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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颜似乎在此做着最直观的证明。 瞎子脸上又有了怒意,还没说什么,赵长河再度转移话题:“九幽为什么会在李家这里装小姐,对她有什么意义吗?难道不是应该像道尊一样,隐身其后,什么都压迫玉虚去做?” “道尊有玉虚可用,九幽有谁?荒殃风隐那些干尸如何站在台面?她需要台面的代理人,如今李家当然是她的首选。而李家没有强者了,李伯平不过人榜居中,还被胡人佛门道家三家绕着走钢丝,随时有被人全面掌控的风险。她自然要给李家一个直接的、明面上的站台,如今荒殃风隐等人,甚至可能包括雪枭,实质都属于李家势力,就是因为都效忠于她。” “那也不需要自己跑来做小姐啊,站幕后不是一样的么。” “因为做了小姐,只要李家一统天下,她就能顺理成章的继任帝王。另外她在李家内部用的可不是小姐的名义,而是某任祖宗从坟里爬起来了,当然这个对外没法说,公开身份只能说是小姐。” “她也需要帝王名位?她代表的是混乱与寂灭吧,难道不是只需要搅乱天下就可以的么?” “夏龙渊的例子告诉她,没有什么东西比帝王更方便乱天下。” “草。” 话说回来,你不是说不是我的雷达么,这特么涉及九幽之事你说得可详细了,恨不得钻人家肚子里做蛔虫,还要把人家底裤都扒下来。 “当然,这是我的猜测,不代表事实,毕竟我不是她肚子里的蛔虫。”瞎子淡淡道:“另外也有一个可能性……” “什么?” “她可能吸取了上古战败的经验,若无人道根基,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她这次复苏的行事,很有点这个味道……”瞎子说着,嘲讽地笑了笑:“她也是在尝试触碰夜帝的路子,看有没有参考之处吧……但二者本就对立,她若能统一起来,也就不是她了。” “那是什么?” “是天道。” 赵长河:“……” 瞎子语气轻松:“恰恰她现在这个小姐身份作茧自缚,有人来提亲了,我很想看她的表情。你们这事加把劲,别说着玩玩就算,往死里用力。她恼羞成怒的话,有我顶着。” 这是瞎子第一次表示“有我顶着”,愿意公然为了此事出手。 赵长河神色古怪无比,你这出手的理由是不是有点那啥了诶……还说什么都要讲规矩,你为了吃瓜不讲规矩了是吧。 算了,反正东拉西扯的谈正事,好歹算是把那幻境春光遮过去了,瞎子不纠缠那事了,也算得个成果。 边上传来李伯平的声音:“请尊者上殿。” 两人回过神,才发现这都已经到了大殿上了,李伯平都已经入了座。 而李伯平身侧立着九幽,正定定地盯着赵长河,始终古井无波的美目里有了些许困惑。 瞎子悚然一惊,居然会和他扯淡扯得忘了观测周遭,更别提观测天下了。差点被九幽看出自己的存在。 她敢在岳红翎恩爱的时候悍然入梦也不怕岳红翎知道,但面对九幽,虚空相隔都一点也不敢分心,否则随时可能被看出来。 ——九幽现在的实力大概只能发挥出御境二重的初期左右,但她对天道法则的理解,却是妥妥的三重水平,绝对不能有任何疏忽。 那边朱雀也已经在殿中入座,赵长河与岳红翎默不作声地站在她身后左右,三个人的目光都在看李伯平身边的九幽,绷紧了所有心神。 李伯平正在说:“你我两家分属敌对,尊者既是出使,我们文明之国,自然不会为难来使。尊者要议些什么,可以明言。” 朱雀微微一笑:“刚才秦王说过,博额是私匿于此,你们都不知道?” 李伯平直接睁着眼睛说瞎话:“确实不知。” “那么当初也勒图率轻骑从关陇向太行,绕过三晋,突袭京师,也和你们没关系了?” “当然,众所周知,胡人曾经绕道玉门,劫掠关陇。当初长安都被攻破过,但很快被我们逐了出去。”李伯平继续说瞎话:“至今关陇各地还有不少胡人的小股军马在打草谷,我们也曾派兵镇压,但收效甚微。所以当初也勒图那支军队,想必是绕开长安直奔太行,我们也无能为力。” 明明后续还跟着李家的军队被皇甫绍宗伏击了,他直接装着没那回事。朱雀要是再问,他也可以说那是我们两家自己的战争。什么?胡人先开了路?抱歉我们哨探不足,不知道有这事啊。 不管说得多假,只要将来还想统治神州,这曾经引胡人兵马为用的事都必须遮掩过去,如果成功统一天下,他们也会北伐。毕竟谁坐天下,谁和北胡就是敌人。 朱雀自然懒得拆穿,只是懒懒道:“明日便开春了……虽然历史上胡人南下一般是在秋高马肥之时,不会选择春季,比如去年便是秋天。但你我都知道,今年情况不同。我大汉刚历动乱,秦王适才所言关陇也曾被胡人攻破劫掠,想必长安繁华之外,别处也是相对凋敝的,大家都处于百废待兴之时。相反,铁木尔刚刚击破巴图,重掌漠南之地,他们不会给我们机会,只待雪停,必然南下。” 李伯平暗道我要的就是他们南下,你跟我说这个…… 但面上只能说:“不错,这便是尊者出使的原因?” “当然。若大汉与秦王暂歇干戈,共同北击胡虏,未尝没有胜算。毕竟铁木尔去年刚折一场,没有想象中那么强。我们不过是亏在自己不和,相互牵扯罢了。”朱雀说得铿锵有力:“如果你我能合作起来,那么何止抗击入侵?我看说不定都可以兵出塞北,犁庭扫穴!” 李伯平笑了笑:“关陇疲敝,只够自保。若尊者有北伐之心,本王很是钦佩,在此预祝马到功成。” 朱雀道:“我都能打出去,你很弱?” “我们自然比不上大汉沃土千里,兵锋强盛。” “既然如此,你们若能闭关自守,不给我们添乱,倒也不是不行。”朱雀悠悠道:“但这种联盟脆弱无比,中间没有一个维系,我们可信不过。所以是不是联个姻什么的?” 终于说到这了,李伯平偷偷看了眼身边的九幽,九幽却依然在看赵长河,跟个瓷娃娃一样从头到尾都没个表情的。 李伯平心中微愣,不是吧,你这态度该不会真看上他了吧…… 得不到老祖宗指示,李伯平只能自己硬着头皮随意瞎扯:“联姻当然不是不可以,但为何不能是李某为犬子求娶大汉公主?” “我们家根本没有公主哈哈哈。” 李伯平:“……” “何况你也不配,我家的丫鬟都未必是你们能碰的。”朱雀悠悠道:“闲话少说,没有意义。听说你们家小姐挺漂亮的,你们若是肯送来伺候我们家赵王枕席,双方可以暂歇干戈。若是不肯……今日博额现于长安,波旬出于佛门,李家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拒绝结盟,天下民心自有公论。明日大汉兵出函谷,天兵一至,尽为齑粉,莫谓言之不预也。” 哪有这样的提亲,这本来就是来闹事的,朱雀才不会真心为了赵长河提亲呢。 李伯平就算真自己有个女儿也吃不了这种言论,正待勃然拒绝,身边的九幽却忽然幽幽地开口了:“真要议亲,那一些细务可以摆开谈谈,若是满足了要求,倒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诶? 李伯平目瞪口呆,朱雀瞪大眼睛,傻在那里。 小婊砸你想干嘛! 连始终一言不发充个护卫的岳红翎都下意识摁住了剑柄。 赵长河张大了嘴巴,很想从虚空之中把瞎子再度揪下来,她想干嘛,瞎瞎你说句话啊! 很遗憾,这个时候就连瞎子都呆若木鸡。 第750章 乱你家宅才是真的乱 上古之时倒也不是没有人对九幽或夜帝飘渺之流起过心思,但骨灰都被扬了,剩下的那类脑回路基本就与这种破事不相干,有相干的也不敢表露。除了极少部分以此为道的神魔之外,大家修行到了这种层面是真的没有几个对男女事有欲望的。别提御境了,就算秘藏级,对此感兴趣的人都已经很少了。 嬴五年轻时还追过朱雀,自从突破三重秘藏,都不需要等朱雀拒绝,他自己都觉得女人哪有钻洞有趣。崔文璟三十来岁生了央央,老婆差不多就开始守活寡了…… 修行或者是追逐天道法则的吸引力,远超男女小事。瞎子每次看赵长河那点事,都觉得非常傻逼且掉份。 因此她们真的没有什么被追求的经验,也从没有遇上觊觎者却拿对方没办法的愤懑憋屈。 瞎子本来想看后者的,之前那货气得脸色铁青的样子多有意思啊。 结果现在这是啥啊? 你该不会连这种事都想尝试一下吧?就算想尝试你找根黄瓜去不行吗,这死猪头也是你能碰的? 瞎子这回只有一个想法,期待朱雀支棱起来把事情搅黄了。你敢不搅黄,你回去怎么面对你徒弟和唐晚妆,两个女人怕是能让你抄一辈子的书,群地位瞬间垫底。 朱雀渡过初始的惊愕,果然迅速进入了战斗模式,冷笑道:“你还谈起条件来了?是本座说得不够清楚?要么你把自己洗干净了送到赵王床上,没有其他可谈。” 瞎子甚爽。 却听九幽淡淡道:“倒也不是无事可谈。尊者出使的理由,是两家暂时携手,共击北胡。这不是说给我们听的……” 她顿了顿,伸手指向大殿周遭韦长明等等一大群关陇士族官员:“是给他们、以及关陇百姓听的。” 官员们眼观鼻鼻观心,都不吱声。 九幽淡淡道:“但尊者颐指气使,激怒家父。一旦家父怒而拒绝,殿中诸公怎么想的不得而知,传到外面,配合今天揪出了博额的事情,百姓只会认为是家父勾结胡人拒绝结盟,民心大失。但如果是我们提出愿意出兵,前提是联姻呢?那拒绝的是不是就成了阁下?” 朱雀忍无可忍,蹦出一句:“你痒了?” 满殿诸公不忍直视地转过了头。 果然是魔教尊者,翩翩风度装不了半炷香,和死山匪天造地设。 九幽压根懒得搭理这话,淡淡道:“所以可以谈条件了么?” 朱雀冷笑:“可以,你先跪下向本座磕三个响头,再跟本座到边上去验明是否处子。” 九幽很平静地回应:“若是将来真嫁了过去,向太后磕几个头也没什么的。