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欢赵长河的一个字:“啊?” 海船近到十余丈,已经可以看见双方的容颜。 船上的人瞪大了眼睛,有人哈喇子都快流了出来。 真是俊男美女,神仙中人,这次大家是捡到宝了…… 经验丰富的船长忽地心中一个咯噔:“快转舵,撤退!快!” 船员们一脸茫然,就听船长续道:“一群蠢货,看他们的衣着,有流落荒岛的人一身如此干净整洁的吗!这是两个高手,顶尖高……” 话音未落,三娘凌空虚渡,转瞬越过十余丈距离,飞临船头,笑吟吟道:“让你们走,你们不走,现在来不及了。” 一个船员心中恐惧,下意识拔刀就砍。 三娘伸出纤手随意一捏,刀竟被她看似青葱白玉般的手直接捏成了麻花。继而掐着那个海员的脖子提了起来,冷冷道:“觊觎本座,长了几个胆?” 那人悬空乱蹬,却怎么也挣不开这美丽的手。 一船人噤若寒蝉,豆大的汗珠涔涔而落。 这哪里是什么流落荒岛,是顶尖高手在海上度蜜月玩儿呢……单是这恐怖的女人一个人,怕是都可以把全船屠个尽绝,刚才是谁长了熊心豹子胆,连这种凶兽都敢起念头的? 赵长河也闪身到了边上,神色古怪地偏头看着三娘大发魔威的样子。 你说这样子是朱雀还差不多,你还说人家凶,你也好不到哪去嘛,魔教都一样,还是迟迟可爱。 那边船长正在赔笑:“这位大王,我们也是好意想救人,便是、便是有什么想法,那也没宣之于口,论迹不论心的嘛……大王饶命啊……” 三娘冷冷道:“你这船搭配不对,必然不是只有一艘船,是一支船队?” 船长赔笑道:“大王慧眼,我们确实是一支船队,刚刚发现一只受伤的鲨鱼,才散开找人的……” 三娘立刻明白:“发现鲨鱼不是捕鲨而是找人……你们船队所为何来?” 船员们面面相觑,终于还是老实回答:“搜索天元海盗团。” 三娘颔首:“这样啊……天元海盗团为祸东海,确实应该剿除才是,你们此乃义举。” 赵长河:“……” 船长也是愣了一下,本以为这女人和海盗团必有关联,看起来不是啊!说不定还是仇家! 果然就听三娘续道:“本座早想见识见识这个海盗团了,听说他们三当家美丽且强大,本座去会一会她。” 赵长河低着脑袋,怕被人看见自己抽搐的面庞。 船长却是大喜。本来觉得自己这方和海盗团根本没得打,如果有这恐怖的两口子加入可就不一定了,是不是反而成为盟军之中最强一环,可以从中获利? 船长慌忙赔笑:“如果大王愿意主持公道,那是最好,东海民众永感盛情!” 三娘微微颔首,把手中海员丢在地上:“给我们一间上房,好酒好菜端上来,有本座在,海盗动不了你们。” 船长点头哈腰地带路:“大王随我来……” “谁让你叫大王的?” “那、那仙女如何称呼?” 三娘眼珠子转了转:“叫尊者便是。” 说完回头瞪了一眼:“小猪,跟上。” 赵长河:“……” 三娘还在和船长唠嗑:“这是本座座下护卫小猪,瞧他长得壮实么?” “壮,壮……”船长暗道你座下护卫,一间房……面首就说面首呗,我们又不敢笑。不过小猪这外号可以,能拱。 到得舱中客房,船长赔笑退出:“二位且歇着,我吩咐他们上酒食。” 房门一关,板着脸的三娘立刻“嘻”了一声,差点要抱着肚子笑。 赵长河没好气地抄着手臂:“尊者。” 三娘笑吟吟:“怎么啦?本座这套不够行云流水么?跟着剿匪船队,看老娘怎么插蓬莱刀子。” “我看你不是想插刀子,是想看乐子。” “不行吗?” “可以。可你自称尊者,是不是等于在泄露自己是四象教尊者?” “海皇已知我是玄武……但由于我本来就是初到海盗团,祂是否会把我和海盗团的当家联系在一起倒也不好说……我故意漏个尊者,又不明言,就是想看看他们的反应,是否知道四象教和海盗团是一路。如今看来,至少这些普通人并不知道。” 赵长河倒有些惊艳,旋即想想也对,龟龟一直是四象教独当一面的尊者,朱雀有事都需要去咨询她的。人家爱摸鱼不代表没思考,相反,她的人生经验和江湖经验都是极为丰富的那一档,根本不需要人操心。 赵长河便也懒得多想,揉着拳头上前一步:“你都有理由……所以护卫小猪是什么意思?” 三娘笑嘻嘻地捏着他的拳头:“你不是小猪吗?” 赵长河拳头一振,挣不开。 悲剧地发现,当这个女人复苏之后,自己全面被碾压,根本打不过。自以为强悍的力量,在玄武威镇之下真的跟只小猪似的,什么力量都被压制得根本发挥不出来。 三娘凑近他的耳朵,低声呢喃:“回到人间了,小猪。” 赵长河默然,知道三娘在说什么。 那远避世间的孤岛,相伴相依相濡以沫的求生,就像一场梦,了然无痕。 三娘心中也是空落落的,呢喃道:“我知道你只是色,想玩我身子……现在没啦……有没有一点后悔?没有趁着一些机会要了?机会那么多……” 赵长河沉默片刻,低声道:“不后悔啊……” “口不对心。” “可是相濡以沫,真的比那更美。”赵长河顿了顿,终于说出了两人流落以来真正的第一句进攻之言:“三娘,我希望以后能一直携手。” 三娘心中剧烈地跳了一下,忽地有些口干舌燥,脑子一时空着,不知道怎么去回应这句携手相约。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刹那,三娘忽地发起怒来:“哪来那么多有的没的,乖乖做本座座下小猪猪,本座高兴了,就赏你一点……” 赵长河想说什么,嘴巴直接就被堵上了。 手被摁住,用不了力,嘴被堵上,不想挣扎。 然后很悲剧地发现,自己好像又被大姐姐玩了。 当船长端着酒食推门进屋,看见的是小猪被摁在椅子上,尊者跨坐在他身上吻得不亦乐乎。 小猪脸上的蛋疼表情,也不知道是爽还是难受。 说来这位尊者的年纪也是如狼似虎啊,这位小猪什么时候被吸干啊…… 三娘却并不在意被人看见,见酒食端了进来,也就放开了赵长河,懒洋洋地顺着头发起身:“船长说说你们围剿海盗团的大致情况,几支队伍,怎样的船,在哪里集合?” 第555章 清官难断家务事 船长老实回答:“正常人出船都是沿着前人探索过的故有航道来走的,乱走很容易遇到未知的乱流或暗礁,死无全尸。因此茫茫大海,真正被探索的区域极少,有极其多的岛屿是未曾发现的……嗯,例如二位隐居的那岛,以前我们就没找到过。” 赵长河点头,别说岛屿了,就算有个大陆,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发现的。 船长续道:“天元海盗团在东海流窜的历史有近三十年了,一直起起伏伏,时而肆虐时而蛰伏,也不知道是内部原因还是怎么着。反正流窜多了,倒是知道许多别人未知之地……这一次他们触怒海神,听说狼狈逃离驻扎已久的基地,现在逃窜到哪里没有人知道,需要重新搜寻,我们多国联合,我只是其中一支。” 三娘道:“哦,敢情是位将军,你们是哪国的?” 船长道:“我们是爪哇国……我是海军上将赖琦。” 赵长河有些出神地听着这熟悉的地名和并不匹配的华夏名,心神有些飘忽。 三娘正在笑:“哟,上将,失敬失敬。” 赖琦尴尬不语。 就他们这没比渔船好多少的海船加上破破烂烂的装备,说上将属实有点尴尬,还不如零陵上将邢道荣有说服力……事实上他们压根就是渔船和商船改组而成的军队,至今船上都惯称是船长而不是将军。 三娘倒也知道这些小国大抵如此,很多“国家”人口都比不上一个县多,不,有些也就个镇子,想要组织多强大的海军也是强人所难。便也没嘲讽,只是道:“就靠你们这几艘船,怎么找人,就算找到了岂不是去送?” 赖琦道:“有多国联合一起的,不是只有我们。” 三娘故意问:“海神既然称神,祂找不到么,还需要你们搜寻?” 赖琦尴尬道:“应该、应该也快有旨意了。” 海神确实没有降下旨意说海盗团在哪,盲信者认为是神的考验,理智点的就知道所谓海神真不是全知全能,即使在大海,祂也多的是事无法全知。 不仅无法全知,甚至连剿灭海盗都没做到,让人跑路了。吹是可以吹成辉煌胜利,但本质就是让人跑了,和“神”给人的期待有点落差。 不过既然海神亲自出手了,祂肯定也在找,指不定就快找到了。三娘这话问得更是深藏恶意,因为她自己这会儿都找不到海盗团在哪里,反而可以蹭敌人的船找娘家。 龟龟想到这个就觉得很乐,鄙视道:“我以为你们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去剿匪,搞了半天连人在哪都不知道……既然是多国分别找,那找到了怎么互相通传?” 赖琦道:“我们会在东安岛那边集合,那边也是此番联军帅帐,蓬莱大将海长空作为主帅,约定七日后抵达。” 听到这个名字,三娘忽地就有点走神。 赵长河便接过话头:“没事了,你出去吧。” 赖琦赔笑告退:“二位慢用。” 赵长河起身过去关好门,慢慢踱回来,提起酒壶给三娘倒了一杯:“怎么了,仇家?” 上次三娘讲故事,其实是没有讲到关键点的,含糊过去了。比如母亲的死因,三娘“以后再说”。 终究是父母之事,不愿意细谈是可以理解的。 但现在三娘却说得很自然。她接过赵长河的酒轻抿了一口,低声道:“海长空是海平澜的亲卫,和海千帆一样,他们都是赐姓,其实也是义子……当年海长空还是不满二十的少年,随着海平澜出海逃亡,一路上也立下过赫赫功勋,我小时候和他也很亲近的。” “义子,概念上是不是也有继位资格?如果你不在的话。”赵长河敏锐地发现了华点。 三娘哑然失笑:“可能吧,虽说他的义子上百个,不过其中佼佼者倒还真有可能,前提是没有我和娘……当娘还在的时候,并不会有谁真觉得自己有希望,不至于因为这个乱动,他们也没有那种实力。