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非要她继承,我许诺给长空的,一样作数。” 夏迟迟有些讥讽:“你若只是想着王国的继承……那果然大家的脑回路并不一致。只为了那个的话,说白了你还可以再生一个,倒确实无所谓。” 海平澜并不辩解,只是道:“后来情况有了变化。我和海皇撕扯了小一年,我是下风的,但海皇却也知道如果强行要侵占我,祂的代价也很大。于是我提出称臣。” “称臣……” “祂从我魂海离开,我尊祂为神,给祂设庙,全民拜祭,扩散信仰,助祂复苏。这正是祂所需求的,于是一拍即合。” 夏迟迟失笑:“杀老婆的时候我以为你多有傲骨,终究还不是做了个儿皇帝。” 海平澜淡淡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祂固然复苏,积蓄了力量,我又何尝没有?” “比如?” “恰好当时有一批人跟着三娘走了,无意中反倒成为了你说的留下了种子,无论海上各国如何逐步沦陷,这一批人始终是不服的。当我暗中联络上,说明了始末,他们便成了我暗地里的尖刀。各国以为海盗劫掠,其实资源基本都到了我这里,表面上蓬莱一切都在海皇眼皮子底下,我做个儿皇帝连个修炼资源都受限,实则暗中积累了无数资源修行,一旦突破御境,那便是我反攻之时。” 夏迟迟道:“所以你突破了?” 海平澜不答,自顾道:“事情分几步走,第一步,祸水东引,驱虎吞狼。海上人口着实不多,各国加起来也未必比得上夏国一个大州的,祂的信仰之力发展受限,急于扩张。我便让海皇和王家搭上,既是让祂的重心开始向陆地转移,更便于我的暗中操作,也是让祂去和夏龙渊碰一碰。”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语气有了些古怪:“你知道么?前些日子,海皇与你父亲隔空交了一手。” 夏迟迟道:“知道。在崔王之战时。” “那一手让海皇受了点暗伤,并且祂发现,自己居然好像不是夏龙渊的对手……”海平澜的语气十分复杂:“夏龙渊居然已经到了这样的层面……” 夏迟迟面无表情。 海平澜回过神,笑道:“总之祂有点急了,若是不复苏全盛,顶不住夏龙渊,那王家所谓造反根本就是白搭。而在此时,我又暗命海盗团四处驱逐赴海的渔民海商,祂本来信仰人口就已经受限了,这汤水都不让祂喝了,当然勃然大怒,命各国剿匪。而且同时还起意做本来不想做的献祭预案,在船上刻个阵,战争中的信徒伤亡就可以成为献祭给祂的养分,这是一点都不想浪费。” 夏迟迟听得出神:“那你又怎么暗中扯后腿?” 海平澜道:“原本海皇只是打算战争中的常规伤亡变成献祭养分,我让长空和千帆合作,把场面营造成一个陷阱,就是故意要让他们全部被献祭一样。同时提前劝降一个小国,在适当的时候透露这个献祭阵法给他,然后其他各国也必须留下活口逃回去,只要这事大肆宣扬出去,祂的信仰基础就会全面崩塌,不但复苏不了,反而可能反噬得更加衰弱。” 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我有我的盘算,祂也有祂的暗算。表面上召集各国剿匪,实际却提前用祂这些年慢慢培养出来的海族来突袭海盗团。我在这事上失了策,没有想过海盗团这么多年忠心耿耿,暗地里却有人投靠了海皇……” 第565章 被忽略的人们 赵长河没听到这边的对话,但只要分析出海千帆属于“皇家海盗团”,就能猜测海千帆为什么会空着“三当家”的位置等三娘。 在他们眼里三娘出逃极有可能是和海平澜有默契的,既然他们后续被海平澜收编回去,那当然要做个态度,留三娘的位置在那等公主,这是政治问题。 但正如三娘想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背叛,海平澜也很难判断他们这种背叛的原因。 当年确实是忠臣志士,看不过去三娘母亲无辜被杀,护着公主逃亡。后来误会解除,可能也有赎罪的意思,忠心耿耿替海平澜劫掠收集资源,这么多年没掉过链子。 怎么临到头来,在海平澜已经开始布局反杀海皇的当口,却突然叛变? “莫非是因为被海皇侵蚀控制了?”夏迟迟也起了兴趣,帮海平澜分析。 海平澜摇头:“如果有,那是瞒不过我的……我对海皇的气息敏感程度,比祂想象的还高。海皇和我默契这么多年,其中一项基准就是不去擅动我的亲信,否则默契立刻崩盘。海千帆和海长空的状态都是我重点关注,本不该有问题。我甚至可以确定,在几个月之前,海皇都没找到海盗们在哪里。” 夏迟迟奇道:“那能是什么原因?近期被找到了,然后畏惧海皇太强?” 海平澜眼眸幽深:“我也想知道。” 东安岛上,三娘冷冷地看着海千帆,也在等他的解释。 海千帆抬头看了阵天色,天清气爽,万里无云。 他忽地笑了起来:“其实这些事很简单的,不过是你们纠结在自己与神魔的博弈,却忽略了我们普通人性罢了。” 三娘冷冷道:“你说。” “我幼年时,龙王收我为义子,教我武学,对我有大恩。后来随他逃亡海外,令堂率领大家披荆斩棘,也深得我们尊敬。早年一腔热血,愿意为你们家鞠躬尽瘁,这是不假的。”海千帆目光从天上收回,看着三娘的目光里倒是有几分柔和:“三娘,如果你一直在这,可能会好一点……” 三娘愣了一下。 “三娘,海盗团是因护你逃离蓬莱而凝聚起来的,当时你说解散,其实就已经解散了。后来陛下找上门来,解开当年误会。老兄弟们都很是激动,老实说,那时候我也很激动,很乐意为陛下继续效……” “等一下,当年什么误会?” 海千帆看了看周围,一大群人,连水人都在,他没细说,摇头道:“总之大伙重新抄起家伙做海盗,是因为陛下,赵公子说皇家海盗团,很是精确。但问题来了,海盗长期孤悬在外,陛下未必能一直信任,就连老兄弟们也会觉得我会不会有异心?所以必须继续用着你的名义,立着这个牌位,以释众人之疑。” 三娘淡淡道:“确实。” “但是三娘……”海千帆叹了口气:“当你率众纵横东海这么多年,明明威风凛凛,一声令下,万众俯首,威权并不逊色于任何一位国王。然而所得基本进献蓬莱,自己千辛万苦发展出来的势力还要虚位以待,等你回来……换了你是我,你又怎么想?” 三娘道:“会试图慢慢建立自己的班底,改弦更张,自己称王。” 海千帆道:“这么多年下来老兄弟们有的战死、有的退出隐居于太平岛做后勤了,我培养起了真铭等人,海盗团已经慢慢迭代。后来又改称怒海帮,自命帮主,就是在筹备与蓬莱脱钩的。” 赵长河忍不住插话:“原来天元海盗团另称怒海帮,还有这一层因素,这我真没想过。” 海千帆道:“差不多就在那时候,三娘以玄武身份找上门来,建立互通贸易。我本来是高兴的,因为那代表着我们有了脱钩蓬莱的另一条销货渠道,以及得到大夏的船舶技术支持。但同时那一次也让我意识到三娘的影响力在海盗团内有多大,长期一个虚位当家的宣传与好奇心,加上三娘的美貌与实力,即使是新帮众也对三娘的接受度都奇高无比,老兄弟又无条件支持,我也必须做出一副完全听命的样子……三娘通过这件事,无形中建立了怒海帮依然姓元的烙印,多年脱钩准备毁于一旦。” 三娘怔怔出神,没有说话。 赵长河道:“如果三娘死了,就没这个问题了?” “她死了,可以解决很多问题。”海千帆看了海长空一眼,淡淡道:“长空也一样。” 海长空笑了一下,没接话。 海千帆道:“这一次的战事是早有的计划,本来确实和三娘没有关系。” 赵长河道:“但恰巧在这时候,三娘来了?” “不仅来了,还是在陛下对当年的反攻清算进行时,有极大的可能性父女会言归于好。长空期待了这么多年的东西没了,我也是,海盗团都要解散,能回去做一个官员养老就已经不错了,更有可能鸟尽弓藏。” “所以你思前想后,忽地想到了还不如转投海皇?” 海千帆默认。 “这是三娘的存在已经成了你的心魔,为了除掉她,已经背弃了自己这辈子所为的意义。”赵长河叹了口气:“你就没想过,就算杀了三娘,海盗团也不一定是你的,到时候海皇要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无非换了个爹?” 海千帆面无表情:“海皇扶持了那么多岛国之王,也不差多我一个,无非信仰祂就可以了。相比之下,海平澜反而不可能让我永远掌控海盗团。” 赵长河点点头:“于是有了那一晚的夜袭,海盗团的位置是你主动泄露给海族的,根本意义其实是借刀杀三娘。而东安岛上有太多忠于他们父女的余孽,顺势全部除去便罢。” “不错。” “那么多无辜的人也在,你就不管了?” “其余的不过一群青楼女子、厨子小二、搬货脚夫,算得人么?” 三娘望天不语。 海千帆说,他们与神魔的博弈,却忘了考虑普通人的人性。 这或许不假,无论是海平澜还是她三娘自己,没有考虑过这些,致使变故出现在自己从没想过的人身上,差点翻船。 然而他海千帆自己站的角度,却也同样无视更普通的人,无论是人性还是生命。 赵长河“啧啧”两声:“可惜你没想到,三娘不是二重秘藏,而是三重,水人构造体根本拿不下三娘。你却没办法暗中阴三娘一手,因为海盗团那么多人看着呢……可憋坏了?” 海千帆看了看一直不作声的三娘,又看了看已经恢复完整的水人,终于道:“本来这里的事确实和你们没有关系,你们不来就行了……现在送上门来,多说无益,你二人的实力并不足以同时应对我们,答疑解惑也答完了,你可以心满意足地上路了?” 赵长河奇道:“怪了,你凭什么认为我们的实力不足以应付你们?因为军队?” 