处子什么的,太后可以直接在新婚之夜床榻之上凑着脑袋看。” “噗……”殿中已经有人忍不住笑喷出来。 朱雀这会儿还戴着面具呢,只肯用“四象教尊者”的名目,毕竟世上没有太后出使的道理,虽然大部分人心中有数也没人敢当她面揭穿。这回被直挺挺地揭穿了太后身份还不够,还要明指她也爬到了赵王床上,还凑着脑袋看呢。 朱雀面具下的脸差点涨成了猪肝色,纤手捏得咔咔响,真想当殿翻脸了。 这攻击性堪比抱琴…… 赵长河忽然想起,这货的攻击性应该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对手是朱雀吧……实际九幽内心也是憋着很想揍朱雀的冲动。看朱雀头发都快开始冒火的样子,赵长河终于干咳一声,接过了话题:“尊者,恕属下直言哈……” 朱雀憋了又憋,深深呼吸了一下,才转头慈和地问:“哦,秦先生有何见解?” 心中暗道你说要她我就和你没完! 九幽的目光也再度落回赵长河脸上,似要通过伪装看穿内里的真实。 赵长河慢慢道:“据在下所知,赵王此时应当不在京。所以尊者这次出使,为赵王提亲,他本人知不知道,有没有征求过他本人的意见?” 昨晚床上征求的。 朱雀知道他这么说的原因,立刻道:“确实没征求过,他可不是皇帝,陛下要做什么,未必非得征求他的意见……不过你这话倒也提醒了本座,赵王乃大汉擎天之柱,他的婚姻大事未曾征求他的意见似乎确实不好,是我等未曾考虑周全。那这事暂且搁置吧,等本座问过赵王再议。” 整个殿中看着这俩搭戏,木然不言。 李伯平阴阳怪气:“看来大汉之主,到底姓夏还是姓赵,可挺难说的。” 赵长河开口拒绝了,朱雀心情奇好无比,悠悠道:“我大汉以孝治天下,赵王是本座男人,皇帝是本座徒弟,她需要尊重赵王有什么稀奇。” 摆烂把“赵王是本座男人”当众宣布,莫名好爽啊!至于昨天骂大汉如果无法征服天下就是因为他赵长河搞得宫闱秽乱,这会儿全忘了。 李伯平道:“所以这次尊者出使的联姻之议,就因为这个直接搁置?” 朱雀悠然笑道:“这么看来你很想送女儿给我们赵王玩?别急哈,等我回去问了赵王,说不定给你机会。” 九幽忽然道:“若要联姻,大汉一方也不是只有赵王一个男人吧。不议他,可以议别人。” 朱雀怔了怔:“大汉异姓封王者,只赵王一人。若小姐退而求其次,侯爵倒是不少。崔元雍,唐不器……小姐属意于谁?” 心中暗道如果真嫁这些,似乎还真的可行,其中崔元雍已婚多半不会被选择,唐不器未婚来着……嘶好像也不行,给唐不器娶个上古魔头回家,唐晚妆要疯了。不行不行…… 结果九幽伸出纤手,青葱玉指指向了站在她身后的赵长河:“这位秦九先生,引弓镇博额、临阵破御境、金箭诛波旬,长安一日,名动天下,堪为传奇。如此人物若是被大汉用于区区护卫,那真是可笑,想必从此平步青云,封侯不过等闲。小女子也颇为仰慕秦先生的英姿风采,愿与……” “等一下!”话音未落,朱雀岳红翎异口同声:“他念佛的!” 赵长河大汗淋漓:“对对,我佛门子弟,不吃猪肉,尤其是老腊肉。” 大殿诸公一个个捂着嘴,差点没笑抽过去。 “佛门子弟么……”九幽第一次露出了一抹轻笑:“既是佛门子弟,想必很在意波旬到底死没死吧……这个我却知道一二,先生要不要和小女子私下议一议?” 赵长河的识海里,瞎子气急败坏:“没死,没死!有我做雷达,用不着她!” 赵长河眨巴眨巴眼睛。 怎么忽然觉得……九幽这么闹一场,好像不是没好处诶。 九幽却似乎猜出了什么,继续轻笑:“或许先生能察觉他是死是活……但若想斩草除根清扫后患,却未必知道他在哪里。” 瞎子被干沉默了。 如果昆仑秘境之内,她确实看不见。 九幽的笑容变得玩味:“如何?先生可有意乎?” 赵长河沉默半晌,忽然问:“你图啥呢?” 九幽悠悠传音:“当今天下,乱先生家宅,可比乱什么都有意义。” 赵长河面无表情:“我说了,我不吃老腊肉。” 九幽轻笑一声:“那可未必,有些人和我一样大,而且长得和我很像。” 第751章 我可以帮你得到她 在无人得见的识海之中,赵长河的虚影一副“害怕.jpg”的表情包模样,靠在角落里看着瞎子怒气冲冲地直闯而来。 到得他面前,也不说别的,就揪着他的衣领子,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你看着办!” 赵长河看着这模样实在想笑,看来在九幽面前,瞎子就是秒入凡尘,两人相似的外貌果然不是随便的设定,这背后还不知道有多少故事,挺好奇的。 “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呢?”赵长河失笑道:“她都明说要乱我家宅了,我还一头撞上去,你眼中我是个弱智吗?” “那可不好说,你那色情的脑子面对女人好像就没怎么很正常过!” 赵长河笑而不辩。 也不知道是九幽这样的人不懂也不屑于勾搭男人的方法,导致如此直球呢,还是因为这话本身就只不过是为了挑衅而已。反正既然已经明说了“乱你家宅”,那就是摆明恶意而来,只要赵长河不是色欲熏心的傻子,肯定不会玩火。 但瞎子还是有点忧虑。 因为九幽最后这句太爆杀了。就在不久之前,赵长河内心的欲望里还明明白白地展现着她的温柔浅笑。瞎子真担心这货会拿九幽当成“替代品”想干些什么……那可是九幽,真正的混乱之神、寂灭之神、死亡之神,真有人敢玩这种火? 真人就在这里,你有必要找什么替代……呃不是。 瞎子憋红着脸,这句话无论如何也是不可能说出口的。这会儿她只想跳出去把九幽活活掐死! 我高高在上的逼格,快被你个贱货折腾没了! 识海里的交流一闪而过,在大殿诸公们的眼中,“秦九”正在微笑:“秦某佛门子弟,没有成家之念,联姻之类切莫再提。” 朱雀岳红翎乃至瞎子异口同声地吁了口气,神色纷纷好看起来,朱雀甚至靠在椅子上抿了口茶,心中暗道你这么乖,今晚你可以提一些没用过的姿势……嗯…… 瞎子也松开了魂海中的赵长河阴神衣领子,轻闭的眼眸如同打量一样上下看了他一眼,颇觉满意,别误会指的是他阴神的壮大情况。以前被三娘抱在怀里搓搓搓的时候还像个大车碾小孩似的,现在这阴神已经和他真人差不多了,还特别凝实。 这便是御境,阴神全面成熟,以如今的水准如果得到合适的宝物护持,他也已经可以做到那些人的“阴魂不散”了。而且他的御境怎么说呢……好像比一般人初入御境更扎实,那如苍穹般浩瀚的识海看得瞎子有些沉默。 九幽正在说:“阁下是俗家子弟不是么?难道想要出家?” 赵长河道:“未可知也,总不能现在就被绑着不是么……” 九幽道:“可你都亲我的手了。佛门子弟,如此浮浪,玩完了不负责?” “噗……”终于有人忍不住喷出了茶,满殿哗然。 朱雀岳红翎面色变得铁青,识海之中瞎子恶狠狠地掐住赵长河的脖子摇晃:“让你嘟嘴,让你嘟嘴,你怎么不去亲坨牛屎!” 赵长河很想说她的手也是你故意限制在我面前的,你当时怎么想的还用我说吗,明明就是故意让我轻薄她,现在就全成我的锅了? 可这显然不是跟瞎子吵架的时候,一堆人看着呢…… 赵长河心念电转,干咳道:“姑娘何出此言?昨夜在下独行暗巷之中,确实有女子独自拦道,拉拉扯扯,在下不欲与之纠缠,挣脱之中无意触碰在所难免……然则陇西李氏世代公侯,家中小姐知书达理,怎么可能是那种暗巷流萤……姑娘,你是个好人,但我们不合适,没必要为了我这样的天涯浪子而自污名声,诚为姑娘不值。” 朱雀眯眼喝茶,分给了岳红翎一杯。瞎子掐脖子的手变成了整理衣襟,露出了老母亲般的微笑:“长大了……” 赵长河:“……” 这回轮到九幽小嘴微张,一时错愕不知怎么回应,看着竟然意外地萌了起来。 一肚子寂灭与死亡的魔神,打起架来赵长河只能跑路,可玩起嘴皮子哪里玩得过现在身经百战的赵长河啊! 看她那表情,瞎子爽得飞起。 九幽磨了半天牙,总算从齿缝里憋出一句:“很好,若是哪天阁下遁入空门,希望来个请柬,我想大家都很想去参观的。” 赵长河道:“那是以后的事了,若是将来想要成婚,在下说不定会考虑小姐,我想小姐那时候多半已经嫁人。” 九幽脸上又开始发青。这话越说越把自己倒贴还被拒绝的形象给定死了,以后指不定长安怎么传言呢,按照刚才的对话,流言极有可能会传成她被人玩过了又提了裤子白玩,是可以预见的了…… 不等九幽发作,赵长河飞快地转向大殿众人:“波旬潜伏长安,非只对佛门不利,其扭曲教义、宣扬魔道,也是对长安诸公不利——相信在座诸位都曾去听他讲法,此时难道没有一身冷汗?” 这回一直装死的殿中诸公居然长长吁出一口气来,满殿看上去都是呵气的白雾,场面蔚为壮观。这戏太好看了啊,什么名角儿的大戏也比不上。 倒是终于有人说话了,先表态的是韦长明:“不错,此獠用心险恶,若是我们都被他欺瞒,将来不知会有多大祸患。” 赵长河颔首道:“所以此事并不是我们佛门自己的事,也是长安之事。如果小姐知道波旬情况,还望开诚布公,大家共诛此獠。” 这整套下来,韦长明等很多人心中都在喝彩,应对得实在太漂亮了。把那点破事扯了过去,还能继续再问他所关注的波旬问题。 都说这厮山匪出身,江湖草莽气息浓重,可如今这么看下来,怪不得当初唐晚妆青眼有加,这是在草莽之中就发现了这厮的潜力吧。 九幽定定地看了赵长河半晌,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道想了些什么,好久才慢慢道:“可以。但此事不方便大庭广众之下说,若是先生有胆量,那就随我来。” 说完转身从殿后离开。 