当娘不在了,他们追捕我的时候,倒真有可能因为这个了。” “唔……” “没错,他是当时追杀我最卖力的一个。”三娘笑笑:“算个仇家吧,但我发现我好像提不起什么恨来。” 赵长河道:“因为真正核心的仇家不是他,你恨不了海平澜。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你又疏懒,更不会去记恨一个小角色了。” 三娘趴在桌上咕哝:“其实也不是,因为压根就是一团烂账。” 赵长河问:“究竟什么状况?” 三娘咕哝:“我之前和你说过,娘的死因成谜……之前有人倡议在蓬莱立国,海平澜是支持的,他忘不了自己在江南割据的时光,一心复国。蓬莱气候很好,人口也多,岂不就是小江南?” “你娘反对?” “娘起初是反对的,她远离故土,心中一直是把海上当作一个逃难之处,根本没有想过要在此定居。见海平澜失去雄心壮志,想偏安岛上的时候,娘本来是很不高兴的。” “起初、本来……” “是啊,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又同意了。本来应该是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大家已经热火朝天地筹措各项建国准备了,但就在典礼前夜,海平澜宣布她遇袭身亡。” 赵长河:“?” 三娘笑道:“可笑的是,海平澜自己也重伤。你说,他这个伤是真遇上了敌袭呢,还是杀我娘的时候被反击的?” 赵长河无语。 三娘道:“第一反应是不是双方因为权力起了争议,比如谁当王?毕竟那么多年筚路蓝缕,都是娘在操持,她的威望在海盗之中也是最高的,她如果要做女王,海平澜似乎还真争不过。但海平澜又怎么可能甘愿把王位给妻子?所以争斗,误杀。” 赵长河道:“基本只能这么认为吧?没办法想出其他原因。当然如果说就是两口子因为别的事吵架口角导致误杀,现实逻辑上也成立……” “对吧,就连试图找其他原因,也是先肯定是他杀的。” “嗯,在自己宫中遇袭个锤子,敌人在哪呢?” “是,当时所有人都认为是夫妻因王位争斗,忠于我娘的海盗们岂能乐意?我也不乐意。事实上那时候最激动的人就是我,我找上门去要说法,身后跟着海千帆等一大群干将。”三娘叹着气道:“你说,我像不像趁着他也重伤的时机,逼宫夺位?” 赵长河挠头:“像,太像了。” “忠于他一方的人,比如海长空这些,自然就跟我们打起了内战。后来他病榻之中亲自出手镇压,海千帆护着我撤退,一群人重新跑回海里做海盗去了。”三娘道:“后来我也说了,他又继续围剿海盗,完全当成仇敌对待,我不忍海盗们死伤,便去了陆地。” 赵长河呆了一阵,忽地皱起了眉头。 三娘道:“怎么,是不是发现了什么问题?” 赵长河确实发现了一个问题——其实从头到尾,是不是海平澜杀的,根本没有实锤…… 海平澜亲自出手镇压女儿,事后又剿匪,看着给人绝对实锤的印象。其实作为一位王者,那该说是挺正常的反应才对,毕竟被儿女拱下台的帝王又不是没有。 三娘当时想不了这么多,跑路信神去了,想让神灵降世,让人们知道什么帝王霸业都是尘土。 但后来冷静了这么多年,从少女变成了熟女,一教尊者,万人之上。三娘回忆往昔,应该也开始渐渐感觉到一些不对,所以才会开始说“死因成谜”“不确定是不是他杀的”。 但这里还有一个问题…… 如果真有误会,等到时过境迁,海平澜有一万种方法可以传达给天元海盗团,试图解除这个误会才对。这么多年下来都连尝试都没尝试过解释,任由误会存在,甚至这次还组织联军讨伐……那就可能不是误会。 这一团烂账搅成麻了,龟龟哪有心情一直去想。更因为给自己心中存了个“不是他”的念想,更加不想去主动探案解开真相,万一确认了是,又当怎么办? 还不如摆烂,逃避远远的。对她来说,四象教的事远比海上烂事重要,要不是因为这次因事出海,可能她都不愿再看一眼。 看着趴在桌上摆烂的三娘,赵长河忽然道:“我建议你……去问他吧。” 三娘抬起头来:“嗯?” “以前迟迟也怕见夏龙渊,事实证明见了也没啥,自己给心中施加的压力根本不存在。”赵长河道:“你也该去问……如果不是他,那确定了仇敌,父女俩一起报仇去。你现在堂堂秘藏三重,实力说不定胜过父亲,他如果有什么避忌做不到的,你俩合力,说不定就能做到……” 三娘眯起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如果是他呢?” 赵长河道:“这么多年当成仇敌过来了,是他就是他,和之前有什么区别吗?如果是,非要骗自己可能不是,那才可笑。堂堂玄武尊者,莫非连直面仇敌的勇气都没有?” 第556章 一拳破海,玄武之拳 三娘再也保持不住趴窝的姿态,起身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粼粼海水,久久不言。 逃避永远比面对简单,龟龟懒。 但再怎么也骗不过自己的内心,确实有揭底的欲望。 在几个月前,未曾突破二重秘藏之时,可以说是不敢。 但现在秘藏三重,和那人并驾齐驱,有何不敢? 若说不敢,只在内心。三娘自我审视,知道自己并没有人们想象中那么坚强。 也许自己的性情如此,每当需要抉择的时候都会很苦恼,一直都需要有一个人站在前面拿主意,便如教中有朱雀。 那家中呢? 腰间一紧,赵长河从身后抱着她,静静地陪她看海。 三娘发现自己连闪开或挣开的想法都没有,靠在他的怀中,就像那天石板下的风雨,如此安宁。 赵长河也就这么抱着,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说,两人静静地站了好久,三娘才低声道:“听你的。” 简单的三个字出口,就像心中搬开了一块石头,从身到心,都感觉轻了几斤一样。 她软软地靠在男人怀里,感受着他并不含任何欲念的拥抱,有点贪恋。 今后也一直携手么…… 到时候和你家情儿打起架来,你帮谁啊…… 呃不对……本座好像可以明着欺负翼火蛇诶……三娘眨巴着眼睛,刚刚还有点沉的心思忽然就乐呵呵起来,眼里都是趣意。 …… 接到了一位恐怖女魔头的爪哇船队自然没有继续寻找什么海盗的心思,散开的几条船集合,直奔和盟军预约的东安岛而去。 航程需要足足七天。 这七天里,女尊者足不出户,只让人送酒送菜进去。然后把门一关,和她家小猪在里面干些什么没人知道。 本以为是没羞没臊,但夜里听不见想象中奇奇怪怪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怕听见所以憋着没做啥。 水手们也不知道自己的存在到底是坑了那只小猪呢,还是挽救了他不被吸干。总之日常尊者从没露面,小猪倒是经常跑出来和船员们聊天的,问各种海上见闻、各国风情,以及学习各种操船游水的经验和理解,一副好奇宝宝勤恳好学的模样。 没两天,他都会操船掌舵观望风向潮汐了,属实挺聪明的。 怪不得能讨尊者欢心嘛,健谈好学不说,这阳光开朗笑起来牙口雪白的样子也是十分讨喜,船员们也喜欢这种年轻人,脸上那道疤可太合海上男人的审美了。 而且这小猪力气真的大。 那两个人掰都要用尽力气去掰转的舵,他单手握着,随意拨过来拨过去,跟玩一样。 不知道这样的猛男是不是能直接抱着他家尊者在屋里边走边弄,那画面想想就流鼻血…… 不过这小猪也不是很正常……他会没事找事地自己一个猛子跳海,半天都不上来。 第一次船长赖琦以为这厮想不开,派人下去救,结果派下去的人被丢了上来,神色很古怪:“他在海下挥拳揍鱼,一拳出去死一只。” 赖琦:“?” 这是什么行为艺术? 赖琦很是蛋疼:“要不要等?” “他说不要等他,行我们的船,过会他自己会追过来。” “等一下……你们在海底怎么对的话?” “我也不知道啊,好像就听见了他说话一样。” 赖琦打了个寒噤,感觉不仅是他们尊者不正常,这个小猪也有鬼。 海上除了海神的信仰,其实也是有佛道一类信仰存在的,赖琦听说过佛教的一些传闻……如果说那女尊者像高高在上的佛陀,那这男人就像一尊阿修罗。 赵长河经过两天休养,又有三娘动不动钻进去抱着他小小的也很可爱的阴神揉搓,不知不觉间神魂壮大,此前精神虚弱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 如果在岛上多住几日的话,后续的日常生活基本就是三娘在屋中休养恢复骨伤,赵长河开始钻下海去打拳练功了。 如今在船上也没差……让赵长河天天窝在屋里没事干的话他是闲不住的,休养得差不多了就是打拳的时候了。尤其在三娘已经把她的知识对接灌输了之后,现在妥妥的玄武传承,必须去实操消化啊…… 玄武之拳,刚猛第二。 赵长河早年听见这个说法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自己学的不是夏龙渊的我之拳,而是玄武之拳。 玄武之拳如果非要细究起来,其实比我之拳还难听,那不就是王八拳嘛…… 再难听也不妨碍它是天下最刚猛的拳法之一,那是真正在万钧水压之中对抗自然的力量。 人力是不可能与海对抗的,需要感悟它,理解它,吃透了水的力量,再运用它。 然后化作自己真气的运转。 一拳击出,能够分海破浪,又有什么敌人能扛得住这样的爆发? 在至柔的水中,寻求至刚! “轰!” 一道螺旋劲气穿透海底的水,直出百丈之外,轰碎了海底一块岩石。 赵长河旋身而起,直破海面。转头望去,海船已经离开了数里远。 