海千帆失笑:“水人虽被你设计伤了,可三娘自己也是伤号,一时半会也未必能拿下水人,否则为何站在这里听故事,真只是因为好奇?还不是因为也在拼恢复。” 赵长河道:“那我没伤啊。” “你?”海千帆打量他半晌,笑了起来:“你虽强大,可真以为能同时应对我和长空,再加真铭?” 赵长河很认真道:“我觉得可以……三招?不,一招?” 海千帆的笑变成了哈哈大笑:“我头在此,你若一刀能取,那便来拿!” 话音未落,赵长河一刀横斩。 海风都仿佛变得温柔起来,拍岸的浪涛变成了拂面的细雨,清爽得让人完全忘却了暗藏的杀机。 等到反应过来,刀尖已至咽喉。 小楼一夜听春雨。 海千帆二重秘藏,早有准备,“呛”的一声,竖刀在侧,恰好挡住了这一刀,那笑声更大了:“这就是你的一……” “招”字还没说完,身后风声骤起,另一把同样快速的刀如海鹰掠水,轻轻擦过他的侧颈。 鲜血忽地喷溅而出,海千帆瞪大了眼睛,笑容凝固。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海长空,你……” 赵长河却早有所料一般,龙雀直接转向,掠过了旁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华真铭咽喉。 两代海盗齐齐殒命,至死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海长空收刀,“呸”了一口:“到底是谁告诉你,我和你这一样那一样的,一样你妈呢?” 第566章 海天尽头 一时间万籁俱寂,所有旁观者脑子都懵了,三娘都忘了这是在战斗场合,下意识地龟龟挠头。 搞了半天,曾经以为忠诚的海千帆是叛徒,曾经追杀自己的敌人海长空才是自己人? 赵长河又是怎么看出来的?能打出这么精确的配合。 水人也愣了半天,终于暴怒:“海长空,你在干什么!” 海长空瞥了它一眼:“本帅做事遮遮掩掩,不想杀的人要宣称想杀,发现的叛徒要假装合作,看见忠臣志士把我当敌人暗中给叛徒通风报信防着我,我却还要保护着他,以免他被你们发现而遇害。知不知道老子这么多年下来是个什么心情?” 那一夜借着如厕试图通风报信结果被阻止的将领呆愣愣地站在远处,脑子从宕机中慢慢清醒。 军中多有海神信徒,甚至可能直接就有海族在其中。在龙王正式与海神翻脸之前,海长空当然不能泄露他的真实倾向,以免坏了龙王大计。 水人怒道:“你现在就敢了?” “如果听了这么久都没听出陛下已经决定与海神翻脸,那你的灵智可比我想象中弱得多了……”海长空笑了笑:“当然,原本我也不敢直接在你面前揭底,毕竟我不是你的对手,得等这一仗打完回头交了差再说。但现在三娘和这位赵公子如此强大,要死的是你,我为什么还不敢?” 三娘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终究没说什么,骤然出手轰向了水人。 话该说的也说完了,其他的并没有必要在水人面前扯太多。 下一刻赵长河的刀剑、海长空的刀,几乎同时向水人狂攻而至。 面对这三个的联手夹击,本就被赵长河偷袭受伤的水人哪里还扛得住?顷刻之间,能量狂涌,水波溢散,水人已被揍没了,剩余一颗蓝色晶石悬浮虚空。 三娘收了晶石,依然没说话,主要是脑子混乱不知道说什么。其实这时候赵长河也不知道说什么,便随口扯了一句活跃气氛:“这次海皇好像也没出手?我以为没这么容易。” 三娘道:“上次出手没有直接碾压我们,祂就不会随便浪费力气。” 赵长河点点头,又道:“这水人,说是有三重秘藏实力,我感觉其实打不过真正的天榜强者吧?我们这都三块晶石了……” 三娘应声道:“构造体终究是构造体,还是会有很多缺陷的,就比如它永远不会有你这么阴险藏拙钓鱼的战斗思维。” 给你活跃气氛你怎么还骂起我来了……赵长河哭笑不得,正想说什么,海长空却打断了这俩不着调的相声,直接问:“公主是不是还在恨我?” 三娘再度看了他一眼。她之前就跟赵长河说过对此人没什么恨意,但不代表没点疙瘩,不知道怎么对话。 既然对方这么开口了,她也便淡淡道:“早年的事,你不过奉命行事,也没什么可说的。但海千帆说杀了我能解决很多问题,对你也一样,这话不假。杀了我,你有很大机会取得蓬莱继承权,我如何确定你是否还有此意?” 海长空哑然失笑:“你对此根本无意,我的阻碍压根就不是你,为什么要自找这种麻烦?说不定哪天陛下老来,忽然心念父女之情,反倒看凶手哪哪都不顺眼,我找谁叫屈去?” 这回连赵长河都惊诧地看了他一眼。 道理是这样,但能这么通透的人可不多,这位海大帅确实是个人才。 海长空洒然道:“公主讨厌我倒是无所谓,只要私怨不会影响正事就行。先这样吧,我把战场残局收拾一下,回头送二位去蓬莱。” 说完大步离开,走向战船。 海上的战局也已经接近尾声。 这边海盗团长被斩首的场面还是有人看见的,海盗那边懵得不知道怎么办,原本即将被全歼的各国船队总算找到了机会四散突围,很快就不见了踪影。海长空并未追击,他本来就需要赖琦回去宣扬这边的献祭之举,各国溃兵作为旁证。 从根本上动摇海神的信仰,才是对海皇最大的打击,这些年来的积累几乎全面崩盘。 打蛇就要打七寸,海平澜隐忍多年,终于向远古的神魔露出了他的獠牙。 如果三娘没来,或许什么变故都没有,海平澜的计划顺利实施,说不定海千帆到最后都是个忠臣。三娘来了,反而引发了海千帆的变节,但最终有惊无险,结果没有任何区别。 如果说有什么区别,那就是把龟龟送进了小猪怀里。 赵长河拉了拉三娘的袖子:“去蓬莱不?” 三娘撇嘴:“你约了迟迟是吧?” “呃……” 三娘很不爽:“迟迟按理应该在外探索那个海岛所在才对,不太可能一直在蓬莱,我感觉你去了也是白搭。我之前跑来先找海盗团,本来是为了让他们帮忙找这个地方的……谁知道变故一茬接一茬,差点都忘了自己要干嘛了……” 赵长河“嗯”了一声。 可以说三娘的那么多身份里,她真正最用心最认同的,就是四象教玄武。 夏迟迟赴海外找夏龙渊指点的能让她突破三重秘藏的特殊之地,面上看着只是她自己提升的事,但作为圣女能在这么年轻的时候进窥三重秘藏,这本身就是教派大事,教主之位几乎就板上钉钉。朱雀极度重视、玄武亲赴帮忙,皆源于此。相比之下,此时号称风云中心的王家造反,对四象教而言屁都不是。 天知道三娘这边发生了插曲,反倒做了一次主角,也是始料未及,直到现在都脑瓜子嗡嗡的。 三娘又道:“现在我不想和海长空计较恩怨,也是为了这。想要找这个地方,离不开他们的势力帮助。我不太想和他说话,到时候你多问问,这事对我们很重要。” 赵长河摸了摸她的脑袋:“好。” “不要摸我头!” “那换个地方?”赵长河一把拉起她的手:“我们自己有船。” “唐家的船是吧?谁跟她是我们!” 两人携手踏浪而去,拌嘴声一路远去,渐不可闻。 …… 正在和夏迟迟对话的海平澜忽地转头看向窗外,似有看不见的气流在天空盘旋,消散不见。 他凝视了好一阵子,忽然一笑:“时势易也。从祂盲目向陆地踏足,分散了大量精力,还招惹了你爹……我就知道早晚将有这一天。” 夏迟迟眨巴眨巴眼睛。 海平澜站起身来:“走吧,小姑娘。” 这站起来,夏迟迟才发现此人很高,可以想象当年纵横江淮之时是怎样的英姿。可或许是由于当年受伤很久再加上后来又不停在与海皇撕扯的缘故,他的身躯保养得非常糟糕,看着实在苍老,年纪明明没比夏龙渊老太多,此刻应该是六十多点,可看上去好像老了一整辈一样,八九十的感觉…… 夏迟迟心中暗叹一口气,口中装傻:“去哪?” “你此前让人搜寻某个海域所在,该不会以为瞒得过我吧?” “没想瞒伯父,但我也没让伯父帮忙啊……” “伯父”这个称呼让海平澜愣神了半晌,忽地哈哈大笑:“我可没有与夏龙渊称兄道弟。你也不必用这种称呼来堵我,我本就不会对你不利,你慌个什么。” 夏迟迟撇了撇嘴。 她来这里可不是为了出使蓬莱的,是为了找地方的。 起初几天夏迟迟并不想直接接触蓬莱官方。上一次出海之后,她旗下大将角木蛟、其实就是赵长河见过几面的那位人榜游长老暂驻于此发展了个驻点,这次过来也便让角木蛟去探访自己此番的目的地,有哪些海域和夏龙渊展示的影像接近。 可惜这显然不是初来乍到没多久的角木蛟能办到的,人家一听这个要求差点没哭出来,硬着头皮找了一段时间,直接光棍地告诉夏迟迟没法找。 夏迟迟犹豫再三,终究还是去见了海平澜。毕竟是盟友,光明正大拜访实际要比偷偷摸摸好做事。 然而见面之前,夏迟迟绝对想不到大家对话的核心居然会是玄武尊者,而且对方还认定了她夏龙渊女儿的身份,大家的关系变得非常怪异。聊的东西也很深,深到了根本不该是初次见面的使者应该聊的话题。 而且她压根就没提“请盟友帮忙找地方”的事儿,对方就主动提了。 本以为海上闭塞,却原来闭塞的是自己,别人知道的可太多了,自己却对他们的事情刚刚有轮廓。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要找的也就是那么几个地方……”海平澜笑笑:“传说中那海天的尽头,日出之地,你要不要去看看?” 夏迟迟脱口而出:“要!” 海平澜笑道:“那就来吧。航程需要很久。” 夏迟迟愕然:“伯父的意思是……你也去?” “我当然要去。夏龙渊拿你钓海皇,我又何尝不是在驱他以吞狼?此时不去,更待何时!”海平澜大步向外走去,单从背影看去,仿佛壮年。 第567章 武者之心 唐家大船。 船队一直在海盗新岛等待赵长河,此前两人追杀水人而失踪时,“忠心耿耿”的海千帆压根就没去找,反倒是唐家船队吓得到处找,跟丢了爹一样。 