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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与众不同,在小侯爷心中特别标记。” 那人颔首:“有理。在下京师安乐赌坊管事金九,见过公子。” 赵长河奇道:“你们都是一个姓加一个排行?你是中年人,管的京师重地,沙七是个少爷,管的剑湖城,这排行怎么排的?” “我们是继承的名号。” 赵长河若有所思:“所以是嬴五曾经有一群兄弟,现在有的凋零了……那前四位……” “前四位在很早以前就已经不在了,也没有人继承。”金九叹了口气道:“江湖风雨几人回,不知道赵公子老来回首,曾经的兄弟还能剩下几位。” 赵长河不语,他感觉自己的朋友虽然不多,个个都挺有主角相的,不像早夭的感觉。当然这话说不清的,连自己都不知道啥时候就要挂在无人知道的地方。 金九道:“闲话不多聊了,赵公子既是特意来找我们,是为了何事?”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们其实是一个专业的情报组织……我还怀疑听雪楼是你们的下属机构,类似于血神教与四象教。” “猜中了一半吧,我们确实是一个专业的情报组织,但听雪楼只是个长期的合作者。他们杀人找不到对方在哪,就是从我们这里问的情报,双方没有从属关系,我们对杀人生意也毫无兴趣。”金九笑道:“所以我们与阁下,那是确实没有任何的恩怨。” “我估摸着,你们本来是为了找上古纪元的线索,渐渐演变成为各种情报掌握,发展成了一门组织营生吧?”赵长河道:“我可不信天榜牛人只是专门刺探情报的。” “不错。”金九并不讳言:“我们不仅卖情报,也买情报。其中最重要的情报就是关于上古秘境,各种失落的异度空间,其他都只是找这些的过程中附带所得。说穿了人世之事关我们屁事……所以阁下是什么身份,对我们只是一条可供买卖的情报,不会影响我们的任何立场。” “所以我不给她们几个面子,进你的门,你也真敢接。” 金九抚掌笑道:“当然。武道之世,神佛之求。笑傲王侯者岂止阁下而已?” 赵长河颔首道:“既是如此……那么我来买情报,阁下做这个生意么?” “如果要买的是皇帝近况的情报,我们不懂,做不成这个交易。”金九叹气道:“我们讲信誉的,不会随便胡扯一个听起来很像那么回事的情报来坑客户的钱。” “那么面上的状况呢?这个没问题吧?多少钱。” “这个京师基本人尽皆知,这种情报不值钱,送你了,当交个朋友。” “那就谢了。” 人尽皆知也不是能随便找人问的……并且你这边的信息可以和别人所知相印证,有个专门提供情报的地方还是挺好的。 金九道:“面上看去,皇帝大部分时间闭关,出关就上朝处理一些事宜,气色正常。让人们感觉不对的,是精神有些萎靡、声音中气不足,根本不像天下第一人的气势。加上昏招频频,毫无早年的雄才伟略,所以都猜是出了岔子。并不像外面传言的什么不见人之类的,没这回事。” 这和唐晚妆那边的信息完全吻合,没什么特殊之处。 赵长河摸着下巴想了想,突然问:“太子之死的内情,你们有所知么?” 金九笑笑:“这个我们也只有猜测,猜测不值钱,你听听便罢。” “你们的猜测,我相信很有价值。” “我们猜的是,那是皇帝自己杀的。” 哪怕预估过无数种可能,赵长河还真没想过这一种,一时间骇然瞪大了眼睛。 尼玛,要是夏龙渊会杀儿子,那自己坐这里简直如同戏台上的老将军,来送的? 见一直云淡风轻的赵长河终于露出色变之感,金九莫名有点爽,呵呵一笑:“说了只是猜测,至于为什么这么猜就不方便告诉阁下了,除非加钱……哦对了,这种事不用钱算。” 赵长河瞪着他不说话。 “好了。”金九悠悠地看向里间门口,那边只着轻纱抹胸的美女荷官已经盈盈立在那里等了很久,见金九看过来,荷官柔柔地道:“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奴家伺候爷洗浴……” 赵长河还没来得及说话,房门忽地被推开,一只猪头丢开两个晕倒的守卫,拍了拍手走了进来:“伺候,大力伺候,让我看看怎么洗的。” 金九似笑非笑地看向赵长河:“我听说阁下在剑湖城和一只猪头在一起,是这一只不?如果不是,我们可要按照挑衅闹事处理了。” 猪头抬头看天花板,一副不屑和你说话的样子。 赵长河汗都流下来了:“嗯,应该是,就是这只。” 金九悠悠起身:“原来阁下自有人伺候,那我们就不打扰了。愿客人在安乐赌坊,可得安乐。” 第244章 这是初见 金九带着偷笑中的娇俏荷官,一溜烟出了门,顺手还把门给带上了,一副祝你安乐的样子。 那边赵长河无奈地看着猪头小姐姐,她还叉着腰怒目而视呢,也不知道在气个什么。 “你瞪着我干嘛啊?”赵长河终于道:“我一身湿漉漉的,真要去洗澡了,你陪着吗?” 话刚出口又抿了抿嘴,感觉她这个身份,好像不合调戏了…… 朱雀却并不在意他的调戏,反而道:“怎么,换了我进来你很失望?是不是很想要那个浑身就轻纱遮了三个点的骚货陪着?” 赵长河索性道:“是啊,你又不肯,我还不能找女人啦?” 朱雀抄着手臂冷笑道:“你脑子里就剩这点东西?就这还想笑傲风云,配吗?” “诶,我跟你们朱雀尊者说过,贵教既尊四象,何必违两仪?你们尊者觉得我档次太低不配跟她谈论这个,但我还是这意思。我甚至在想啊,皇帝出了岔子,会不会就是因为不碰女人了,你看他以前还和皇后恩恩爱爱生太子的时候还是个天下第一,现在禁欲禁得这鸟样,活生生的反例嘛是不是?” “什么歪理,夏龙渊绝对是和某种神秘的存在暗中交手导致……呃……” 赵长河斜睨着她:“你很懂嘛。人家专门搞情报的组织都不懂,你都懂了。” 朱雀没好气道:“此非说话之地,不知有无窃听,少扯屁话。你为什么没事找事要住在这个地方?” 赵长河随意道:“因为实际上这个地方更安全,比皇甫家安全几分。” 朱雀奇道:“为什么?” “比如刚才皇后叫我进宫,这懿旨莫名其妙。我现在很怀疑是贵妃要杀我,我还跑她皇甫家去自投罗网?” 就知道……朱雀冷笑:“为什么贵妃要杀你?动机呢?” “诶?这不是理所当然嘛,我甚至怀疑太子都是她杀的,那她要杀我有什么稀奇。” “嗯是是是。” “我进城的时候找上皇甫绍宗家门,本是冲着军方去的,那时候并不知道他背后有个贵妃。早知道的话根本不会往他那里住,搞得好像我在认妈似的。而且啊,唐首座国之忠良,看贵妃和唐首座一副较劲的样子,妥妥的奸妃,你说她要是真想杀我怎么办……” “那你就去死一死!”朱雀肺都气炸了,却没办法在这里跟他撕,没好气地揪起他的衣领子:“我在这里也有住处,你住我那就完事了,搞得流浪狗一样这里不能住那里不能住,至于吗?” 赵长河无辜地眨巴着眼睛:“我之前又不知道你在哪。” “现在知道了!”朱雀揪着他一溜烟出门:“跟我走!” “等等我还没洗澡……” “我看你就是要漂亮女荷官吧!” 声音一路骂咧咧地远去,金九笼着手从一边屋子走了出来,神色怪异无比:“这是翼火蛇吧?” “看那祭袍,比朱雀的略低一级,总之不会是朱雀。” “那还好,要是谁告诉我这是朱雀在和一个小男人揪衣领拎耳朵,我宁愿现在就纪元重开。” “有没有那么离谱啊……” “你知道个屁!五爷当年想追求朱雀,朱雀暴怒出手,五爷居然差点没打过,老子那一次受了池鱼之殃,现在手臂还有灼伤。” “呃,这事我们怎么没听过……” “屁话,五爷面子丢到泥坑里去了,能随便说的吗?” “可你现在就说了……” “现在事态不同,五爷早断情了,否则也破不了三重秘藏,进窥天人,早就随便我们打趣也已经无所谓了。总之现在我们与四象教没有关联,说冤仇也说不上,只是陌路人。” “原来如此。那有人猜皇甫贵妃是不是朱雀……” “那是脑子有坑的人才这么猜,朱雀那种暴戾骄傲,不可能学她当年的白虎姐姐去接近男人的。”金九说着说着,又有了少许不自信:“但也难说,如果不是为了接近男人,而是另有打算的话……朱雀这种魔道狂信徒,脑子和一般人不一样,恐怕在乎的只是‘朱雀’名声,不会在乎‘皇甫情’丢了什么脸,朱雀之外的任何身份风评,她都可以随意糟践。” 下属很是无语,话都被你说完了,最后等于没说:“那这件事我们怎么记录?” “这可是我们的一手信息:赵长河与四象教翼火蛇恋奸情热,互做猪猪,疑似朱雀尊者让翼火蛇替代白虎圣女。从中可以剖析的是四象教和赵长河和解,可能会成为这位将来的重要臂助。嗯……这事必须传信给五爷,他会很感兴趣。” “五爷为什么会对这种事感兴趣?” “他会对朱雀为什么有这样的选择感兴趣。” …… 京师内湖七里泊,湖畔颇有些湖景楼阁,是达官贵人的避暑赏景之地。 其中一套不知道是属于哪位官员或者富商的,赵长河被拎进去,沿途感到了很多四象教功法波动的痕迹,周边的佣仆下人竟然都是精锐。 但他也没机会细细观察,很快就被朱雀揪到了一处湖畔庭院,屋内一面临湖,看窗外雨打湖面的样子,风景极美。 屋里不知何时已经有人烧了热水桶,水汽蒸腾,周遭一群小侍女好奇地盯着赵长河打量。 朱雀慵懒地挥挥手:“都退下吧。” “是。”侍女们掩嘴轻笑,笑嘻嘻地离去。 这模板与在崔家唐家所见侍女都不同,有些……妖。 看来此处是四象教可以对盟友公开的一处驻地,面上可能与皇甫家都无关,真属于这只猪猪自己的地方。 想想也正常,贵妃加上侯爷家里的身份,她要在京师经营势力可太容易了……赵长河这会儿觉得她们四象教的正规军可能都暗中成形了,朝野编织的大势比弥勒教高到不知哪里去了,真正是只等夏龙渊一挂,就席卷天下的布局。 话说朱雀让教派中地位这么重要的小姐姐来贴自己?