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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道不明的复杂之意。 她知道,赵长河不比唐晚妆……唐晚妆逼出了毒,可赵长河还没有,他只是在压制。 可他现在……还有没有必要压制? 第170章 唐晚妆希望看见的 天气本就燥热,药物影响之下更是热得不行,赵长河便脱了衣服,随手丢在一边,显出身上依然未消的遍体伤痕。 思思下意识往床内缩了一下。 “别装了。”赵长河走到桌边倒了杯水,咕嘟咕嘟一口喝了个底朝天:“你对这种毒抗就算达不到免疫的程度,也没表现出来的这么夸张。” 思思愣了愣,扭动的姿势收了几分,讷讷道:“确实难受,我有抗性不假,可真没免疫……她还喂我吃了进去,比闻烟气更严重……” 赵长河直接道:“真中了毒?那我要是上了你算不算救你?” 思思咬着下唇没说话。 赵长河斜睨着她:“你无非是觉得如果我上了你可能就不好意思杀你或者送镇魔司去坐牢,恶意卖骚算个自救手段呗?” 思思愣了一下,仿佛受到羞辱似的,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大声道:“我没这么想!” “莫非是真觉得拿自己补偿一下也说得过去?还是真喜欢我了?” 思思又不说话了。 “不管你藏了什么念头,我估计你自己都不太明白……反正这种事吧,如果双方有意,倒能算个助兴的,而这种情况只能算强暴,你觉得我会做?”赵长河再度倒了杯水,忽然泼了思思一脸:“冷静一下。” 思思:“……” “反正你这个不是那类不做就要毒素焚经的恶劣毒药,只不过是激发欲望的,虽然水平很高……但欲望总是欲望,冷水一泼就啥都没了,至少好很多了,对不对?” 赵长河说着再度倒了杯水,拿到面前似乎想给自己泼一个,又犹豫了一下没泼。 思思气道:“你怎么不泼自己?” “我一时能忍,干嘛把自己搞那么狼狈?”赵长河索性又放下杯子,斜睨着她道:“喂,丫鬟如果给老爷打个胶,愿不愿意?” 思思傻了:“什么是打胶?” “……算了。”赵长河走到屋边去打水洗脸,口中道:“这件事吧,我虽然很生气,却没气到什么要杀你的程度。” 思思再度愣在那里,半晌才道:“因为……你也有预计么?” “是啊,有心理准备自然没有什么落差或者背叛的愤怒。”赵长河搓着脸,叹气道:“你我之间虽然算不上什么仇怨,但也算不上友好,始终是个面上笑嘻嘻实则互相提防的关系,做出什么事都不会让我意外,难不成还付出过什么真心以至于很受伤么?我们该没有演戏演得把自己都骗了吧?” 思思抿嘴不言。 赵长河续道:“若说真心,也有,终究曾并肩作战互相帮扶过,我真心期待你能成为一个朋友,终究失望了而已……从此你我恩断义绝便是,我也不再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期待了。” 思思大声道:“你对剑印毫无所需,我只是在跟唐晚妆或者说跟大夏国抢东西!如果东西是你的,我会直接跟你提的!” 言下之意,其实是把他当朋友,她抢的是别人的东西而已。 赵长河道:“那你为何有愧?” 思思道:“终究是利用了你的龙雀,吸引剑卫去打你……我知道唐晚妆一定会救你,也就能把她拖入战局。但我也担心你真出事的!我让人俑去限制剑卫了!” “如果我真出事呢?剑域的压制如果我没有破解,剑卫那一剑我都不一定能扛,直接被秒了呢?” 思思低下头,讷讷道:“所以有愧嘛……我都说了,你打我骂我甚至想杀我,我认的……” “你觉得朋友与族中大事权衡,族中更重要而已,其实我倒是理解……你我的交情也没到那份上。我虽不爽,真正气的倒还不是这个。” 思思愣了愣:“那是什么?” 赵长河板着脸道:“是我作保,唐首座看我面上让你进的陵寝,你搞事让我在她面前非常没面子,脸都丢尽了。