名义上他们是唐家去蓬莱的海商,实际上他们根本就是唐晚妆调派给赵长河出海用的护卫私军,一切以赵长河的命令为要。如果从“世家押宝”角度看的话,这就是唐家完全和赵长河绑定了,福祸与共。 当然唐家人其实都知道怎么回事儿,于是看着赵长河莫名带回来的妖娆轻熟女,神色都有几分不善。 三娘却还得承他们的情,毕竟他们从海族手中救下了太平岛住民们,对三娘妥妥的大恩义。于是明明对唐晚妆一肚子不爽,还得被唐家船员用看狐狸精小三的眼神打量,三娘还必须陪着笑脸,最后索性躲屋里,研究手头那几个晶核去了。 唐恩却懒得理那个小三,正在用很幽怨的语气对赵长河道:“殿下你别这样。你身先士卒冲锋陷阵我们也不说啥了,血修罗嘛,战斗风格如此。但这种独自去追穷寇的事儿也是殿下的身份该做的吗?你的安危牵系了多大……别的不说,真要出了事儿,我回去要掉脑袋的,这是逼我流落海上做海盗嘛……” 赵长河有些无语,人家老夏家父女都相认了,你们还搁这殿下,让人很尴尬啊…… “晚妆不会那样的……可能不器会?” “你说反了。我真把她情郎弄丢了,你看是公子会弄死我呢,还是首座。” “……” 唐恩也懒得多说,只是道:“现在这边形势怎么回事……我看海盗们不对劲,在内讧?要不要我们做什么?” “嗯,在清洗……我们就不去掺和了。”赵长河道:“这几天和海盗们相处,有没有问问我们要找的岛屿所在?这才是我们此来的要事。” “问了华真铭,他说不知道……”唐恩道:“按理天元海盗团应该是对海上各种稀奇古怪的未知之地最熟悉的了,很多王国都不见得比他们熟,如果他们都不知道,这找起来就真的很难。” “何不问问我?”海长空的声音不知从哪传来:“海盗团的信息,基本上我们是共享的,陛下也是靠着这耳目掌控了大量海上之事。” 赵长河转头看去,海长空独自一人站在一艘小舟上,飘然而来。 大家在外面舱板上说话,也没特意遮掩声音,以海长空的实力听见是很正常的。赵长河也不在意,问道:“阁下愿意与我们信息同享?” 海长空飘然上了船,四处打量了一眼,叹息道:“好船啊……本来以为我们从不同来源共享了四象教与王家的技术,造船水平应该是当世一流了,却不料唐家的船明显超过我们一个档次。” “四象教自己对这方面技术也不在行,能给海盗们搞点相对主流的图纸就不错了。至于王家,你猜他们会不会给你们最好的技术?” “是这个理……”海长空说是这么说,那眼睛瞟着船和床弩,简直不肯收眼。 赵长河知道他的意思:“想要这技术,没门。” 海长空:“……我们给钱?多少都行。” “多少都不行。”赵长河直截了当地转头对唐恩道:“你们也拿捏好了,不管什么利诱,这个不卖。” 唐恩笑着应了:“是。” 海长空叹气道:“公子也不是夏国的谁,何必呢?”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夏国的谁?” “那公子想要找的什么岛屿线索,不想要了么?” 赵长河叹了口气:“一码归一码,我们好歹是你们这次与海神翻脸的强大助力,何况我们要找的地方本就有可能与海神相关。这都不说,多少有点意气用事了,我看海帅也不是那样的人……” 海长空笑道:“赵公子很了解我么?说来之前公子为什么那么笃定我会与你配合杀海千帆,说什么一招的,我至今不得其解,公子如何知道我的心思?” 三娘在舱中支起了耳朵。 “你昨晚拦着那位通风报信的将领,那种表现就只有一个解释,你实际是在保护他。当我把海盗方视为假想的叛徒,那就完全可以理解了。更何况刚才破阵的时候,你说的话根本就是在提醒我,破阵不需要和水人打得你死我活,把船弄沉就完事了……明摆着自己人,至少不是海神的人。” “就这些?你就敢赌?” “啊?我就吹个牛逼也算赌么?” “……” “发现你没配合,我也就是牛逼吹破了,掉点面子而已,转头就拉着三娘逃命去了。说不说那句都影响不了实质,那还不如装一下。” 三娘在舱中哭笑不得,海长空也是哑然失笑:“搞了半天,你真只不过是在吹牛逼。” “人活着不装逼,那活着有什么意义吗?”赵长河理直气壮:“你岂不也是一样?” 海长空道:“我怎么就一样了?为什么你们总爱说我和你们一样?” 赵长河这回没开玩笑,转身搭在船沿上,看着辽阔海天,忽然道:“你是个武者,真心的那种。” 海长空愣了一下。 “你想要印证所学,想要扬名中土,不想自己明明身为天下有数的二重秘藏强者,一生纵横东海却默默无名不为人知……连王道中都天下仰望呢,我觉得你比他强多了。” 海长空:“……” 赵长河道:“我能够感受到你是真心想和我较量的情绪,那刀尖传递的概念无比共鸣,那一刻你根本就没想过其他事情,只是想打这一架。” 海长空沉默片刻,和他并肩站在那儿,搭着船舷看海。 看了好一阵子,才低声道:“我不甘心,看似纵横四海,实则锦衣夜行。如果世上没有乱世书还好……有了这玩意,真是蠢动人心。” “所以叫乱世之书啊……” “嗯。”海长空道:“我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有什么突破了,天资就到这份上,年纪也近了五十,再也没有突破的自信。我曾想着,如果乱世榜人王不过如此,那我也可以回去纵横,博一个天下仰望……但必须承认,不是你的对手,此生也就这样了,老实做好我海上的事就可以了。” 赵长河道:“就这样失了心气?” 海长空笑笑:“正视事实,并不可耻。你很强。” 赵长河道:“所以说吧,你难道不是想人前显圣,和我是不是一样嘛?” 海长空终于大笑起来:“好,好,确实一样。” 赵长河转头对唐恩道:“弄点酒来?” 唐恩入舱取了酒,悠悠道:“儿须成名酒须醉嘛。” 赵长河指着他笑:“你居然知道我要酒的意思。” 唐恩也笑:“武者同此心,谁不是呢?” 男人们的饮酒喧闹声在舱板上传扬,随着海风远送,肆无忌惮。 三娘在屋中暗道谁和你们同此心,什么扬名天下的,不如睡觉。 但听着男人们恣意畅饮谈笑的声音,心中那属于海贼与马匪的基因也没忍住蠢蠢欲动,“哐啷”一声推门出屋,凑到赵长河身边拍案板:“我也要喝。” 赵长河递过酒碗,三娘仰脖一饮而尽。 海长空看着三娘洒脱畅饮的样子,眼里有些怀念:“真像她啊……” 三娘放下酒碗,瞪眼道:“怎么了,你还暗恋我娘不成?” 海长空老实道:“那时年轻,海上生涯过多了,见只猪都眉清目秀,何况令堂呢……你可以问问凡是老兄弟,哪个不仰慕令堂,又不独我一个。” 三娘:“……” 赵长河问:“你们反海皇,是否与此有关?” 海长空叹息道:“赵公子属实聪明……当年之事,罪魁祸首确实是海皇,我倒是建议公主可以回去和陛下言归于好,终究血浓于水。” 三娘不语。 虽然因为海长空的表现已经有所猜测,也是自己更希望得到的答案。但不知为何,三娘发现自己一点都没有预想中的喜悦,反而很平静。 同样海长空说是这么说,其实看得出并不是真的太希望这父女能和好,很快又转而道:“老实说,最早的时候我们也并不知道这事的内情,但当海神开始显神迹宣教的时候,一直以来我们都很抗拒这所谓的海神信仰,陛下要立庙,还和陛下闹过。” “哦?”赵长河这回来了兴趣:“为什么?按理海上讨生活的汉子,都畏惧风浪,如果海神真能显出神迹,应该很容易获得信仰才对。” “那有什么用?”海长空淡淡道:“信奉者得救,不信的‘神罚’……那请问这种神灵,与入侵你国度的敌国有什么区别吗?投降者封官,抗拒者族灭,是不是一样?我们已经灭过一次国了,当时就是不想投降才流亡出海,难不成换个地方,反倒跑来投降?” 唐恩怔了怔,若有所思。 海长空又道:“平民可以说无可奈何,我辈武者又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命寄托在别人的庇佑?我们应该自己征服风浪,征服这海洋。是也不是?” 三娘的酒碗顿在嘴边,忽地说不出话来。 如果按这么说,四象教的信仰是不是也是个笑话? 虽然说教义不一样…… 可本质上,岂不也是在寄托于人? 转头看看赵长河,赵长河却笑得咧着嘴,重重和海长空碰了一碗:“说得好,说得好啊,敬你一碗!” 三娘出神地看着男人喝酒的样子,忽地在想,怪不得赵长河从来都说他与四象教之间的最大尴尬就在于他没法建立信仰。 他信的从来只是自己的力量。 第568章 海市蜃楼 男人们在喝酒,三娘的情绪却始终不太高,一直坐在边上走神。 海长空一屁股事情,虽然感觉赵长河还挺合口味的,却也同样无心说太多。 说来迷幻,实际上他来唐家船上只是为了确定赵长河与三娘到底是来海上干什么的,尤其还带了一支强大的船队,让人不安——一群人打得热火朝天,结果到了现在连双方的目的都才刚开始互相明确。 得知赵长河真只不过是来找一个岛屿的,海长空简直哭笑不得:“海千帆简直是撞上鬼了,这里的事压根和你没关系,却被你闯进来弄了个乱七八糟。” “谁说和我没关系了?龟……三娘的事就是我的事啊。” 海长空看了三娘一眼,三娘还在走神,似乎都没听清赵长河在说什么。他咂咂嘴,摇头道:“要找的什么岛屿,说来听听。” 赵长河大致描述了一下,旁边唐恩很感兴趣:“若能看见苍龙七宿的心火从眼前冒起……实际上那就是海天之界吧。” 赵长河道:“理论上是吧?一直往东能不能走到世界的尽头?” 海长空摇头:“大海航行哪有那么简单,盲目地一条线直走非得卷入未知的洋流不可,再加上补给问题等等……古往今来想找世界尽头的人多了,又有谁成功过?” “呃……” “赵公子说的地方确实存在,但它不是真实的海天交界,实际还是在大海中央的一个岛屿。