看着她那优美窈窕的背影消失在殿后,所有人的目光落在赵长河身上,又很快转向朱雀与岳红翎。 大部分人也不知九幽之强,没明白跟出去需要什么胆量……倒是都猜得到这个秦九是赵长河。如果说要胆量的话,大概是会被这两位家暴吧? 结果因为刚才表现得实在太好,两个女人都放心无比笑靥如花,小声在说:“尽管去,我们会关注着,她敢动手,大不了全面翻脸,我们也不怕!” 瞎子也十分鼓励:“尽管去,她敢下暗手,有我在!” 赵长河便对满座公卿拱了拱手,大步跟着九幽出去了。朱雀悠悠抿着茶,很是舒爽地对李伯平道:“联姻之议暂且搁置。如今看诸位之意,好像共抗北胡之事依然可以谈?那我们继续谈谈,后续如何协作。” 李伯平能谈个屁,他做什么也得等老祖宗的意见,只得敷衍:“刚才谈话也累了,大家暂且先饮茶喝酒,只论风月。” 那边赵长河跟出了后殿,殿外尚有微雪,青松古柏傲然而立,微雪压枝,已难低头。 九幽负手站在一株松树面前看着,听到赵长河的脚步声接近,头也不回地开口:“她选你做代理人,付出了什么?” 赵长河装着听不懂:“你在说谁?” “我没察觉到她的存在,这很奇怪……她失去了身躯?”九幽费解地蹙着眉头,旋即又摇摇头:“不重要了,她一定以某种形式存在于你身边。” 赵长河不说话。原来你没察觉到瞎子的存在……看来瞎子还是比你高一档的。但目前来说,察觉不察觉好像没啥意义,对九幽来说应该是能完全判定的。 果然就听九幽道:“波旬引你之欲,我是看得出的,居然是她。你居然爱她,哈哈……静夜幽幽,天心不移,她居然也会用女色勾引男人为她做事,哈哈,哈哈哈……” 赵长河:“……” 瞎子:“???” 不是,你在说什么啊?我踏马…… 九幽豁然转头,看着赵长河的眼睛,露出一丝魅惑的笑意:“既然你最深的欲望是得到她,说明你目前还没有得到……这很正常,她不可能那么轻易得到,但我可以帮你……没有人比我更了解她的弱点,你……要吗?” 第752章 夜无名 赵长河的识海正在翻江倒海。 阴神死命地扯着暴走的瞎子:“瞎瞎,算了算了……看她这意思,说是说猜得到你在我身边,那意思指的应该不是随时跟着,她以为你不在这……或者不能确定在不在,正在试探,正在试探……如果她明确你在,应该不是这个态度的,别露馅别露馅啊,乖~” 瞎子正在暴跳如雷地挣扎:“她以为她是谁!帮别人得到我,这是什么话!看我不出去弄死她,看谁帮谁得到谁!” 赵长河:“啊对对对,咱也不需要她帮……” 气氛忽然安静了一下,瞎子转头,闭着的眼眸“看着”赵长河拉着自己手腕的位置,又抬头“看”他的脸,面无表情。 赵长河小心翼翼地松开手:“又不是没拉过,那什么表情?算了你还是暴躁点,冷脸下来太像九幽了,她那样不好……” 她那样不好,你更好,这是潜台词,也不知道瞎子听懂了没。实际上赵长河并不想舔瞎子,不管所谓内心欲望怎么说的,想得到和喜欢也是两回事,本质上他和夏龙渊一样,心中对瞎子的怨念并没有消除。 只不过凡事都是相对的,和九幽比起来瞎子明显就更“自己人”得多了,一致对外的时候还是要说得好听一点的。 瞎子冷笑:“什么叫咱也不需要她帮?” “就那么一说……说明我不会搭理她。哎呀反正你看我表现就行,等会我套话,你别发癫,逼格掉光了都。” 瞎子:“……” 事实证明之前瞎子担心九幽会看出她在,也是高估了,此时的九幽还真看不出来。在九幽眼中赵长河只是陷入了思考,片刻之后就给了答复:“不瞒姑娘,我对此还确实挺感兴趣,只不知道姑娘能提供什么帮助、又需要怎样的交换?” 瞎子抽了抽脸颊,没说话。 明明知道这是赵长河在套话,可这感觉怎么就这么怪呢……他和别人商量怎么弄我,我还要听着。 算是知道当初皇甫情被当着面说我喜欢朱雀尊者、帮我泡朱雀尊者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了,简直了…… 结果九幽的下一句还强化了这个感受:“需要什么交换,这就要看你多喜欢她了。” 赵长河不动声色:“虽然我真的很喜欢她,但若说要拿命啊、拿灵魂啊这类玩意儿交换那就算了,那样得到了也不是我自己的体验,毫无意义。” 瞎子憋着脸,一肚子老槽不知道怎么吐。 真想回去和朱雀交流一下心得,您当初怎么熬过去的? “呵……”九幽笑了一下,淡淡道:“我只需要你一件外物。” 赵长河心中一动:“你要我的剑?” “不错……此剑何名?” “念冬剑,念念不忘。” 星河:“……” 瞎子:“……” 九幽有些无语:“好了知道你对她念念不忘了,但她名字又不含冬,你在扯什么呢?” 赵长河很想问她瞎子叫什么,可不合问,问了会让对方感觉自己和瞎子关系也极为一般,连名字都不知道。 便趁机直接问瞎子:“喂,瞎瞎,你看咱们这关系了,你名字都不说,现在让我很尴尬啊。” “无名。”瞎子淡淡道:“先天之神,随天地而生,无姓也无名。凡有姓名者,要么自命,要么是别人喊出来的,与绰号无异。所以你看见的很多上古魔神都是一副类于绰号般的名字……后来反倒形成一种风潮,便是后天修行上去的也爱给自己这样起名。我便自称无名,别人也这么喊。” 赵长河暗道你特么现在还骗鬼,无名你个锤子……算了,回头再细细问,这时候了总是能问出来的。 但除了她自己所谓“无名”这哄鬼说法之外,别的知识应该没错,荒殃啊阴馗啊什么的,基本就是一种称号的性质,对他们修行方向的概括。说到上古魔神,其中阴馗是九幽下属吧,被自己杀了……九幽心中应该是很想弄死自己的,还能这么平静对话可真不容易。 瞎子又道:“你直说是星河剑便是,这剑又不是我的,她和夜帝的对立与我的对立难道就不能是两件事?你在想啥呢?你把星河剑送她也跟我没关系。” “?”赵长河这回有点整糊涂了,你又特么骗鬼吧。 从九幽这态度,自己以前也曾经猜测过瞎瞎就是夜帝,本来应该是全面对上了……瞎瞎九成九就是夜帝才对,结果你来句这? 话说回来了,如果瞎瞎是夜帝,她怎么会看着自己“篡位”做夜帝一言不发?不仅篡了她的位,取代了她的夜帝之名,还把她“下属们”全部吃干抹净,她麾下的整个四象体系都成自己后宫了,若是真夜帝哪里绷得住,早暴走了吧……更何况如果真是夜帝,她早就可以收服四象让她们帮忙做事了,何至于一言不发的,这倒也有点怪。 思量间,九幽正在说:“反正你对她怎么表白没有意义,这剑不可能是你自己弄的,它本有名字,必然与夜空星辰相关。” 赵长河只好道:“剑名星河。但我不会给你。” “为什么?”九幽道:“你若把此剑给我,我就能教你怎么得到她,顺便还可以附赠波旬的消息。这个条件可不苛刻。” 其实就算你只要一片草纸我都不敢给你,瞎瞎盯着呢,何况星河可不是剑,那是我乖女儿,你想屁吃。 赵长河直接据实回答:“剑中有灵,与我亲如父女,绝对不会给任何人,你换其他条件。” 星河:“……” 九幽倒被说愣了:“剑灵又不是人,有什么父女不父女的,她连这类情感都不会有,你对着一把剑发什么父女情?” “不是人就不能有情感么?”赵长河道:“理论上你和夜帝都不是人,都是先天神灵,代言着一整个体系的天道规则。但你们之间的竞争与恨意,相互看上去比谁都在乎,这难道不是情感?有恨自然会有爱。更何况星河怎么看我不重要,我当她是女儿这就够了,不会把她送给任何人。” 小星河盘在那里抄着手臂,漆黑的眼瞳眨巴眨巴。 别提小星河了,就连瞎子和九幽听着都有些发愣,气氛竟然一时安静。 过了好一阵子,九幽才慢慢开口:“此剑囊括夜帝之意而非夜帝,似比她之意更广一些,我欲窥其道,才要这把剑。如果不要这剑当然也可以……” 她顿了顿,似笑非笑:“那就是要你自己。你才是新任夜帝,剑意即你意。” 赵长河望天:“绕回来了是吧,你是个好人,但我后宅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九幽的眼中有了戾气:“得到你,可不需要那种得到。你会成为我的傀儡,在我的奴役之下挤干脑子里的最后一滴认知。玉虚朱雀岳红翎不会无时无刻跟在你身边,夜无名也不会,你别让本座找到任何机会,否则你就会知道什么是后悔。” 一整段戾气满满的威胁,赵长河心中却只接收到了三个字的信息。 夜无名。 你说你不是夜帝? 九幽转身离开:“既然谈崩,这所谓的出使便请回吧。胡汉恩仇,在你们眼里或许大过天,在本座眼里无异于两拨蚂蚁在互咬,咬得越乱,我越欢喜。而你们想要的神州一统,只要我在,便遥遥无期。” 自始至终,九幽没试探出瞎子到底在不在身边,手中的攻击忍了又忍,终究没有轰出去。 谈崩了,从此这就是最明确的敌人。 而谈崩的理由,也不知该算是因为瞎子呢,还是因为小星河。 …… 这边谈崩,朱雀和李伯平在大殿的虚与委蛇再也没有意义,倒也还做出文明国度的风度,把大家安置在了使馆里。 到了使馆赵长河索性都直接换回了自己的面孔,现在这个形势,易不易容并无意义,打不打只看九幽什么时候发癫。还不如换回面孔让老婆们看着舒服点。 这一次赴长安想要达成的目标,也不知道算是完成呢还是算是更糟了。 最根本的目标并不指望李家真能合作出兵对付胡人,想要达成的只是让佛道两门不站他那边。如果和胡人打起来之后李家会兵出函谷搞自己后路,只要没有了玉虚等人参与,就好应付得多。那个方向上崔文璟会负责,老崔可不是吃素的,何况厉神通答应了北伐汉中,这种形势下对方没佛道参与那就后顾无忧。 所以现在还不能离开长安,还剩点尾巴要解决,还得去一趟楼观台,看看玉虚和道尊那边的情况到底如何了。