这才是妥妥的背刺。” 思思呆愣愣地看了他半天,明知不合时宜,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难道不是该说害得你要担责?而是没面子?” 赵长河臭着脸不说话。 “你气这个倒也应该,我还以为气我坑唐晚妆呢。”思思抽了抽鼻子,低声道:“我和唐晚妆又没交情,不管是和她抢东西还是坑她给你玩玩,算个什么大不了的。你自己生气想打我我认,要是为她找我麻烦我才不服呢,她是我谁啊,我为什么不能坑她啊……” 赵长河哭笑不得。 这是真的三观不同,这丫头从来没觉得坑别人算个什么事,无论盗门还是弥勒教、还是不认识的小丫鬟、还是现在的唐晚妆,只要没当是自己人,思思就从没在乎过。 她说自己是个坏女人,其实内心并不觉得的,她觉得很正常才对……只不过她从赵长河的故事里听出,赵长河认为这是大反派做的事,所以自称坏女人。 这真不是阿朱,妥妥的阿紫。 “那如果是你自己被别人坑呢,你也觉得很正常?” “当然很正常,被坑是我笨,或者技不如人,有什么好怨别人的。” “那唐首座抓住你,喂你一嘴春药让你自己陪我,你也觉得很正常了对吧?” 思思默然,半晌才道:“成王败寇,我坑她中淫毒,她还施我身,恐怕她也觉得天经地义,换了别人站这儿都不知道玩多久了,为什么你觉得这算什么强暴不能做……你们都是夏人,善恶观都不一样,却因为我一个异族人的想法和你不一样而试图说服教育的,真是奇怪。” 赵长河目瞪口呆:“敢情你之前一副中毒很深的发骚样,是在迎合我快点做?” 思思微微偏过头,咕哝道:“这次我不知道为啥傻不愣登的,算计乱七八糟,顾头不顾腚的,真是活该。反正她要我自偿,我觉得挺有道理的,你毒还没消呢,要上就快点,事后能看在我没想害你的份上把我放了,我就很承情。” 她刚被泼了一脸水,此时脸上水还没干、发丝凌乱,水还顺着下巴滴落在胸前,打得大片潮湿,这幅场景配着这番言语,真是不需要任何药物都能让人心火上涌,浑身燥热。 赵长河的喉头禁不住“咕嘟”动了一下,慢慢上前,伸手摸向她怀中。 思思以为要开始了,睫毛微颤,有些不甘却终究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他的手摸进怀中,顺便还老实不客气地往上揉了一把。思思满面通红,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赵长河忽然就想起了当时她假扮岳红翎的时候,岳红翎也这么摸过她,她也有类似的反应。 忽然之间意兴索然,摸出了剑印就离开了,没继续玩。 思思惊诧地睁开了眼睛。 赵长河道:“我说过,我生气,但没到那份上……惩罚教训是必须的,没收了剑印,对你已经是不可承受的惩罚,对我来说这教训就足够了。” 思思讶然道:“那唐晚妆呢,她那么生气。” “真以为她和你一个格局?她既然把决定权给了我,那我无论做什么决定她都会支持,这就是气度。”赵长河抛了抛剑印,慢慢道:“其实我知道怎么做会让她最欣赏,最是她想看见的那个身份应有的表现……我本来不是很想做……” 思思居然跟不上他的脑回路,暗道自己看着聪明,其实好像真没他聪明,至少扬州姑苏两次破案都没跟上他的思维…… 想到这里又有点丧气地垂下了脑袋:“反正我啥都没了,还能怎么的。” “……你清白不是还在吗?剑印又不是你的,说来说去你什么都没失去还在这卖的什么乖呢?”赵长河面无表情:“这么一说我又不爽了,总得让你做点什么。” 要不是被绑着,思思简直想抽自己一个耳刮子。 赵长河道:“剑印必须收归大夏所有,但只要给我研究几天,我可以从中整理出一整套的剑皇之技让你带回去,似乎你的目的也可以达成?” 