所看见的日月星辰如在眼前,一般被认为是海市蜃楼现象,折射了极远之处真正的海天交界的幻景。当然,也会有海神信徒认为,那是神迹。”海长空笑笑:“事实上,海神还真的有可能在那附近,海市蜃楼的幻景有可能是海神之力在扭曲视觉导致的外显。” 赵长河精神一振:“这岛在何处?” 海长空长身而起:“这岛知道的人并不少,海盗团里就很多人知道……你们找两个熟手做向导就可以了。” 唐恩:“……华真铭那龟儿子告诉我不知道。” “华真铭多半看上了你们的船,试图把你们留下来,等正事做完了慢慢炮制而已……只不过现在他们没有实施的机会了。”海长空拱了拱手:“家乡礼节变了么?” 赵长河拱手回礼:“没变。” “那么告辞。”海长空腾身而去:“将来有空,再与赵公子饮酒论刀。” 唐恩看着他远去的背影,赞道:“这位海大帅倒是个人物。” 赵长河点点头,其实该说不说,连海千帆也是个人物的……毕竟不是谁都能在大海纵横这么多年,成为各国都头疼的海盗首领,有人支持也很难。只可惜心念成魔,连台词都没几句就死于非命。 这些海姓的,好像基本都是海平澜早年收养的义子,由海平澜亲授的武学,从中也可以看出海平澜的风采。别的不提,单是培养出两个地榜水准,这就完爆了中原所有天榜人士的教徒弟能力。 当然这与海上长期战斗的氛围也很有关系,中原刚刚步入乱世,不像海上各国一直打来打去。并且海上的特殊资源其实巨多无比,也是很养人的,可惜目前为止大家都还没享受到。 便如眼下海盗们的收藏也显然是被海长空收缴回去了,整个海盗团都被收编而回,还有多少人逃离做海贼不得而知,整体也不太可能成气候了。赵长河想弄点资源,一个铜板都没有,倒是弄了点药材和淡水,又要了一批熟手做向导用。 意外的收获是几门火炮,其实更接近于石炮。 海盗基地仓库里有一些,但笨重不便,海长空嫌重没有全部带走,这回被赵长河搬上了船,几个男人蹲在炮边研究。 “这东西,看他们用起来也一般般啊,射程不行,威力拉胯,准头如瞎,炮管易毁,间隔还长。殿下为什么这么感兴趣?” “老唐啊,别的就算了,间隔就尬黑了吧,你床弩两发的间隔更长。” “可我们射得远威力大啊。” “是刚开始的时候就这么强的吗?” 唐恩怔了怔,若有所思。 赵长河终于起身向舱中走去:“反正这玩意不是你能研究的,术业有专攻。咱们先航行,去那个能看海天交界的海市蜃楼岛,蓬莱没必要去了。” “是。” “回头告诉晚妆和不器,让他们找专业工匠,多费些心思在这上面。相信我,床弩会被它淘汰的。”赵长河走着走着,忽又微微驻足,似有深意:“搞个不好,武者都要被淘汰一半。” 这种世界,赵长河只敢说淘汰一半。 像御境的变态们都到了修神魂的层面了,那已经不再是人。再往上到了瞎子这种跨时空乱抓人的程度,至少现代科技还做不到。 “瞎瞎。” “干嘛?” “咦?随便喊一句联络联络感情,没想到你真回啊。” 瞎子:“……” “既然回了,那顺便说说原子弹和你比起来怎么样呗?” “无聊。”瞎子淡淡道:“你还不如说说,你有意无意地引导海长空说信仰问题,存的什么心?” 赵长河奇道:“海长空自己说的,关我何事?” “呵……”瞎子悠然道:“有些东西,不要随便去乱窥探……你以前还算谨慎,我看你现在是有点飘了。” 赵长河没反驳,是不是飘不好说,急是有点的。他实在佩服瞎子能从夏龙渊到现在,数十年如一日的默默看着,默默地等她想要的时机。 也许这就是长生种的底气吧。不像海长空,明明也算个豪杰,可年近五十就再也没有更近一步的自信,看上去甚至连回陆地上看一眼的念头都打消了,人终归是人。 赵长河不去说这个,转而问:“这次海皇的事,你有什么想说的没?” “没。”瞎子淡淡道:“世界上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值得看的东西还有很多。” “比如海平澜与海皇的博弈?”赵长河趁机道:“海皇是不是有点迟钝了,我看它好像除了丢几个构造体出来做事,就没什么反应了。此前臭鱼烂虾被我们杀了一堆,也没看祂有什么新的举措。” 瞎子道:“那你看着就是。趁着现在别人还没有把你当成值得重视的对手,你还可以飘几天。” “就算你看似不经意地给我营造紧迫感,我也是要去泡龟龟的,让你失望了。” 瞎子:“……” “为什么引赖琦来打扰我们,急了?” “……关我屁事。” 撂下这四个字,瞎子彻底没了声音,内心倒是难得地跳了一下,总算是能体会到这两年来被赵长河破案的对象们是什么心情了。 明明很多事他根本就没啥证据可言,可那直觉真是敏锐到了离谱的程度。 那边赵长河已经推门进屋,在他们去搬火炮的时候三娘早就提前回了屋中,正靠在窗边掂着两枚晶核琢磨。 但看那出神的样子,也不知道到底在看晶核还是在神游天外。 赵长河坐到身边,柔声问:“在想什么?” 三娘回过神,粲然一笑:“倒也没什么……我在想,本座堂堂三重秘藏,竟似还不如海长空。” “那不如了?” “我曾说,要夜帝降世,让夏龙渊海平澜他们知道,什么帝王霸业,终是虚话。”三娘靠在椅子上,把两枚晶核一抛一抛:“我在想,为什么我从来没想过自己来让他们知道这一点。” 赵长河道:“所以现在这么打算了么?” “没有啊。”三娘伸了个懒腰:“想到这里,我就觉得好烦啊,还不如睡觉。” 感受着赵长河那抽搐的表情,瞎子差点没笑出声来。 让你引导啊,是不是很绝望? 却见赵长河抱了过去:“果然是我家尊者,就这态度最可爱了……” 瞎子没好气地拂袖而去。 第569章 夏迟迟在找岛 最终三娘的情绪低落也就持续了前后不足一时辰,当认识到“不如睡觉”之后,心情忽然就变得好了起来。 赵长河抱过来,她也没再装一副尊者上位的姿态必须是自己玩小猪才行了,懒洋洋地被抱着,靠在赵长河怀里放松着心情。 反正男人十分靠谱,有他在的时候,龟龟可以趴窝,不需要动脑筋就算了,连战斗都不需要太拼,一切就结束了。 当一切尘埃落定,更该轻松休闲下来的嘛,想那么多干什么。 赵长河也特别喜欢抱着她,自己的红颜中,就三娘特别有肉感,抱着特别舒服,这时不像龟龟,像只猫。 三娘掂了块果肉,转头塞进赵长河嘴里:“都是酒味儿,散散。” 赵长河张嘴叼了,有些小惊喜:“芒果啊……” 三娘有些吃惊:“你吃过啊?唐家海贸已经做得这么好了吗?是了,之前那椰子你也很熟悉,到底我是海上出身还是你啊?” 赵长河笑道:“是你梦里教过我啊。” 三娘眼波流转,笑嘻嘻道:“你就用这么土的情话上手的情儿?” “我用这么土的情话,还上手了玄武尊者呢。”赵长河也不装了,直接上手。 三娘本来好像想反抗,却又一时懒得动。等脑子一转,那手都已经上了,便索性算了,哼唧唧道:“算你这次表现好,奖励你的。” 这嘴硬的话已经说好多次了,随着表现越来越多,奖励已经变成了日常,日常到了顺理成章。 揉着揉着,三娘微微喘息:“好啦……小孩子一样,很好玩吗?” “小孩子的话,那就不是玩了,是想吃。” 三娘轻轻搂着他的脑袋:“好啦~” 再下去我想要了怎么办…… 她怕真想要了,这孩子反而没能力了,很是体贴地换了个说法:“我刚才战斗,骨伤还是牵动了,疼呢。” “我看看。”赵长河把她抱了起来,放在自己腿上转身坐着,手环绕过去,摸着她的肋下。 回春诀全面运转,沁入骨骼。 回春诀是法则级的技能,它从初学起就是让赵长河的神魂无法支持、以及理解跟不上,并不单纯是真气问题。此前流落荒岛的过程中,赵长河身躯问题不大,恰恰是精神不济,回春诀自然也无法发挥应有的作用。但时至今日,魂海已然恢复,回春诀当然可以发挥了。 要说直接用来接骨,或许能力还不够。这只剩最后一点就快愈合的情况,回春诀可太适用了,几乎肉眼可见三娘的肋骨开始愈合如初,如玉光洁,再也没有一丝痕迹,比什么药都好使。 三娘呻吟了一声,那种骨头愈合过程中又痛又麻的感觉真是好怪啊…… 路过舱室外面的唐家水手低着头,加快了脚步。这里面的声音才是好怪啊…… 三娘暗自感应身躯的力量,发现自己是真的彻底好了。由于研究了晶核的缘故,此时此刻的实力或许比受伤之前还强几分。 所谓伤筋动骨一百天,在缺医少药的环境里,到了现在其实也就十天出头,就已彻底完结。 可三娘却觉得这几天挺漫长的,第一次以虚弱之躯和一个男人相濡以沫,第一次如此依赖一个男人。 到了现在明明复原了,可以随便揍死他,却依然被他抱在怀中恣意把玩,自己还很乐意调整一下姿势,让他玩得更舒服一点,好像自己的力量白恢复了一样,根本没有用。 朱雀也是这样的心情对吗? 回忆十天之前,恍如隔世。 咦……怎么又开始玩了…… 赵长河吻着她的脖颈:“现在好了么,还疼么?” 三娘被吻得痒痒的,忍不住想笑:“喂……你动用回春诀,把自己魂力抽了一半,就为了方便自己玩是么?” “你说呢……” 三娘咬着下唇:“别弄了,有什么好玩的嘛……” “好不好玩,你不知道么……”赵长河呢喃着:“此去千里,航路漫漫,枯燥无趣……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玩的么……” 三娘不说话,自己心中也难免有些动情。 如今环境不比之前,舱室暖暖,被褥软软,干净整洁,还有花香。外面的海浪哗哗,却再也没有此前的风雨漂泊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懒洋洋的闲适感。就像曾经风雷大起,而在他的怀中安如泰山。 心中的情绪,家庭的,教派的,恩仇,信仰,迷茫……百感杂陈,不是没有情绪,只是强迫自己摆烂不去想。 