他踏浪飞驰,疾追而去。 赖琦等人在船上回首,看得目瞪口呆。 他刚才海底之拳,是有后遗症的……当他离开海面,下方也螺旋浪涌,过不多时冲天而起,形成了一道狂暴的水柱。 水柱砰然打回海面,海水一阵动荡,波翻浪涌,席卷而来。 赵长河回首而望,一道巨浪劈头盖脑地冲他直扑而下。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扭身就是一拳。 天上星辰闪耀,银河倒卷,身后仿佛浮起了一个巨大的血影法相,随着他挥拳的动作同样也在挥拳。 巨拳重重轰在海浪之上,厚重无比的罡气竟然和海浪对冲僵持,那浪头居然打不下来,悬浮空中。 “喝!”拳劲再度爆发。 水花飞溅,化作漫天丝雨。 全船人张大了嘴,脑子一片空白。 这是什么? 一拳把巨浪打散了?这他妈还是人吗? 这一拳要是打在人身上,岂不是能活活把人打爆! 这是赵长河海底打拳的第三天,玄武之力,登堂入室。 三娘难得地离开船舱,站在船尾看着赵长河大步流星地踏浪而来的模样,眼里都是柔光。 他真的好天才啊…… 离船十余丈,赵长河再度一点水面,飞跃而起,如大鹏展翅一般直投船板,稳稳当当地落在三娘身边,露齿一笑:“好像练成了。” 三娘撇撇嘴:“一般。” 她偏过目光,不去看他精赤的身躯,威武的肌肉上流淌的水珠。 看了容易口干舌燥,好诱人啊…… 三娘忽然在想,现在自己还可以欺负这臭猪,捏着他的拳头他就委屈巴巴地动不了了。但以他这种飞速进步的速度,总有一天,是他如泰山压顶一样摁过来,自己动不了了…… 想到这个心就跳得很快,三娘羞耻地发现,自己好像比他现在的身躯还潮湿。 她强行做着镇定的模样,淡淡道:“那才多大的浪头,打散了有什么了不起的。你这只能说才算入门,不要骄傲,继续努力,等到哪天真有海啸都能被你一拳打回去,那才是终点。” 赵长河笑了一下,他很怀疑三娘自己有没有这种水平,但也不去辩解。 三娘没有,夜帝可能有的。 那并不是终点……那是自己要超越的东西。 第557章 海长空 “骨伤好了么?” 回到屋中,三娘一脸严肃圣洁地盘膝疗养去了,不能让人发现自己湿漉漉的。 赵长河在面前擦着头发,随口问。 三娘没好气地嘟囔:“让人静静休养行不行,走来走去的,话真多。湿头发乱甩,都弄湿我了……” 赵长河看了一眼,你也没湿啊…… 又往下看,不会是大姨妈来了吧? 三娘恼羞成怒地遮了一下:“你看哪里?” “咳。”赵长河干咳:“我问你骨伤呢。” “没好彻底啊,过于用力牵动得厉害的话还是隐隐作痛。一般情况不影响,如果激战的话还是会有所拖累。”三娘奇道:“怎么?觉得自己拳法精进了,想下克上了?” 赵长河道:“我们的药用完了,这两天没想起这个,我刚才问了一下赖琦,人家船上有药啊……” 三娘呆了一下,是哦…… 赵长河取了一瓶药,坐在她身边:“我研究了一下,药效还是可以的,给你再敷点?大战将临,能多恢复几分算几分。” “哦。”三娘极为自觉地宽衣解带:“来吧。” 赵长河也极为自然地坐在身边,挑了点药膏就抹。 与当初抹药“故意不小心”地擦过南半球不同,这一次抹着抹着,光明正大地在半球上乱摸,三娘都只是瞪了一眼:“认真点,再乱弄,闷死你!” “……”赵长河闷头抹药,物理闷头。 三娘哭笑不得,揍了他一个暴栗,才让他依依不舍地抬头。 水手船员们听不见这几天里屋内的动静,实际的场景是极为普通日常的,两人每天晚上就是和衣而眠,同宿同起,和以前迟迟差不多。 以至于亲热实在过于寻常,该碰不该碰的地方,早也碰过了。 有好几次醒来,赵长河脸压根就是闷在三娘怀里的,抱球而眠睡得可舒服了,而三娘发现后,恼羞成怒的结果并不是揍人警告,而是摁着小猪玩弄了一番。 到了夜里好像忘了早上“生过气”,继续抱着睡。 如果说流落岛屿之时是事急从权,再怎么裸着身子拥着抱着都是可以原谅可以忘却的,那这几天就真的没有什么可以解释。 心动了就是心动了。喜欢就是喜欢。 现在抹药还哪有当时的心荡神驰,完全就是左手摸右手。 赵长河抹着药,心中颇有一种小叹息,眼睛瞥过下方,又对刚才的话题好奇起来:“诶,说真的啊,你们有大姨妈么?” 龟龟一点都不觉得这个问题越线,反倒同样好奇巴巴:“那是什么?我娘没有姐妹,嬴五那边都是兄弟。” “……指的月事。”赵长河很自然地问:“我们呆一起这么久了,没遇上这事儿……” “就这?”三娘懒洋洋地回应:“我锻体锻到二重秘藏级别的时候,就没月事了……” 赵长河很有求知欲:“这个是不是叫斩赤龙?” “是吧?”三娘不确定地道:“我还听说这其实是会影响生育的,但没前例,不确定。要么你去和朱……哦你就是猪。” 她偷看了赵长河一眼,发现赵长河还在抹药,看似没听出问题,便吁了口气,续道:“听说岳红翎也二重秘藏了是吧,她应该也不纯粹是内息,也是锻过剑体的,理应差不离,你去和岳红翎试试能不能生娃?” 赵长河腆着脸直接搂了上去:“我和你试不行么?” 三娘眼波流转,似笑非笑:“你真想和我试啊?” “想啊。”赵长河直接道:“天天想。” 三娘望天:“行吧,回头试试。” 赵长河倒被说愣了:“啊?” 三娘叹了口气:“等回去之后,我回教中让专研医药的青龙堂看看,有没有治你难言之隐的,放心,我不会告诉迟迟。” 赵长河:“?” 三娘同情地摸着他的脸:“可怜,这些天憋坏了吧,没事的,姐姐不嫌弃。” 赵长河:“???” “叩叩~”房门被敲响,赖琦的声音在门外道:“二位,刚才我们估测了一下,今天夜里就能到东安岛。” 赵长河什么心思都被打没了,奇道:“这么快?不是说七天航程?现在也就第四天,也就是说五天就到啊?” 赖琦道:“是盟军预约的聚集时日是七天。加上之前遇上二位的那块海域我们不熟悉,需要预估一些变数,才多抛算了一些时日,踩着点能到就行。而这一段风平浪静,现在这区域我们很熟悉,可以明确夜里就会提前到了。” “这样……”赵长河暗道还好这几天没偷懒,恰在今天把玄武之拳融会贯通,晚上就可能面临战斗。 这不是单学会一门拳法的问题,而是宣告着自己对海的认知和理解开始入门,对力量的理解和掌控更为加深,距离三重秘藏更进一步,整体实力有了一大飞跃。 距离“御”也更近了……说穿了,现在的每一步都是在研究御,当一切透彻了,就是抵达神魔之境的那一天。 “现在问题是,我们夜间是否需要先停留,等到白天赴会。”赖琦正在说:“我们毕竟是不同国家的联军,夜间抵达有可能惹出不必要的误会,特来问尊者一声。” 屋中两人对视一眼,再度有了一种不想面对俗事的情绪。旋即都知道这种心态很是不对,便又叹了口气,异口同声地开口:“直接进就行,不用停留。到时候我们扮作你的船员,你别声张。” 赖琦应了,神色古怪地退去。 这样的一句很不日常的话,而且挺长的,这都能达成完全同步,太特么神奇了。 屋内两人也觉得自己这一句话同步得很神奇,脑回路竟能如此相似,眨巴着对视一阵,都是粲然一笑。 赵长河取了一条好绷带给三娘缠上,笑道:“本来觉得,物资越丰富,脱离荒岛越远,离你就越远……事实证明还是这么近,那就没有什么遗憾可言了。” 顿了顿,长身而起:“没那能力就没那能力,挺好的……” 确实挺好的,否则谁也不知道是情是欲。 但这些时日下来,一目了然。 三娘闭上眼睛,抓紧恢复最后一点点伤势残余,不再多言。 …… 月黑风高。 爪哇船队抵达东安岛。 赖琦所担心的安全问题并不存在,因为他们竟然是除了蓬莱之外最早到的,岛外还很是冷清都没多少船,岛上倒是灯火通明,都是蓬莱将士在里面饮宴作乐。 蓬莱巡逻的船队看见盟军到了,很是客气地引领靠岸,迎接上岛:“赖将军,我们将军在营中相候。” 赖琦代表了一国脸面,虽是对所见的蓬莱军容很是胆战心惊,面上还是矜持颔首:“带路。” 赵长河与三娘略作易容,穿着爪哇军服跟在赖琦身后。赖琦说着转头看了他们一眼:“这些都是本将军的亲卫,可以入内么?” 对方将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轻视之意,很有涵养地行礼:“当然可以。请跟我来……” 这东安岛明显是属于蓬莱的军港,里面同样有着如同太平岛一样的补给和娱乐设施,属于蓬莱官方经营。 跟在赖琦身后一路打量过来,三娘很是沉默绷着张脸,赵长河的心中也有点暗暗吃惊。 看爪哇国那能被两个人随便灭的海军,总感觉海上实力也就这样。可到了这边看见蓬莱军港,才知道这实力可一点都不弱。 船只虽然没有唐家那么强,和海盗的比倒是略有胜出,船只总数还更多,军容严整、装备齐全、人也多。单看这面上实力,其实是比海盗强的,和爪哇这些小国比起来更是全面碾压得不是一个维度。 估摸着之所以不好自己对付海盗,一则是可能要造成很大伤亡,二则还是海盗地利主场的因素。找各国联军,感觉是为了忽悠一群炮灰去探路趟雷的性质更浓郁。 “赖将军来了?快请进。”到了一间酒楼,上面传来豪爽的声音:“多年未见赖将军了,不知是否英姿如旧。” 踏上楼梯,一个开阔的厅堂展现在面前,一群将领正在饮宴,倒是没有女人。 一位中年大汉高坐主位,笑容豪爽,声音洪亮雄浑。 海平澜义子之一、当年追杀三娘最为卖力的仇敌之一,这一次的蓬莱主帅海长空。 乱世书上不体现海上英豪,实则猛人是不会少的。海盗那边的海千帆是二重秘藏实力,会被派来直面海千帆的对手,当然也差不多。 他极有可能也是二重秘藏。 第558章 蓬莱疑云 赵长河谨慎地瞥了眼三娘的表情。 三娘没有什么特殊表现,美目在对方脸上瞥过,旋即打量周边,神色如常。 