不过现在直奔而去不知道九幽会不会发癫,感觉还是夜里悄悄去的好点。 但是即使佛道两门搅和黄了,麻烦却已经换成了九幽。 这可是更不讲规矩也更可怕的混乱之神……天知道到时候她会怎么瞎搞,她亲自跑去函谷关甚至直入中原河北,老崔可不是她的对手。 万幸的是,九幽之事好像瞎子不会坐视,那是否可以让瞎子帮忙盯着九幽? 使馆之中,赵长河站在院子里看着西斜的落日,低声喊:“名名~” 瞎子柳眉倒竖:“闭嘴!” “夜无名不是你?”赵长河叹气道:“你自己也说无名,这不是对上了嘛。妈的敢情你名字就叫无名,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已经把名字告诉我了,是我蠢听不懂是吧?” 瞎子哼哼两声,没说话。 “所以名名啊……” “你再用这种称呼喊我,我就把你头拧下来。” “好吧瞎瞎。” 瞎子居然没反驳。 赵长河有点乐:“所以瞎瞎啊,咱们都这么熟了,连个名字都要遮遮掩掩别人来说,有意思吗?作为我内心深处最大的欲望,你这样让我很难受啊瞎瞎。” “滚啊!”瞎子简直气笑了:“你现在可以把这话直接摆烂了明说了是吧?” 赵长河耸肩:“明不明说,事实都在那里,还不如坦诚点。你看你最大的问题就是不坦诚,明明你就是夜帝,这夜无名三个字已经铁锤了好不,你还在睁眼说瞎话。” “我睁眼了?” “这是重点吗?” “我不是夜帝,你才是。”瞎子冷笑道:“这个身份我上个纪元就放弃了,此世的夜帝信仰之力也全部都在你身上而不会分给我,说不是我有什么问题吗?再说我可没有一群把自己整得跟窑子一样的信众,窑子还给钱呢!谁是夜帝谁丢脸,谁爱当谁当。” “身份放弃了,肉身没有了。”赵长河轻易归纳出了真相:“所以是夜帝身合天书,把自己变成了书灵。” 瞎子似乎已经接受了身份暴露的事实,其实当九幽的外貌落在赵长河眼中,一切就已经不可遮掩。但有些东西是早晚的事,赵长河早晚要面对九幽。 她语气很是平静:“那又如何?你探我的底子对现在的形势有什么意义,你要在乎的难道不是九幽要不要把你变成奴仆?” “别的事情你不出手,九幽之事你却一定会罩着我,我怕什么?” “赵长河,你好像真没搞明白一件事……”瞎子冷冷道:“我不是时时刻刻跟着你,我很早就对你说过,我是观测天下,其中包括你而已。所以你做了什么、或者喊我,我会知道。但不意味着我随时都在你身边,当我有其他事在做的时候,你喊我也没用,有些时候你喊我不回,并不是我不搭理,而是我不在,知道么?” 赵长河反倒笑了起来:“那不是更好,说明我不是喊女神不回应的傻逼舔狗。” 瞎子简直想把他掐死。 赵长河笑了一阵,神色认真起来:“瞎瞎……” “干嘛?” “她对我怎么做,倒是次要的。真正重要的是,我们如果北伐,害怕她会捅我们腹心,晚妆和老崔不能扛。所以如果有这种情况发生,你能不能帮忙看住她?” 瞎子沉默。 赵长河补充:“我知道一般世事你不参与,但这不是一般世事,只是九幽事。” 瞎子慢慢道:“这意味着,长生天神或波旬之流,你要自己面对,我提供不了任何帮助。” 赵长河哈哈一笑:“那本来就是我的事情!” 不知为何瞎子现在看他那豪情满满的样子就有些没好气,冷冷道:“你先把面前的道尊应付过去吧,你暴露了赵长河的身份,他可是知道你有天书。别指望我还会像在当初昆仑一样拍他巴掌。” 赵长河道:“现在想来,那都是瞎瞎满满的爱。” 瞎子火冒三丈:“你给我滚!” 赵长河大乐。 这不是明明可以调戏而且还不能打我嘛……也是自己傻,她明明不能打人,那岂不是早就可以这样了…… “你在那傻乐什么呢?”皇甫情摘了朱雀面具,从后面搂着他的腰,靠在他的背上,柔声道:“今天表现不错,我还怕你色迷心窍,真要娶九幽回家呢。” 赵长河摸摸她环在腰上的纤手,笑道:“真娶回去你会怎样?” 皇甫情手掌变爪,掐在他肚子上:“掐死你啊。那可是上古魔头,还是夜帝之敌。话说夜帝的因果,你即使已经有意规避,也难免承续了一部分吧,至少这仇敌因果跑不掉?” 赵长河叹气道:“承续得可多了……” “嗯?” “我把她的下属一股脑儿承续了,还抱在怀里啃。”赵长河转过身,拥住皇甫情吻了一下。 皇甫情笑了起来:“我是你的下属,不是别的谁。你要把她抱在怀里啃都无所谓。” 赵长河此刻看不见瞎子,却几乎可以想象瞎子脸色铁青的模样。 皇甫情看了看天色,低声道:“你在这里等入夜?” “嗯。公然光明正大又去楼观台,怕李伯平干扰。夜里悄悄去看一眼,我有些担忧玉虚。” “你夜里悄悄去,能规避官面的事,却对九幽没意义,她会干涉吧?” “没事儿,她干她的,自然有人干她。” 皇甫情哪知道有个脸色铁青的瞎子在那握拳,只以为是赵长河自己在说荤话,便吃吃地笑:“你想干,以现在的实力可达不成哦。说来你今天破御,是不是因为看我和红翎配合的触动?” “对。你和红翎有互补,这以前我们真没想到……感受到了这些,我之前的很多东西终于融会贯通,那层窗户纸就破了,恰好又有个磨刀石……”赵长河说着说着,转头去找岳红翎:“红翎人呢?她好像一直很沉默,连刚才在殿上都不说话的。” 皇甫情附耳道:“她被自己师父卖了,心情很低落,你好好安慰一下人家。” 你和她关系倒挺好?赵长河有些惊奇地看了皇甫情一眼,却也无心纠结这个,关系好还不好吗?他倒是不知道岳红翎和师门之间发生了什么,便匆匆进了屋子。 岳红翎独自一人坐在屋里,靠在窗边看他在院子里的模样呢。 说心情低落倒也不至于,她还挺平静的,见赵长河匆匆跑进来,岳红翎眼里还有点笑意:“怎么,独自一人站在院子里看树,被朱雀姐姐赶回来……这可不像你,以前难道不是事情做完了,回来就要抱着人没羞没臊的?” “哪的话。”赵长河坐到她身边:“只是和九幽谈崩了,在考虑后续事宜。” 岳红翎道:“九幽顾忌重重的样子,尤其感觉对你有些特别,这个顾忌怕是应在你的身上?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么?” “你还管这个呢,你师门什么情况?” 岳红翎笑了笑,目光再度投向窗外:“其实没什么,当我看见师门繁华的那一刻,心中就已经隐隐有了少许预感。当事情真正发生后,反倒觉得‘果然如此’,没有太大的波澜。可能我自己也有些问题吧,从来心不着家,那他没有把我当成家人也没什么奇怪的。” 赵长河一时都不知道怎么劝慰。 岳红翎懒洋洋地靠在他怀里,低声道:“只是有点可惜,原先心中还想象着你能到我师门提亲,我能像世间普通女子一样嫁给你,这样的期冀对我们这样的人来说都成了一种奢望。其实我看着大殿之中和李家小姐议亲的样子,虽然明知内里藏着很多暗战,面上看着反倒有些许羡慕。” 赵长河道:“这有何难?我在此世亦无父母,到时候我们以天为父,以地为母,交拜于狼居胥山巅,以长生天神殿为洞房,那才是你我的美谈。” 岳红翎眼睛亮了起来,少许的闷闷都被说散了,颇有些喜意:“那可一言为定。” 赵长河又道:“他会遭到报应的。” 岳红翎正想说不用报复,赵长河却提前伸手竖在她的唇上,低声道:“我不会出手,你可以看着……欺负我的红翎,我怎能让他好过?” 瞎子抄着手臂,心里忍不住在想,你一边在对一个女人说最深的欲望,转个头又对另一个女人说这样的话,你是怎么能做到控制自己不想吐的? 但很遗憾她的吐槽毫无意义,当事人可吃这一套了,不知不觉,那狗男女就已经吻成了一团。 最气人的是,配合着窗边飘过的微雪,这场景居然看起来很美很温馨。 第753章 做你们的桥梁 其实岳红翎的心情略微低落,也不完全是因为师门的问题。和朱雀来闹个事都觉得自己闹得特有意义的相比,岳红翎却始终觉得自己此来没做多少“本地人”应该发挥的作用,有点不太好意思的样子。 可实际上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作用有多大。 不提在大庭广众之下逼出博额,让李家后续的事情变得非常头大,更关键的其实是布下了韦长明这颗棋,只是岳红翎尚未意识到价值。 反正不管心情多闷,情郎安抚之下岳红翎也不是纠结的人,很快就散了,笑吟吟地拉着赵长河去吃饭。 使馆饭刚弄好,刚刚不知道躲哪去的皇甫情再度出现了,揶揄着问了一句:“刚刚还闷闷的,现在就脸红红了?他亲得很舒服是不是?” 岳红翎低头吃饭。 怎么他身边的女人都这样啊,思思已经够妖精了,这还是个大前辈、堂堂尊者呢,怎么也这么妖的……哦,魔教啊,那没事了。 皇甫情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太吃岳红翎的醋,也许是双方早就知道了,心理建设早就完毕;也可能是都是一身红衣土不啦唧。她看着岳红翎反倒有点像看着年轻时的自己,一样的飒爽英姿,只不过自己做了不少恶事,她做的是侠行……说来好事自己也不是没做过的,也曾赴过战场历练,在父亲麾下策马冲阵,没有人知道那是四象教朱雀尊者,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快乐的。 于是到了如今,皇甫情看岳红翎分外对眼。臭徒弟?那是什么臭鱼烂虾。以至于明明感觉到双方功法有对立特征,也懒得管了。反正现在夜帝是赵长河,就算是对立,那也是被咱夜帝睡服了不是吗…… 皇甫情吃着肉夹馍,腮帮子鼓囊囊的挥斥方遒:“红翎年纪轻轻的就御境了,真是后生可畏。不像我们家某人,圣教上下多少资源往她身上堆,天材地宝吃了个遍,还去海外掀起多大的波澜就为了给她寻求一个青龙造化,最后呢?