思思愕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还愿意给我?” “不错,但这次是用来交换的,我给你剑法,你向唐首座提供古灵族的上古记录、纪要秘闻、陵寝布置与禁制认知……以及和镇魔司秘密建立贸易往来,提供古灵族的特殊产物,如果蛊术之类的可以交换,也在其列。作为交换,镇魔司也会给你提供一些中土武学与特产,不需要你继续去偷去骗了。” 思思的眼睛越瞪越大。 是了,若龙雀对应的身份是真,这绝对是唐晚妆最希望看见他应有的表现。 什么恩怨,什么欺瞒,什么得罪,在唐晚妆心里与这相比根本不值一提。 思思忽然冒出一个念头:这两位无论是在陵寝之中的表现还是现在,他们实际都没有交流过,但好像都知道对方打算做什么、希望自己做什么,默契得让人吃惊……本以为他和岳红翎简直天生一对,如今看来唐晚妆好像也挺配的啊?可这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两类女人…… 赵长河正在说:“我不知道你接受的是什么样的环境教育,作为一位有资格继位的公主为了谋求族中发展,你本来就该是这样的思维,而不是出来偷抢拐骗。” 思思讷讷道:“因、因为建立不了信任,泄露古灵族……不对,你怎么知道我这是古灵族?” “……别管这个。” 思思狐疑地看了他半晌,才继续道:“泄露族中之事,说不定惹来祸患,我怎么能轻易和人达成这样的往来?可如今……是你的话……” 赵长河面无表情:“你信我啊?真是谢谢了。可我现在倒不敢信你,万一你拿了剑法躲回古灵族再也不出来,我是不是成了冤大头?背刺的事情,挨一次就够了。” 思思看着他的眼神有了少许难过之意,却终究叹了口气:“你说得对,所以你要给我加怎样的禁制?” 两人默默对视片刻,心中几乎同时想起了极乐大法的控制法门,若说因果循环,应在此处倒成缘法。 但再而衰,三而竭,赵长河此时早就完全没那种念头了,连毒都已经消干净了…… 他抿了抿嘴,终究站起身来:“走吧,我这点修行能有什么了不起的禁制?这事还是交回唐首座负责。” 第171章 剑皇之印 夜深人静。 赵长河躺在床上,看着金箔上显示的与剑卫的交战过程出神。 实际画面都不知道过脑没有。 脑子里都是刚才送思思回唐晚妆身边、跟她说明自己的想法之后,唐晚妆那乍然变得惊喜的神情,在历来恬淡的她身上表现得如此明显。 单论这个外交统战角度的思维,就不是普通江湖人会有的脑回路,这就是一个皇子做的事,而且还是一个有志为国考虑的皇子。 但赵长河知道自己只不过想帮唐晚妆几分,那病弱的肩头压得太累了。 人这东西很奇怪,她越是强求,赵长河敢说自己早就翻脸跑没影了;偏偏是这样大气,什么都不说,任你决定,赵长河反而承情,觉得该做些什么。 叹气。 另外有件事儿……他虽然反感思思的行为,不打算继续有什么交集了,“恩断义绝”是认真的,可事实上生气的情绪比思思想象中的还轻,根本没有以往经常出现的愤怒暴跳的上头感。 和思思没关系,依然是因为唐晚妆。 必须承认血煞功的修炼或多或少影响到了性情,赵长河反思自己先前的不少表现,确实有些暴躁易怒。 那一曲的心静,一天下来都还有效果,总觉得心如平湖不起涟漪,无论是愤怒的情绪、还是欲念,都很轻。 整个探陵的过程,乃至现在,赵长河都有一种抽离感,好像有种是在旁观自己做什么的错觉,于是观察更仔细,一切细节如月映水,却也更不入戏,没多少情绪。 此即心静。 生气轻、也没欲念,这就算了,连遗憾这类的感觉也没有、曾经并肩作战巧笑倩兮带来的亲近感也没有,赵长河总觉得今晚看思思像在看一个陌生人似的,可以用最冷静的心态,去做出一个从帝国范畴去思考的决定。 虽然这么说可能夸张了点,没那么离谱,但大抵有点这味。 不知道思思会觉得生气揍她好点还是现在这样好点? 唐晚妆的淡定气质,可能就是这么来的?她一直以来是不是都以一种很抽离的心态在看周遭的一切?所以一直总感觉和她的交集公事公办的味道过于浓郁。 