赵长河便也松了口气,和三娘左右站在赖琦身后,看他们谈话。 首先看赖琦会不会卖人……他在船上老老实实的,到了有靠山的时候可就不一定真听他俩的话了,得看他怎么想。 赖琦还真没想过卖他们,他其实隐隐猜得到这对男女未必是来帮打海盗的,更有可能来针对蓬莱,从这乔装跟随入内的表现就有点明显。然而大家是不同国,就算这对男女是来对蓬莱不利的,那也未尝不是好事嘛。 谁耐烦真的同心协力去剿匪?海盗可没有灭人国家的兴致,蓬莱海军却不好说,谁比谁傻。 他笑呵呵地举起酒杯遥遥相敬:“多年不见,我都有白头发了,海帅看似还和几年前没有变化,看来确实修行有成的强者和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就是不一样啊。” 海长空笑道:“赖将军也不能说是普通人了,玄关九重,便是放在夏国也是一方豪雄。” 赖琦笑了一下。蓬莱国的人和海上其他国家的显著区别就是,海上的其他民众都是早年不同历史时期出的海,很多人连夏国是啥玩意都不知道,颇有“乃不知有汉,无论魏晋”的意思。 唯独蓬莱的人言必称夏,早年是带有点仇恨的意思,但这么多年下来,反而成了种“我们对岸上的事比较内行”以及“我们见识比你们多”的优越感。 赖琦懒得掰扯这些,直入主题道:“这次剿匪事宜,海帅是需要等各国都到齐了才议呢,还是现在可以先和赖某说几句?” “先说说也无妨。”海长空道:“这次的联合剿匪,本来剿匪就只是顺带。” 赖琦怔了怔:“这是怎么说的?海神传谕,就是让大家来剿匪啊。” 海长空笑了笑:“海神让大家来剿匪,大家自己也有各自心思,是真剿匪呢还是来逛逛的,谁也不知道。怎样管理盟军,指挥战局,如臂使指,海神可不会干涉,当然是本帅自己定夺。” 赖琦神色微微一变。 这都不是暗示了,简直是明示。 大家自己有各自心思,有人来剿匪有人来旅游,当然也可以有人借此机会一统东海。是这个意思吧? 海长空赤裸裸地在说,我要收编你,并且要让爪哇国都成为蓬莱治下一个岛! 各国由于奉“神谕”,派兵出来是挺卖力的,基本主力都在这了。只要主力被吞,直接玩完,无须挣扎。 这确实不需要等人齐了说,来一个说一个,全部打趴就行。 赖琦知道自己连半点抵抗之力都不可能有,蓬莱要收编自己跟玩儿一样。 但其实这种事情大家并不是没有考虑过,赖琦倒也不虚,定了定神:“蓬莱真要一统东海,就不怕海神有忌?” 真正出现大一统的强势海上帝国,必然会面临一个问题:神权和君权之争。原先各国都奉海神,君权却分散这么多国家,没有君主可以挑战海神,一旦形成大一统,那形势就不一样了。 这几年来蓬莱实力碾压各国,却始终不敢去做什么灭国之举,这就是主要原因。 现在他们不怕了?敢公然挑衅海神权威? 另外各国路途遥远,动不动都要航行一两个月才能到另一个国家的,这种“灭国”到底有多少意义也是个未知数,大概率灭了国也是原样自治。海平澜难道是疯了,为什么要做这种基本没啥好处却非要挑衅海神的事情? 海长空呵呵笑道:“陛下之意,你们就没必要多猜了……何况这次是海神让大家出兵的,你们为何不认为这就是海神默许的?” 赖琦紧紧皱着眉头,半晌才道:“可否容我考虑一晚?” 海长空很是爽快地挥挥手:“当然我们不是靠威逼的,以德服人,以德服人嘛。来人,送赖将军去休息,安排最漂亮的姑娘。” “姑娘就不用了,赖某也需要和副将们商议。” 海长空也不坚持,爽快地起身送赖琦离开。 赖琦心事重重地回到客舍,其实没啥好考虑的,他是打算问问“尊者”的意见:“尊者……” 三娘摆摆手,细听了片刻,低声道:“没窃听。” 赖琦道:“他们这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恕赖某实在无法理解。” 三娘和赵长河对视一眼,同样一头雾水。从面上看,只有可能是海平澜真的在和海神翻脸,很难找到第二个解释。 所谓灭国没有实质意义,其实是有的。 海神的力量复苏,现在已知有很大一部分是需求信仰之力,如果是这方面的争夺,那灭国没有利益根本无所谓,只要摧毁信仰、强制改信之类的,海神都能弱一截。 怪就怪在海平澜凭什么敢做这么明显的事情,海神就算打不过夏龙渊,打你海平澜还不是轻轻松松?你这么直接挑衅,不要命了? 总不会这真是海神自己默许的吧? 赵长河断然道:“我还是建议去偷听一下……他们这也是首次和一个小国对接摊牌,当我们走了,他们内部必会就此讨论几句,这反而能听见真意。” 三娘二话不说,两人直接消失在夜色里,过不多时再度出现在刚才的酒楼,无声无息地落在顶部,揭了一小片瓦往里看。 海长空还在和部下饮宴,果然说的话就和刚才不太一样了,盛气凌人的样子没有了,反倒有几分忧心忡忡:“赖琦并不是多么硬气的人,这次的表现倒是让本帅刮目相看,或许他另有凭恃……” 边上部将劝道:“大帅也不需要如此谨慎。爪哇说破天了也就是个小角色。” 海长空叹了口气:“你们不知道……海盗那边的细作传来消息,三当家回来了,你们知道这是什么意义么?” 部将们面面相觑,大部分真不知道。知道意义的也只有几个老将,都压低声音问:“真切?” “真。此前海皇突兀用祂的海族人袭击海盗,那一战中有一位女子强悍得很,应该就是了。” 知道的有些骚动:“她真回来了……在这种当口!” 海长空虎目扫过众人,把神情尽收眼底,冷冷道:“所以这一战许胜不许败,任何细微的变化,本帅都不能疏忽。” “她……什么实力?”有人小心地问。 “和本帅差不多吧。”海长空淡淡道:“总之不是什么不死之身,到时候见到了,不惜代价,格杀勿论。” “那……既然有细作,那他们新的基地在哪,也未必需要再找了?” “当然,那是说给各国听的,以免风声漏给了海盗,实际本帅一直就知道他们在哪。” 众人都吁了口气的样子,纷纷敬酒:“不愧是大帅,运筹帷幄,根本难不倒。” 海长空来者不拒地喝了,酒席气氛哄闹起来,仿佛刚才的凝重只是一阵风过,无人在乎。 有个将领见酒酣耳热,摇摇晃晃地起身笑道:“我去解手。” 根本没人理他。 他晃悠悠地出了后院,却没有去茅厕,反而飞速召来自己的亲随:“快,你去……” “去哪?”将领骇然转头,就看见海长空笑眯眯地站在身后。 他瞬间出了一身冷汗,赔笑道:“小将不胜酒力,让亲随去买点解酒药……” 赵长河与三娘几乎同时做好了突击救人的准备。 “哦,没事,本帅这里有药,以后有什么直接说就好了。”出乎两人意料,海长空竟然亲热地抄着那将领的肩膀,笑呵呵地回到厅中,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三娘瞪大了眼睛,有些震惊。 刚才这个场景,应该是那将领在里通海盗,通知他们地方暴露了,快点撤退。而海长空明明暗中跟了出来,竟然对此一点表示都没有,只是打断了他的通风报信便罢。 这难道不是应该立刻拿下? 甚至连所谓知道海盗在哪都只是在钓鱼,就等着内奸通传给海盗,派人跟过去,那才能真正顺着摸出海盗在哪。 这才是常规理解。 但海长空这是在干嘛?反过来在保护这位将领吗? 第559章 谁是谁的人 赵长河和三娘没想到这一番夜探偷窥反而把自己弄得更糊涂了。 就算三娘对海长空已经没多少恨意了,当路人看待,也没想过他有可能会是好人。 然而他确实也在说“格杀勿论”,那如果是演出来的,三娘真被杀了,你负责啊? 三娘回想当年,这厮的追杀不留余力,那是真要自己死的,要不是部下拼死相救,自己是真死了,一点也不像演。 一团迷雾,根本看不分明。两人耐着性子潜伏继续窥视,直到酒宴散场,蓬莱将领都各自去睡觉了,也没有再发生什么特殊的事情。 三娘看着之前那个想通风报信的将领,有些想去找他问问,但又总觉得这里四处诡异,自己出现是不是反而害了人家,半天不敢抉择。 “耐心。”赵长河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道:“现在我们在暗,他们在明,冷眼旁观之下,什么变故也逃不过我们的眼睛,随机应变即可。” 三娘心中略安,“嗯”了一声:“那赖琦那边……” “如果我们不掺和,我想不出赖琦有什么办法拒绝,要么死,要么被收编。” 回到赖琦的客舍,却撞见赖琦狼狈地从外面回来,看见两人回来,赖琦尴尬了一下,还是老实交代:“我想趁夜离开。刚才还客客气气带路的那守卫说什么也不放我走了,任我找什么借口都回不了船。” 赵长河没怪他抛弃自己这对“护卫”的做法,拍拍他的肩膀:“老实投降,明天再看看。我觉得你们灭不了国,至少现在灭不了。但如果反抗,现在就死定了,我们也不一定保得住你。” 果然,赖琦纠结了一晚上,次日一早正要去向海长空投诚,岸边就传来了喧嚣声。 赖琦飞速跑了过去,就看见赵长河两口子并肩躲在一边看戏。 岸边海长空冷冷下令:“既是不降,那也就别怪本帅心狠手辣了……上,片甲不留。” “轰轰轰!”蓬莱战船齐齐开火,船上居然拥有火炮。 这火炮的威力一言难尽,轰在对方甲板上都只能轰破一个坑,实际威力还比不上唐家带的床弩,但还是让赵长河惊艳无比。 当热武器出现在世界上,这本身就是一件能让穿越者心动神驰的事情,至于它的威力如何、能否进步、需要多久、就算进化到现代武器能否具备伤到神魔的能力,那是另一回事了。 对方是一个不知名的小国,应该是今天刚来,就被海长空开门见山地劝降,然后谈崩了。 对方敢谈崩,当然是比赖琦的船队强了无数倍的,有点底气。