在他的怀抱里,好像能忘却许多,驱散所有。 三娘迷迷糊糊地,感觉赵长河的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有些霸道地往旁边拨。她顺着微微转头,唇就被堵上了,肆无忌惮地亲吻。 三娘没来由地有种小小的耻辱感,我是尊者诶…… 但情绪很快就被击穿,有种触电般的感觉,麻麻地带着人飘荡在云端。 她忽地在想,以前那么多次亲密接触,无论是海岛漂泊,还是后来在赖琦床上同寝同宿,大家好像都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亲热,直到这一刻才是真的。 没有任何借口的,不是权宜、不是习惯、不是玩闹,只是最纯粹的男女之间的情感交互。 不知不觉间,那身庄严的尊者法衣已经微敞。 三娘下意识觉得不对,伸手摁住了。 他的手也顿住了,空气安静了片刻,只有不知疲倦的海浪声,和两人之间都有些情迷的喘息。 “三娘……”他的声音在耳边传来。 三娘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赵长河低声道:“现在还不行么……” 什么现在不现在,好像你什么时候行了似的……三娘咬着下唇:“有本事你就来啊……装得好像真可以似的。” 她甚至微微抬了抬肉嘟嘟的好生养:“来啊。” 再坐回去的时候,三娘骤然瞪大了眼睛。 什么东西? 必须说,以前亲热那么多次,赵长河真的没起过多大反应。原因无他,只不过是之前一直是处于一种精神很不济的状态,做什么事都是强撑的,自然没有什么明显反应。 但这一刻不一样了,大家的状态都很好。 三娘的心都快从嗓子眼里蹦了出来,失声道:“等、等一下,不是……唔唔唔……” 唇再度被堵住,想说的话全堵了回去,只剩下呜呜的发音。 那眼睛懵懵地睁大着,一团迷茫,都忘了自己实力远超他一截,是可以挣脱的……练了一辈子的功,都不知道忘哪去了。 瞎子捂住了额头。 原本赵长河是真没这么猴急的,之前多少机会都一直君子得很,他本来就不是个多急色的人,夏迟迟唐晚妆他明明都有机会要了,却都出于各种原因忍住了。和三娘也一样,之前三娘有骨伤,明显不合适乱来,大家玩玩情调不好玩么? 结果一旦怀疑是她故意引来了赖琦破坏他们的蜜月,就立刻出手,把生米往熟饭煮,龟龟脑子懵成一团,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也未必想还手。 瞎子几乎可以感受到三娘内心的情动,那是任何人无法阻止的洪流。自己尝试抽刀断水,水却更流。 可以说都是自己造成的。 窗边的喘息声忽地一变,传来一声闷哼,鲜血顺着椅脚淌流。 瞎子愤然离开。 臭窑子教,别人还给钱呢! 那边男女哪知道还有个旁观者这么多戏,三娘掐着赵长河的肩膀喘息了好一阵子,气鼓鼓地往下就咬:“死骗子!” “我什么时候骗过尊者,那是尊者自己在骗自己好吗?”赵长河附耳低言:“从做小猪开始,为的可不就是拱猪么?” 三娘:“……” 她一时都忘了这小猪是赵长河要做的,还是自己当时找乐子临时起意给的。 现在乐子全给到自己身上来了。 赵长河抱她起来,俯身低语:“尊者,可以了吗?” 三娘手撑窗沿,咬着下唇幽怨回首:“但凡少用了一丝力,本座回头就治你渎职之罪!” 第570章 我与她俩孰美 船橹在海浪之中翻搅,溅起啪啪水响。 与浪潮之声同律,暗合天地自然的玄奥。 有巨龟盘踞海中,仰首望天,火烧云横贯长空,像一只展翅翱翔的火鸟。 若有水手看见,可能会想起强大凶悍的四象教,魔焰滔天的朱雀,神秘厚重的玄武。 据四象教故意放出的小道消息,这两位都已经突破了三重秘藏,皆为天榜之能。消息传出,实在天下震惊。就问当世除了国家种族级别的势力有两个天榜之外,还有谁? 真可谓双星耀世,一时间魔涨道消。 唯有在瞎子心里,这俩都是什么玩意儿。 朱雀费拉不堪,堂堂大魔头轻而易举就被一个小年轻摘了心,这位玄武就更是重量级。 人家朱雀好歹还没脸用本尊跟一个小年轻好上,面上怎么也只是个被圣女欺负的翼火蛇,和室火猪在一起看上去也是天经地义。只要她一天没放下朱雀尊者的面子,严格来说赵长河也未必算是得到了朱雀,可以视为在她心中教派还是更重要的。 玄武就不一样了,管什么重要不重要,老娘舒服就行,脸都不要的。 初次就鸿儒,往来成红丁。 然而那手撑船舷的回眸,妩媚得连瞎子心中都抖。 不得不承认,这龟龟再奇葩也确实是个无可争议的绝世美人,尤其在这种时候,那绽放的万种风情就像一朵全面盛开的玫瑰,简直能让人攻速翻十倍。 瞎子选择不看,反正我瞎了。 有什么好看的,还得被人说拉屎都在看。 就在她离开的时候,还听见身后的三娘居然主动揽过了当初朱雀拒绝的事情:“你……别忘了双修功。” 没见过这样送的。 元阴对双修采补类功法来说从来都是最重要的环节之一,尤其是元阴一方的修行恰好更高一档次的时候,对获取方的大补程度堪称天材地宝。 要说当年赵长河从一位光芒并不顶级的新秀一跃成为潜龙第一,那段时间内发生了什么?草原历练固然重要,更重要的环节是岳红翎的双修,那恰到好处的元阴让他可以直接进窥秘藏了。 而现在赵长河二重秘藏,三娘三重。 一旦运起双修功法,那庞大精纯的能量输送往返,简直让赵长河感觉自己泡在了当初的玄武果冻里一样,能量几乎吸收不完。 呃这是玄武特色? 原先在这个阶段需要至少数年的漫长积累,赵长河居然感觉一个时辰内“经验条”都涨了一大截的样子。自己体内真气与煞气交杂的螺旋几乎是肉眼可见的变得粗壮,如龙蛇交缠,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又隐隐有着一种冲破灵台的错觉。 那是性命交修、身魂相合的指向,越发明确。 三重秘藏的门槛,好像已经隐约的可以看见,就在目光可及之处,不算太远的地方。 …… “老娘上了你个小贼的恶当。” 完事之后,三娘赤条条趴在香香软软的被窝里一动也不想动,感觉累得手指头都不想抬了。 还说他那方面有问题,果然是真的有问题,因为一般人不可能这么猛。 大家开始的时候不过午后,吃饱喝足没多久呢,这特么天都黑了,三娘在怀疑自己有没有脱水,总之声音好像有点哑。也不知道中途唐恩他们有没有试图来喊吃晚饭,是不是什么声音都被人听完了,丢死个龟龟了。 反正这会儿叫她做啥都不肯做了,什么都比不上趴着休息。 赵长河看她那摆烂模样就很想笑,在很多时候三娘都能带给他一种现代感,像极了躺平摆烂看乐子又爱钱的接地气姑娘,每次强行要装一副“我是你领导”的尊者样儿都像极了一只萌嘟嘟的杰尼,和朱雀那凤目一瞪就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全然不同。 之前觉得三娘飒爽起来的海盗马匪范儿和平时形态不搭,此刻又觉得没什么不搭的,总结起来不就是个随性的御姐么……可以拎着酒坛子坐到你身边,陪你嘻嘻哈哈。 前提是她能放开心怀嘻嘻哈哈,赵长河并不想看见此前那会儿她困于恩怨之间的出神与迷茫。 赵长河穿好衣服,坐到她身边,拍了一下,肉翻浪涌。 三娘转头怒目而视:“敢打我了是吧?” “没,没。”赵长河伸手捋了捋她凌乱的发梢,柔声道:“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不想吃,累。” “那举个高高?” “滚。” 赵长河去案桌上叉了一小块芒果,递到三娘嘴边:“啊~” 三娘立刻脖子一伸,张嘴叼过芒果,又“哼”了一声继续趴平。 “所以小的有没有渎职?”赵长河笑眯眯地问。 三娘哼唧唧:“还算可以,以后继续努力。” 想了一想,又补充:“记住我们的教中尊卑……” 赵长河以为她又要装了,正想让她知道什么是上下,就听三娘续道:“以后按标准行事,在本座这里卖十分力,对你的情儿就只许五分,知道了吗?” 赵长河:“???” “诶。”三娘忽地翻了个身,伸手扯扯他的衣袖:“和我舒服,还是情儿舒服?” 赵长河捂脸:“你不如问孰美,哪有问这个的。” “哦,那孰美?” “……”赵长河差点要给自己一个耳刮子:“一样漂亮,一样漂亮。” 三娘一把揪着他的衣领子,咬牙切齿:“得手了就连个土味情话都不肯说了是吧?她又不在,你就说句我比她漂亮会死吗?” 赵长河哪肯背后贬低皇甫情,以后被知道了还要不要活了,只得赔笑:“可我说的是实话啊……” “难道你不知道,老娘不想听这个实话嘛?” “……” “就知道男人是这样的。”三娘愤愤然转身,留给他一个光洁的后背:“不给个满意的答复,这接下来的航程里你别想碰我了。” 赵长河无奈道:“你堂堂尊者,和下属比什么嘛……” 在他看不见的后面,三娘眼珠子滴溜溜在转:“说得也是,那货又丑又弱又笨,没什么好比的。这么着吧,我和圣女谁美?” 赵长河:“?” “怎么了,这也比不得?” “不是,迟迟就是青龙白虎二支的圣女,又不是教派圣女,她地位还是没你高,不用比了不用比了。” “难道你不知道,她不仅是按照教派圣女的规格,甚至还是准教主?”三娘哼哼道:“尤其这一次出海,你当为什么本座要巴巴地赶来,真以为本座听朱雀吩咐不成?那是为了辅助圣女,看她有没有做教主的资格。” “呃……”其实赵长河想说,从头到尾也没感觉你来辅助迟迟的,嘴里就没提过啊……不过她应该确实是来辅助迟迟的,找海盗也是为了找目标岛屿,结果自己成了一次主角也是三娘自己始料未及。 