这种女人想要有什么谈情说爱的冲动恐怕还真挺难的,怪不得这种世道二十八了都没点谈婚论嫁的心思。 至今让她破防最严重的还得是神奇的唐不器…… 不管怎么说,她的琴乐书画学习,确实有意义,还是应该继续的。 算了,先不想这个,明天见面再和她谈谈。 金箔上和剑卫的战斗没太多研究价值,毕竟那是个理智不多的“尸变”之人。复盘看这种理智低下的战局对自我纠错提升的意义很小,如果为了学习剑法倒还可以看看,然而现在有剑印了。 赵长河摸出剑印,这就是一柄看似玉石雕成的小剑,实质不知道算个什么材质,内里散发着极其浓郁的剑意,略作感知就能感受到各种各样的意浮现脑海,浩如渊海、广博无比,这就是一种典型的传承之印。 可以察觉得出,根据不同人的修行层次、不同人的剑法理解、不同的性情与风格,每一个人来悟这剑印可能都会从中得到不一样的收获,悟得不同的剑法剑意,取其一角。 思思说这可以算天下剑法总纲,稍微夸张,却也符合定位。她如果拿回族中,让每一个人来领悟自己的剑法,怕是族中实力真可以提升一截;如今给镇魔司也是,唐晚妆可以培养更多的剑客种子,意义极为重大。 但赵长河有挂,不需要去自己感悟什么适配的剑法……他连剑法都没想学。 他摸出了金箔,和剑印放在一起。 渐渐地,金箔闪起了柔光,把剑印和赵长河一起囊括其中。 赵长河忽然又有了种“入梦”感。 眼前场景全变,仿佛身处一处陡峭的险峰之巅,一位白袍老者盘膝而坐。 忽地伸手一指,一柄古拙的剑影贯于苍穹,直奔千里之外。 “轰”的一声,远处一座山头被夷为平地,山川崩毁,海浪滔天。 剑影再起,怒海分离,现出深深的沟壑,左右狂浪席卷,却突不破横贯剑气的阻隔,大海被生生分成了两半。 一剑开山,一剑分海。 这只是区区一指,他人都还没动呢! 剑皇! 上个纪元神魔横行的世界里,可以以剑称皇的存在! 这是他留在剑印中的传承烙印,被天书具现而出,不需要感悟,不需要解析,剑皇本尊会演示给你! 剑影飞了回来,老者起身,手持长剑,慢慢地开始演示那天煞剑乱劈的简易剑法。 这剑法之前赵长河睡前就粗粗看过,在陵寝里还尝试着用出来忽悠剑卫,但只得其形,主要是那煞剑体现的剑法让人感觉很横平竖直过于简易,没啥学习的价值。 可这一刻由剑皇本人亲自用出来,赵长河只觉得心脏都狂跳了一下。 什么横平竖直的简易…… 那一横便如水天相接的线,斩开天与人的分界。 那一竖便是山与海的间隔,切开各洲的大陆架。 无穷无尽的玄妙尽在其中,所有的变化最终融合成了最初始的横与竖。 这岂止是剑? 刀也一样啊! 大道至简,返璞归真,莫非如此。 赵长河忽然就想起了当年山寨里的初学,无数次的回身斩,无数次的劈木桩,反反复复,依然如故。 只可惜这不是基本刀法了,是蕴含了无穷剑道在其中的高度浓缩,赵长河知道自己学不了,悟不透,用不出。 缺了太多积累,这起码要再学透千般剑技、打遍万般敌手,才能磨炼与总结的东西。 剑皇身影一变,从简易剑招开始发散,渐渐开始演示无数种不同的剑法套路,从入门到进阶,再到高端剑法,林林总总,成百上千。 赵长河默默地记忆,他觉得整理这些剑法的过程,本身就是一个大幅度学习武学原理的过程,也是自己的刀法长足长进的过程,受益匪浅。 …… 次日一早。 唐晚妆到了客院,赵长河已经惯例早起练刀。 唐晚妆安静地看了一阵,忽然道:“你有没有兼修剑法的念头?” 赵长河没有停刀,边练边答:“可能是江湖上剑的逼格高的原因?能指点我的人比如岳红翎和你,都是剑法,我的刀法摸索反倒一直没谁点拨,包括这次也一样,剑印传承真的好,可惜我能用上的不多。” “你这语气,还是没有学剑的意思?” “嗯,贪多嚼不烂,我起步晚,已经比别人缺了太多时间,不能再浪费在多学其他兵器上。” 唐晚妆点点头,继续看了一阵,才道:“思思正在陵寝下,指点镇魔司各处勘探,并对如何重新封印提出了很有益的见解——她对上个纪元的东西太熟悉了。” “没起什么幺蛾子吧?” “没有,她很老实。” “不可轻信,她太能演了。” 