毕竟不是每个国家都像赖琦的那么弱,各国加起来的总实力还是可以的。 双方在海岸之外僵持,在武备的绝对差距之下,这个小国的船队没多久还是落入了下风,正在且战且退。 正在此时,另一支小国船队远远抵达,老远在喊:“发生了什么?!” 正在抵抗的小国船队立刻回应:“蓬莱国要吞并我们的船队和国家!” 蓬莱船队并不解释,看着靠近,海长空亲自出手突入对方船头,一掌将对方大将毙于掌下,又如闲庭信步一般回归己船。 新来的船队彻底傻了:“海长空!你竟真的如此狼子野心!你真以为你们蓬莱天下无敌了吗!” 新来的船队也加入了战团。 赵长河看着都觉得海长空这做得简直脑残,昨晚对赖琦还正常点,今天这是在干嘛? 别人比你弱归弱,合起来倒也不是很弱,真在外面这么乱打一气,什么都打崩了啊。 你看你自己的船上,也有人中箭身亡了,这都出伤亡了,为什么要这样啊? “看见了么?”正困惑间,就收到了三娘的传音:“刚才的死者,有灵魂阴气散入虚空,被传导吸纳……这是献祭,并且是献祭自己的信徒……被献祭后的尸骨,还可能被海族啃噬之后进化出新的大鱼人来。” 赵长河看了她一眼,你对这种邪法为什么这么熟啊……三娘从北邙带着青龙棺材回了四象教的过往闪过脑海,赵长河忽地在想,四象教是不是也有类似的邪法? 她们所谓的夜帝复苏,是不是最终也是指向这?故曰魔教。 三娘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依旧十分内行地道:“我感觉是因为之前我们那一战让海神积累许久的海族有了不可接受的伤亡,为了复苏已经等不及用慢慢培植信仰的手段了,这种献祭是最快的一种方法。” 赵长河道:“所以海长空这一次欺压各国,还真的有可能是海神在背后默许的?不管是各国信徒,还是他蓬莱自己的信徒,借由战争一股脑儿献祭掉……所以海长空压根不管不顾,就是为了杀人,无论是敌还是我。否则解释不了这种脑残自毁的行为。” 三娘有些迟疑,还是“嗯”了一声:“赖琦因为来得早了,而且实在弱得过于可怜,反而没直接挨揍,也算运气?” 赵长河道:“如果他是这样的战略,那海盗团还打不打了?” 三娘最费解的就是这个:“其实还不如好好收服,驱使他们去探路前驱,在打海盗团的时候还能发挥大用。现在自己打成一团,海盗团还打不打了……” 小两口对话之间,又有不少船队陆续抵达,毕竟距离约定的日期只剩最后一天,大部分人并不敢真压着时间线过来,恰恰都会提早一天,基本都在这个时间。 结果场面上越来越乱,各家都不知道这里在干什么,乱成了一团。 赵长河忽然在想,如果海盗的人这个时间突然袭击,恐怕能反过来全歼这里的联军才对…… 正这么想着,远处号角声起。 一面海盗旗从海天交界处隐现,继而两面三面,过不多时,蔽日遮天。 乌泱泱的一大群海盗船从远处飞速接近,就像黑色的浪潮,向岛屿席卷侵袭。 “是怒海帮,怒海帮打过来了!” “是天元海盗团!” 两个不同的称谓在不同船只里响起,有人对着海长空厉声道:“海帅,事到如今,你们还要内战?” “战啊,为什么不战?”海长空一挥大手,还是那句:“片甲不留!” 所有人目瞪口呆,连赵长河与三娘都瞪大了眼睛。 一切不合理的举措,当海长空和天元海盗团就是一家的时候,是不是忽然就合理起来了?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实锤蓬莱的船里有献祭法阵,发动这样的屠杀战争是有献祭之意在的。那海盗团知不知道这一点? 搞了半天,竟连海盗团也是海神的人吗? 第560章 他知道的太多了 在火炮性能还是一坨答辩的情况下,海战的形态十分野蛮,几轮箭雨过去,就是大船对撞,暴力碾压。过不多时四处沉船,场面壮观而残忍。 撞不沉的就是登船白刃战,海千帆华真铭等人飞跃而过,虎入羊群的一场屠杀。 当蓬莱与海盗夹击各国,那根本就是一场凌虐,两个巨无霸爆锤一群小朋友。 如果从全歼各国船队的战略目的,这个效果当然是比之前脑补的驱使各国做炮灰的效果好多了。 所谓做炮灰,别人又不是傻子,哪能说送就全送了?就连让人去探路都有可能出工不出力,船只在那随便打个转,你也不知道人家探了些啥,海上毕竟不同于陆地。 唯有真正撕破脸两面夹击,才有可能造成最大化的战果,越是大船想要掉头跑路也就越迟钝,两面一拦,想跑都跑不出去。 赖琦看得目瞪口呆,半晌才结结巴巴:“海、海帅,你们和天元海盗团……” 海长空神色平静:“不该问的别问。” 赖琦感觉你这样都不灭我口就很神奇了诶…… 却听海长空道:“赖将军如果看得明白,当知这确实是海神的意思。当然这种事情吧……能不能对外说,你也清楚。本帅需要一个‘参与联军的第三方’来向外宣扬口径,赖将军是聪明人,很合适。” 赖琦吁了口气:“海帅需要赖某怎么说?” “当然是各国出了奸细,导致被海盗偷袭,死伤惨重,连本帅的船都沉了好几艘,你没看见么?” “……那将军是打算败退回去?这岂不对将军的威名有损?” “海神旨意在上,本帅个人名誉有何惜哉?” 赖琦心情复杂,只得道:“是,我知道怎么宣扬。” 海长空看了他一眼,好像无意般说着:“你那两个亲卫呢?” 赖琦心中一个咯噔,转头一看,赵长河与三娘都消失了。 海长空笑了笑,拍拍赖琦的肩膀:“对外宣扬口径,选谁都行。之所以选你,未必是因为你来得早并且最弱……其实因为你太弱,说话的可信度反倒要打折扣,不是太合适……之所以选了你……呵呵。” 说完大步离开,直奔自家船队之中看似极不起眼的一艘护卫舰。 赖琦皱紧了眉头,海长空最后这话里还有话啊…… 这是认出了这两个亲卫,看在他俩的份上,才选择了他赖琦? 可那两人去哪了? …… 无论什么陈年私仇也好,现在的海盗亲疏也罢,战争可以不管、也可以选边,但这种献祭信徒以唤醒邪神的邪教之举,赵长河看不下去。 打仗归打仗,这样坑人去献祭邪神算个什么事儿? 如果为了自己的“大局”,能冷眼坐视这样的事,赵长河觉得自己将来也没有颜面再见岳红翎。 于是他问了三娘:“献祭当有阵法,不会是杀了人就算吧?” “有。”三娘知道他在想什么:“你要破坏?” “嗯。”赵长河叹了口气:“这战争到底怎么回事,我们现在一头雾水暂时判断不了,但阻止邪神献祭总是办得到的。起码可以不让海神那么轻易复苏?” 三娘沉默片刻:“那跟我来。” 身为四象教玄武尊者,对这种事情太熟了……海上这套玩意儿,还真不如她四象教内行。献祭的能量怎么流转、法阵核心在哪里,几乎一眼就看得穿。 那就在蓬莱战船的其中一艘很不显眼的护卫船上,一般人如果发现有所不对也是直奔旗舰来的、又或者以为在岛上的某处布置,谁知道就躲在一艘普通的船里? 这艘船甚至还在正儿八经地和人对战呢…… 两人趁乱潜入下层舱中,舱中守卫森严,但对这俩来说和没有差不多。 赵长河尚未出手,香风拂过,所有守卫都被三娘直接点倒,晕在一边。 赵长河看了三娘一眼,叹气道:“怕我杀他们啊?” 三娘撇嘴:“谁说的,他们又不是我自己人,你爱杀不杀。” 赵长河哑然失笑,知道龟龟心中复杂的情绪怕是可以让龟趴窝了。便也不去和她说这个,定睛看向舱中的怪异法阵。 和心目中复苏神灵需要的那种勾连七海形成的什么超大阵法相比,这个阵法是小得可怜了,但实际上已经是赵长河在此世所见过的最庞大的阵法,这可是大海船,不是普通小舢板,遍布一条大海船底舱满满当当,那是多大? 阵法整体泛蓝色水柔般的光芒,通过一种赵长河无法辨识的纹理流转铭刻,其阵核就是之前很熟悉的那种蓝色晶体,晶体上方隐隐浮起了一只恶毒的眼眸,正瞪着两人看。 赵长河拔出龙雀:“按我理解,把这晶核弄掉,阵法就停滞了对不对?” 当然很对。 晶核上的眼睛慢慢变成了一个透明的水人,冷冷道:“可惜你们做不到。” 赵长河道:“海皇做了多少个这种水人晶核啊,有这闲工夫,自己出来玩玩不好吗?” 水人:“……” “嗖!”龙雀越过数丈距离,转瞬抵达水人面门:“我俩之前能弄死一个,那就能弄死第二个!” “啪!”水人冷冷抬手架住龙雀,旋即神色有些惊愕。 如果是以前,赵长河这一刀劈下去就是个抽刀断水的结果,什么效果都不会有。 但这一刻刀与水相交,竟不会穿过去。 不是水人凝聚力量扛住刀……而是刀自己没有穿过去。真正劈实在水人身躯,形成了真正的能量交锋! 赵长河固然闷哼一声没有吃住水人的反震力,水人却也并不好过,浑身水波荡漾了一下,显然受到了冲击。 当一拳能打散海浪,其力量的理解用在刀上,岂非一样? 下一刻重拳呼啸,三娘的拳头已至面门。 “砰”的一声,水人刚刚凝聚好的脑袋变成了稀巴烂。 四散的水珠飞溅,每一滴水珠都轻而易举地贯穿舱板,刹那间船舱千疮百孔,战船开始摇晃。 舱外传来一声叹息:“船不能毁,一旦这个阵法融于海中,破坏性会更大,可能导致这个海域变异,大家都要受到严重影响。否则我们放船上干嘛……” 三娘豁然转头,对上了海长空复杂的眼眸。 “十几年不见,看见公主殿下如此英姿……实在百感交集。”海长空叹了口气:“其实殿下别回来就好了……你对海上之事一点都不了解了,盲目掺和只会坏事……更何况……” 三娘淡淡道:“何况什么?” “何况还要惹起我的杀心。”海长空慢慢拔出腰间长刀,低声道:“陆地上什么都好,我们都想回去……公主都上岸了,何必回来?” 三娘似乎没看见他拔刀似的,淡淡道:“你一直知道我在?” “赖琦没什么问题,不过赖琦的船上有很多根本就不是人,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海长空笑了一下:“公主出现的时候,影像都传到我们这了……尤其是公主身上有伤,至今未愈,也能看得很清晰。” 