有没搞错啊,难道就是因为那个贵妃身份,让她以为这个小姐姐不可能和自己发生啥? 正琢磨间,朱雀抄着手臂冷冷道:“你在那摸着下巴思考什么?一天天的破案样子真惹人厌。” 赵长河无奈道:“能动脑子是好事啊猪猪姐。” 朱雀面具下的柳眉倒竖:“你叫我什么?” “这才亲近嘛……” “少来这套。”朱雀道:“现在这里才是可以畅所欲言的地方,你刚才对皇后和贵妃什么看法,不用装模作样了,认真分析一遍我听听。” 赵长河赔笑道:“从皇甫家中一见面,我就觉得贵妃好漂亮啊,都盯着她看得走神了……” 朱雀嘴角挑起笑意:“所以呢,还觉得贵妃要杀你?” “王皇后要杀我才是板上钉钉,无论那个老太监是不是她的人,我和王家也撕破脸了这总是没错的,根本就不需要考虑别的,只需要认准一点——皇后的敌人一定是我的朋友,所以贵妃就是我的朋友。” 朱雀暗道那可未必,早两个月老娘真要杀你,谁跟你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了,我和皇后又不存在争宠,她的敌人关我屁事,我就杀不得? 但时至如今赵长河能这么说,还是让她相当满意的:“那你觉得太监是谁的人?” “就是皇后的人,因为既然别人会猜测那可能是贵妃要栽给皇后,那么皇后直接派人反倒没了嫌疑,她就是抓准别人的这个心理。我刚刚学到一个思路,就是很多事情并不需要考虑得太过复杂,越想得复杂,反而越歪,最简单的就是最正确的答案。” 朱雀斜睨着他:“编,继续编。” 赵长河也斜睨,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我现在都不敢调戏你了,你要我说什么? 两人心中各自敞亮。 朱雀心知自己进入皇甫家那会儿,起初不知道赵长河在里面,没改声音也没改香味儿——其实就算知道了,当着自己弟弟的面也很难莫名其妙换个声线,那才奇怪。在赵长河这种表面粗狂内心细腻的人看来,这翼火蛇和猪脸面具都是白戴了,他应该心中有数了才对。 他刚才不管编了些什么相信贵妃的理由,实际都是虚的,唯一的理由就是他知道是她,于是无条件信任。 不知为何,被他知道这个身份,朱雀心中有点莫名的羞耻,所以刚才才会莫名其妙的生气,看他一副很能分析的臭模样就讨厌。 那意味着自己的身份也被分析完了。现在想让翼火蛇这小婊砸“死掉”都很难了,毕竟贵妃不能死。 真不知道怎么收场。 就不知道朱雀的身份还藏不藏得住……贵妃、翼火蛇、皇甫情,这些身份爱怎么糟蹋就怎么糟蹋,朱雀没露馅就行。 想到这里,她终于软了一些,柔声道:“猜出来了就不用那么辛苦的演,这里没有别人。” 赵长河终于道:“那么……迟来一月的赌注,能兑现么?” 朱雀定定地看了他半晌,终于慢慢地揭开了猪猪脸。 这或许是朱雀与赵长河的初见。 赵长河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了一下。 为什么唐晚妆会如临大敌地在骂他不该一直盯着贵妃看? 因为是真的太漂亮了。 当眉宇之间戾气消退,剩下的只有如风似火的烈焰,将门虎女的英姿,像岳红翎。 又是侯门贵女、内宫贵妃、教派领袖,又自有沉静气度与威严,以及有点大姐姐看小弟弟的趣意,像唐晚妆。 还有那么点媚,就像再加上了迟迟,还是背地里那个立夏之日宛转听话的迟迟。 或许还不够……还有那么点神秘与玄妙,如神俯瞰的距离感,就像那个女瞎子。 赵长河看得简直挪不开眼睛,他很难想象这么多气质能够完美地糅合在一个人身上,她居然只是二十八宿? 第245章 春意阑珊 窗外雨潺潺。 大滴大滴的雨打在湖面,溅起噼里啪啦的交响。秋风送来些许湿意,水花溅在窗台,溅在脸上,让屋内的氛围平添几分如烟似雾的迷蒙与清爽。 鬓角几缕乱发被风拂过,贴在脸上。朱雀伸手捋了一下,赵长河心中又跳了一下。 简简单单的动作,都是风情万种。 朱雀何等人物,他加速了的心跳砰砰之声在她耳内简直就像在面前打鼓一样清晰,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小淫贼。” 笑声打破了静谧,好像一帧静止的画面忽然流动了起来,雨继续下,风呼呼刮,心跳中的小男人也终于偏开了目光,咕哝着:“怎么就淫贼了,一路同行,我连你手都没碰过……” “真没碰过?” 赵长河这才想起,在剑湖城意外握过一次,只不过挨揍了,后来就再也没让碰。 “没碰过。”赵长河梗着脖子道:“除非再给我碰一下才能证明。” “喂。”朱雀又抄起了手臂:“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应当明白此前你想错了,尊者不可能派一个贵妃送给你玩的,从头到尾都只是你自己的臆想。之前腆着张猪脸勾勾搭搭,本宫只是为了教中大计忍着没揍你,时至今日还敢调戏?” 赵长河真不敢,但不是这个原因。 管朱雀尊者派你来是干嘛的,我也可以泡啊。 问题是贵妃的身份不敢泡,这声“本宫”出来更是让人犯怂。抛开一切伦理角度说,这也是“有夫之妇”,真不妥当。 见他模样,朱雀微微一笑,慢慢道:“初次见面……我叫皇甫情。” 赵长河没接这话,有些泄气地耷拉着肩膀,咕哝道:“还不如继续戴着猪猪。你说那时候你是忍着,我却觉得那时候的你才最开心,现在的你反倒戴起了面具。” 皇甫情微微眯起眼睛,忽地笑了起来,踏前一步。 香风拂面,红唇咫尺,赵长河下意识后退一步,这一刻脑子竟莫名觉得这唇和朱雀挺像的,压迫感也挺像的,该说不愧是直属吗…… 思维只是刹那一闪而过,皇甫情又踏前一步。 很快身后就抵在立柱上,退无可退。 皇甫情凑到他面前,手指轻轻在他脸颊上划过,又定格在他下巴上,微微挑起。继而香唇凑近他的耳边,仅离不足半寸,轻声呢喃:“本宫若不戴面具,那就找面首,你敢接么?” “诶,不,不是……”赵长河憋着老脸:“娘娘,请自……” “看,之前调戏勾搭恨不得把我推在墙上乱啃,这会儿窗外雨声、室内暖暖,情调至此,却又说自重。”皇甫情媚声道:“所以……此时戴起了面具的……又是谁?” 赵长河怔在那里。 过了好半晌才有些艰难地道:“那不一样,这是有夫之……” “可我不是啊。” 赵长河再度怔住了。 皇甫情昵声道:“知不知道王家为什么敢露反意?这种事情不在宫中亲见,是不可能知道的,唐晚妆再受器重也不会知道。” 赵长河差点忘了现在这是什么姿势,下意识问:“怎么回事?” “因为现在所有人看见的夏龙渊,只是一个假货,他根本什么都不会,武功大约就只有玄关三四重。什么夏龙渊出岔子,只不过是因为根本就不是那个人。” 赵长河目瞪口呆:“这也行?” “当然,夏龙渊根本就不想治国,他的心思从不在人世间,哪里会隔三岔五的出来上朝?浪费时间牵扯精力,根本不可能是他。” “那真的夏龙渊在哪?” “真的夏龙渊受了伤……或者未必是受伤,只是处于一种和人暗战无法脱身的状态,这个具体我尚未确认。但可以确认的是,他一定在和人交战,根本无力顾及别的。” “那么所谓昏招频频也是假货所为,因为根本就不会治国理政呗?” “不,据我的观察,假货根本不敢擅自发布任何指令,所有的乱政应该都是真正夏龙渊在指示。假货的‘闭关’,都是在接收夏龙渊本人的指令,我也没明白夏龙渊为什么会有那些奇怪的指令,几乎是自己在让国度逐步分崩离析。” “……难道是真懒得管了,自求灭国?” “我不知道。”皇甫情微微一笑:“所以说为什么要入宫,接触越多,才能知道得更详细。” “……” “尊者拿假货的身份威胁,逼着他给了我一个贵妃之位,是我们故意的,有了这个身份才便于在宫中行事探查,更便于我们经营外戚势力。这大约是假货亲自发布的唯一一条皇命……不提别的,王家因此都气炸了。早年夏龙渊尚未崛起之时,得到王家鼎力支持的其中一项约定就是永葆王家皇后之位,这个贵妃之封算是在边缘撕扯,就差没把脸扯没了。” 赵长河抽抽嘴角。 很早以前,听江湖传言,夏龙渊不把洛家私生子接回京城是因为皇后家族牛逼,如今这么看来空穴来风未必无因,虽然夏龙渊不接私生子回家未必因为这个,总是有那么几分依据…… 话说这个假货还真敢,这不仅得罪王家,背后的真实夏龙渊也未必肯吧? 皇甫情看得出赵长河的想法,笑道:“当然他也有小九九……他什么都没有,和我们四象教结盟反而有了几分筹码,说不定还能摆脱真实夏龙渊的控制,真做个皇帝?谁甘愿做一辈子的扯线木偶呢?” 赵长河呆愣了半天,终于道:“年轻点的话,是个主角大纲。” 皇甫情没听懂这一句,也不在乎,只是悠悠问:“你说……我算不算夏龙渊的妃子?算不算有夫之妇,算不算你的小妈?” 赵长河咽了口唾沫,嗫嚅道:“你要这么说,好像不算。” 此前一切困惑豁然开朗,为什么这么骄傲的小姐姐会去做人的妃子,为什么夏龙渊会没事找事地接收这个妃子,原本双方在想啥都无法理解。当那个夏龙渊只是个假货,双方都另有目的,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而这种事情唐晚妆她们是真的不可能知道,她们不敢像朱雀那种无法无天的出手去试探假货,那就永远得不到真实答案,只能蛋疼地猜有内幕有内幕,有些什么内幕猜破了脑袋也猜不出。 但唯有一个问题:“按你这个说法,夏龙渊实质并没有失去背后的掌控。他怎么能容忍假货添乱……话说万一他去杀你怎么办?” 皇甫情嘻嘻一笑,手指继续在他脸上刮啊刮:“你心疼我?” 