唐晚妆偏头看着赵长河的表情,赵长河专心练刀,没有表情。 唐晚妆失笑:“真和她恩断义绝?” “当然,我又没犯贱,坑我了我还当朋友吗?公事公办就好了,她的知识以及古灵族的特殊物品,对你有用。” “只是对我?”唐晚妆那神情就差没写着:这是你的江山。 赵长河没答这话,反而问道:“你给了她什么禁制?” 唐晚妆笑笑:“我的春水禁。你要不要学?以后对其他女孩子可以用。” 赵长河觉得今天唐晚妆的态度有些怪怪的,终于收了刀,上前凑近唐晚妆,左看看右看看。 “你干嘛?” “在看是不是思思假扮的。” “我只是心情很好。”唐晚妆微微笑着:“总想奖励你一些什么,但不知道你想要什么。” 赵长河斜睨她半晌,忽然道:“知不知道你最让我不爽的在哪?” “嗯?” “就是这种长辈看晚辈、上级对下级的语气和心态,让我很想打破它,看你羞涩难当的时候是个什么模样。” 唐晚妆有些无奈:“你这可不是什么侠义之念,很是恶劣。” “谁跟你说我侠义了,我匪类也。”赵长河摆烂:“如果你要奖励我,那我提一个奖励。” 唐晚妆泛起不祥的预感,竟不自觉后撤一步:“什么?” “今天继续教我学琴,手把手的那种。”赵长河说着甚至还补了一句:“我不确定我会不会故意摸。” 唐晚妆神色古怪地傻在那里。 你……调戏我? 第172章 红袖添香 赵长河却没有直接蹭过去说要学琴,反倒进了自己客院屋子,极其自然地搓毛巾擦拭身体的汗水,好像刚才的调戏之言不存在一样。 恰好免去了唐晚妆的尴尬反应,不需要反应。 唐晚妆忽然觉得这厮是不是找什么花丛高手拜过师了,这一招有点味了…… 然后他还就这么赤着胳膊擦身子,完全不管她唐晚妆就站在门口看,不知道是暴露癖还是另一种调戏…… 其实是因为太热了,赵长河懒得委屈自己憋着,又没邀请你来我屋里,爱看不看。 唐晚妆面无表情地站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一早笑吟吟的好心情都快没了。 赵长河却很自然地在问:“是因为我修行还不够嘛?按理说内家玄关四重,可以不惧寒暑了吧?冬天那会儿我修行不够且不说它,春寒的时候我就已经不太怕冷了,结果这夏天倒越发怕热,动不动汗出如浆的,反不如初。” 唐晚妆道:“和修行性质有关,血煞功这种东西当然会让你显得燥热,故需中和。本来六合神功足矣,但你六合神功的修行还没跟上血煞功,被压制了。” “所以需要慢下来、静下来?感觉昨天效果很好。” “是。” “但我觉得静下来之后有点太贤者了,好像老了几十岁,什么都波澜不惊。这种状态好处我懂,却总感觉有点不是滋味,我才二十诶。” 唐晚妆终于失笑:“真以为我区区一曲有这么强的效果?那是仙术,非我能为。只是因为你日常绷得太紧了,难得遇上这样放松一曲,感觉特别明显罢了,继续下去也没这么神奇,无非能让你凝神静心,至少不怕热。” 赵长河瞥了她一眼:“你不用功法,也不怕热吗?” 唐晚妆道:“除了激烈战斗之外,我日常已经很多年没出过汗了……所谓心静自……” 话音未落,赵长河打断道:“嗯,冰肌玉骨,自清凉无汗。我这大老粗就差多了。” 唐晚妆的话都哽在了喉咙里,瞪大了眼睛。 你又调戏我? 赵长河笑了起来,没错,就是这表情,有了人间烟火味。 就像画中的仙子走了出来,于是活色生香。 干嘛一直那么正儿八经。 唐晚妆深深吸了口气:“你之前对我哪来这样的态度?我看是对昨晚她的药没真的发挥什么作用而耿耿于怀吧?想要补回来似的。” 赵长河老实道:“那倒不是,用药这种事实在太低级了,而且昨天我真的很贤者。” 他想了想,叹了口气:“可能还是因为这几天调戏思思习惯了吧,身边忽然没了这个人,转你身上来了。其实也没啥嘛,我在外对你口嗨那么多,见了真人反而正儿八经的,反倒虚伪。” 唐晚妆道:“所以这就是你本来对我的态度?