三娘叹了口气:“也就是说我扮作赖琦亲卫见你,你一直心里有数,却什么都没表现出来。我海上的汉子,到底什么时候变得像你这般心思深沉的?” “没什么,只不过因为心思简单一点的,已经变成了鱼人的养分。”海长空顿了一下,忽然笑道:“抛开旧事来说,我们也有一个困惑未解,恰好公主殿下来了,我们总算可以解此疑惑了。” 三娘道:“说。” 海长空长刀一振,神色肃然:“我们很想知道,自己的实力在乱世榜上究竟能排几何?公主号为玄武,地榜第二,天下惊怖……那么我们这些江南旧人,排在何处?” 三娘上下看了他一眼,忽地失笑,淡淡道:“你不配与本座交手。” 说完转头去看水人,水人的脑袋已经恢复,正冷冷地看着两人的对话,似在分析其中信息。 一把阔刀横栏在中间,赵长河露齿一笑:“玄武尊者座下小猪,请海大帅赐教。” 海长空目光从三娘身上收回,明明受到了羞辱,神色却依然没有变化。 他打量着赵长河的阔刀,眼里有些兴致:“你在乱世榜上排多少?” 赵长河道:“不入流。” “何必瞒我……人榜第一赵长河,为了亲我们公主芳泽,甘愿做只小猪。”海长空哈哈大笑:“人王风流,海上知矣。” 第561章 海陆之战 三娘面无表情,银牙暗咬。 这货知道得可真多,哪里是赖琦的部下有海族的问题,简直是海皇通过此前那一战判定出来的信息全给他传达了,这是海皇最忠实的臂膀才有资格的吧? 这话里的关键字可不是什么人王的风流,是玄武好吗! 人王风流播于海上有什么打紧,谁不知道这厮风流成性,算个屁事啊?可一旦被陆地上知道了玄武和座下小猪啃起来了,在人家船舱里没羞没臊住了好几天,三娘简直不敢想象天下是什么反应,唐晚妆她们是什么反应。 然后朱雀是什么反应,迟迟是什么反应? 如果又被知道连这俩也被猪拱了,天下又是什么反应? 四象教又不是……乐子! 三娘暴怒起来,也不顾自己骨伤没有彻底痊愈,一条蛇鞭从戒指里冒了出来,劈头盖脑地冲着水人狂抽:“去死!” 水人:“?” 果然水元素和你们人类的悲喜并不互通,别人和你们说的话,你他妈打我干什么? 那边赵长河转头看着和水人开启大战的三娘,自己举着刀也是一肚子老槽不知道怎么吐,感觉三娘战意爆发,自己的战意反倒被几句话给说没了似的…… 他看了看海长空似有趣意地看着三娘与水人交战的神情,淡淡道:“阁下这种一切尽在掌握的姿态让我很不爽。” 海长空目光落回他身上,笑了一下:“那就请人王赐教。” 赵长河举刀,下一刻忽然向下爆插,捅破了舱底板,海水汹涌而入,大船瞬间摇晃起来。 水人大怒:“混账!” “嗖!”三娘蛇鞭狂卷,将水人笼罩其中,试图袭击赵长河的攻势竟被这一鞭尽数拦在里面,一丝一毫劲气都没透出来。 “你……”那边海长空也是神色微变,看着赵长河的眼眸终于有了几分凝重。 赵长河笑笑:“在下观察这些时间,别的不知道,倒是看出了一件事——海帅说的话,谁也不知道哪句是真意,哪句是谎言。就比如这句阵法沉水会更糟糕……我就不信。” “轰隆隆!”船只飞速下沉,海长空的神色也飞速下沉:“理由?” 赵长河道:“这很简单。如果阵法沉入水中效果会更无敌,这个憨头憨脑的水人在这里护个锤子,它该主动让阵法沉水才对。说明阵法在水中无效,它是需要有纹理镌刻的,水中无法承载。如果我没有猜错,它也不能以大地承载,所以不能在岛上,必须以木悬浮于水,才是最佳方案。” 还是我家小猪聪明!三娘一听就知道赵长河的分析完全合理,瞬间转怒为喜,“砰”地撞破舱壁,飞遁而出:“小水人,来岸上玩啊~” 赵长河心有灵犀般,在三娘刚动的时候也同时撞破舱壁开溜,水人在解脱蛇鞭缠绕后的愤怒一击连个毛都没擦到,反而把另一边舱壁轰了个粉碎。 看着即将沉海的船,水人愤怒地问海长空:“你怎么不拦!只剩嘴巴了吗?” 海长空叹了口气:“我找不到他任何破绽。包括精神与气势。” 水人沉默下去。 到了他们这个层面的过招,确实已经不再是提刀就砍的了,在很多时候对话本身就是在寻找对方破绽与打击对方气势的过程,原本海长空一副掌控一切胸有成竹的“势”,就此被赵长河随意一刀尽数破了个干干净净。 确实怪不了海长空,这赵长河之聪颖果决确实也超出了水人的预计。 “事已至此,沉了就沉了。”海长空倒没过于纠结:“任何计划都不能去奢求完美结局,要接受各种变数的可能。如今海神需要的信仰之力已经得到了许多,是个可以接受的结果……” 水人愤怒地打断:“然而真正死得更多的是我海族!要不是我海族人在其中挑头冲锋开战,这些国家的船队怎么可能乱成这样?现在挑头的先死了大半,还没开始接收真正的成果,就被破坏了!” “你冲我发火有什么用?”海长空淡淡道:“真以为我一个人可以对付这两位?现在你既然脱离阵核,和我合力击毙这对男女,回头再重整阵法便是。我这便吩咐由屠杀改为尽量生擒,到时候献祭活虏也是一样结果。” 有这个方案兜底,水人心中略安,不再多言,急掠而出。 不远处的东安岛岸,赵长河与三娘并肩立于岸边,冷冷看着它的来临。能由屠杀变成生擒,大约就是破坏法阵所能想到的最直接的结果吧……若能把他们再斩于此,是不是这一战就完美落幕? 周围还有蓬莱战士远远看着两人,但无人接近。 有许多老将士约束着自己的队伍,远远看着三娘的眼神里都有些旁人无法理解的复杂,但却终究没人说话。 三娘回望一眼,只说了一句话:“带大家躲远点,要快。” “轰!”话音未落,滔天海浪汹涌袭来,水人的全力爆发,再也不是躲在舱中的简单交锋可比。 它根本不会在乎这里将士的死活。 三娘头也不回地轰出一拳,巨浪倒卷,近处的一艘救生小船直接在拳劲与海浪的夹击之下化成了木屑。 “砰!”海浪打在岸边,卷起漫天水花,夹杂着碎木疯狂溅散。 岸边的蓬莱将士纷纷撤离,躲进了岛屿中央。 三娘和水人的战斗如果真的全面放开,在附近的人没有一个能活,三重秘藏之威,就是这个纪元最巅峰的力量,几近于神! “三当家这实力,已经远超她母亲当年……” “陛下伤势未愈之前,也不会有她这等神威。” “那现在呢?” “不知道。他们不是我们能理解和触摸的……”有老将低声道:“我倒是很想知道,海帅和人榜第一之战,是什么结果。” 那才是正常人能够企及的高度。 蓬莱海上,几乎所有老人都想回去,看看当年的故土,也看看如今的自己,比大夏武者如何? 说是说没有人愿意什么事都被乱世书看在眼里……但另一方面说,又有几个武者愿意自己纵横四海一辈子,不知道经过了多少风浪多少战争多少险阻,却又寂寂无名,无人得知? 蓬莱国甚至官方在编海洋版乱世书,但与天书降世举世仰望的格调压根不是一个等级,只能骗自己,最终索然无味,没人搭理了。 不管大家对海长空是什么看法、这一战有多少猫腻和后续的变故,每一个人在这一刻都已经无心理会。 海长空基本代表了蓬莱除了龙王海平澜之外的最高战力,所有人都很想知道,他能不能战胜代表了中原凡人最高水准的人榜第一,证明海上的英豪不逊中原? 海长空如苍鹰凌空,长刀如虹,直劈赵长河天灵。 赵长河原地不动,手腕一振,龙雀后发先至,砍在海长空刀侧。 随着“呛”的一声交击,海长空下方海水轰然冲出了数道丈许粗的水柱,盘旋而上。 水流触及上空气层,忽地电闪雷鸣,降落如雨。 那不是海长空的什么技能……纯粹是两人交击的力量,同时在引动周边的风浪与海水之力,卷在一起,互相对冲,形成了改变天时的作用。 所有远处围观者目瞪口呆。 本以为三娘那边是神战,这边是人之战。 搞了半天,这两个也根本不是人! 更远的海上,海千帆与华真铭飞跃无数战船,向岛上直奔而来,根本没有人拦得住他们。 不知是因为这边的巅峰之战,他们也有极度浓郁的参与渴望呢,还是因为担心三娘有失,前来助阵。 赵长河与海长空似有所感,同时转头看了一眼,又同时转回对视,都是一笑。 海长空道:“在他们抵达之前,结束战斗,阁下之意如何?” 赵长河道:“那么,我只出三招。” 第562章 三招之约 海长空并不在意这句看似极为轻视的话,二十年前他就已经学会不因对手的挑衅而动怒气躁了。 在他的理解上,赵长河当然是故意在触怒自己……从各方面信息所知,赵长河对人体血煞有极深的研究,说不定“怒气”就能被轻易利用。 对于有真气的世界,并不完全是“拳怕少壮”的。由于强大的修行能让身体机能没有那么快衰老,武者的保质期往往可以很长。相反由于内力修行需要长期积累的缘故,以及需要丰富的对战经验和经年累月的武技打磨与感悟,年轻人反倒是很不足的,故有“潜龙榜”。 排除夏龙渊那些进入了御境的BUG之外,一般认为武者真正最巅峰的年龄是三四十岁,此时真气的积累已足,实战经验丰富无比,各种磨砺与感悟步入炉火纯青,又没到开始衰老的程度,是真正最强的时期。越强的修行保质期越长,可以到五六十依然是巅峰。 当然到了该老的时候还是会衰老,内力或许是愈发浑厚了,但身子骨的机能大不如前,那是日升月落的自然之理。不到御境,那终究还是“武”,未知“玄”。 天榜上半数人的年纪基本都是四十几岁,这就是他们的黄金之龄。大萨满博、玉虚、叶无踪这些人已经老了,如果进不了御境的话那其实已经开始衰退了,当然虎老雄风在,所谓的衰退一般人可感受不出来,只有同级交锋之时,才会感觉到自己的少许力不从心。 海长空今年已经四十七八,这是他最巅峰的时候,再往后几年说不定就要开始退步了,因为现在他就已经感觉不出自己还有任何进步的可能性。