到了现在三重秘藏都不知道破了没有,真是货比货得扔。” 岳红翎谦虚:“夏迟……嗯,陛下是皇帝,没空修炼,也不需要以修行为主。和我们江湖野人不一样。” “莫说她做皇帝没空啊,皇宫也是资源尽有,而且四象之功已经被我们推得全面对接上古,同时还接受了更大的信仰之力。除缺乏历练之外,条件比原先更好了多倍。此番回去要是还不能突破三重秘藏,看老娘不打断她的腿!” 赵长河悠悠道:“如果人家破御了呢?” 皇甫情瞪眼:“她配?” 岳红翎忍不住笑,这就叫又怕徒弟修行跟不上,又怕徒弟把自己都给压了。 可对教派来说,夏迟迟和你完全是两系代表,可不算什么徒弟,换成其他组织,这两系之间都可能打起来的……岳红翎想着想着就再度想到了自己和朱雀这冲突又互补的武道之意,暗道回头也和夏迟迟元三娘都试一下,或许另有所得。 倒是想到这事,岳红翎转头问赵长河:“对我们的武道冲突互补之意,你怎么看?你既然能够从我们的配合之中感悟破御,应该对此很有看法。” 赵长河道:“无非就是我之前说过的从落日到星夜的衔接,日夜之间肯定是对立但又是统一的,上古夜帝缺日……噗……咳咳咳……” 瞎子:“?” 两个女人都没好气地看着他。 “咳咳……”赵长河喝了口汤压了压,才继续说道:“而我铸星河起,就一直是往这方面统一去走的,之前没能突破,因为概念实在太大,我没有直观的功法参考,只能靠小星河的意反复去验证熟悉。而你俩都是御境,其意又强大又直观,一旦你俩一起出招,给我的感觉简直就像是醍醐灌了顶一样,瞬间打通。所以其实是长期积累的结果,而你们的合作给了我钥匙。” 岳红翎道:“我知道你突破是因为这个,问你的意思是,既然你对我们双方的修行有结合认知,那对我们有没有什么建议。” “嗯有的……先说四象这边。”赵长河道:“实际我感觉上古未必有什么日皇之类的存在,因为行正义与光明者都是此意,未必有什么代表。夜帝自己也不是邪恶与黑暗,那块应该是属于九幽的。所以夜帝与此并非真正的对立,相反应该是她要追求囊括的意,但受限于认知,她没能囊括甚至可能曾经还排斥过。” 皇甫情道:“夜帝确无邪恶之意,只是淡漠无偏倚,而近于不仁。” 赵长河道:“所以她要有进步,先要把屁股歪歪。” 说着还做了一个掰屁股的动作。 瞎子:“……” 就不该暴露身份,这身份一揭,这厮没完了…… 皇甫情可不知道这厮暗戳戳的一直在调戏她曾经敬拜的神,还在思考:“你的意思,是否我们的功法也需要引入红翎的剑意会更强?” “是。你们这个冲突不是早前认为的光暗对立,只是认知受限导致的功法偏颇而排斥。但既然本质并不冲突,功法当然就是可以互补缺失的,糅合起来才是更强大的、无缺憾的道。”赵长河道:“但修改功法这么大的事,目前我们都做不到,除非让夜帝自己做,或者等我们达到那水平了才行。现在能做的只有类似于分系、然后结阵。” 结阵。 皇甫情与岳红翎对视一眼,都在点头。她们常规的配合已经能给对手一种她们在结阵的意味了,如果真结阵,威力应该能倍增。 如果加上三娘与迟迟一起研究一个大阵,那可能会比四象教传统的四象阵更强。恰恰可以用原四象阵为底子,本来四象缺了一人不好结阵,如今把岳红翎塞进去又可以是四角阵,人数都不要改,改改阵法套路就行。 这是短期内可以得到巨大提升的方式,甚至如果晚上有可能和道尊九幽再度冲突的话,这都可以研究一下直接用上。 皇甫情转头问赵长河:“喂,你刚破的御境,需不需要给你一个静室闭关感悟巩固一下?否则你匆匆临阵突破,对自己现在与之前的变化都没能掌握仔细,可没人像这样练功的,简直囫囵吞枣。” 岳红翎也在点头:“如果你打算夜间去楼观台,现在最好加紧巩固一二。” “?”道理是有道理,可莫名说这个干嘛来着?赵长河奇道:“你那天闲谈之中破御,也没见你去闭关。” 岳红翎没好气道:“因为那时候我本身就在静坐修行,哪里是你这样打来打去,事后又和人唇枪舌剑的,你整没整理过自己现在的修行,自己没数嘛?你闭关去,我和朱雀姐姐研究一下阵法配合。” 赵长河懂了这两人的默契,这是一起找借口赶自己走来着,生怕三个人一起研究的话会发生些什么难堪的。 “你们这叫过桥抽板!”赵长河一手一个拉住两人:“我是看你们的配合而突破,难道不应该是你们再一起帮我巩固?然后你们所谓的阵法,缺了我为纽带是不是也差点什么,现在做不了四象阵,我们可以搞日月星嘛……” “诶诶诶……”两人跌跌撞撞地被他拉进了边上的卧室。 道理当然是他更有道理,当然是三个人互相帮助的好一点。但现在这厮已经被夏迟迟和思思两个小贱人分别惯坏了,动不动就想着叠高高的,谁不怕这厮乱来啊,她俩这还是第一天见面好不好,就算互相看得顺眼也没你这样乱来的! 而且这拉人进的地方一眼看着就没好气:“你所谓的闭关,是卧室吗!” “当然啊。”赵长河理直气壮:“这是使馆,哪有什么闭关修行的静室?最私密的地方也就只剩卧室了好不好?” “你也知道这是别人的地盘!” “砰!”卧室门关上,柔软的大床映入眼帘,三人瞬间无声,气氛一时尴尬。 两个女人抄着手臂,一左一右地斜睨着他,一副“我们看你能找什么借口”的表情。 赵长河的神色比她们更稀奇,左左右右地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我说,你们也太好色了吧,都在想什么呢?分个三才阵,盘坐练功啊。” “?” 赵长河二话不说地到床上盘坐了一个位置:“想什么呢,马上要打架的,谁有那心思?我这么正直的人,生生要被你们带坏……哎哟卧槽……” 两只长腿齐刷刷踹在他身上把他踹翻下床,又一起收腿,两人对视一眼,都气鼓鼓地到了床上分开盘坐。 还我们好色,倒打一耙,我们为什么会想到那种事情你没数吗? 算了。 赵长河一骨碌钻了回来,三人呈三角形分坐,各自伸出双手,两两相对。 气息在三人之中往返流转,过不片刻,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尽数消失,每个人的意念都进入了空明。 她们让赵长河巩固感悟,虽然是个打发他离开的借口,却也是正理,哪有自己突破了都没有好好整理过突破前后差异、弄清自己现在掌握了什么水平的?这份沉淀是必须的。 当然自己一个人闭关整理肯定没有两个翅膀都在身边帮忙强化感悟的好用,毕竟之前只是看,而现在是双方都把自己的意汇聚在你身上,直观得不能更直观了。 如果说和以前有什么最大的差异,那就是以前主要靠自身力量来战斗,而现在举手投足似乎都可以调用天地共鸣,自身只是基础。而群星之力反哺自身,也在强化自己的肉身力量。 说是御星河,其实概念还是太大,目前要说引发真正的群星乱坠银河倒悬那还是太夸张了,只能说是有意象模拟,达到类似的威力。细分的话,目前主要御的还是自身气血与力量,以人身宇宙呼应真实宇宙,奔着挥手就是星落的最终目标前行。 直观一点对比,以前自己全力挥拳说是可以阻止海啸,那其实指的只是一个浪头,阻止海啸只是夸张形容,那已经很强了。而如果现在挥拳,海啸依然夸张,但打碎一座山好像是真没问题了…… 碎山填海,已经是传说中的仙人之威。 这便是御,一方面法则的驾驭,成为这个属性的代表与神灵,真正的神魔之能。 此前自己能和御境打得有来有回甚至还赢,一方面是荒殃和风隐都没有恢复全盛的御境之力,另一方面也不是自己达到了这样的水平,事实上自己一直在依靠龙雀和星河的神器之力才堪堪抵得住,而如今终于能靠自己。而当自己达到了这样的力量,再用龙雀星河之时,也可以更加最大化发挥它们的力量,总体能发挥出来的实力比原先翻倍不止。 赵长河敢肯定,如果现在再见到荒殃风隐,而他们还是只有先前水平的话,三刀之内就能取他们首级。 在长安城内的战斗中,大家都有意把力量集中没有太过外放,如果真正全面爆发的话,之前那御境之战完全可以把这整座繁华大城化成废墟,百里寂灭,一个生灵都活不下来。 不过现在赵长河更关注五感,尤其是身后眼。 和瞎瞎的关系究竟会怎么走,这东西始终是骨鲠在喉。 测试了一下,现在俯瞰眼的范围已经令人咋舌……之前十余里都能一箭射中波旬,那可不是极限,赵长河震惊地发现,如果感知全面外放,自己能看见大部分的关中平原。 是的,关中平原,而不是长安一城。 怪不得瞎子能观测天下,现在自己这已经看见模子了。按理别人的御境没有这么离谱,不知道身后眼的加持到底有多大。 “瞎瞎……”赵长河惯性地喊了一声,其实都不知道自己想问什么。 这回瞎子没有回应,也不知道是如她所言“因为我不在”呢,还是真懒得搭理。 赵长河摇摇头,也不纠结,心神开始投入“阵法”之中。 如果要让皇甫情和岳红翎结阵,这双方之间的了解和默契显然还差了许多,功法也格格不入,而他赵长河则是最恰当的双方粘合剂。 真·双头龙。 若以岳红翎意象为日,皇甫情意象为星,日与星之间是基本没有共存之时的,而一旦有月,则可以日月星闪耀天穹,此刻他赵长河做的就是月的角色,把二者关联在一起。 赵长河可以很清晰地感觉到两股截然不同的真气在手中传递往返,互相交集之中颇有一种龇牙咧嘴的争锋之意,自己有点辛苦地给双方顺毛,拉着双方渐渐交融混杂。 其实相对来说,岳红翎和皇甫情的功法要结合还更容易一些,毕竟朱雀属火,也是炽热光明的意象,如果是龟龟或迟迟在这儿,要与红翎配合还相对更麻烦。 但即使是这两个更容易的,都已经让赵长河很是辛苦,修行不是一个体系,各自又有冲突。