三娘眼珠子继续滴溜溜:“怎么着,现在我和她比,是不是旗鼓相当恰如其分?” 赵长河蛋都碎了,只能含糊道:“迟迟年轻,肯定没有三娘这么风情万种的嘛……” 说白了还是在说各擅胜场,迟迟青春靓丽嘛……三娘明明听出来了,还是装着很满意的样子点了点头:“算你过关。” 赵长河刚吁了口气,就见三娘手中弹起一个水球,上面浮动着刚才他说话时赔笑狗腿的影像,说着“迟迟年轻,肯定没有三娘这么风情万种的嘛……”声音清晰无比,连音色都分毫不差。 赵长河目瞪口呆:“这是什么?” 第一反应不是“这世界越来越仙了”,而是这水球被迟迟看见,那就死定了…… 三娘转头,笑嘻嘻:“我刚刚琢磨出来的神通秘法,水镜之术,你要学吗?不教你。” 赵长河这才反应过来,是哦……这和海皇的召唤水人一样,妥妥的脱离了“武”的层面,这是仙术! 第571章 未完的古灵之秘 以武窥玄,终须引线。 四象教号称传承丰富,其实还是有着大量的局限和缺失,朱雀玄武都需要自己另觅机缘。 海皇做的水人构造体晶核,就是三娘窥视神魔的引线。看来三娘这些时日琢磨晶核,还真被她琢磨出不少新感悟来了,在水属的运用上,终于不再是局限于“利用其力”,而是囊括了更多的特性。 那才是御。 玄武尊者在跨向御境的路上,迈出了最关键的一步。 这一步与这波双修也有分不开的关系…… 双修历来是和合共进,而不是单方面的索取或给予。三娘的修行也有提升不说,同时从赵长河的各种意中感悟了部分春水剑意。春水剑意不仅是水,它的核心其实是折光的视觉欺骗,而水中留影也不是单纯水能做到的,它本质是与光有关,而单纯是光也做不到这一点,它需要水。 万物不是独立存在的,特性往往是和其他东西的相互反应而成,当认知到这一点,就是一个质变般的飞跃。 其实道理以前也不是不懂,是做不到。因此夏迟迟能身兼两系,在朱雀玄武眼中那是多令人欣喜与重视。 赵长河就更是欣喜:“我要学,教我教我。” 三娘收了水球,哼哼着转过身:“不教。” “诶,好三娘,我可是你座下最亲信的大将室火猪啊……” “室火猪不去学火,学这个干什么?该不会是想学了把我不穿衣服的样子记下来吧?” “……我都可以直接看,还偷拍这个干什么?” “原来你想偷拍其他看不了的人!诶诶等一下,你在干嘛……嘶……轻点你这该死的臭猪!啊……嗯……诶?别停啊你!” “……” “你……你不要脸!嘤嘤嘤,我教、我教还不行嘛……” 学是学了,可惜大家水平差异有点大。 赵长河看着自己手中糊成一团的画质,连自己都看不清自己拍了个啥,和三娘的4K高清不可同日而语,并且没保留多久就消散了。可还是乐呵呵地爱不释手,自拍个没完。 三娘有气无力地趴在一边,看他那臭模样又好气又好笑,无力地挥挥手:“去练你的功,臭猪。” 赵长河一溜烟跑了,在舱外唐恩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一个猛子扎进了海里,潜入深海挥拳。 唐恩等人如看神仙。 你们舱中传出怪怪的声音传了好几个时辰了,正常人这时候也该如死狗了,你还能跳水下去打拳!这么旺盛的精力无处发泄的吗?舱中那位小三吃不吃得消啊? 话说回来了,那位丰腴妖娆,看着能生养,估摸着也是如狼似虎,能吃得消。 咱们家首座怎么办啊,那病弱娇滴的身子骨,会不会被弄死啊…… “船、船长……那边远处……那是鲸鱼还是海岛?夜了看不清。” 远方月如圆盘,唐恩就着清朗的月色举目远眺,抬手道:“当是鲸鱼。不用慌,船队列阵,床弩准备……” “嗖!”海中跳出一个人影,踏浪直奔远方鲸鱼。 唐恩的手还抬着呢,张大了嘴都没来得及合拢。就见赵长河一跃而起,跳到鲸鱼身上就是一拳。 全船水手:“……” 一人一鲸战于月下,离得远了看不清具体,只能感受到原本鲸鱼翻涌,海浪浮沉,过不多时动作越来越小,渐渐无声。 赵长河驱鲸而至,老远挥手:“大家好啊!” 鲸鱼老老实实调了个头,和船一起并行向前,活脱脱被揍成了座驾,和先前的鲨鱼一个遭遇。 唐恩转头问水手:“我感觉他是不是根本不需要我们的船了。” 有人幽幽道:“还是要的,提供窑子价值,他玩累了可以回来抱女人睡觉。” “啪!”唐恩一巴掌拍在水手后脑勺上:“辱人亦辱己,谁许你把我们唐家形容成窑子!” 众人也不知道是气还是笑,抬头看着赵长河在前方骑着鲸鱼迎着月色乘风破浪的样子,心中也难免有些羡慕。 一个男人最强的年纪,拳破巨鲸驰东海,醉拥美人卧楼船,如此意气风发。 …… 这一段航程对赵长河来说,除了与三娘突破了最后那层关系之外,其余和此前在赖琦船上区别不大,主题依然是练功。白天下海挥拳,晚上和三娘双修,唯一的区别也就是从赖琦他们脑补的小猪和尊者的关系变成了事实。 但效果远比那几天赖琦船上的好得多了,单是双修获得的进益就不可同日而语,哪怕已经没了元阴,后续效果依然非常显著,几乎是肉眼看着“经验条”在涨,神效无比。 对水属的理解也一天比一天深入与精熟,简直有种快要往这个方向主修的错觉,连煞气的研究都被压在了一边。 这得归功于六合神功的强大兼容性,以六合神功为基,旁通哪方面的法则都不是障碍。目前为止受影响最大的其实是回春诀,那水柔浸润万物复苏的意象越来越明朗,已经有了从肉身到魂海的回春之意。 继续下去,赵长河觉得说不定可以回头再试试治晚妆了。 那水镜之术拍出来的影像也一天比一天清晰,掌控越来越纯熟,渐渐地已经可以从中看见自己脸上的疤。 从中也可以看出,二重秘藏和三重之间的差距其实是挺大的,三娘的修为对自己来说只能用“深不可测”来形容,包括其他地方。 三娘同样不是没好处,什么力气都不用花,天天懒洋洋地躺着摆烂睡觉,修行就自己在涨,还舒服,只要补补水就可以了…… 赵长河很怀疑她现在越来越接近真正的御境了……不知道真要突破御境的话,门槛是啥…… 试图咨询瞎子,瞎子一声不吭,再也没有理他。 “御境啊……不用问别人,本座知道怎么练的。”三娘有时候也会一起到鲸鱼上坐着散心,感受着海风吹拂头发的舒坦,背后靠在男人怀里,比在屋里靠着木头椅子舒服。 男人还一直在替自己的修行出谋划策,就更舒服了。 “四象教传承不是说也缺失了御境部分的法门么?” “但我们当时搜过弥勒秘境那个尸魔残魂啊。”三娘悠悠道:“不仅是相关知识,连带着上古之秘我们也多知道了不少,其中一些关于上古佛道的,很有意思。” 赵长河对上古佛道倒是不感兴趣:“那个残魂会的御灵之术、兽魂合一之法,你们应该抄录了吧,回头给我一份。” 三娘警觉:“你要这个干嘛?” 赵长河装死望天。 “古灵族那边,还是有点秘密的。”三娘认真起来,离开他的怀抱,转头盯着他的眼睛:“你要的东西我可以给你,但你不要因为好色把自己色死了,我建议你对古灵族敬而远之,别去乱碰。” 赵长河愣了愣:“至于嘛?” 对了,当时想过,上古玄武很清楚古灵族的范围成因,祂可能知道古灵族那片地儿都是一位大巫所化。现在的玄武就在眼前,这事说不定可以串起来。 果然就听三娘道:“我看过上古玄武传承中的一些模糊记载,结合血兀残魂所得的一些信息,有理由怀疑古灵族的始祖大巫是天道还在之时,被天道亲自镇杀的。如果你信天道有灵,那么古灵族所在就是一片不为天道所容的大地,古灵族就是一群被诅咒的放逐者。甚至可以说,天道为什么死亡,上个纪元为什么崩溃,都可以从这里去追溯蛛丝马迹。此事的高度……可远远不是你我如今可以涉及的。” 赵长河愕然,半晌才道:“古灵族那边有信息,说朱雀白虎汇于西南之野,我不知道他们这是也用相关的天象阐述呢,还是真与你们四象教会有点关系。” “可能真有点关系,夜帝当年也在追寻这个,祂想代天。” 赵长河猜得出来,夜帝这个称谓可以说是谦虚之称,好像只管夜晚,白天没祂什么事。可究其本质,就是星辰之主——天穹之主。 到了夜帝这种层面,如果天道冥冥还好说,一旦天道是个具体的对象,夜帝本就与其十分接近了。当天道死了,夜帝取代天道简直顺理成章。 可天道是个虚玄的概念,如果说得唯物一点,其实就是世界,天道死了就是世界死了,世界死了不就是纪元重开么,在世界内的一切生灵无从依托,哪怕是夜帝也不行。于是天道一死,纪元崩溃,神佛俱散,夜帝没能代天,反而苟延残喘。 这事应该涉及自己穿越的根本了,确实不是现在能揭的,一着不慎就是粉身碎骨。 目前为止,自己其实连海皇捏出来的水人都打不过……不过好在这次的主力并不是自己。海皇的级别远胜血兀和多罗尊者这些,一旦能把海皇这坎儿揭开,或许背后的很多神魔之秘就是一片通途,将彻底展现在眼前。 正这么想着,前方隐隐传来一种扭曲般的气场,远眺过去,水波潋滟,光线曲折,一道长虹如桥飞跨天边,岛屿在海天尽头若隐若现,不知其广。 甚至估不清从这里过去,到底还有多少距离。 此行海上的目的地,好像快要到了…… 第572章 如梦之岛 岛屿在远东海域,唐家船队大致从西南方向过去,而夏迟迟与海平澜从西北,双方路上遇不上,可以说南辕北辙。 这一路上夏迟迟都在盘膝闭目在修行,倒是看得海平澜有点赞赏。 他看得出来这小姑娘一开始并不愿意和自己一起来,那种明摆着被作为鱼饵的感觉是个人都看得出来,起初小姑娘似乎是打算过跳船跑路,但又按捺住了。 当海平澜想要把她当鱼饵,那想跑是根本不可能跑得了的,反倒从表面上的“盟友”平起平坐关系,变成了阶下囚,那又何必? 索性大大方方在船上修炼,要什么资源丹药直接开口讨,海平澜还真给她管够。 这丫头今年应该不到二十,如此镇定沉静……海平澜想起自己女儿当年离开的时候十六七,又泼辣又冲动,一身匪气,能不能跟人家夏迟迟学学什么叫不动如山? 