人到了一定年纪,就是逃不过天理。 他很想在自己最巅峰的时候看一看,自己这辈子最终的位置在哪里。 长刀从漫天水雾之中穿出,疾斩赵长河咽喉。在远观的众人眼中,像极了一只海鹰掠过水面,弧度优美而玄奥。 看似厚重的龙雀轻巧地斜挑而上,仿佛在应和这只海鹰一般,如水面溅起的水花。 明明是两把刀在交锋,给人的感觉却像在看一幅画。 武学的理解到了这一步,这两个人是已经彻彻底底的融入了自然,与还在修自身的武者们拉开了最本质的差异。人们甚至理解不到这两刀之间的力量运作是怎么个爆发的,除了好看之外,已经看不出任何门道来。 但实际上懂行一点的人能看出,海长空这一刀过于玄奥,一般人连他的轨迹都捕捉不到,想挡必然挡个空。可在赵长河眼中,对方的落点好像早就演练过千百遍一样,就连在哪一个刹那会是最强之点,他都一清二楚,提前在海长空力量最强点之前抢先破除。 在“技”的层面上,他们已经登峰造极,谁也别想在技巧方面占到任何便宜。最终能比较的只有力量的碰撞,强弱一碰分明,那是技巧无法填补的东西。 两刀相撞的刹那间,所有人耳内都响起了一声极其沉闷的声响,那根本不是两把刀对撞应有的声音,像是木槌敲击在大鼓上,轰隆隆的声如雷震。 稍微懂一点的已经看出来了:“两个人的运劲实际都在模拟深海之底的水性,厚重威压,一般人一碰就可能被压扁了。而如果对方的力量侵入其中,却被层层叠叠消弭得根本没有半点作用。” “而两个人不约而同的用了同样的手段对冲,互相起不到效果,反倒跟闷雷一样。” “那我们遇上这招怎么破?” “……你问我?我拿脖子破。” 众人议论间,那边已经变了第二招。 “谢啦,解说侠。”赵长河哈哈一笑:“再解说一下我这一刀?” 不知他怎么挣脱的双方僵持,既然双方都用的海水特性那就是真跟海水极为接近,真气纠缠就像是两片海汇聚在一起,想要分开真没那么容易的。可海长空发现自己还无法抽身变招之时,赵长河的刀却很轻巧地起了变化,忽地顺着自己的刀面削了过来。 没别的原因,只不过是赵长河用血修罗体的蛮力硬生生扯开了纠缠而已。 在旁观的人们眼中,忽地海浪消失,连天与岛都消失了。 只余茫茫一片血色,什么都没有,无边无际的压抑让人远远旁观都想要发疯乱叫。 无法想象直面这一刀的海长空是什么感受。 一抹刀光从血色中闪过,无天无地,无人无我。 天地无我,地狱如是! 两招融合在一起,分明是一招! “呛!”海长空一身冷汗地横刀一架,飞退数丈。 刚才那一刻,他脑子真的空了一下,赵长河现在的“天地无我”有极突兀的精神控制之效,引动对方人体煞气短暂地蒙蔽知觉,战斗之中用于突袭极为难防。好在海上这些人天天面对海皇的克系低语、精神侵蚀,早就习惯于此,不然这一下就可能被要了老命。 在赵长河的战绩上,有一位排名比他高的听雪楼刺客鹰霜,就是这样憋屈地被秒掉的…… 海长空虽然只是脑子空了刹那马上恢复过来,难免还是有点仓促,气血一阵微乱,飞快后退拉开距离,凝神戒备赵长河的第三招。 所有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暗道这该不会真的第三招就能分出胜负吧? 连那边正在和三娘对战的水人都在想,海长空虽然下风,可水平是着实很高,想要趁势一刀秒掉的可能性还是极其渺茫的,赵长河的第三招会用什么手段? 下一刻血色暴起,赵长河双目赤红,半空一个小跳,一刀直劈——水人方向! 半月刀芒由惯常的横斩变成竖轮,瞬间抵达水人后脑晶核所在。 后撤戒备中的海长空:“?” 水人:“???” 这是连当事人海长空都没想到的变故,更别提其他人了。 水人正在应对三娘呢,突然被这么一个神佛俱散加千军破的组合技劈到了后脑晶核所在,那真是连反应都来不及,本能地想要化成水流形态一个波浪避开,三娘又不是吃素的,化鞭为拳,恶狠狠地轰在晶核所在之处。 “轰”的一声,水花喷溅,三娘嘴角溢出鲜血,水人已经被轰得粉碎,化成水花缓慢地聚合。 只要和这玩意儿打过,就知道它这时候也是“伤”得很重,此前跑路去俯身章鱼之前就是这种状态。 但这一次它没有跑,虚空之中传来水人极其恼怒的声音:“赵长河……你的武者之心何在!” 赵长河龙雀后撩,险之又险地挑开海长空攻来的一刀。 激战之中忽然转移目标,他自己当然也是破绽百出,被海长空瞅着机会一轮抢攻也是有点左支右绌,可听了水人这话却忍不住笑出了声:“又不上乱世榜,没逼可装,玩的什么武者之心,愣是石灰现在没用了,不然砸你一脸。” 无数围观者张大了嘴巴。 赵长河在海长空狂攻之下逐步后退,口中在笑:“我从来没和海帅交过手,根本就不了解你的武学,连知己知彼都做不到,凭什么说三招赢你?海上英雄们觉得自己很冷静,却莫非真当中土男儿都是狂妄之徒?” 海长空沉声道:“你说三招那一刻,就是为了这一刀?” “当然。当我说三招的时候,即使海帅没有生气,但难免会在心中形成我肯定会主动抢攻的潜意识认知。第一招以攻对攻,第二招更是快速抢攻,更是一步步强化这样的认知。第三招时,不仅海帅必然会采取相对保守的策略,连水人的心思都会在想我怎么砍你,机会不就来了么……” 从一开始赵长河要打的就不是海长空,他要试试能在乱世榜上排多少,关自己屁事啊,这是和人单打独斗给人印证排名的时候吗?给钱了吗? 三娘骨伤未愈,她本来和那水人差不多还能略微胜出,但现在则不耐久战,不管怎么想也是先帮三娘把水人干掉才是硬道理。 海长空神色不变:“很好。但你有没有想过,本来你把我压在下风,继续抢攻的话,我会死。现在你自露破绽,被我压在下风……死的可能会是你?” 赵长河露齿一笑:“但我有后手啊。” 随着话音,海长空后方传来海千帆的暴喝声:“逆贼受死!” “唰!”几乎与海长空的刀法一模一样的一刀,直劈海长空后颈。 与此同时,华真铭也已经赶到,一刀劈向了海长空后腰。 赵长河的“后手”抵达。 这一战是不是就此结束? 只听“叮”的一声锐响,在旁观者目瞪口呆之中,赵长河一刀架住海长空的刀,左手却突兀一剑,抵在身侧。 那是海千帆的刀。 他看似劈的海长空后颈,实则灵巧一转,斩在了赵长河腰间。 可赵长河却是早有预料一般,左手剑出,把这突如其来的偷袭破了个干干净净。 尖锐的剑气直贯而入,那如海啸般的刀压竟被这一剑贯穿而出,透入经脉,震得海千帆竟一时半会凝不起下一刀。 长剑轻巧转向,点在稍慢半拍的华真铭刀侧。 三方夹击,尽破于此。 “轰!”三娘的拳劲已至海千帆面门,伴随着她森冷的声音:“海叔……我一直在试图给你找理由,可终究……让我很失望,很失望……” 围观群众脑子都快转不过来了。 搞了半天,这才是赵长河三招之内解决的真意。 若不趁对方到齐之前,提早破除对方最强的水人环节,这一刻还怎么打? 第563章 渐散的迷雾 这一战从开局起,场面始终都过于迷幻,以至于往哪个方向猜都有可支持的依据。 海盗团这么多年来一直空着“三当家”的位置等着三娘,海千帆一直都只自称是“代团长”,当三娘一回来就自动让权,一点争权夺利的意思都没有。如果他要掌控海盗团,讲真那是跟玩儿一样,三娘根本就不会跟他争,有必要这么演么? 何况这么多年过去,海盗团内部是有迭代的,新人一直听到的教育都是有个三当家在外,等人回来了要遵从。这也是演不出来的,海盗们是什么个态度,那是一看就知道。 这几年海盗团给四象教暗中贸易赚钱,始终勤勤恳恳,连默认让他们吃点黑钱的数目都非常少。这次过来,三娘意识到信仰之力让海皇复苏加速,让他们去劝返夏国的渔民海商,也是说去就去,执行得一丝不苟。 怎么看都是忠实下属。 最重要的是,上次被海族夜袭,那可是玩真的。那场仗中海盗死伤惨重不说,海族的精锐也在那边折损无数,强大的鲨鱼人、用一个少一个的晶核水人,全毁在那里,普通鱼人更是尸横遍海死伤狼藉。 这能是演的? 要说演戏为了坑三娘吧,可人家压根什么都没坑啊,三娘当时与水人交战如此胶着,并没有任何暗算出现。 这次看上去海盗和蓬莱联合起来杀小国船队,就突然是为了帮海皇献祭了? 这不莫名其妙嘛?为什么不能信任他们一次,认为另有缘由? 比如因为两家本来系出同源,暗中达成了什么针对海上霸权的密谋,海盗可能根本不知道存在献祭之举。而且这种密谋肯定是很早之前就在联络的,不可能是近期达成的,所以和三娘都没啥关系。 甚至你如果猜蓬莱与海盗团从头到尾都是一家人,是做戏分成两边,为了坑骗海皇的,都完全说得过去。 如何判断,要不要信任海千帆一次? 赵长河在暗中传音和三娘沟通这件事的时候,三娘无法抉择,只是依然用那三个字回答:“听你的。” 肯听就行,龟龟可爱就可爱在自己脑子宕机的时候愿意把决定权交给别人,而不是在那死犟。 而一旦交给了赵长河来判断,他跟海盗们毫无交情,自然不会被感情所干扰,他只需要做一个测试就行。被海长空逼得左支右绌,他都没有动用自己的左剑右刀,就是藏了一手自露破绽,看着好像再加一把稻草就能压垮似的,等着钓鱼。 果然一钓就成。 海千帆已经年过五十,当年就是海平澜的护卫统领,比小年轻海长空大了好几岁,如今虬髯已经斑白,那威风凛凛又须发斑白的样子看上去真的很正直。 此刻面对三娘愤怒的拳头,海千帆略退半步,一刀斜斩:“公主此前有伤未愈,刚才又集于击破水人,此时又伤了……还是不要动这么大肝火的好。” “啪!”拳劲和刀芒相交,双方各退数步,三娘捂着肋下未愈的骨伤,神色冰冷。 海千帆也并不好受,硬实力的差距在这,带伤一拳还是让他五内翻涌,差点呕血。 