赵长河憋着脸:“别闹,说正事呢。” “我也不知道他怎么想,原本我做好了跑路的打算,结果始终没有动静……”作为朱雀本尊,她既然敢向假货出手试探,当然也有能在疑似受伤很重的真货手里逃命的自信,可这话她不想告诉赵长河,反倒故意笑嘻嘻地问:“诶,你说,如果真货忽然跑来要贵妃侍寝,我该履行贵妃的义务么……” 赵长河脱口道:“你敢!” “嘻嘻……”皇甫情红唇更凑近了几分,红唇几乎都要碰到赵长河脸上的汗毛了:“那……现在的你我之间,到底是谁在戴面具呢?” 你妈的…… 说了半天,你居然是为的这个主题! 他终于一咬牙,伸手搂向她的腰,同时恶狠狠地啃了下去:“今天就来个猪猪对碰!” 然而明明都快贴在一起的身子,这一搂却搂了个空气。 皇甫情极为轻巧地擦身转开,继而顺手在他脑后一推,看着他拱着个猪嘴跌跌撞撞地往前踉跄,嫣然而笑:“做梦去吧,小淫贼。” 赵长河差点没哭出来。 如果是迟迟只是刚入门的小妖女,这位就是早已经大成的大妖女。 这么玩是能要人命的啊! 第246章 只是我和你 以前一直以为是自己在调戏小蛇,现在醒悟这分明是一条千年蛇妖,始终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是自己。 看她笑嘻嘻玩小孩似的模样,赵长河终于叹了口气:“猪猪姐……” “怎么?”皇甫情懒懒地回答。 她居然已经不反对这个称呼了。 赵长河有些好笑,便道:“你之前说,尊者不是送女人给我,因为不可能把贵妃这么重要的角色拿来送人玩,对不对?” “对啊。” “但你又一直跟我解释其实你这贵妃身份其实不算数……姐姐这意思,是不是别管尊者怎么想的了,这个身份根本无所谓,只在你我自己怎么看?” 皇甫情眨巴眨巴眼睛,笑意更妩媚了:“你这个推理好像也有那么点道理。” 岂止有那么点道理…… 为什么要跟他解释贵妃的内幕,他还没入教呢,这本来是教中的重大秘密才对……要不是因为她自己就是朱雀,换了真是个翼火蛇,连决定说出秘密的资格都没有,得请示汇报的…… 急吼吼的解释,莫非真是怕他从此敬而远之,再也没有了可爱的两猪对视? 皇甫情知道自己笑得最恣意最欢乐的时期就是戴着猪猪面具的时期,很可能这辈子都没有那么放松过,她不想就此结束,变成如履薄冰的关系。 那多可惜。 却听赵长河叹了口气:“现在我算是知道为什么一个贵妃可以离宫那么久……本来我以为你急着回来是怕别人找不到你,如今看来其实宫中根本没有人管得了你,你在不在都没关系。只是你自己不想在外太久,因为你在宫中是有要事的,失去了这两个月的观察,怕是错失了不少关键……” 皇甫情怔了怔,怎么忽然说到这里去了:“不错。我虽然可以随时离开,但确实不宜离开过久。” “但我很快就会离开,你确定继续跟着么?” 皇甫情沉默。 观察宫中事,很重要。但观察赵长河那个怪异的星象,重要性也毫不逊色,某种意义上说,可能更重要…… 赵长河道:“你跟着我本来是为了搞清楚我那个星象之秘的吧?” “嗯……” “我觉得吧,这事儿你跟着也没什么用,我自己也搞不明白,多半你跟个一年半载也是浪费时间。我答应你,如果我搞清楚了,会毫无保留地告诉你,好不好?” 明明似乎是为她着想的好话,皇甫情眼里反倒再度泛起了属于朱雀的戾气:“你腻了是吧?” “不,我只是不想你因为这种原因跟着我……正如我不想再因为觉得是尊者把你送给我而总是心痒痒的……”赵长河认真道:“当我只是赵长河,你只是皇甫情……” 皇甫情打断:“幼稚。” 很多事情,需要有一个借口,一个说服自己的台阶。 当把台阶抽了,并不会得到更真实坦然的内心,相反,只会导致断绝。 就像戴上猪脸的时候她才能恣意欢笑一样,即使人还是那个人。 “幼稚么?”赵长河走到阳台,倚栏看向外面雨落湖中的景,低声道:“其实没有太多区别的,你要相处的借口,我随时可以再找一个。” 皇甫情觉得有点意思:“哦?” “比如你以贵妃的政治立场,扶持我这个皇子,和王皇后公然争夺。这种关系更光明正大,你对你弟弟可以明言,我对唐首座也可以明言,我甚至不需要住在四象教的秘密地点,可以公然住在皇甫家。” 皇甫情微微一笑:“这么做的前提是这位皇子属于四象教。” “盟友关系不行么?” “不行。” “我不信,你可以问问朱雀尊者。” 皇甫情想说不用问,又闭上了嘴,只是笑。 “要说加入四象教,我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现在是朱雀尊者自己不好拿主意吧,她还需要和玄武尊者商议,毕竟教派不比宗门,我这种情况太特殊了。” “不错。” “你说,如果玄武尊者也点了头,我入了教,做个室火猪之类的,我们就是公然大摇大摆的出双入对,你觉得有什么问题没?” 皇甫情愣了半天,发现没问题。 唯一的问题可能是白虎圣女会打死你。 赵长河转过头,粲然一笑:“你看,要凑在一起的理由,那还不是到处都是?” 皇甫情这会儿不生气了,奇怪地问:“为什么要这么无聊?什么理由有区别吗?” “因为我此来京师,只是想搞清楚皇帝的状况,现在基本算是差不多了,我觉得更深入的情况并不是我现在能摸清的。我在酒楼上装大了,此前各方没什么反应,现在也该有反应了,我应该趁他们有所动作之前跑路。尤其是皇后,真搞什么名堂我怕吃不消。” 皇甫情抽抽嘴角,别人以为你要搅风云,原来你打的主意是装完就跑! 赵长河续道:“所以我要走了,你会不会马上跟我走?是不是有些为难?其实没啥好为难的,相比于星象什么的,我反而更希望你能把皇帝的事继续摸清楚。” 皇甫情哑然失笑:“这话说得,感觉你倒像朱雀尊者,这是给我布置任务来了。” “自己想干嘛就干嘛,不用为了一个‘摸清星象’的原因绑着,那玩意儿我自己搞明白了会告诉你,你又何必浪费心力。”赵长河眨眨眼:“说我给你布置任务,还不如说是我心疼你……” “嗤。这话省省吧,拿去骗骗唐晚妆还行,她可需要人心疼了。” 赵长河不去搭这腔,又道:“另外有个原因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皇甫情笑道:“说啊。” “因为那样,我和你之间就没有朱雀任务什么事了,只是我和你。这样我就能确定,你会调戏我,到底是因为有尊者授意勾搭呢,还是你自己的本意。你说我幼稚,我却觉得这很重要!” 皇甫情眼睛一秒眨了三四下。 还说不是幼稚。 有的事情是需要气氛的,被你这么摆一二三四,什么气氛都没了,调戏个屁呢! 就你这样是哪来的那么多桃色绯闻,分明没怎么开窍吧? 两人你眼望我眼,气氛一时尴尬无比,各自面无表情。 赵长河这才发现,岂止是对方不调戏了,这会儿现在就连自己想说点调戏的话都说不出口了,之前的自然氛围现在全没了。 果然有的事情,真是不能摆在台面上说一二三四的。 皇甫情叹了口气,摇着头转身进屋:“以为多聪明,原来就是个傻……” 话音未落,湖面风起。 仙子凌波,踏月而来。 看见站在阳台倚栏望湖的赵长河,唐晚妆吁了口气,老远传音:“这个女人一身秘密,无论她给你许了什么诺言,不可轻……” 话音未落,就看见本来都转身要走的皇甫情突然停住了,反倒盈盈抱上了赵长河的脖子,作势欲吻。 唐晚妆瞪大了眼睛:“妖精,放开他!” “嗖!”秋水剑芒直贯而来。 皇甫情本来就只是做个姿态要亲,也不是真亲,见状顺势避开,盈盈笑道:“哟,冰清玉洁唐首座,这是来抢男人了吗?” 赵长河神色抽搐,半天说不出话来。 原来气氛没了要重新营造,也不需要绞尽脑汁的,来一个氛围组就行了…… 第247章 雨中漫步 唐晚妆踏水凌波,飘然直入阳台。 暴雨之中,她的身周蒙蒙一片,竟然连一星水花都没沾染,水雾在她身周溅散,像极了仙女驾雾,缎带飘飘,美得不可方物。 朱雀看得牙痒,不得不承认这臭女人真的漂亮。 想当初同龄少年那个一窝蜂的,什么皇甫情艳冠京师啊,明明围在你身边的苍蝇才更多一点好不好? 男人是不是就吃仙子这套啊? 可惜同辈的男人几乎全是废物,怎么就没一个把她弄到洞房去嗯嗯嗯,让人笑一笑呢? 就拿现在天榜地榜来看,排名在她俩前后差不多的男人,哪个不是中年,压根都不是一辈人。同辈的压根就没有比她们强的……两人互相暗中较劲儿,谁愿意先跟一个弱者好上,或者找个老一辈,被对方笑一辈子? 折腾了这么多年,两人都单身,不知有几分是因为自己太骄傲,另有几分是在和对方杠着呢…… 但自己为了大事还是先输了一筹,入宫做贵妃,再怎么只是个名目,恐怕唐晚妆心里笑麻了吧…… 心中掠过这些心思,唐晚妆已经踏上阳台,飞快地插在皇甫情和赵长河之间,急促道:“别以为她是贵妃就可以有什么政治合作,这女人不可能会嫁皇帝,必有暗谋!跟我回去!” 这一刻皇甫情心里简直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心情。 面上却微微一笑:“呵……他是你的谁,什么叫跟你回去?” 唐晚妆面对皇甫情,神色就变得很是平静:“他是不器的朋友,本座的客人。” “你的碧波清漪与踏水凌波传承者。”皇甫情替她续了下去:“唐首座所谋不浅呢,要做帝师?还是皇后?” 唐晚妆面无表情:“无论是什么,也强过某些人身为人妇还在这搂搂抱抱勾勾搭搭。皇甫情你还要点脸不要了?” “有什么好装的。”皇甫情悠悠道:“我不信你猜不出我是四象教妖女,有没有跟你这小男人说过?” 唐晚妆怔了怔,她还真没告诉赵长河这一点。 因为总觉得赵长河听见是四象教反而更亲近,她不希望赵长河与皇甫情走近。 不是吃醋,是因为她总觉得皇甫情身上环绕着看不清的谜,涉及的东西会很重,至少不是现在的赵长河可以承受。 你长了几个胆子敢和她靠近,还敢亲亲! 见她似乎理亏的样子,皇甫情笑得更乐了:“圣教要招揽赵长河,圣女不合适,那就我来。