仿佛一个小皇甫情和小岳红翎撞在一起,然后互相踢踢踢,自己一手一个把双方揪住,小心翼翼地拉着双方的小手让她们握在一起。 然后双方又开始炸毛挣扎,小脚一起向自己踢踢踢,一副我不和她好的样子。赵长河无奈把双方稍微分开,一手摁住一个,双方就隔着自己向对方踢,又踢不到。 赵长河:“……” 就你们这样,要猴年马月才能配合起来? 赵长河一咬牙,一不做二不休,揪住右手边的小岳红翎恶狠狠地吻了下去。 人家皇甫情还好一点,你居然比人家前辈更跳! 其实这是双方功法修行的意象而不是个人性格,赵长河完全是瞎脑补。只不过是因为皇甫情有意识地追寻赵长河的日月共存的新夜帝之意,岳红翎没这体系相对懵逼,自然更生疏一些。 但岳红翎的修行被赵长河摁住“亲”,挣扎又怕伤了他,只好老老实实收敛,被他的双修功法融入。盘坐中的岳红翎脸红似火,总感觉在三个人的识海之中自己已经被扒光了一样。 明明是很光风霁月的盘膝对掌,怎么就能被这混账东西弄成一副这样的意象? 就不该跟他进来。 还好她也不是孤独的,赵长河镇压了她之后,一不做二不休,把皇甫情的修行也给镇压融合了。 于是在识海之中,可以观测到三个灵魂赤条条地滚在一起的想象,如同三个人同时在做一个梦似的。 皇甫情的脸也涨得通红。 你的双修功练得可真好啊……弥勒教创始人可能都没有你这份本事,还能灵交! 但不管这厮多恶心,效果倒是真好,没过多久三个人的修行就往返无间,水乳交融。 日月星闪耀识海天穹,天地人三才一体,犹如一个整体。 “呛!”剑意横空,化作漫天晚霞。晚霞呈朱雀展翅之形,双眸如日月。 朱雀振翅,火海洒遍乾坤,落于虚空,又化作万剑如雨。 三人同时抖了一下,好像另有什么雨洒出来了。 皇甫情岳红翎憋着脸蛋睁开了眼睛,互相都能看见对方羞愤的神情,和眼波之中流转的春意。没想到这操作居然还很爽……没做都跟真的做了一样。两个女人微不可见地动了动盘着的腿,不知道是不是有点黏…… 一直在悄悄观摩此意的瞎子悄悄撤离了他的识海。明明这么高大上的、让上古夜帝、天书之灵都能有所参考的事情,为什么在这种变态面前,就会变成这种德性…… “咳。”唯有赵长河一人面不改色:“如果我没判断错,现在已经子时了,我们出发?” 两个女人对视一眼,忽地同时出手摁住赵长河的左右肩膀,“哐”的一声把他丢出了窗外:“你先去死一死,再说出发!” 第754章 神灵也是可以死的 赵长河没有死一死,倒是去洗了一洗,骗自己是如同西门吹雪一样出门杀人之前要沐浴更衣。 实际是因为什么,懂的都懂。 瞎子多核观测三个人分别洗刷刷的样子,心中很是没好气,实在很难想象就你们这样到底是怎么能快速进入战斗状态的。 结果恰恰相反,至少皇甫情和岳红翎这会儿戾气满满,只想砍人。那臭猪表面上什么都没干,只是帮助大家真气亲和,不能砍那臭猪,自然只能把一肚子气发泄到别人脑袋上。 三道人影各自绷着脸,默不作声地溜出使馆,直奔楼观台。 玉虚和道尊的决裂是大家目睹发生的。但一般情况下,即使是决裂,道尊也没有可能会杀了玉虚。玉虚这种道门扛旗的人物如果莫名其妙死了,不说道门整体实力要暴降,单是名望上的打击都能让四象教与佛门欣喜若狂。何况玉虚若死,乱世书必报,到时候来个“道尊杀玉虚”的世界通报,这道门还混个屁。 在如今佛门溃败的形势里,玉虚更是成为李伯平能首选的顶梁依靠,成为关陇的“国教”地位指日可待,道尊就更不会这当口自坏好事了。 因此玉虚的生命安危应该没问题。而道尊这类应该不属于能玩灵魂控制之类的,否则早就安排上了,不会等现在。 那是不是没事了? 显然不是! 为什么要只把己方置于防守的处境,为什么不能是主动进攻?难道不能反过来先帮玉虚弄死道尊? 赵长河从来不是被动的人,皇甫情岳红翎也不是。 月黑风高杀人夜! 然而距离楼观台还有十余里外,赵长河就忽地急刹车,伸手拦住了皇甫情与岳红翎:“九幽也在楼观台,收敛气息、缓速慢行。” 两女都是一愣,大家都是相同级别,皇甫情还更高点,她们的感知现在也很强,但她们真是神魂的波动外扩,很类似雷达而不是“看”。而对方的修行会对这种感知结果产生很大的影响,当对方是九幽这种比她们级别更高的强者时,在大老远的行为她们就不可能感知得到,对方静止的话就更困难了。 可赵长河不但“感知”到了,甚至还知道是九幽……九幽的行动怎么可能被你所感知?您是看见的?既然你都能看见九幽,那她看不看得见你,收敛气息缓速慢行有用么? 事实证明还真有用,九幽靠的也是感知而已,她也不会吃饱了撑的去感知十几里外的角角落落。目前来看,她的能力远远比不上瞎子,简直不像一个层次的。不知道是单纯因为瞎子恢复得更好呢,还是因为瞎子身合天书之后不一样了。 这种俯瞰一切的能力,究竟属于原夜帝,还是属于天书? 念头一闪而过,那边玉虚盘坐殿中,九幽就站在他身边,清冷的容颜正对他身后的神像,淡淡说着:“所见诸天神佛,属你最是怂包。就你这样的,如何争那一线?” 神像居然开口说话了:“因为只有我被夜无名亲自出手打过,没有人比我更清楚她的实力多可怕,竟似更胜从前。而我们却未复全盛,绝非其敌。不知道她有什么顾忌,否则我看她的能力早就可以横扫一切了才对。” 九幽冷笑:“夜无名都没有出现,你就自己吓自己,真可谓惊弓之鸟。” 神像道:“无论有没有出现,我也能确定赵长河就是夜无名的代理人,打狗还要看主人。你岂不也是忍了又忍,明明知道秦九便是赵长河,在你自己的地盘里居然不敢出手,甚至还要嫁他,如今长安传遍李家小姐倒追人家还被拒绝了,你比我可笑多了。” 九幽淡淡道:“我只不过是在试探夜无名是否在侧,以及试探夜无名和他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情况,是不是被一个今世凡人给抱上了床,也不知道谁可笑。反正要丢也是丢李家小姐的脸,天下能有几个人知道九幽?” 瞎子面无表情。 神像道:“我看你想多了,她多半没有肉身,谈何抱上床。要灵交也得赵长河有那个水平。” 说来道家也有讲阴阳和合的,道尊谈论这些问题倒是当个学术来说,反倒是九幽那味儿不知道在干啥。 当然九幽也不会一直跟别人谈这种话题,很快就转了话锋:“据我试探,夜无名应当不在侧,否则我说的那些什么帮别人得到她之类的话,她不暴怒出来和我打一场才叫奇怪。” 神像的脸上居然有了点表情,微微一动,半晌才道:“可能神降?” 九幽似是非常鄙视道尊这怂包的模样,有些没好气:“好不容易有我合作,若是因为有夜无名在赵长河背后你就不敢出手,那你猴年马月才能得到天书?” 神像不语。 九幽道:“天书我可以不要,你我合作这一回。若是夜无名神降,自有我顶着,而赵长河与他的两个女人,你能对付么?这恐怕是你唯一得到天书的机会。” 神像道:“你图的什么?” 九幽冷笑:“能让夜无名不舒服的事,我就会做,不需要图什么。总之你要天书,只要你想要天书,你自然得自己去拿。该不会指望我以后找机会出手杀了赵长河,还肯把天书送你吧?” 神像的目光终于落在玉虚身上,九幽也转头看着玉虚。 玉虚盘膝闭目,不发一言,实则心中实在想笑。何所谓道?这个德性为什么会是道尊?说这是波旬都说得过去。 他们为什么看自己,玉虚也知道,原因更好笑。因为如果九幽要应对夜帝,那么仅凭道尊一人,虽然也已经是御境二重了,但赵长河三人组也不是吃素的,击败或许可以,击杀夺书那就未必办得到。想要稳健,那就必须他玉虚也出手才行。 玉虚早前就不愿意对赵长河出手,何况今天。 神像终于开口:“玉虚,你受我传承,修行至今,天下尊崇。让你做点事,却从来推三阻四,用你们俗世说法,这也是忘恩负义、悖逆师承,你的道心还能坚固否?” 玉虚淡淡道:“道门传承,我已经做了,哪怕有些事情并不合我意,我也硬着头皮做了。大汉以四象教为国教,因此我支持了李家与之相对,与赵长河为敌也在所不惜。至于道尊心中别的什么,是魔非道,非我所为,做了才是真正的动摇道心。” 神像道:“你应该知道,你既受传承,便不是只有这份因果。” “道尊要我死,我随时灵魂枯萎,天人五衰,不过如此。”玉虚单掌一礼:“贫道准备好了。” “你!”神像大怒:“你宁可自己死,也不愿帮本座做点事!” “我道恒在,我身何惜。”玉虚平静道:“我倒是想劝道尊,你私欲满胸,早已失了道心,便是真正复苏之后,也不过是个天魔而非道尊。到时候所谓的道心破碎、身死道消,怕是要应在你自己身上。” 九幽似笑非笑地看着神像不说话,似是觉得这冲突挺有意思。 神像似是深深吸了口气的样子,慢慢道:“灵魂控制之类术法,本座不是不会,只是曾经并不想对你这么做。如果你执迷不悟,那休怪本座再也无法顾及那点香火情。” 玉虚淡淡道:“贫道等着。” 随着话音,玉虚神色微微一僵,面容开始有了些痛苦的扭曲,似是有灵魂交锋正在识海深处进行。 下一刻天外银河倒悬,恐怖无匹的煞气汹涌而来,仿佛夜空尽成血色。 神像骤然转头,一条大汉手持阔刀,在血月之下怒斩而至。 赵长河,神佛俱散! 九幽神色微动,还没来得及做些什么,身周一阵扭曲,环境全变,已经被一种特殊的空间之法转移到了未知之地。 瞎子在虚空之中缓步而来:“别人的事,你就不要出手了。不是想牵制我么?那就遂了你的意。” 两个极为相似的女人,皆着黑衣,在未知的虚空之中正面相对。 九幽打量了她好一阵子,忽地开口:“为什么闭着眼睛?” 瞎子没有回答。 九幽慢慢道:“为什么我有一种感觉,不是赵长河在帮你做事,甚至有点像是你在配合于他?” 瞎子平静回应:“我不仅在配合他,其实我也在配合玉虚的。” 