他深深吸了口气,看向那边刀剑双挥正在应对海长空和华真铭围攻的赵长河,慢慢道:“赵公子这样试探其实很危险,一着不慎已经伤在海长空手里。之所以这么做,想必是本就倾向于我是敌人,宁愿冒点险也要逼我暴露出来,可否问问赵公子的理由?我想知道自己哪里露出过破绽,难道就因为这场海战?这海战的起因还真与二位想的没有关系。” 三娘瞥了赵长河一眼,也想知道他的理由。 赵长河一剑逼开华真铭,笑道:“我的困惑就是从这位华兄开始的……基地被海族夜袭当晚,当时三娘初来乍到也并不负责船队指挥,她没想到去转移太平岛上的民众并不奇怪,可身为经常需要到处转移神出鬼没的海盗船长来说,这却必须是第一反应,但华兄居然没想到这一点……我很难理解这么致命的过失,更难以理解的是事后海前辈居然连个暴怒责怪的表现都没有。” 华真铭沉着脸,攻势越发疯狂,可惜他的实力属实弱了一筹,对赵长河并无法造成什么威胁。 海长空则饶有兴致地不出绝招,和赵长河演武似的一刀一刀叮叮当当的,似是对赵长河的言论很感兴趣,等更新。 “我只能理解为,太平岛本来就是你们要放弃的,送给海族的,说不定是送给他们吃,以壮大这支新族群……每一个种族,总是要进食的,它们变异有了智慧之后,吃什么?” 围观群众神色大变。 “当然我这么想有点阴谋论了,不好宣之于口,倒显得小人了,别人不过一个过失就上纲上线的……所以我也没和三娘提过这事儿。”赵长河续道:“但后续有件事,我就真不明白了。” 海千帆沉声问:“哪件?” “海长空大帅表示,海盗中有细作,他们已经知道了海盗转移的新基地所在……这就离谱,这段时间着实不长,你们搬迁的路上都得好几天呢。这是你们刚刚转移到新地方,立刻就派人去找海帅报平安才能这么及时传递信息——如果刚刚搬到新地方立刻有人鬼鬼祟祟地出船离开,这你们都发现不了,那海盗团到底凭什么存活到今天?海叔是不是要告诉三娘,你是废物,全靠的运气走到今天?” 海千帆不说话了。 赵长河道:“所以我有理由怀疑,报信的不是什么奸细,奸细就是你们自己。甚至连报信的方法也不是派船,而是所谓海族传递了影像,你们的信息速度远胜一般人,这或许是你们这十几年来纵横东海一直没有被其他势力剿灭、反而越来越旺盛的主因。否则海盗团发展得比别人国家都牛逼,实在过于梦幻……你们根本就是蓬莱官方的皇家海盗团,当年的分裂,就是做戏。” 他顿了顿,叹了口气:“我愿意相信阁下刚才的一句话:‘这海战的起因还真与二位想的没有关系。’或许确实如此,这海战的起因,是蓬莱开始收线,借由这场‘海神宣谕剿匪’的上好良机,一统东海。” 这回连海长空都忍不住叹息:“精彩。还有么?” 一副追更书迷我还想听的样子。 “虽然有,但我不知道了。”赵长河道:“蓬莱要一统东海,海皇是不会肯的。这其中涉及了龙王与海皇的博弈,你们有人是听龙王的,而有人靠向了海皇,形成了很迷幻的局面……我和三娘意外涉足其中,而因为三娘的身份,又使得你们的倾向产生了新的变化,更加离奇。至于你们谁心里是怎么想的,我不是你们肚子里的蛔虫,又怎么可能知道?现在我说了这么多故事,你们能不能还两句,给我也解解惑?” 海长空大笑起来:“中土人物如果都是如此,本帅这辈子还是躲在海里,别上去了。” 与此差不多时间,远在蓬莱,龙王海平澜正在接待四象教圣女夏迟迟,双方正在饮酒对话。 也不知前面到底说了多少,夏迟迟此刻的神情和东安岛上围观群众们一样目瞪口呆:“三娘是您女儿?” “她没跟你说?” 夏迟迟挠头:“我入教晚,而且和玄武师伯没见过几面的,这些事确实没和我说过。呃不是,我怀疑朱雀尊者也不知道啊,我来之前朱雀尊者也没提这事儿。” 海平澜呵呵一笑:“她不认我,不想说往事,你岂不也是一样?” 夏迟迟眯起眼睛:“陛下很了解我的事啊?” 海平澜很无所谓地道:“王家猜的,我觉得八九不离十。” 夏迟迟很是光棍地承认:“我不认他,因为他不配。师伯不认你,又是因为什么?” “因为我也不配。”海平澜平静地道:“我亲自出手镇压过她,派人追杀她,并且告诉长空,格杀勿论。如果杀了她,说不定太子就是你的。” 第564章 人神博弈 夏迟迟看着海平澜的眼神开始有了冷意。 如果说本来海平澜赶走三娘,可以往好的方向理解,可能是为了留一个种子,那么当这个“格杀勿论”“你当太子”说出口,就再也没有转圜余地了。 那一年的海长空三十出头,正是做一番事业的雄心勃勃之时,被这样的许诺吊在眼前,那是真会拼了命去杀三娘的,少女三娘修为远远不是如今玄武,搞个不好就真死了。 不管背后是否有用意、是否有苦衷,这句话都很难被原谅。 可怕的是,他竟是笑眯眯地说的,根本不觉得自己这话有问题。 夏迟迟冷冷道:“现在据说贵国还没有太子,海长空都四五十了吧?是因为三娘还没死吗?” 海平澜笑了笑:“当然,既然没杀成,那就没达到许诺的条件,老夫有上百个义子,有好几个都挺优秀,要选谁还真不好说。” 夏迟迟听得十分不舒服,问道:“你和我说这个干嘛?莫非是因为你知道了三娘的四象教身份,要和我们决裂了?” 海平澜摇了摇头:“老夫说到这了,你难道还听不出当时是故意的?否则跟你说这个干嘛。” 夏迟迟暗道听出来了,但没用。 为什么这些帝王都能如此凉薄,为了自己的想法,从没把别人的情感当回事。 唯一有一点,夏龙渊只对赵长河才会自称“我”,其他时候都是牛逼轰轰的“朕”。但海平澜从来都是“我”或者“老夫”,这点倒是有点奇怪。 却听海平澜道:“你们行走海上,有没有听说,蓬莱之王姓元,而不是我海平澜。” 夏迟迟道:“听说了,难道不是早年误传?现在贵国上下都知道蓬莱之王是你。” 海平澜摇了摇头:“错了,我从没登基……法理上说,蓬莱的国王一直是她。” 夏迟迟愕然:“可她不是去世了么?” “我们开拓海上之时,曾经见了一个先天至宝,叫做水之魂,此物本当是与上古玄武相关……我们发现此物之时,发生了一场没有敌人的争斗,那时候我伤势未愈,没有参与此战,据三娘的母亲说,水之魂被人夺走了。”海平澜叹了口气:“后来我才知道,哪里是什么夺走,水之魂从来就在她魂海里。” 夏迟迟心中一跳:“海皇!” “不错,海皇侵占了她的灵台,我们当时不知。”海平澜道:“后来我和三娘母亲发生过争执,我是想在蓬莱立国,组建一支军队打回陆地。三娘母亲认为夏国此刻正是大治之时,不要去考虑这种事情,要么就在蓬莱安居,要么就索性回江南,因为这时候夏国早就不通缉我们了,没有必要继续在海上游荡。我当然不愿意,我心心念念想打回去杀了你爹呢……” 夏迟迟:“……真是谢谢了。” “我俩难得地起了争执,谁也没说服谁,闹得很不愉快。”海平澜出神地看着酒杯,嘴角竟有了一抹温柔的笑意,好像在怀念当时吵架的场面,让他感觉很温馨似的。 夏迟迟怔怔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海平澜回过神来,叹了口气:“所以到了有一天,她忽然改口说同意立国的时候,你猜我那时候是什么心情?” 夏迟迟试着道:“狂喜?” “错了。”海平澜淡淡道:“我太了解她了,她决定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怎么可能什么都没发生的情况下,忽然就回心转意支持我了?我谨慎起来,旁敲侧击从各种角度试探了一下,发现她的记忆没问题,但性情有了很奇怪的变化,变得不像那个人了。” 夏迟迟听得出神:“然后呢?” “我打不过你爹,可怎么也是三重秘藏,天榜之列。”海平澜笑笑:“我怀疑她被夺舍了,突然出手制住了她,一查之下,果然,她的魂海已经被一股奇特的阴气盘踞,虽然没有完全夺舍,但已经可以说被污染得不是那个人了,可她自己还不知道。” 夏迟迟隐隐已经猜到了,此时第一时间想起的是王家的阴气,以及王道宁此刻的与虎谋皮。 王道宁是不是也已经不是那个人了? 海平澜道:“那时候我早年被你爹打的伤早就好了,海皇那时反倒是虚弱的,才要用这种阴戳戳的办法……我以为我可以清除她魂海中的阴气……但最终知道,未达御境就是未达,我们对阴神的理解不是海皇可比,哪怕祂虚弱。” “……失败了?” “嗯。”海平澜平静地道:“我亲手杀了她……不是误杀,也不是被阴气搅乱冲突而死,是我主动下了手。因为我不能容忍别人顶着她的身躯过日子。” 夏迟迟:“……” “海皇显然也没想到我居然这么狠,气急败坏地反侵我的灵台……在后来漫长的岁月里,战场一直在我的灵台。” “你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可能会被全面占据,于是驱逐三娘,让她离得远远的,那还可能留下一个种子?”夏迟迟奇道:“可你刚才说,你让人格杀勿论……难道是海皇借你之口说的?” 海平澜淡淡道:“你想多了……为什么你幼时孤苦至此,却还能有如此温情的猜测?” 夏迟迟:“……” “那个时候,海皇正在我魂海之中撕扯,她却率众逼宫。换了你是我,也会怀疑她也和母亲一样被沾染,是过来帮海皇的。当然格杀勿论,留着过来杀我?” 夏迟迟叹了口气:“换了我是你,会下令生擒。” “情况紧急且混乱,如果婆婆妈妈心慈手软,反倒要吃败仗。”海平澜淡淡道:“王国并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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