他们抵达的时间比赵长河略早一天。 抵达的时候,天色黄昏,岛屿就在不远处,修行中的夏迟迟睁开眼睛,推门到了外面船头。 海平澜站在船头已经看了多时。 夏迟迟举目望去,远处落日西斜,岛屿四周笼罩着扭曲的空气,光线朦胧,一道虹桥横跨天际,像是接引,又像极为遥远。可以看见茫茫海上有一些渔船悬在范围之外,不少渔夫在船头叩首跪拜,念念有词,似乎在祷告以求神的护佑。 但没有船只进入这片扭曲的光线范围。 夏迟迟问道:“他们为何不登岛,是不敢?敬畏?” 海平澜道:“是进去也找不到。这里扭曲了视线,目光所及的岛屿并不是真如看见的所在,按照那方向航行永远也到不了,反而可能越行越远。” 夏迟迟道:“是海皇所为?” “不是,原本就有这现象。”海平澜笑笑:“如果是海皇干的,那你爹叫你来这干嘛?当然是原本就有特异,且对你有利,确实有利。” 夏迟迟道:“但现在海皇盘踞了?” 海平澜颔首道:“不出意外祂只可能在这里——包括遮蔽乱世书记录海上人物,根子也在这里。” 夏迟迟奇道:“那是什么?” “东西叫天书,和天上闪过的乱世书是同类不同页。”海平澜摊手:“虽然我没见过,但我敢说你爹必然也有一页,否则他没道理那么强。以此类推,你那位恋人也有可能有一页……他花开后,百花皆杀,这可不是靠天才能做到的。” 言语之中暗藏点挑拨的味儿,你爹就算了,连你老公有秘密都不告诉你,可怜娃。 结果夏迟迟微微一笑,压根不在意。当年赵长河得到那页金箔的时候她就在身边,心知那玩意有点怪异,但从来没表现出来。如果说有什么比较贴近“天书一页”,那金箔无论从外形还是获得的地方来说,八九分是了,她从来有数。 夏迟迟迎着海风,将一缕乱发捋到耳后,悠悠道:“换了别人有,他们也做不到花中第一流。外物不过辅助,自己才是根基,若伯父连这都勘不破,可挺让晚辈失望的。” “哈……”海平澜笑了起来:“怀璧其罪,福兮祸之所倚,猜到你男人有天书的会越来越多,以后他能不能保住,也是天命是否在他的证明。” 夏迟迟道:“伯父也有意乎?” 海平澜笑道:“我没有节外生枝的心情,此间事毕之后倒是不好说。真正有意的怕是海皇,祂要是知道你男人身上有天书,估计会不计代价获取。” 夏迟迟淡淡道:“所以伯父忽然在这近在咫尺之地说起这个,是为了提醒海皇?” 海平澜哂然道:“我没那么下作。事实上我到了这里,祂应该不会知道,我自有手段……当然我不进这个岛屿范围,你进就行。” 随着话音,海船停在了原地。 夏迟迟转头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被当鱼饵的不悦,反而道:“无论如何,伯父带我到了地方,要谢过伯父。” 海平澜微微一笑,没说什么。 夏迟迟问道:“既然伯父不带我进去,又说别人进去会找不到位置,那我自己怎么去?” 海平澜道:“你来这里本意是什么?” 夏迟迟道:“修行,感悟青龙之意。” “那不就是了,你是为了修行,而不是为了找岛屿。如何找到的过程,也是你的修行,这无需引领,也不该由我引领。” “伯父指教得是。”夏迟迟不再纠结,腾身而起,凌波而去,眨眼便进了前方扭曲的范围。 一旦入内,船上之人就看不见她的身形,视线已经被扭曲遮蔽。 海平澜似是能看见,目送夏迟迟的背影叹了口气:“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女娃娃若不陨落,前途无量……” 那边夏迟迟踏浪而行,果然看着岛屿就在前方不算很远,可不管怎么走,却没有感受到岛屿被拉近距离的迹象,直到一口气尽、踏不了海浪了,那岛屿的远近依然不变。 夏迟迟半身入海,默默游着,静心去感悟周边环境。 如果说这里不是海皇造成的,是因宝物天书而成,那么这一页天书所凸显的是什么? 是光? 夏迟迟抬首望天,此时太阳已经落入海面,天上星月闪烁,可那道虹桥却依然在上,看着像假的一样。 虹桥是什么,也是光? 如果这里的意都与光相关,那与四象何干,与自己来此寻找的青龙之意又有什么关系呢? 理论上,青龙之意并没有太多与水相关,那本来是木行之属,更和光没有什么关系。 如果非要说有关系,那就是天上的青龙星宿,那是人们看见的星光。 夏迟迟忽地想起夏龙渊所处的天穹,伸手一拨,移星易宿。他明明拨的不过是虚假的天穹,为何能让人看见真实环境的转移?他随手一拳,明明横跨千里,为什么能直抵璞阳战场? 夏迟迟抬头看着天上的苍龙星宿,本该远在天边的星宿在这特异的光线气场环绕之下,时而在天,时而在前,似乎伸手就可以触及…… 她定定地看着苍龙心火所在位置,忽地闭上眼睛,踏浪而起。 随着一个旋身,竟然到了不知多远之外的虹桥之上,踏桥登天。 海平澜深深吸了口气:“真是奇才。” 这里并非幻景,无非是光线折射的凌乱,可知道归知道,要勘破真实的位置所在谈何容易? 大家的修行根基不同,就算是海平澜都不知道夏迟迟这是通过什么看穿的。 但她真的看穿了,在别人眼中踏上那所谓的虹桥,实际是踏上了岛屿。 是的,看似踏在彩虹之上,实际上此刻的夏迟迟已经立足于岛上的土地,面前是……几个身穿铠甲手持钢叉的鱼人,恶狠狠地持叉指着她:“哪来的人类,前来送死不成?” 夏迟迟看都没看它们一眼,目光打量岛屿,微微皱眉。 这岛好大啊,一眼望不见尽头……远处甚至还有山峦的模样,茫茫森林覆盖,不知其广。 “嗖!”鱼人得不到回应,暴怒出击,数柄钢叉直戳夏迟迟浑身要害。 夏迟迟身躯微微一扭,钢叉从身边穿过,冰魄出鞘,轻轻划过虚空。 明明看似划在了空处,所有鱼人的咽喉却忽地溅起了血光,齐刷刷栽倒在地,继而变成了普通海鱼的模样,“嘭”地跳下了海面不见。 夏迟迟深深吸了口气,这地方好像已经不仅是光的折射问题了,简直如梦境一样,怎么看都不真实。 第573章 岛心湖 夏迟迟可没参与之前的海盗之战,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鱼人,怎么看都像妖怪,还会变回本体跳海里,不知道能不能吃哦…… 反正不管这岛原先是怎样,近年来显然已经成为了鱼人盘踞之地,只不知道海皇是在岛上呢还是海底。 最早以为是到一个环境特异的荒岛修行,显然不是那么回事,现在好像成为独闯敌营的历练模式了。 夏迟迟有点苦笑,自己的价值好像是引诱海皇出手……无论是海平澜还是夏龙渊,似乎都有某些盘算,只要海皇露出头来,说不定要被两个强者夹击。 但问题来了,自己的能力,凭什么引诱海皇出手? 这些鱼人里就没有强者了?说不定有很强的王者才对,海皇都不需要出来,自己就被鱼人烤了吃了。 想到这里,夏迟迟心中微动。这可能不是夏龙渊的想法…… 因为如果要在这里杀鱼人以引出海皇,他应该派的是更稳更靠谱的大将,比如之前崔文璟还好好的时候,让崔文璟来。又或者是唐晚妆、武平侯秦定疆、镇远侯皇甫永先,这些忠心耿耿又强大又有经验的朝廷地榜。他们才会完全遵照他的命令,有组织有计划地把事情做到最完美。 怕他们出事?怕拖累大夏战局?夏龙渊什么时候在意过这种事情! 以“历练突破”的名义忽悠自己来有什么用啊?他不能控制自己的想法,更控制不了四象教高层的想法,要是自己发现这里被海皇盘踞,觉得危险,那完全可以不来啊,什么谋划岂不都是一场空?这次是因为被海平澜揪着才赶鸭子上架来的,本来还打算等亲亲老公在蓬莱会合呢都没等着,临时来的不可能在任何人预计之中。 只有一个解释就是,这里有某些东西只有她们四象教能破解,必须由她们来才行。 如果是这样,就算自己主动把脖子往鱼人叉子上撞,夏龙渊海平澜也会出手救人的。 夏迟迟忽地笑出声来,悠悠然直奔远处山峦所在。 “嗖嗖嗖!”数枚箭矢左右袭来,明明左右开阔,却看不见敌人在哪,箭矢已至面门。 夏迟迟一动不动,还抬了抬脖子,好像自杀一样。 箭矢不知撞到什么气劲上,擦身而过,连片衣角都没带到。 手中冰魄也不知被什么带动,突兀出击,剑气掠过远处,传来数声惨叫。 耳畔传来夏龙渊的怒骂声:“你在干什么!” 夏迟迟笑嘻嘻:“果然。” 夏龙渊怒道:“万一你猜错了,岂不就死了?” 夏迟迟冷笑道:“一条臭命,很重要么?死就死了,能让天下第一人谋划成空,也未尝不是一件乐事。” “你!”夏龙渊可能是几十年来第一次如此气堵,半晌都不知道骂些什么,最后化成一句赵厝方言:“不但漏风还黑心。” 夏迟迟当然没听懂:“也不知道谁更黑心!拿女儿做这样的诱饵。” “算了,懒得跟你说。”夏龙渊暗道魔教终归是魔教,这娃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的态度确实邪性,不仅如此,还不知道是不是几年前就已经和姓赵的什么都做过了,自爱一点都看不见,是真TM机车太妹。 但能怪谁呢?自己又没教育过,这是真正的有妈生没爹教,都不算骂人的。总不成怪洛庄主头上,人家坟草都三尺高了。 一肚子哑巴亏说不出来,只能化作叹息:“不提所谓谋划,爹也不会随便看你出事,但你要对自己的生命负责。爹远程关注,行事未必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及时,万一失手,悔之莫及,慎之慎之。” 声音淡去,消失不见。 夏迟迟倒是被他自称的两个“爹”字说得愣神了半晌,心中颇有几分复杂。 或许夏龙渊这简单的出手未必暴露了存在,对他大局没啥影响,但总归是冒着暴露的风险,心急火燎地怕她出事。 