反正我都嫁人了,也不像某些人假清高。有本事你也上啊!” 赵长河:“……” 唐晚妆实在没法跟妖女比不要脸,索性不搭理皇甫情了,瞪着赵长河道:“她的身份是不是让你更刺激?你要不要命了?” 皇甫情冷笑:“怎么,你还敢公然拉男人留宿?要了一辈子面子,现在不要了?” 唐晚妆淡淡道:“职责所在,个人毁誉何足道?” 从头到尾不知道该说啥的赵长河终于叹了口气,打断了皇甫情即将开口的嘲讽:“好啦……我跟你走。” 皇甫情闭上了嘴,眼睁睁看着唐晚妆整个人轻松下去,几乎可以感受出绽放出光彩的模样,笑得如释重负。 皇甫情抱着手臂斜睨着,这一刻心中倒没什么被唐晚妆赢一局的不悦。因为他们刚才看似在谈无聊的情,其实要交流的话已经说完了,就连下一步计划都已经交换了意见,赵长河很可能趁夜就会走,而她不会再跟随,那还赖着干嘛,真倒贴不成? 本质上这个男人压根就没多少谈情说爱的心思,把情调生拉硬扯往正事提的臭模样,把好端端的气氛都扯没了。 无聊至极的男人。 他这会儿一定还有话要跟唐晚妆说,只不知道他会说些什么。 说起来在这件事里,好像唐晚妆是最迷茫最可怜的一个,她堂堂镇魔司首座,掌握的信息甚至不如刚刚抵达京师不到一天的赵长河。 她拼命维持这个帝国,帝国却并没有予以足够的回馈,仿佛整个天下都在作对。 皇甫情看得出赵长河在同情唐晚妆。 同情一个比他强了不知道多少倍的女人…… “呸,那么强的女人,装的什么秀弱,不要脸!”皇甫情愤愤然地踢了一脚屋中摆着的浴桶,忽然笑出了声。 赵长河去哪都想洗澡,却哪都没洗成。 总不会跟唐晚妆一起洗? …… 看似发生了很多事,喝酒闹事,扬名京华,去了赌坊又来了湖畔,话说了一堆,实则一共也两三个时辰,至今尚未子时。 雨夜的街头早已无人,唐晚妆撑着一把油纸伞,安静地陪着赵长河漫步回家。 两人身高有差距,她抬手撑伞的模样看着有点小辛苦,也有点萌。赵长河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了伞。 唐晚妆愣了愣,也没推拒,任由他接过。 “谁在照顾谁”的感觉瞬间颠倒,若有旁观者也必须承认,现在的样子才更像一幅本应有的画卷。 然而实际上唐晚妆衣裳不湿,她本来不需要伞。 两人一脚高一脚低地踏在京师的青石板上,夜色之中每一声步伐都如此清晰,渐渐地合成同步的节拍。 犹如心跳一样。 “你有没有发现……”唐晚妆忽然开口,打破了赵长河默数节拍的样子。 “嗯?”赵长河仿佛刚从什么沉思中惊醒。 “皇甫情带你回去的吧?你身上依然湿漉漉,她却是干燥的。” “你的意思是……玄关九重做不到这一点吗?” “玄关九重可以做到,只是我本能地觉得她不止如此,当年的她多么惊才绝艳,怎么会卡在这里没有寸进?”唐晚妆说着叹了口气:“可她作为贵妃,早在几年前就没和人争斗过了,真实实力谁也不知道,除非我和她动真格的才能试探出来,但不合适……贵妃总是贵妃,我是臣子,刚才急怒出手,已经很不妥当。” “嗯……” “说到这里,我也要提醒你,其实连乱世书都未必可信,它毕竟是按照战绩说话,没有战绩的人很多。你以后遇上榜上无名的,可别尽如今天酒楼那么狂妄,无名未必弱。” “嗯。不过我觉得没有实战历练的人,要多强也有限,被越级挑战的就那种。” “未必的……”唐晚妆低声道:“说回皇甫情……无论她什么实力,是四象教徒总是不会错的,你不要因为夏迟迟的关系过于信任四象教,夏迟迟是夏迟迟,四象教是四象教。她对你的私谊不会影响教派的倾向,朱雀若要杀你,绝对不会顾忌夏迟迟的感情。” “知道。” “你酒楼之中如此狂妄,是否有用意?” “是,我闹得越大,夏龙渊就越可能关注到,他关注到,别人就越不敢动。本来入京可能导致的风雨,直接消失不在,一切就这么简单。” “怕是不止如此吧,你希望陛下会见你。可惜的是,来的是王皇后。” “嗯……” “你敢见他?就你现在开口闭口还是直呼其名的态度?” “没什么……因为他不会在乎。但我现在反而不敢见了,在安乐赌坊了解到一些事,感觉我之前的猜测有些偏差,还是不要贸然见他的好。” 唐晚妆也不问他在赌坊了解到了什么,只是道:“感觉你比我还了解陛下。” “因为你是臣子,我不是。” “你自有主见,似乎是我急了……强行拉你离开,是不是破坏了你的计划?” “没有,我和她的事情其实说完了……我很高兴,你会为此着急。” 唐晚妆不说话了。 左右楼房的灯笼在雨中摇曳,映照着伞下的男女,在雨夜的长街拖出的长长的影。 两人边走边说,语气十分平淡,随口交谈,仿佛老夫老妻饭后散步一般,如此自然。 与刚才皇甫情的模板全然不同,甚至与当初在姑苏之时的交集都不同了。 赵长河知道自己和皇甫情之间为什么会尴尬。 因为少了真诚与公心,也差了时间的沉淀。 “你要离开的话,不要自己走。”唐晚妆终于道:“先去我那边歇着,我找人故布疑阵,十几个赵长河从不同的方向离开。” “怕皇后?” “不……”唐晚妆声音轻得自己都听不见:“怕陛下。” 赵长河忽然觉得,唐晚妆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起码了解的不会比赌坊的人少。 她只是不愿知道。 第248章 能饮一杯无 唐晚妆家中。 抱琴守在客舍之外,羞红了脸。 什么事嘛,带男人回来洗澡,自己一溜烟跑了,结果是可怜的抱琴在这伺候。 还好他一脸嫌弃,赶猪似的把抱琴赶出来了,否则难道要在里面伺候沐浴? 不对,你个臭狗熊凭什么嫌弃抱琴?那时候的琴弦还没让你赔呢! 唐晚妆出现在面前:“你站在这干嘛?” 抱琴嗫嚅:“不是小姐让我伺候的吗?” 唐晚妆捏着脑袋没好气道:“让你安排给人打水,打完该干嘛干嘛去,你在想什么呐?这都快一个时辰了,你当他是腌菜呢泡那么久?” 抱琴:“……我就可以泡那么久。” “你不就是颗腌菜!”唐晚妆看了房门一眼,有些期待地压低声音:“你一直站外面,有没有听见里面有琴声?” “没有。”抱琴教育道:“小姐,那就是个臭狗熊。” 唐晚妆帮他解释:“这都丑时了,没人这时候弹琴的。” 抱琴斜睨着她不说话。 唐晚妆干咳两声,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传来赵长河的声音:“请进。” 唐晚妆推门而入,一眼看见的是赵长河披衣坐在窗前提笔写东西。 窗外雨声,桌上青灯。 男人披衣提笔,夜间伏案。 唐晚妆心中不自觉地跳了一下,总觉得这场面仿佛是自己梦中所见,比此前预设的他在弹琴还要触动心弦。 只可惜不是送上一碗热汤,而是来问他什么时候走。 “你在写什么?”她慢慢踱了上去,悄悄探头看。 却是一本秘籍。 “之前和思思的协议,我这边要长期供给剑皇秘籍给她的,上次那套内容并不多,还只是秘藏级就无以为继了,感觉她们未必够用,该给新的了。”赵长河边写边说:“终究是约定……平日里行色匆匆没机会写就算了,到了你这里看着有纸笔就想起来了。” 唐晚妆下意识脱口而出:“因为是思思吧,换了个男的呢?” 赵长河奇怪地转头看了她一眼:“当初与韩无病之约,我披荆斩棘千里奔赴,他可不是女的。男儿之诺,与此何干?” 唐晚妆意识到自己失态,借着低头看字遮掩情绪:“就那么一说。嗯……你这套难道突破了秘藏级?” “没有,就是另外整了一套。除了高端也需要数量嘛,她们毕竟一个族群。” “嗯……”见他被扯开话题没追着说男女事,唐晚妆吁了口气。 赵长河哪有心思多说,赶稿呢,准备走人了,拖到天亮就不好了。 唐晚妆静静站在旁边看着,如同当时姑苏,习惯性伸手替他磨墨。 灯火摇曳,雨中的屋子却越发安静。 他的字越来越好看了,虽没刻意习练,那草莽张狂的锋锐越发收敛,厚重堂皇越发凸显,可字里行间细细看去,却是锋芒隐藏,随时破纸而出一般。 字如其人,他现在就是这样。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抱琴的声音:“小姐,杨耀武他们刚才来报,说是都准备好了,起码有十八个赵长河整装待发。赵公子的马也在后院,随时可走。” 静谧的夜色骤然惊破,赵长河停下笔,唐晚妆回过神。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微微一笑。 “好了。”赵长河递过稿子:“我该告辞了。” 唐晚妆心中微有遗憾,低声道:“下一次别这么冒失,归根结底,不是时候。” “嗯。如果我有你的实力,京师都要被我搅翻了,各种顾忌真烦。”赵长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忽地一笑:“此来京师,一晚上奔走几个地方,乱七八糟的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最终发现还是在你身边最轻松,什么都不用想。” 唐晚妆撇撇嘴:“你不是还在满脑子秘籍么?” “相比其他,已经与休闲无异了。”赵长河提起倚在桌边的刀:“不过其实我不是太想这样。” 唐晚妆愣了愣:“嗯?” 赵长河转身出门:“下一次希望的是,有我在,让你什么都不用想。” 唐晚妆定定地看着他的背影,没有相送,也没有说话。 他一直都身体力行地在这么做,为了有的人少咳几声。 …… 仿佛天意一般,当赵长河策马离开唐晚妆家中,原本如注的暴雨就忽然停了,只有毛毛微雨,仿佛相送。 同一时间,马蹄声大起,十八个“赵长河”四散而出,十八匹乍看差不多的马,十八柄乍看差不多的刀,几乎不分先后地出了京师四门,又分散各个方向而去。 唐晚妆忍着没有登高目送,她怕自己的目光反倒暴露了真实的赵长河。 