九幽怔了怔,就听瞎子续道:“海皇之役,证实了哪怕海皇这样级别的神灵也是会死的,这在每个有心者心中都种下了种子。神魔高远,但凡人们始终在追逐,如果忽视,只把目光放在彼此,那必将尝到来自凡人的震撼……他们始终在让你知道,什么是神佛俱散。” 随着话音,那边龙雀重重劈在了神像身上,身后朱雀岳红翎同时攻来,瞬间布阵围住了神像。 而几乎与此同时,大殿之外一道古铜色的光芒轰然而至,恶狠狠地撞在了玉虚身上。 厉神通!他不知何时早就藏身于此,没有任何人发现,不知是怎么做到的。 随着这一撞,玉虚身上一道虚影一晃,几乎要被撞出体外。 原来神像不是本体,道尊本体始终在玉虚体内隐藏!赵长河不知道,玉虚自己却知道,他始终在暗中抗争,密谋早就传达。 一壶清酒,意韵尽在其中。 万里驰援,人间自有豪雄。 “我们不敢有一字之谋,只靠默契传达……当我知道赵王从巴蜀而来,老道就知道这一局可以揭盅。”玉虚睁开了眼睛:“神灵也是可以死的。” 第755章 我的姐姐 当纪元割裂,今世凡人从典籍的只言片语之中接收到了远古的传承,追思神魔之迹,往往是膜拜并追逐。 而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 长生天追随天神的谕令,大萨满博额为最近神者,代言神迹。 海外诸国因大海的风浪,有着最原始的对海神庇佑的期盼,故成其信仰。 这些是追随者,或臣服者。 四象教呼唤夜帝的归来,建立天人一体的上古神国,是信仰,也是道的追逐。当更近道者在前,她们的信仰也会有所转移。除夜帝之外,她们对上古四象并无敬意,早已自己用四象自命,取而代之。 薛苍海追逐的就是血神的力量,面上恭敬无比,那不过对力量的敬畏与臣服,潜台词其实也是大丈夫当如是。 圆澄索性直说,人人可以成佛,我若做到了,我就是佛。 他们依然属于追随者,但已经有了少许挑战之意,更多的是完成自我的追求。 一旦这样的追求与神灵相悖,那大概率便会演变成反抗者。 世上已经有了很多反抗者……天生我躯,当行我道,神灵之意与我何加焉! 群雄并起,莫不如是。 夏龙渊本质也是个反抗者,反抗的是瞎子,最终崩在了因果之下,也不知道有几分是被瞎子拨弄了的线条,注定了的溃败。 而更典型的是海平澜,虚与委蛇十六载,一朝暴起,海天狂啸,玉石俱焚! 他赵长河同样算个反抗者,除他之外,还有玉虚。 他始终都在神灵的重压之下做着不情愿的事情……曾经赵长河认为他的反抗过于温和,那是力有未逮,就像他赵长河的反抗也只能抹抹洗面奶、一段时期内不怎么去碰天书,那都已经是极限了,这种反抗落在瞎子眼里大概也跟撒娇没有太大区别。 而更关键的是,长期以来人们认为神灵不灭,咖位越大越是如此,作为一部分天道体系的代表,人家历经纪元崩溃都活下来了,你还能怎么的? 玉虚只能选择非暴力不合作。 然而怒海一箭,海皇陨落,一石激起千层浪。 原来神灵也是会死的! 玉虚慨然下山,参与俗世之争,面上看着是应了道尊的要求而下山立道,实际暗藏另外的考量——我赴长安,道尊是不是也必须离开他的秘境,跟在长安观望时局?如果是,那就离开了祂的基地、离开了昆仑那些暗中早被收入麾下的恶人们、离开了昆仑各地混乱的局面,只在长安,只有你我! 岂非千载良时! 厉神通相交数十载,默契无比,看他出山就觉得老牛鼻子不对劲,于是怂恿赵长河赴长安,大家连一句交流都没有,却不知不觉便成了个局。 始终非暴力不合作、悠游云水屋三间的老道士,一旦决意,便是天惊! 在厉神通撞出道尊神魂的同时,玉虚似乎也受到了颇重的肉身伤害,猛地喷出了一口鲜血。但他毫不在意,鲜血喷洒,溅在道尊神魂上,于是神魂沾染,瞬间变成了一个血人模样。 本不着力的阴神,似乎被这一染变成了一个可伤害的实体,甚至能听到“咔咔”的凝固声。 “很好。”道尊的声音变得阴鸷:“玉虚,你这是处心积虑,蓄谋已久。好好好……” 玉虚面如金纸,似是受伤颇重,神情却很轻松。他没有回答道尊这句话,一柄长剑忽然在手,划了一道玄奥的弧形轨迹,直奔道尊血色的胸膛。 与此同时厉神通重拳也已经轰向道尊侧方,配合无间。 “啪啪”两声几乎同时响起,道尊一手搭着玉虚的剑,一手搭着厉神通的拳,双方同时觉得自己的攻击和对方的碰在了一起,自己对冲得难受无比,却对道尊完全造不成半点伤害。 一个血色的太极狂暴绽开,只在刹那之间整个楼观台化为灰烬。 那不是道尊的力量,是厉神通和玉虚自己的力量…… 道尊正在笑:“这一手你是不是很熟悉?在本座面前,你所会的那些东西等同于无,只能处处受制。你想反抗我,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说来观中尚有弟子,他们的死都是被你所害,死于你的力量之下,感觉如何?” 话音未落,旁边传来笑声:“你在想屁吃。” 众人的感知中,数百楼观台弟子乃至杂役伙夫们都被无形的风包裹着,轻轻送往夜色之下的长安。 赵长河风之御,时至今日,如臂使指。 玉虚露出一丝笑意,这同样是默契。 白日玉虚相邀,夜间随风而来,大家所为的是什么,心中岂能没点数?甚至于就连玉虚此刻用的以血戾凝固道尊形体的方案,都是在给赵长河做某种配合,赵长河闻弦歌而知雅意。 谈笑之间,赵长河龙雀再起。狂暴无比的煞气和血戾汹涌而出,刹那间整个楼观台上空百里尽染血色,几乎有一种狰狞的魔脸在虚空之中狂啸,撕碎一切的暴戾肆无忌惮地蔓延。 厉神通玉虚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连旁边配合正在出招的皇甫情岳红翎都胆战心惊。此世可以说从来没有人见过这种恐怖的血腥煞气,更别提它出自赵长河了…… 血煞刀法第五式,赵长河从来没有去动用的一式。 苍生尽灭! “哐!”道尊的血色太极挡在了这一刀上。 原本接玉虚与厉神通的攻势毫无反应如同泥牛入海,但赵长河明明修行还不如这两位,可这一刀却劈出了暴击般的效果。 那被血色凝固的躯体疯狂扭曲跃动,脸不成脸,身不似身,浑身血戾不听使唤地翻涌沸腾,几欲炸裂。 “轰!”反震之力猛烈袭来,赵长河没能吃住力,但道尊预计中的能把他震得吐血却没有发生。 他仅仅退了一步! 道尊飞快感觉到自己陷入了一种阵法之中,天地人三才一体、日月星并立苍穹,他承受的力量已经被另两角分担过去,各自承力不过三分之一。 而左边红芒乍现,撕裂苍穹的剑芒已经刺向祂的咽喉;右边火光轻闪,南明离火直接在祂脚下沸腾而起,火光直冲霄汉。 正面赵长河刀刚弹退,黑剑又临。 魔天降于夜色,乾坤一片寂然,在剑芒火光之下场面显得极为奇诡,似是末日之下最后混乱的时光被定格,左边黄昏、右边静夜,中间一道银河垂天,分断乾坤,下一刻不知是要撕开还是融合,比他们道家的太极还要太极。 那边玉虚和厉神通都有些瞠目结舌——他们发现自己被挤出了对方的三角阵外,格格不入,一时半会都不知道怎么配合,主角沦为了配角。 好像只需要那一家三口就足够斩道尊于此似的……而事实上好像也真差不多,那种攻势太可怕了,简直感觉在与整个世界为敌。这是什么阵法? 道尊血足踏于火中,竟似扎根天地任由焚炎而不灭。而手中故技重施,血色太极轮转,把岳红翎的剑芒和赵长河的刀芒引导在一起对撞。 结果刀剑之力对在一起,毫无冲突,双方竟然柔情蜜意地合在一起似的,形成了一个新的螺旋,“轰”的一声把太极冲得粉碎。 而与此同时,那熊熊烈火却忽然变成了青焰,一股极致的死气悄悄蔓延。朱雀掌生化死,对阴神的伤害初露峥嵘!在她面前,再也没有什么不死之物! 道尊骤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发了疯一样撞开一角,试图离开阵法笼罩。 御境二重就是御境二重,随着这一冲,一股柔云带动天旋地转,一家三口同时闷哼一声,嘴角齐刷刷渗出一丝血迹,竟是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地转了小半圈,于是阵法有了破绽,已经不成人形的血人道尊趁势直突而出。 绝对的力量,胜过一切巧技。 “哐!”血人仿佛撞上了一堵墙,厉神通古铜色的面庞露出一丝丑陋的笑意:“以前老牛鼻子和我争吵,说水之柔也,可融精钢,我知道他说的有理,可惜在刹那交锋里,柔水是破不了堤坝的。” 只这一刹,赵家三口再度站住了阵法之位。 天罗地网,逃不出去! 道尊一直默不作声地对战,直到此刻那扭曲的脸上终于泛起了漆黑的色彩:“本座不欲和你们拼得你死我活……却不代表不能。真要让本座豁将出去,拼掉你们一两条命并不稀奇……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血人慢慢变成了漆黑的浓雾,狰狞的鬼脸吞噬了空中赵长河刚刚显露出的血神法相。 长安之夜已成魔天。 “原来如此。”瞎子淡淡对九幽道:“你在昆仑,潜移默化地魔化了他。” 九幽平静道:“一念贪执,不外如是。与其说是我魔化了他,不如说是对天书的渴望以及对取代天道的执念使之入魔,非要说我的因素,那也只是我诚实地反馈了天道对我的设定罢了。你我是因为什么而共生?你当明白。然而即使没有了我,你也在心中诞生过我……当年飘渺怎么死的,你比谁都清楚,我的姐姐。” 第756章 还给你 如果赵长河在这里听见,就会明白很多事情。 夜帝真的是代言夜晚与星辰吗? 恐怕不完全是这么回事。 