可以认为不要想太多,他只不过是怕谋划出了岔子……但大家都有谋划,出手的是他,而不是海平澜。 这种第一反应的下意识,或许还真是能看出一些东西……他并没有人们想象的那么无情,甚至没有他自以为的那么无情。 夏迟迟抿了抿嘴,转头看了一下刚才的场面。 放箭的鱼人已死,但尸体都看不见,有血迹莫名地从完全无关的方向出现。 这里的一切视觉都是乱的,如果真靠自己的实力在这里闯,确实很锻炼人。锻炼灵觉,锻炼与光和空间的感悟,理解锻炼勘破本源的能力。 夏迟迟足尖顿地,踏月而去。 “嗖嗖嗖!”又是无数箭矢飞蝗而下,比刚才的更强劲,更密集,看起来是鱼人大部队发现这里有人强闯,已经有组织地过来围剿了。 夏迟迟脚步微错,在箭矢之中轻舞而过。 箭矢来路极为诡异,刚才夏龙渊拨开好像轻轻松松,轮到自己就知道头大无比。看着在老远,实则已经在咽喉,看着到了身前的,其实压根没射中。 换了一般人在这种箭阵之中绝对无所适从,可夏迟迟身躯轻舞,箭矢纷纷而落。 月色蒙蒙,白衣如雪,真如精灵起舞一般。 远处的鱼人们都看得有些愣神,这简直是跨越物种通杀的美。 一个头领大喝道:“来者何人,敢擅闯我天涯岛!” “哦,原来这里有名字的么?海角天涯……不错,我要找的就是天之涯。”夏迟迟笑意盈盈:“听说这里可以看见太阳……让我去看看怎么样?大王有什么条件,可以提。” “要看日出祭坛,很容易。”鱼人头领的声音在海雾之中缥缈难测:“在本王榻上一起看,或者在本王肚子里看,二选一。” 夏迟迟依然在笑,声音却凛若寒霜:“我看你是在找死!” “嗖!”冰魄突兀地刺在身边空处,一只螃蟹人在远处开膛破肚。 夏迟迟身形如鬼似魅,突然闪身到了右侧,“哐”的一声,一柄方天画戟劈在刚才站立之处,劈出地上深深的裂痕。 但夏迟迟的手臂竟还是被擦出了一道伤口,鲜血淌流。 这种战斗……太难了。 就连此地鱼人都未必能彻底习惯,正常人就算再是天才又怎么可能习惯得了? “留下吧!”方天画戟横扫而过,夏迟迟眼眸冰寒,忽地竖剑一架,借力飘飞,直奔侧方一株大树,一头撞了进去。 “不好!拦住她!”周围传来惊呼声,一片凌乱嘈杂。 夏迟迟撞进树干,却突兀消失不见。 明明看着前方是连绵山峦,但她这么一撞进去,根本没有山。 实际上这岛根本没有想象中那么大,压根就很小。 树木倒是有的,只是也有些稀拉,稀稀拉拉的树木中央围绕着的是一个岛心大湖,湖上有个不知材质的石台,石台有雕塑,雕刻着青龙出水、蜿蜒上天的造型。 这就是它们的“日出祭坛”? 到得这湖畔,那种扭曲的视线好像就好了许多,可以雾里看花般的看见周边的朦胧景象。 围绕着大湖周边,无数鱼人燃着篝火,本来似乎在进行一个什么特殊的祭礼。可以看见不少渔民模样的人类被活剐了挂在湖中央,开膛破肚,鲜血淋漓。 在外祈祷的渔民,不知有多少被捉来活剐献祭于此。 夏迟迟眼眸越发森寒,便是没有其他任何目的,这种注定了与人类相冲的族群也不能容许活在世上。 见这边祭典被撞破,无数鱼人哇哇乱叫着向夏迟迟直冲而来,身后那鱼人统领也是气急败坏,方天画戟再度直劈她的脖颈。 而与此同时,湖水之中“长”出了一个水人,一股水柱向夏迟迟身前直冲而去。 四面受敌,夏迟迟再度一个旋身试图闪开,脑子里却“嗡”地一震,有什么神秘的低语在心中回荡,周遭的一切越发模糊。 旋即被什么异力辅助,很快清除。 “糟……”虽然可能老夏又出手救了,可就这么顿得一刹,水人的水柱已经冲到身前,来不及闪。 夏迟迟横剑架了一下,身后方天画戟依然劈到了脖颈。 夏迟迟急速打了个滚,方天画戟擦着头发过去,削断了几缕秀发。 周遭刀叉无数,恶狠狠地齐插而下,夏迟迟翻滚着拔剑飞架,刹那间险象环生。 夏龙渊会在这当口出手么? 还是海平澜? “铛!”夏迟迟奋力架住再度叉来的三叉戟,几乎可以闻到鱼人口中的腥味:“美人儿,没有人能来救你,乖乖入腹吧!” 夏迟迟没有等到救援,手中冰魄却突兀暴涨冰棱,插进了鱼人嘴里。 趁着鱼人头领受伤狂吼,夏迟迟再度滚开,旋即腾身而起,立于树梢。 不能指望任何人,必须靠自己。 夏迟迟目光落在湖中雕塑上,心中飞速琢磨,这东西,与四象教一定有关联,她能够感受到极其亲密的呼唤,如同烙印在血脉深处。 但如何接近? 环顾四周,数之不尽的鱼人围在树下,上下左右都有人持叉飞扑而来,正面那如附骨之疽的方天画戟又在前方弄影,水人似乎施展了一个什么特殊的困法,将树木周遭以水泡包裹得严严实实。 夏迟迟再度架了一下方天画戟,柳腰都禁不住向后弯折。 过不去,怎么办? 鱼人头领再度咧开了大嘴。 “绷!”一道劲气不知从哪里贯穿而来,巨大如柱的“箭矢”突兀地贯入鱼人头领脑袋,直接轰了个稀巴烂。 床弩! 哪来的床弩! 夏迟迟精神一振,却见“箭矢”去势不止,接连捅爆了好几个鱼人的脑袋,才轰入一块巨岩停了下来。 一道血色的刀光从“箭矢”落地之处暴起,直冲湖心水人:“去你妈的,死!” 连皇宫天穹之中正准备出手的夏龙渊都傻在那里……这小子什么时候来的? 夏迟迟怔怔地看着那道背影,那禁不住绽开的笑意,美得惊心动魄。 第574章 三战水人 赵长河抵达天涯岛外围的时候,要比夏迟迟适应一点。 这一路都在琢磨水镜之术,那就是在玩弄光,更别提他春水剑法已经玩了两年。 刚看见岛屿之时,赵长河的目光就已经能透过这氤氲的水汽和光线,看见内部真实岛屿的所在位置,也能看见那岛屿根本不是外部所见的那么大。 唯有一点较为特色,此刻的太阳已经落山了,月亮已经升起,但天上依然有那七彩虹桥,好像画在天空的景。 “那虹桥有问题……”赵长河远眺虹桥,低声问身边的三娘:“像不像在说,踏在桥上就可以登天一样?” 三娘道:“从光线折射的角度看,如果踏上岛屿,在外面看着也就是踏上虹桥。同样有着象征意义,踏上它,即入天涯。” 天涯远不远? 不远。 人就在天涯,天涯又怎么会远? 赵长河心中无可抑制地泛起了文青念头,就听三娘道:“这里真奇怪啊……青龙之意与水的关联本来不算太大,早前我们按照水生木的意义、以及青龙在东的方位概念,才让迟迟出了一次海,能够获得一些感悟。实际青龙之意绝不该是在水中寻觅的……但这里却给我极其浓郁的感受。” 赵长河也觉得奇怪,不是因为这些,而是他觉得青龙相关的遗迹应该被发掘得差不多了。青龙假墓当年被迟迟母亲主持挖掘,掘地三尺;后山水帘洞的青龙印被自己和迟迟取得;青龙印下的祭台机关被自己和三娘破解,回春诀就是那里得到的,连棺材都搬走了,按三娘的意思,棺材里也确实是当年青龙尸身。 这都已经薅秃了好不好,怎么这边还有青龙相关,哪来这么多啊…… 三娘仰首望天,苍龙星宿正在东方隐隐闪烁:“怕是指的星宿之意,非上古青龙。” 赵长河点了点头,要说上古青龙之意是哪来的,显然也是上应星辰而来,不是无端冒出来的。如果说这里所得的是星宿之意,那就是接触到了这一方向的原初。 无怪乎夏龙渊会让女儿来这里寻求突破,这确实是能让迟迟在短期内进窥三重秘藏的绝顶机缘。 前提是她要勘得破,让小学生提前去看中科院论文那也没啥用啊…… 两人讨论间,唐恩正在让船继续前行,接近光线扭曲的范围。 赵长河本来还打算让唐恩略停一下,慢慢观察,甚至找边上那些渔船问一问的,结果越是靠近就越发现岛上好像有动静。 一袭白衣掠过月下,踏在树梢,美如精灵。 赵长河直接看得转不开眼睛。 迟迟……每一次重逢,都能给人一种全新的惊艳之感,而这一次感受到的是孤独与决然。 人在天涯,天涯又怎么会远? 三娘斜睨着他,一肚子泛酸,这醋意都不知道怎么发。 人家迟迟别的事再迟,在与他相知相恋这件事上就是无可争议的最早……在很长一段时间内,这臭猪心中的女朋友就是特指迟迟,直到如今看他那眼眸,还是像看见了初恋一样温柔。怪不得朱雀看见迟迟就来气,争又争不得,岂不就只能欺负欺负她聊以慰藉那颗小三的心么…… 三娘叹了口气:“你……” 话才刚出口呢,赵长河忽地暴跳:“草!迟迟不是在探秘,是在被追杀!哪来的王八犊子敢砍我迟迟!” 三娘:“……” “唐恩!床弩!” “……殿下,我们什么都看不见啊。” “不需要看见,往那个方向射就行!” 三娘微微皱眉,她的修行可比赵长河强多了,敏锐地察觉周边有各种不怀好意的强烈气息,但无法分辨仔细……总感觉这样贸然闯过去并非优选。真是奇怪,迟迟向来也谨慎,怎么会陷入这种极为不利的孤身作战局面…… 但她也没可能去阻止赵长河救援,她自己出海的意义就是为了迟迟。理论上说,拿自己的命都要把迟迟护好。 唐恩指挥船员架好床弩,也没法校准,按着赵长河指示的方向极为盲目地就是一炮。 “绷”的一声弦响,弩炮射了出去,赵长河也不见了。 唐恩:“?” 三娘摇头:“他踏着弩箭出去了,你们在外小心,最好躲个安全位置……这战风险很高。” 话音未落,她也消失不见。 唐恩:“……” 不是,这个被摁在船舱里嗯嗯嗯了好几天的小三到底是谁啊?平时看她懒得跟只乌龟一样,认真起来竟然这等速度,连她人在哪都找不到了……看似比首座更强! …… 唐恩的弩炮方向被踏在上面的赵长河进行了少许微调,真正切入战场之时准确地贯穿了鱼人首领的脑袋,赵长河片刻不停,直接挺刀飞跃,直取湖心水人。 海上打了这么多场,他很清楚但凡海族汇聚之地,水人构造体就是绝对核心,虽说它也算是自主行动的,但海皇能通过它看见任何想看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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