皇甫情饶有兴致地站在高处,目光扫过四散的“赵长河”,仿佛在考验自己能不能认出哪一个。 最终落点凝注在往南而出的那道身影,还挺好认的。其实一时半会去哪找那么多踏雪乌骓,大部分马蹄是被涂白的,人脸也不可能全伪装得跟赵长河一模一样,只不过突兀乍看分不出,难不倒她早有准备的。 这厮还故意往南走,其实去雁门走西门北门都可以,往南要绕一大圈,皇甫情都习惯这厮乱绕了。 目送身影远去,皇甫情微微叹了口气。 这次让他赴京,整个形势完全偏离预计。原本打算的是他悄然而入,除了自己谁都不知道,等自己安排了宫中事宜、又去弟弟面前晃一圈,再拉着他重新离京,共赴草原。 结果被人在城门口喊破,惊起风云。他藏不了,也不想藏,于是去哪都像赶场,急匆匆的做不了任何事情。如此趁夜离京,自己反而不便再跟,才刚刚回来,一大堆事没做完,宫中潜藏不能浪费。 明知他的选择是对的,不让自己再跟也是对的,皇甫情心中还是有些遗憾。 拐他赴京,拐错了,不该这么早来。或许戴上猪脸之后如同少女般的剑湖烟雨嬉笑打闹,一路北行的轻松恣意,再也不会有了。 身影离城,再也看不见。皇甫情摸出猪脸面具,纤手微微用力,似是想捏碎。 可是手终究僵在那里,半晌又收回了怀里。 左右亲信低声道:“贵妃,草原来信。” “嗯?” “玄武尊者说,知道了。若他赴草原,尊者会接洽。” “那就行。”皇甫情伸出纤手接着毛毛细雨,忽地低声道:“他还不够强……张扬是他气魄如此,内里实则虚弱,接不住暴雨。不知当他突破玄关,进窥秘藏,再赴京师之日,风雨如何?” 赵长河在细雨之中抵达京师南郊十里。 天色已微亮,十里有亭,亭边有驿,驿外早点铺,有三三两两的人在喝粥吃馒头。 赵长河便下了马,准备吃点早餐再走。 刚走进早点铺,一个清癯的老者就吸引了他的目光。 他在喝酒……这一大早的,别人喝粥他喝酒,一口酒一粒花生米,美滋滋的样子。 他的衣袍锦绣,气质儒雅,看上去像是一位文人大官……可一位大官却没有随从,独身一人自斟自饮。 赵长河的凝视似是让对方有所感应,老者转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小兄弟这酒葫芦不错……看来是同好者。值此清秋时节,暴雨初歇,长亭微晓,能饮一杯无?” 第249章 我对你特别好 赵长河很难判断这是不是一般的偶遇……如果不是,是专门在这等自己的话,就有点逆天了。 十八长河四散而去,在此之前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走哪个门,完全随机挑的,这人能预判?还是跟在身后,后发先至,比踏雪乌骓还快了这么多? 想不明白就先不想,赵长河索性当个普通偶遇来看待,爽快地坐到老者对面:“虽然我也喜欢喝两口,但是老丈,早上空腹喝酒不好的。” “谁说是空腹了,这不还有花生米么?”老者把花生米往他面前推了一点:“吃点?” 赵长河冲伙计打了个响指:“来几个馒头。” 很快热气蒸腾的馒头端了上来,赵长河也往老者面前推了推:“垫垫肚子。” 说着自己也不客气,抓了一个馒头几口就吃了个干净,这才悠悠地倒了杯酒,权当饮料下馒头。 老者也拿了个馒头慢慢吃着,看赵长河狼吞虎咽的样子,没有出声打扰,眼里颇有笑意。 直到看他吃完一个,才开口道:“胃口不错。人雄壮,刀也雄壮。” 赵长河啃着第二个馒头,抬头看了他一眼:“老丈认得这把刀?” “这么与众不同的刀,何须见过,谁也会多看两眼吧。” “老丈是个大官?” “算吧。”老者抿着酒,反问道:“不像?” “是不太像,起码我没见过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的大官。” “那么小兄弟觉得这种官怎么样?” 赵长河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才慢慢道:“官好不好,从这种地方看不出来的。” “那要怎样才看得出来?” 赵长河伸手一指驿站边上,一名乞丐蜷缩在墙角,还在睡觉:“这是京师,天子脚下,老丈觉不觉得很刺眼?” 老者道:“既然刺眼,杀了怎么样?” 赵长河目光转厉,老者若无其事,继续自斟自饮。 赵长河却忽然笑了起来:“我觉得胡人更刺眼,老丈杀一杀?” 老者再度露出了笑意:“确实,也可杀。” “我若看老丈不顺眼呢?老丈自己抹一抹脖子?” “那就请小兄弟自己来杀。” “无人无我,无不可杀者?” “只不过拳头就是道理。比如你要让世上没有乞丐,首先你要让别人听你的办法,如果你只能问别人,那只能得到别人的办法。你再不同意也没有用,因为你管不着。” 赵长河微微颔首:“不错。” “小兄弟离京,打算去哪里?” “雁门。” “京中才可以解决乞丐。” “雁门才可以解决胡人。” “是么?”老者笑道:“正如杀了乞丐,不能让乞丐消失。杀了胡人,也不能让胡患消失。解决胡人的根子,那还是京中,而非雁门。” 赵长河沉默片刻,慢慢道:“如你所言,京中我不同意也没用,我管不着。” “你本来是不是想管一管?” 赵长河眯着眼睛盯着他,口中无意识地一口一口啃着馒头,仿佛要让自己尽快吃饱,有力气应对变故似的。 老者哑然失笑,忽地转了个话题:“小兄弟昨天傍晚张家酒楼,喝一碗酒揍一个人,酒坛尽时,人皆噤声,不亦快哉。何以天尚未明,匆匆而去?似是有意未尽,诚为可惜。恰好偶遇,能否问问缘由?” 赵长河谨慎道:“不过进京玩玩,觉得没事干了就走了,有什么值得流连?” 老者笑道:“如此虎头蛇尾,难道不是有事情未完成,抱憾而去?” 赵长河索性问:“老丈在这里等我,就是为了助我完成这个未尽之事?” “你可以这么认为。” 赵长河把馒头咽了下去,差点没哽死。 自己的未尽之事是什么? 是亲眼见一见夏龙渊。 唐晚妆和皇甫情都看得出来,自己在酒楼闹大就是打算引起夏龙渊注意并召见的……自己无论如何也是夏龙渊的六合神功与龙雀传承者,夏龙渊不可能不知道,他既然放任,那就不是不能交流。 大概率自己和夏迟迟的事情夏龙渊从头到尾心中都明镜一般……来都来了,赵长河觉得不如直接一见,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结果去赌坊探个情报被吓到了……夏龙渊如果会杀儿子,那精神状态不知道是不是有点问题,此去交流后果难料。再结合皇甫情的信息,真夏龙渊也不是自己能见到的,大概率见到的是假货,毫无价值,假货说不定更想杀自己。 唐晚妆都知道,担心的是陛下。 情况与之前的预计不符,还是走为上。所以此行虎头蛇尾,灰溜溜的趁夜跑路,想面见夏龙渊的想法彻底收了。 结果眼前这个人说,是来助你完成未尽之事的。 你妈的! 不要告诉我这是夏龙渊! 不但是夏龙渊,而且是真货!至少至少,也是真货派来交流的。 但赵长河觉得派人的意义很小了。要找比唐晚妆更忠诚的臣属都不那么容易,她就是最好的传声筒,没有必要再派别人。既然会来相见,那多半就是本人。 赵长河此前就算预估过无数这个老者的身份,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这种状况下遇到夏龙渊,还跟个路边老头一样笑眯眯的坐在这里聊天。完全没有任何心理准备,整个人都懵了。 如果这货要杀自己,直接洗洗睡吧。 抱着最后一点侥幸,赵长河小心地试探:“说了这么多,还不知道老丈高姓大名。” 老者似笑非笑:“你觉得是谁,那就是谁。” 妈的。 赵长河索性道:“你这样的牛人,有话直接说就是了,为什么要装什么大官老者,试试探探,有意义么?平白降低格调。” “有。”夏龙渊淡淡道:“有很多很多年,没有人并不因为我是谁,只当一个老人,劝我不要清早喝酒,要垫垫肚子,并且买馒头给我吃。” 赵长河:“你们高手就是爱这样试人的?” 夏龙渊:“……” “但我并不觉得,你这样的人会因为这点事对人另眼相看。在你眼中,这应该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任何人在你的视角里都是以强弱利弊来量化的。” “这是你眼中的夏龙渊?” “不是么?当我说那乞丐刺眼时,你的反应是杀了。” 夏龙渊想了一阵子,忽然笑道:“也许你是对的。至少我不会单纯因为这么一个善意的馒头,而不杀你。” “所以你不杀我,还因为什么?儿子吗?” “你难道不觉得,我对你特别好?” “?” “你看,我知道你此去抱憾,特意来满足一下你入京所求,让你此行圆满,不让你白跑一趟。你说对你好不好?” 赵长河无语道:“这么说,确实。” 夏龙渊悠然抿酒,继续道:“我的功法,我的女儿,我最忠实的臣子,以及我名义上的贵妃,你看,都是你的。我找过你的麻烦么?我对你不好的话,这个世界上谁对你好?瞎子?” 赵长河:“……” 这夏龙渊和想象中的真不太一样……当然那是因为大家话题还没深入,大佬还在逗人玩。 但不管怎么逗人玩,赵长河终于遇上了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一个,能用这么随意的态度,和他交流瞎子的人。 原本以为这次来京来错了,毫无意义,狼狈离去。 却不料真正的意义等在这里。 “你早就该来了。一帮小娃娃,妄自揣测,自我惊吓,惹人发笑。谁耐烦和一群小蚂蚁算计,自以为是。” “……” 夏龙渊喝尽杯中酒,起身道:“秋日正好,朝阳看得人心情愉悦。陪为父走走?” 赵长河:“?” 长河飘零半生…… 不是,刚刚你还在说女儿,说明你什么都知道。