页叫做有无之书,只敢称之为真幻之书。 这种东西也无怪乎长生天神抱着那么久都学不到什么,烈也直接丢了,“不合我的路子”。 但若是对于波旬,这页天书至少可以让他很轻松地把幻术推得登峰造极……只是有点大炮打蚊子的意思了,这种神物只用来修幻术…… 不知道对于瞎子和九幽来说,能让她们得到什么……比如会不会无中生有地让瞎子拥有身躯?这不是没可能的,理论上说,只要是可被这天道之下定义的东西,依托这页天书就应该可以无中生有,那才配称法则……也可能是整个世界形成的最核心一页。 赵长河同样不想拿这东西来学什么幻术,最多学破幻。 他更想学的是虚与实。虚实与真幻的概念并不一样,但本质类似,需要的前提是勘真,看破本质的能力。 就比如……赵长河功聚双目,认真看了一眼自己与岳红翎的因果线。 因果这东西,存不存在?它必然是存在的。但它是看不见的,是虚的概念,但既然存在,它就可以呈现为实。 结合望气术看的因果,只能看见有线条相关,是无法确定这些线条代表了什么的。但这一刻结合这一页天书,赵长河可以清晰地辨认出自己和岳红翎之间的线条的实际概念。 起始的那一点,那是恩。 岳红翎救了自己的恩情,是诸果之因,双方一切缘法的开端。 这个开端之下,原本会散开很多线条,比如有可能存在的师徒线,他曾经想要向岳红翎习武,但这条线已经断了。延续的线是崇慕,“那就是我心中的江湖”“我也要成为这样的人”,这一条线接续于恩义之后,伴随着另一条男人对美女的天然欲望夹杂在其中,螺旋组合,成为一条越来越粗的线。 这条线在北邙压寨夫人那一刻结出了新的果……赵长河脸有点红,因为他发现了,在那时候自己对红翎已经是爱意。原来那时候就已经爱上人家了……不是这样明白地看见,那是真不敢认的。 而一因影响诸果,比如自己身上原本会存在的“山匪”“作恶”这类的可能性,直接被岳红翎的恩义与爱慕之因尽数斩断,明明身处匪窝里,却走向了连最初晚妆都吃惊的侠客之路,皆源于此。 一切因果,呈现分明。 虚的概念化为实际呈现,了然尽收眼底。 这是追溯前因,相对简单……再往后看未来的话,就不再是收束后的线了,再度开始分支。 可以看见最粗壮最顺畅的一条线是白首同心、儿孙满堂。这是双方的情义和性格走到如今最可能的结果,那类“变心”“抛弃”之类的线根本不存在,这让赵长河对自己很是满意。 但同样有if分支,比如双方都有横死的可能、还有很奇怪的隔绝不能相见的可能。这很正常,自己这些刀头舔血的人死亡有什么稀奇的,刚昨天还差点死了呢……最可能的结局也只不过是可能性的一种,是否能成为事实还得靠自己的努力去实现,这才对。 只不过如果有玩弄此道的人稍加拨弄,是否会走向不想看见的结局,谁也未知。 可以看见就好……至少谁也无法悄悄拨弄自己与红翎的命运走向。 不过单论和红翎的关系,其实也相对简单,看穿不奇怪。还有更复杂的,比如……赵长河试了一下,不看自己和岳红翎相关,单独说自己的未来……结果线条万万千千模模糊糊,捋不清了,没那能力。 正如瞎子所言,她都看不清她自己的果……能做到这一步的,不知道该是怎样的级别。 其实赵长河觉得如果看自己和瞎子的因果,也不可能像看红翎这么简单明了,大家关系复杂多了,多半会杂乱得自己捋不清,不知道瞎子能不能捋清。 总之能看穿因果不仅是心中有底,其实这东西可以应用在武学上的…… 既能斩气脉,自然也能断因果。 这将是自己下一刀的研究方向,感觉对央央那种转世的情况有利,也对自己和老薛他们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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