星辰不过表征,实际四象星辰有极为明确的天地定义,四方、四时、四季、五行、光暗、生死……诸如此类,综合起来,那叫规则。 她代表的是天地的规则与维护。包括人间设立帝王、也包括她护持人间等等,上古夜帝体系是一个极其完整的神国体系,比其他歪瓜裂枣都正规化了几万倍。 在赵长河与瞎子的接触之中,几乎是处处体现瞎子对规则的维护,那不仅仅是“书灵应该遵循的”,而是她夜无名生来就这样。 而与之相对的,规则的反面自然是混乱……那便是九幽。二者共生,代表了正反两面。 然而生命不是计算机的预设,一个永远循规蹈矩的生命真的存在吗?何况夜帝体系里始终缺乏了一种阳光与活力的感觉,相对沉闷压抑,那就更有点什么容易在内心滋生了。 恐怕夜无名的内心渐渐也有了打破规则的冲动,尤其当天道已死之后。于是以赵长河之所见,她经常会暗戳戳的利用规则在打擦边,甚至于脾气来了连表情包都敢往天书播报上放,那可是连赵长河这种人都觉得那么干太夸张的离经叛道之举。 那根本就是个面上一本正经清冷高贵,实则肚子里始终藏着小恶劣的妖女。 这种人好像有个称呼叫闷骚…… 然而有没有一种可能,当她这样之后,反而更强了?因为更为“完整”。 天道分割夜无名与夜九幽各自代言正反两面,但夜无名内心依然诞生了她的离经叛道,那么夜九幽的心中,是否也会诞生属于她的规则契律?未可知也。总之这次瞎子见到九幽,一直感觉她在“尝试触碰夜帝之道”,也就是没有以往那么“疯”了。 至少换了以前,这次很多事她都不会那样忍了又忍,一副不想闹大的模样。 是都在变成对方的形状?还是都因为对方的存在而导致受到影响? 瞎子沉默片刻,没有回答九幽最后那句关于飘渺的问题,反而做了一件让九幽很惊讶的事——她隔绝了楼观台周边的空间,让这一战无法波及长安平民,也毁坏不了周遭山川。 九幽奇道:“你居然会在乎这个……难道这是在帮飘渺完成她那一份?还是因为……赵长河喜欢?” 瞎子并不解释,依然没说话。 九幽又道:“从海皇之战起,以及你刚才的话语,让我感觉你正在做一件天道都没完成的事……你想清除所有神魔,是么?为什么我感觉,这种挑拨与杀戮,该是我做的事才对……” 瞎子并不辩解,淡淡道:“相比于别人,更该死的是你。” 九幽冷笑道:“你应该知道,谁都可能死,你也一样,唯独我不可能。就连你的内心都在诞生我,我代表的是人心的根本,人心不灭,我就不灭。” 瞎子淡淡道:“无法泯灭没有关系。佛道皆曰缚住心猿、拴住意马,并没有人说杀死心猿、消灭意马。” 九幽笑容有些玩味:“难道你依然觉得,我是你逐出体外的心猿?又或者是,你的心猿意马是我引发的?” 瞎子不语。 “你应该知道前者肯定不是的……如果是那样,你逐了一个又生一个,没完没了,单你一个人就可以生出一堆九幽啦……”九幽笑眯眯地给了个判词:“母猪。” 瞎子:“……” “至于后者的话,倒是有可能的……就像道尊的魔化虽然我什么都没做,但可能也确实算得上我的锅,只要我的存在,便是如此。”九幽歪着脑袋,笑容越发讥嘲:“有本事你征服我啊,把我绑起来,拘束我、凌辱我,把我当马拴起来啊。” 说着说着她脸上的神色居然兴奋起来:“我也很期待呢……啊~” 瞎子:“变态。” “这算变态吗?我更期待的是我的姐姐成为更大的变态,说不定离经叛道得自己脱了衣服在长安城裸奔呢,嘻嘻。哦对了,若说意马心猿,你现在跟随一个男人算不算拴不住意马了?” 瞎子并未发作,只是冷笑:“意马心猿指的又不是男女事,你的格局何时变得如此浅薄,如同乡下姑婆,俗不可耐。” “从发现那个男人心中的渴望是得到你、而你却居然没有杀了他开始。” “……”瞎子发现这嘴皮子要输了,非战之罪,赵长河全责。 就连本来很高大上的对撞,话题却能一路滑坡到最无聊的事情,也是赵长河全责。瞎子索性懒得多言,纤手一翻,九幽身周已经化作牢笼:“那你就被拴起来好了。” 九幽并不在意,神色倒是重新恢复了冷漠:“没有用的,我的姐姐……你可以战胜我,却永远拿我没办法,这是注定的……你与其在我身上花心思,还不如看看,你男人受伤了。” “他不是我男人!”瞎子下意识驳了一句,心中却也对那边的战况暗自有些心惊。 被她隔绝之后,战斗的余波造不成什么地裂天崩的大影响,不关注的话简直像没打一样,然而无意瞥一眼过去,就能看见全员带血,区区这么几句对话之间,已经全受伤了。 战斗是否决死,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尤其那可是一位御境二重,重伤的海皇不算的话,这便是赵长河迄今为止战斗决死的最强敌手。 瞎子看了一阵,忽然道:“我却觉得,胜负已分。” “砰!”此时是赵长河一刀斩在道尊身上,狂刀似乎把血人劈成了两段。 然而根本没有作用,虽然道尊阴神被玉虚之血凝固成实体,但道尊的虚实转换已入化境,在这一段时期的战斗中,几乎所有人都只能感觉自己的攻击被虚空消融,对他没有任何伤害。无论是刀剑还是火焰,还是龙雀星河如今都附带的灭魂之效,各种各样的手段并没有任何作用。 没有人能找到道尊虚实转换的核心关键在哪里。 而血箭在道尊身周四处溅射而出,明明看着只是很普通的血迹喷洒,但每一滴血似乎都有排山倒海的力,溅在周边被限制的空间壁障上,发出“轰隆隆”的爆炸声响,地动山摇,连瞎子的空间都差点没扛住,如同镜子裂开般的蛛网密密麻麻。 一血一世界……差不多已经有了这样的概念。世界爆裂之威,又有几人能扛? 赵长河心中倒是微动,但并没有细细去感悟的时间。为了维持阵型不散,赵长河体表凝成了龟甲,硬生生吃了一击,那坚实无比的防护居然都没能扛住,被击穿了好几个血洞。 而以防御力著称的厉神通并没有比他好太多,因为厉神通同时还在帮玉虚防护,玉虚好像伤得有点重……于是厉神通浑身上下也像个血人一样。 赵长河厉神通站得住,皇甫情和岳红翎就没这种手段了。 皇甫情身前仿佛形成了烈焰之径,所有血珠经过都被焚成了灰烬,继而化作扭曲的鬼脸,在火焰的烟雾里直冲灵台。皇甫情本能地后退了一步,这些鬼脸可不是看着好看的,那是夺心之魔,应对不当要死人的。 岳红翎退得更多,她横剑招架了一下,狂猛的冲击力冲得她直接向后飘退,直接喷出一口血来。 但下一刻岳红翎眼眸一凛,手中长剑脱手而出,璀璨的红光化作厉芒直奔道尊! 不是暗器……是飞剑! 御剑术! 所有的精气神灌注一体,剑灵呼应,这一剑的光华竟连瞎子的空间遮蔽都没能挡住,长安的夜空骤然划开了一道天幕,已经落山的夕阳似乎再现于所有人的面前。 真正的剑开天门,大日呈现! 道尊刚要趁着阵势乱了给赵长河补一击,那剑芒让他头皮都开始发麻,也顾不上攻击赵长河了,身躯再化血雾,散入虚无。 九幽正在说:“胜负如何已分?他们根本无法破解道尊的虚实之变,御虚可是最强的御之一,非他们的能力所能勘破。” 花都没说完呢,始终因为所有能力对道尊无效而显得十分酱油的玉虚忽然伸手,戳在了其中一滴血雾上。 那本来就是他的血!以大神通凝固阴神,让道尊可以捕捉,如果要再勘虚实,只有玉虚自己能做到。 而随着这一指,玉虚的容貌迅速苍老佝偻,那强悍的御境实力飞速消退,只在刹那间就成了一个普通的老人似的。 若我之功是传承于你,对你无效……那索性还你! 反向传功! 玉虚把毕生功力传进了自己的血液里! 如果给道尊哪怕一息的时间,这都是大补中的大补。然而他连这一息的消化时间都没有,体内忽然多了一大堆不属于自己的功力,那所谓的“还虚”又怎么散得干净?落在旁人眼中,似乎有一个典型的阴神核心亮光闪闪,比太阳都亮。 岳红翎心念随之而动,贯穿而去的飞剑微微调整了一下重心。 落日神剑向着太阳直贯而去,如后羿之箭直射金乌。 “玉虚,你这个疯子!” “轰!”虚空之中传来道尊气急败坏的怒吼声,阴神结结实实地吃了这一记落日神剑,惊天动地的爆响传来,岳红翎再喷一口鲜血,从半空坠落,反震之力冲得她浑身经脉欲碎。 日月星阵法依旧,赵长河皇甫情的力量护持在身,凝固一体,她心脉不失,还有余力抬头看向剑光与阴神对撞之处。 无数虚无的影像向外溢散,那是道尊不灭之魂。 皇甫情手上结了一个法印。 星星点点,磷火漫天。朱雀之力,掌生控死。 所有阴魂撞上阴火,发出“呲呲”声响,又变成扭曲的鬼影在虚空之中浮沉,就像被拉入奈何桥底的河水里,挣扎沉浮,鬼哭厉啸。 挣扎之间,一柄阔刀横扫而来,像在这浮沉的鬼魂脑袋上剃了过去。 新锻龙雀,灭魂之力肆无忌惮地爆发,形成了压垮阴魂的最后一根稻草。 鬼哭之声开始变弱,最终化为虚空中飘荡的一句诅咒:“玉虚……你不得好死……” 所有人转头看向被厉神通护在身后免受冲击的玉虚,玉虚早已白发苍苍,佝偻得如同一个小老头,可他依然在笑,笑得孩子一样。 九幽目瞪口呆。 第757章 英雄不当短寿 既然海皇可以死,道尊当然也可以。 神灵是可以死的。 但九幽在此之前从没想过会是这种死法。因为她无法理解有人会为了这样的事,把自己毕生苦修的功力散尽,那和自杀有什么区别? 也许根基未毁,慢慢静修还可以修回来,说不定比当时韩无病那种连根基都要崩毁的状态更好一点,但修回来需要多久?玉虚已经很老了,功力一散,情况还不如他的老友叶无踪,寿元岌岌可危,这时候重修一轮还来得及吗? 这就是自杀啊! 你苦修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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