怎么转个头你就直接以爹自居了! 天下第一的武力暂时看不见,天下第一的跳跃性倒是真跟不上。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大步追了上去:“我没认过,别乱自称。” “岳父不是父?你有本事别叫。” “……”天下第一就是天下第一,区区一句话,直接绝杀。 第250章 家事 朝阳正起,却又细雨如丝,本该相悖的两个自然环境同时出现,世人并不觉得突兀。 太阳雨嘛…… 老者负手悠然漫步在官道,少年牵马在后,闷头跟随。 场面看上去像极了父子俩出门办事。 这老家伙站起身之后才发现他很高大,即使如今苍老缩水,肌肉不再分明,依然能从骨架上看出壮年时的影子。虽老而不佝偻,英挺如山,反而更增老人的气质。 然后一个高大少年,身负阔刀,委屈巴巴地牵马跟在身后,看上去可太像一家人了。 非说眉目五官的话,其实不是太像,但如果先入为主想要去找共同点,那必然能找出少许相似,至少同属英气俊朗,帅哥是有共性的。可以想象老人年轻之时也是美男子,只是如今看来少年更阳刚豪气些,老人已经锋芒内敛,看着清癯文气了许多。 唯有赵长河马后炮去对应,真能处处对应出属于迟迟的相似基因,尤其是当初洛七打扮的时候。 老帅哥才能生出那么漂亮的女儿,虽然以年龄来说,可能够做迟迟的爷爷还有余。 谁知道这老货居然会很得意地拿着岳父身份说事啊,赵长河预计了千百种和夏龙渊的见面模板也没预计过这一款,只能老老实实跟着。 夏龙渊却似很悠闲,在官道上怡然四顾,仿佛在欣赏他的江山,半天都没说话。 赵长河终于没憋住,无数个话题想要问他,总要找一个切入,那就先说看似他挺乐呵的家事好了:“你知道迟迟是你女儿。” “这有什么很难知道的么?”夏龙渊想了想,拍拍脑袋:“哦,别人可能确实不太好猜。莫名其妙冒出一个你,迟迟还心甘情愿地把自己的身份给了你,帮你误导……换我在唐晚妆崔文璟的角度上也得发愣,哈哈哈……” 赵长河面无表情。 不知道你笑什么,这事的本质难道不是女儿不认你? 但看上去夏龙渊还真觉得各方猜得团团转是件很可乐的事情…… “不过这俩也是狐狸。”夏龙渊笑眯眯道:“你道他们真觉得就是你?到了他们看上了你,那你是不是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可以让你是。现在就是迟迟站在他们面前验明身份,他们都会把迟迟给杀了。” 这说来属于天大的欺君,君王还笑眯眯地说出来,仿佛事不关己。赵长河听得心惊肉跳,小心试探:“不会的,你想多了。” “何必自欺欺人。”夏龙渊道:“文璟的选择可以说是为私,晚妆不是,我就算会生文璟的气,也不会气晚妆,你不必胆战心惊。” 你生崔文璟的气我也胆战心惊啊,而且如果你们修罗场往这个层面修罗,那就真他妈嗜血修罗了。 赵长河一肚子老槽,却实在不知道怎么说。夏龙渊什么都知道,那他干嘛什么都不做不说? 因为很好玩吗! “是不是很奇怪?”夏龙渊道:“我不知道迟迟和你怎么说的,或者说,不知道迟迟母亲和她是怎么说的……估计把我当成千古渣男吧,小作文少看点,可以听听双方的说法。” 赵长河:“???” 你这话…… “她的说法里,是不是漏了一个关键前提,那就是迟迟的母亲为什么要刺杀我?”夏龙渊笑笑:“四象教的教义算是君王不容,谁在台上都会把他们打成魔教。但那个时候它们还稚嫩,什么打破次元让神临大地,八字都没一撇,把这事当成一群傻子在梦呓也没什么不可以。也就是说双方虽然算是对立,却还没有极为激烈的冲突对抗,她为什么突兀要来刺杀我?你想过么?” 赵长河挠头:“没想过,当时觉得魔教刺杀皇帝很正常……我倒是困惑过她凭什么刺杀天下第一人,哪来的自信。” “她一开始就不是刺杀,是伪装成洛家丫鬟接近勾搭,无非是为了在皇宫插入四象教的布局罢了,和现在她们在做的事也差不到哪去。”夏龙渊道:“本来这种事不应该是圣女出手,四象教内只是让她主持这件事,派个什么蛇啊猪啊就行了。是她自作主张,因为她是前朝公主,这是打算一箭双雕。” “……草。” “所以她后来也不敢去信给教派接她回去。这种自作主张,圣女被破身还生娃,教派知道了,她会死得更难看。最终她病重而死,教派都不知道她人哪去了,还导致负责的事情断了一大堆,比如主持北邙探索之事就断了,也是让四象教焦头烂额。” 赵长河豁然开朗。为什么迟迟小时候母亲还活着,却没回归四象教,不通知人接她……之前的一些小困惑彻底对上了。 “对我来说,其实对她没有兴趣。”夏龙渊笑了笑:“也不想想那时候太子都十岁了,为什么没其他儿子?我那时候早都断情绝欲有七八年了,哪来突发少年狂的兴致。” 赵长河:“我之前猜的是你故意让四象教断层。” “我说了,你们总自以为是,觉得值得我算计。那时候的四象教配吗?” “……” “我原先只不过是对四象教的夜帝状况感兴趣,也自我猜疑我的功法是不是暗合青龙,并觉得我这么牛逼能不能取代做夜帝。于是试了一下,试的最佳办法是双修,那才能互相窥探最隐秘的真实,反正她也要勾搭入宫,不就顺理成章的成了。” “……试的结果呢?” “似是而非吧,帝王意本就合青龙意,上古青龙也是人间帝王。说穿了四象教的教义有点空,我真要自命青龙转世也没有什么不可以,而迟迟的母亲似乎真认定了,狂喜。”夏龙渊说着,语气终于有了几分叹惋:“她那时候倒是真觉得可以让我入教,那么一切都是圆满的。” 赵长河斟酌着道:“其实也挺好,你就善意的骗骗她,说不定还可以收服整个四象教。” “如果我真能身兼四象,那我就自命夜帝收服这个教派那也挺好。很可惜,我尝试之后发现不行,我兼容不了她的白虎神功,那么即使入教也就做个尊者,那不是朕的选择,吃饱了撑的。”夏龙渊说到这里,忽地一笑:“你为什么始终不入四象教,岂不也是因为不想束缚?如果你能做教主,你入不入?” 赵长河默然。 “你我是一样的。”夏龙渊哈哈一笑:“我倒是觉得,你有这个机会……” 赵长河摇摇头,不接这茬,只是道:“你发现她有孕之后……反正这些事与孩子无关,为什么不接回去呢?是因为前朝血脉?” “起初还确实是因为前朝血脉,皇甫这些前朝之臣知道了会是什么表现,而皇后那边又是什么看法,对于一个太子稳当的稳定帝国,搞出这些是真的没事找事。所以我留了玉佩,既是信物也是传承。如果是男的,继承我的功法,笑傲江湖去吧,别想宫中事了;如果是女的,反而没什么问题,我会接她入宫,亲自量身指导更合适的功法修行,而不是随手预设的功法,那才毁苗子。” 赵长河目瞪口呆。 以为他重男轻女,如果按这个说法,是他妈重女轻男才对! 所以他对迟迟母亲说会来接人,其实是真意。 但后来怎么不来了,以至于“迟迟”。 “是不是很困惑后来?”夏龙渊微微一笑:“在那个时候,我的思维好歹还是一个为了帝国考虑的帝王,但不久之后遇上一些事情,想法变了。连太子我都在考虑要不要弄死,还接一个女儿回来干什么?” 赵长河心中一跳,心知对于他们来说,所谓聊家事终究会演变成天下事。 你妈的,太子难道还真是你自己弄死的? 第251章 谓我何求 无怪乎嬴五那边的猜测,太子是夏龙渊自己杀的……只有他自己杀的,才说得过去为什么唐晚妆沉默,为什么天下无声,为什么王家要反。否则这么严重的政治事件早就应该血流遍野,就算给个交代也要杀得人头滚滚才对,可从来没听说因为这事有什么波澜。 要么就是夏龙渊另有原因压着不让唐晚妆她们去查,要么就索性是他自己杀的。 可他只是说“想杀”,没说真要杀,也没说为什么那么早就想杀可到了去年才死……总之让赵长河气得牙痒地停了下来,不再继续太子这个方向的话题,还是继续不歪楼的说回了夏迟迟和赵长河的事: “太子的事不说了,想法转变也并不是在当时。当时我离开,没有留人在她身边,因为洛家本来就是我的亲信,自以为有洛家盯着就足够。没想到阴沟里翻了个船,谁知道这厮居然有种起歪点子,派人报告说生的是皇子,脑回路过于清奇以至于我都没想过这会是假的。” 赵长河很想发一个捂着额头笑哭的表情。 您的用词越来越现代了,是不是我的出现让你挺嗨的? 总之枉大家猜破了脑瓜子,其实有些事的答案很简单,因为夏龙渊也是人,是人都会犯错……说来他还真能理解夏龙渊这一次翻船,谁能想得到洛庄主敢这么玩啊,太离谱了。 夏龙渊也有些哭笑不得:“那么好了,既然是男的,我就真不接了,玉佩都留了就那样吧。什么大内高手,我就没派过,也是洛家招揽的高手对外宣称的。” 说到这里,又叹了口气:“她明明也是个强者,竟会因为我一去不回而走火入魔导致病故……同样是我事先没想到的。” 赵长河道:“是动了真情才会如此,虽然可能起初另有目的……” “嗯。”夏龙渊没有评价,只是继续讲事情:“她病故的时候,我让内卫去调查了一下,那时候就知道生的其实是女儿了。只不过我刚才说的,这个时候我想法已经转变,也没打算接了。连带着皇子的风传我也不辟谣,还更暧昧地助推了一把,洛家想要这个皇子身份,那就给,希望他们受得起。” 赵长河摇了摇头,只能说阴错阳差,要是早没被洛家假信息骗,估计早点是真会接的,那也就没有大师兄洛七了。 洛家灭门还真是咎由自取,就算朱雀不灭他,怕是将来迟迟自己知道了也要灭他。也不知道朱雀的屠杀有没有几分是因为入宫后查到了当年原委,替姐姐报仇来着? 夏龙渊放任这个皇子的风传在外,就是怀着满满看乐子的恶意,没他暧昧两可的态度,别人也不会那么笃定洛家庄有皇子。 对话这么久,夏龙渊对太子之死的要事浅尝辄止不想深谈,反而把当年的家事说得事无巨细。与其说是和赵长河聊天解惑,还不如说是借赵长河之口,在和女儿对话…… 证明他其实还是真有几分父女情的么?不想女儿一直在恨他?正如笑呵呵地说岳父也是父,并不像是个绝情绝性之辈的表现。 杀太子的事估计是另有内情的了……但估计这个夏龙渊不会说。 本质上夏龙渊不是来为他赵长河答疑解惑的,他为的是女儿。 如果说“对你特别好”“让你入京不致抱憾”,可能也有点真意,因为这他妈是个老乡。但老乡见老乡可未必两眼泪汪汪,他的态度可不好说……以至于赵长河不太敢直接和他谈这事。 两人再度沉默了一阵子,夏龙渊忽然道:“瞎子送你到迟迟身边,什么用意?” 赵长河叹了口气:“我不知道,看上去像我抽的。” 夏龙渊愣了一下,第一次惊讶地转头打量赵长河。 赵长河顺势问:“前辈知道这背后的意思?” 前辈……夏龙渊咀嚼着这个词,忽地微微一笑,收回了目光:“天道死了,世界分崩离析,大道再无所聚,气运不知谁属。无数双曾经的眼眸躲在阴沟里,看着这个斗兽场,这个养蛊盅,各自思谋。” 赵长河道:“我们都是投放进来的蛊。挑选不同的气运,不同的特质,投放成长,到了一定程度……是收割?一种天道或是人道气运的意思么?” 夏龙渊道:“你为什么这么猜?” “因为看你的样子像是正在反抗,并且处于下风,无力兼顾。” 夏龙渊大笑起来:“你之前把我想得恶了,如今却又把我想得好了。” 赵长河道:“请前辈指教。” “什么反抗不反抗的。”夏龙渊笑容收敛,眼眸平淡冷漠:“是我主动在给他们找事。” 赵长河:“……” 夏龙渊道:“你的追求是什么?” “回家。” “……”夏龙渊忽然卡壳了。 赵长河又很想给他一个摆烂就是无敌的表情。老乡交流不能用表情包真难受。 夏龙渊忽然又笑了:“不错,好追求。” 赵长河道:“前辈你呢?” 夏龙渊很和蔼,仿佛真是在和老乡晚辈交流:“曾经我的追求是武道巅峰,等到武道到了一定程度,自然又开始想要横扫六合,一统天下,打下一个大大的江山。如刚才所言,曾经我还在考虑一个帝国的稳定。” 赵长河道:“男儿当如是,这些追求很正常。” “但众所周知,这不是终点,上个纪元的神佛之能才是,说得俗气一点是长生不老,好听一点是力量的真谛。当你把人世间该做的事都做完了,是否会有‘差了点什么’的感受?” 赵长河沉吟片刻,摇了摇头:“有人会觉得差点啥,有人知足吧。当然前辈这样的豪雄,应当是嫌不够的。” “当然不够,甚至觉得眼下所得,索然无味。那不过是在别人眼中的真人秀,有意思么?” 赵长河微微眯起眼睛,他也有过同感,觉得自己是瞎子眼中的真人秀,分外不爽。 夏龙渊道:“既然无味,那就不要了。” 赵长河下意识停了脚步,转头看他。 不要了……他不要的是什么? 自己千辛万苦披荆斩棘打下来的庞大帝国,天子至尊,天下景从。 他不要了。 不是在反抗什么,是他自己不要的。 “他们在盘算什么,无关紧要。或许他们都想做天道……”夏龙渊指着天:“一帮冢中枯骨罢了……你们做得,朕做不得?” “轰隆隆!” 和风细雨的天气,忽起雷声。 阳光潜藏,日月无光。 一道闪电骤然劈落,夏龙渊挥拳而上,直迎电光:“看我之拳,可开天么!” “轰”的一声爆响,恐怖的劲气席卷而来,赵长河抬手护脸,被震退了好几步,从手臂间隙看过去,却清晰地看见夏龙渊微微一晃。 皇甫情说,他必定在和一些人暗战,果然如此……他这哪有心思在意“小蚂蚁们”啊? 但他虽然摇晃,天却晴了。 电光消散,阳光重现。 他那“中二”的拳法名字,原来是这么来的么……可这一刻赵长河一点都不觉得中二了,连背上此刻兴奋地震个没完的龙雀,此时也不觉得中二了。 当这一拳真的可以破开闪电,驱散阴云的时候,那只能叫做天子神威,乾坤避让。 赵长河在此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直刚天象的现象,到了夏龙渊的层面,居然真的可以做到这样的地步,这大家还是一个次元的生物么? 真的可以直面神佛,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 第252章 他的游戏 见赵长河有些惊佩的目光,夏龙渊少许癫狂未收,眉目里有了几分狰狞:“虽然你我所求不同,但你要回家,一样很好。朕问你,你要回去,是跪地求他们送你回呢,还是一脚踏在他们脸上,告诉他们,老子自己能走!再问一问,让老子来这里,如同囚牢,凭什么?” 赵长河看着他的苍苍白发,心中有些悸动。 他可能和自己是同时代的人,只是被丢进这个世界的几十年前,卷起了属于他的绝世风云。无论怎么呼风唤雨,本质上这也是离家数十年而不得归的人…… 当然他看起来并没想要回去,也不是什么反抗者,此人盖世之雄,想的是践踏乾坤,取而代之。 可虽然目的不同,要面对的却很一致。 赵长河深深吸了口气,认真回应:“是后者。” 夏龙渊大笑:“不错,有种,我以为你不敢说出口!” 赵长河叹了口气:“确实有点为难,我可不像前辈这么强大,万一那闪电劈我脑袋上?” “他们不会!你这样的人物万中无一,他们岂能浪费?何况他们没有你想象中的强。” “这还不强?” “天道陨落,纪元崩溃,诸神黄昏,这可不是假的,哪里还有真正在操纵世界的神佛?一群虚弱的老东西,装神弄鬼装模作样,有什么了不起?”夏龙渊嗤之以鼻:“瞎子就是一例,要么只是个灵,要么就是力量尚在封印,朕说她现在就是个只会装样的废物,你看她能拿朕怎么样?” 周围一片安静,斜风细雨,怀里的金箔没有动静,不知何在的瞎子更没有动静。 赵长河忽然想起当初不经意的一抓,居然抓住了瞎子的手。 和之前抓皇甫情的手可不同,皇甫情是有好感,没什么戒心,瞎子呢?那时候才见两面吧。 还有自己抹那玩意…… 只能证明夏龙渊说得对,其实瞎子极度虚弱。 并且夏龙渊这意思,瞎子只是其中一例,还有很多很多,比如……剑皇?是了,等着苏醒的诸天神佛,剑皇岂非典型? 夏龙渊说,一群冢中枯骨。 当然,所谓的虚弱那也不是自己能打的,就连夏龙渊也打得身躯摇晃,仿佛他的江山一样。 其实大家都猜他有暗伤,可能还真有…… “朕的宣战,从当年灭佛就开始了。朕灭的不是佛寺,是真佛,他们又能如何?其余类似之举还有不少。”夏龙渊终于恢复云淡风轻的样子,继续漫步:“当朕不要江山,不要子嗣,不要女人……朕就没有破绽。王家,弥勒教,四象教,他们所有的行为,在我眼中和乐子无异。” “我理解前辈的想法。但是……”赵长河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前辈既然不要江山,那何不弃了,传给一个合适的人……毕竟……” “你看不惯千里乱象,民众失所?正如你我对话初始,你指向的乞丐。” “是。我对前辈之志很佩服,唯有这点……前辈不想管,那就给想管的人吧,这戏不好看。” “很奇怪为什么你会有这样的想法。”夏龙渊道:“你临此世,难道不觉得抽离?就像看书,或者看电影,人世悲喜与你何干,你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管那么多干嘛。” 赵长河心中一动。这种情况自己也有……但没这么夸张,冷漠到了抽离的程度。 ——乞丐刺眼,那就杀了。那不是对禅机,那是真意,夏龙渊没有兴趣和小蚂蚁对禅机。 其实从一开始,夏龙渊也在看别人的真人秀,别人在他眼里像NPC无异,无论纪元神佛还是白虎圣女,他的思维方向其实是一致的:“我试一下”“有没有用”,仿佛对面不是一个女人,只是一个测试的线索,一个纸片人。 他的武道攀登、他的一扫六合,如同在玩游戏。升级游戏、战争游戏、经营游戏。玩得索然无味,不玩了,改玩神佛游戏了。 说神佛俯瞰,那些人是,夏龙渊也是,他们才是一样的人。 唯独……可能意外整出来的女儿,他似乎还在意那么一两分,仿佛证明了他在此世存续的印记。 见赵长河沉默,夏龙渊自己续道:“江山我不要,但这位置我还用得上。我可以光明正大灭佛,可以坐看嬴五他们为了一个异度空间打得一嘴毛,可以看王家后面的海族,可以看四象教后面的夜帝。我想看哪里的线索,哪里就露出屁股……不要这位置,岂不是也要去组织一个势力帮我干活,岂非脱裤子放屁?” 赵长河还是沉默。 夏龙渊笑道:“所以皇位我有用,不会给你,也不会给迟迟,你背着刀继续看看乐子,看各方演义很有意思。” 赵长河终于道:“我本也不要。” 夏龙渊道:“那你臭着脸干嘛,是不赞同朕的想法?” “嗯,虽然理智上理解这个想法,但……感情上不能苟同。” “因为众生何辜?”夏龙渊笑道:“还是因为有人在咳嗽?” “他们不是NPC……江南水乡流的是红血,塞外风沙吹的是白骨,唐晚妆咳出来的血迹斑斑,皇甫家死去的满门儿郎,真只是电影中的戏么?” 夏龙渊看着他不说话,赵长河平静对视:“我很佩服前辈,但很抱歉,你我道不同。” 夏龙渊嘴角勾起笑意:“我也没想要你我道合啊。你以为我跟你说这些是干什么?” 赵长河道:“因为我的对手也是他们,你在给我指路,可能还嫌弃我太慢了。” “这不就够了,你怎么看我,与我何干?” “……” 夏龙渊压根不在意他的态度,随手丢过一颗血色的果子:“知道你慢就好……其实按以前来说,你够快了,但现在风云如此,这速度却又嫌不足。本来打算教你几手,如今想想好像也没必要……你我路子表面相似,背地不同,六合神功算是勉强适配,其他功法不适合你。” 赵长河接过果子,有些惊愕:“这是?” “我嫌你慢,当然要拉你一把。这果子滋血养煞,适配你的血煞功,你当初赴江南要找的本来是这种东西,而不是那垃圾珠子。可惜你经脉那种问题属实有些头疼,朕没闲工夫帮你找那玩意,垃圾资质浪费朕的神功,还敢在朕面前论道,不知所谓。” “……”赵长河捧着果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你有你道,那就去做,我倒也想看看你能做成什么模样。”夏龙渊终于转身,悠然离去:“就算你看我不顺眼,烦请亲自来杀。” 前方正离京师地界,一分不多,一分不少。 第253章 正当其时 离开夏龙渊,赵长河绕道西北,直奔雁门。 这一路心中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策马疾驰路上没出事故真是不容易。直到当夜住在途中客栈里,赵长河推窗望月,心情还是难言。 夏龙渊说,你们早该来了。 确实,对他而言,这些东西没什么不能告诉“女儿女婿”的,有什么好瞎猜的,惹人发笑。别说他赵长河了,就算泄露给朱雀、给王家、给弥勒……他们想如何? 一个不要江山不要子嗣的人是无敌的,别人做的任何事在他眼里毫无意义。 他反倒想你早点过来,帮你提升一波,走得快一点,太慢了…… 不知道将来转述给迟迟听,她会是什么心情,想必也是难言。 当然夏龙渊说了那么多,并没有细说他在做些什么,比如为什么导致那么多乱象恐怕也不仅仅是管不过来,有些事分明是故意为之。就像王家的背后什么海族,他心如明镜,那么王家的反意是不是他故意导致?包括是不是杀了儿子也含糊带过,不肯细说。 毕竟不是真在当你一家人,涉及具体操作,别当他是慈祥老岳父专门给你答疑解惑。 话说赵长河甚至有种感觉,夏龙渊对他的亲近或者认同感可能都超过对女儿的…… 因为大家同所来、也同所往,不过是前行的路径殊途。 赵长河在想一个细节。 夏龙渊问瞎子为什么把自己送到迟迟身边,自己回答是抽的,夏龙渊很惊讶。 仔细想这个表现,有点意思。 夏龙渊觉得瞎子让自己穿到迟迟身边,是因为他夏龙渊控不住了,换一个近似的来取代。但实际不是,是自己抽出来的“命运”,夏龙渊对此表示了惊讶,好像他认可既然是抽的,那就不是瞎子故意。 如果是瞎子故意,说不定夏龙渊会砍了自己才对……但既然是抽的,他反而饶有兴致起来。 这代表了怎样的概念?或许将来要找瞎子解。 这些只能留待以后了,此来京师确实已经“圆满”了,想要的答案已经得到,迟迟心中快死的老父亲,其实神威赫赫着呢。 可是……这个世间,不应该是这样的啊…… 不应该是任何人的游戏场,无论上古神魔,还是当今陛下。 佩服与反对交杂在一起,赵长河神色复杂地掏出那枚不知名的果子看了半天,忽然一口吞下。 你想看看我能做得怎样……我也想知道。 无论打算做什么,那都要足够强。 强行提升有悖武道,天材地宝除外。真到了一定级别的宝物,一步登天都不稀奇。 夏龙渊能掏出来送女婿的东西,显然不是一般等级。 赵长河只觉浑身热流窜起,气血翻涌,汹涌澎湃。那不是形容,是真的感觉“气血旺盛”的程度翻了倍一样。 气血是可量化的概念,就像壮年男子和垂垂老朽对比,那生机那气血,就不是一个级别。赵长河之前修行血煞功之所以特别快,就是因为他是个年轻汉子,气血旺盛无比。但再怎么旺盛也只是凡人,功法到了一定程度,这就不够看了。 血神教给的进一步方案是养煞,金箔与司徒笑另给了个方案是进修特殊体魄,当你体魄超出了凡俗,自然也有超人般的气血,那功法不修自破。 这个果子与煞气无关,是气血之宝,其变态程度与改造体魄无异。赵长河内视之中几乎可以感受到一种肌肉重组的味儿,血脉翻涌,力量狂增,如同非人。 可明明这么强烈的身躯改造,却一点痛苦之感都没有,好像喝了一口烈酒一样,热烘烘的在烧,没别的问题,比当初泡药浴都轻松。 结合司徒笑当初解释的锻体,赵长河几乎可以笃定,这就是一种高级别的锻体方式,其最终走向的一定是一种特殊的神魔体魄。 王家的海泥,说是最终方向可以走向“先天道体”,那这个方向是什么? 赵长河精神对接金箔,清晰地看见金箔“VR”上显示出了四个大字:“血修罗体。奠基伊始。” 赵长河:“?” 什么体,你再说一遍? 这尼玛是天书的恶意还是夏龙渊的乐子? 不管是不是乐子,这一次明显比上次的海泥进度高,不但给了“奠基伊始”的评价,还列出了下一步的锻体方向:“凝血朱果,已堪奠基。若要更进一步,尚需肌体增力之物……适配此体最佳者,或为龙象血参。” 赵长河下意识问:“没听过,在哪找?” 金箔:“……” 虽然到现在都未必确定瞎子是书灵,可赵长河还是莫名其妙浮起了这样的脑补:一个瞎子抄着手臂语气凉凉地说,我是废物。 话说夏龙渊没提到天书,但提到了瞎子“可能是灵”……不知道今晚瞎子会不会出来说点啥? 赵长河盘膝而坐,默运功法,进入了深深的入定。 入定与睡眠无异,既是借由果子的效果开始练功消化,也是等瞎子。 …… 客栈传来鸡啼声,东方渐白。 赵长河睁开眼睛,有点意外,这一夜瞎子居然没有来。 赵长河可不信自己与夏龙渊的接触瞎子会不知道,她一定知道,夏龙渊也一定知道她知道,但夏龙渊恣意挥洒,毫不避忌。也不知道瞎子是觉得丢了脸呢,还是自命处于更高维,觉得不值得特意置评? 不知道,但无所谓,神佛高远,我行我道。 就当她不存在又如何? 赵长河站起身来,伸出手掌,又轻轻虚握,感受着澎湃无比的力量,那才是真实。 这一夜修行的效果极为离谱。 血煞功破七重,无声无息,连惯常的煞气翻涌都没发生,因为血气太旺盛了,简直不知道是自然破境呢还是功法的结果……换句话说这叫基础属性的极大提升,带动了功法的突破,以此为基础的话,后续的八重九重都不需要之前那么纠结了,只要顺顺当当的修到坎上应该就能过。 等于铺平了一片坦途。 至于内功方面,也有一定的好处。 身体好了,什么都好,虽然对经脉没帮助,但内家修行抵达六重坎,赵长河默运四象教的星辰呼应之法,稳稳当当的也突破了。 外功七重,内家六重……以六合神功转化力量助推外功的战斗模式算,能不能算个八重高手? 离江南时,玄关五重。当时唐不器认为,这种实力在军中发挥不出想要的价值,如今呢? 当初岳红翎叱咤江湖,挑战薛教主,身登潜龙第二的那会儿,就是玄关八重。 赤离独赴中原,挑战一应名家,笑傲中原潜龙之时,也是玄关八重。 你能来中原搞事,我亦可往草原肆虐。 雁门交战正酣,此去正当其时。 第254章 雁门 南思洞庭水,北想雁门关。稻粱俱可恋,飞去复飞还。 秋高敛籁,峰群肃列,赵长河马至雁门,看着远处风景,忽然觉得这诗还挺适合自己的。 就像南北飞来飞去的雁,不过为的不是稻粱。 至于咏景诗,这会儿卡壳了,一句都没想出来,看来有的事情需要心情。 雁门不是仅仅群山加个关隘,它是一整个郡,郡下还有多个县。胡人叩关也不是陈兵关下互相攻防打了一个季度都没完,是一种持续性的不断袭扰,长城万里,大大小小内内外外的各处交战不知几何,属战役级的跨度。 看似大军全退,实则突兀又来,对于中原战役不太多见,而对于胡人来说就很正常。 而眼下是秋收时节,胡人动作越发频繁,如果要结束战役,多半就在近期。赵长河一直心心念念想来雁门,就是为了赶得上趟。 抵达雁门郡城,算是雁门关的大后方,虽然没有直面胡人,全城也早已戒严军管。城门没有限制入内,但入城者极为稀少,很偶尔才看见一两个。 城门的盘查也极为严格,对从南方北来的也一样严厉,赵长河策马接近,还在大老远外就感觉一群兵将的目光凌厉地落在自己身上,恶狠狠地看着刀与马,气氛一片肃杀紧张。 皇甫永先治军可见一斑。 赵长河很有分寸地在一箭之外勒马:“中原武者,北上抗胡。路上听闻同道志士不少,有相关的专门营地,不知在下该怎么去?” 守将再度打量他一眼,忽地想起一个人来,神色有了几分怪异。 “侠客营确在城中,但需查验阁下路引方可放行。” 赵长河头疼地敲敲脑袋,妈的事太多给忘了,在京中就应该让唐晚妆或者皇甫情给自己搞一份路引的,进京吃了亏居然还没记性。明明当时可以悄悄入城办事不引起任何关注,结果被喊破身份搞得乱七八糟,现在呢?也喊破? 据说雁门将领有王家人,喊破赵长河入关是不是又属于没事找事? 那守将见他迟疑,却似见怪不怪:“你们这些江湖豪侠,许多绿林出身,根本没有路引也懒得去搞,自命不受拘束……其实何必?守些规矩没什么不好。此番热血志士,我们也不说啥,这么着吧,你报一个熟悉的同道,我们让人进去请他出来认人。” 赵长河想了想:“听说司徒笑北上了。” “他虽北上,说不耐烦在营中,自己做自己的事去了。” “韩无病?” “未见此人。”守将眼里有点笑意,暗道看这个关系谱,你他妈就是赵长河吧? 赵长河很是无奈:“这俩犊子……算了我知道有个人肯定在……请岳红翎出来见见?” 守将终于笑出了声:“岳女侠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了……但我看阁下这样,为何不直接说侠客营统领之名?我猜测你们也认识。” “谁啊?” “崔元雍。” 全是熟人……赵长河忽然觉得这就是雁门版本的潜龙聚会。 该当如此。边塞风起,潜龙北上,可比这当口还组织什么琅琊论剑有意义太多,只此一事,王照陵就被大舅哥比下去了,碾得渣都不剩。 正想说就让崔元雍出来认人,崔元雍自己就出来了,大老远在城头探了个脑袋看了一眼:“我道是谁,你他妈早该来了。放人进来,这傻屌我担保了。” 赵长河毫不介意被骂傻屌,反正将来是你妹要面对这一根。 你自己想用用也不是不可以。 他牵马入城,随口笑道:“你这是被谁夺舍了,这满嘴粗话是该你说的吗?不怕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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