只是以前在克制?” “可能吧,我自己也搞不太明白,反正感觉现在这样更自然点似的,之前和你对话总好像在肚子里想几圈才说出去,很不自然。” 唐晚妆忽然笑了起来:“如果你之前就是这种态度,思思说不定不会有最后下药那一手。” 赵长河怔了怔,若有所思。 也许吧,思思一直对他的两种态度很不服气,觉得自己被看轻,而过于尊重唐晚妆。最后那一下,真可能是这种不服导致的叛逆之举,让你清高,看看发起浪来是怎样的! “她的真实年龄其实才十六岁半,不足十七。一个叛逆期的、教养与中土不同的异族小姑娘罢了。”唐晚妆道:“我倒是觉得她对你是有点意思的,你没必要太过计较了。” 草,思思那么好的身材,才不到十七? 这赵长河还真没想到,旋即又有点惊奇:“你反倒为她说话?” “因为她确确实实没有想害你的意思,就连最后那一手,在她眼里都是想给你点便宜……我可以气她,你倒是没太大必要。”唐晚妆悠悠然道:“当然,如果你是替我不平,那我也会很高兴。” 这回轮到赵长河瞪大眼睛:“你调戏我?” 唐晚妆悠悠道:“你既拿我取乐,我又为何不能拿你取乐?你说以前和我说话都要肚子里想几圈,难道我不是?一个大孩子罢了,总是让我慎重头疼,我有时候在想,是不是应该像对待不器一样对你,不高兴了掀翻了揍一顿……” 赵长河瞪了她半晌,忽然失笑。 唐晚妆也笑了。笑容真的美绝人寰。 赵长河忽然就觉得,如果昨天是这个氛围,当时喊一声“姐姐”绝对没有心理障碍。 仿佛两人之间无形无质的壁障,忽然就破了,关系从公事公办甚至谨慎地保持距离,变得开始有了点私谊。 这是怎么开始转变的……从讨论思思开始?还是自己说想看她羞涩的样子开始呢? 莫名其妙……挠头。 见他一副狗熊挠头的憨样,唐晚妆更想笑了:“别在那发傻了,今天你也没弹琴摸我手的闲工夫——你承诺过思思的剑法整理,整出来给她吧,她这两天就该走了。” “哦对……”赵长河知道这是正事,反正现在没事干,便直接坐在窗前铺开笔墨,开始写剑法要诀。 唐晚妆极为吃惊地站在边上看着,她相信从剑印之中可以感悟出不少的要诀,但那不是文字传输,是你体验的“意”,把这玩意转化为文字复述出来,这是宗师之能! 可这赵长河才感悟了一晚上,居然真就能这么写出来,倒好像剑皇对他口述讲解过似的…… 没错,就是对他讲解过,天书以剑皇口述的模式具现出来的,赵长河还背了好多遍才记住呢。 唐晚妆也是个剑术宗师,一看就知道这玩意是真货,绝对不是闭眼瞎扯的,就算让一些宗师来感悟其意表达出来,都未必有他这么精到。 这到底怎么办到的…… 可是作为剑术宗师,看一份剑皇之技,那心思还真没办法多想别的,很快就沉在了剑意之中,直接出神。 这份剑谱只是入门级,可其中蕴含的剑理已经颇有可观者。 单从这里看,基本道理古今还是一致的,今人确实没有走错路,可为什么越往上,越是看见绝望的差距呢? 赵长河写了一阵子,没墨了,蛋疼地想去磨墨。那边唐晚妆见他停笔,很快意识到原因,居然下意识地抢先伸手磨着墨,那眼睛还自顾看着稿子思索。 一副“你写,我想看,这点小事我来就行”的模样,不需要说话都活灵活现。 赵长河抬头看了一眼,没说什么,继续沾墨写字,心中怪异无比。 这红袖添香的感觉…… 是真的香啊,墨香,她这么盈盈站在身边,人也香。 心情好怪……可又很丢人,因为自己的毛笔字太丑了,写得都脸红,简直不配让这样的绝世美人红袖添香。 赵长河只是很小的时候被爹妈逼着参加过毛笔书法兴趣班,知道怎么握笔行笔,但没学两个月就哭着闹着放弃不学了,基本等于白学,白搭了爹妈的学费。 穿越这么久以来,他也就动过一次笔,就是上次默写血煞功给天书看的那回,写了几千字勉强算是熟悉了点。比同类小伙伴好点的是,他现在的力量掌控较为精到,好歹不会写得歪歪扭扭如同蚯蚓,还是相对比较像个字的,但也就仅此而已了。 写着写着,他就没忍住咕哝:“是不是很难看?” 唐晚妆从剑法之中回过神,其实之前都没留意他的字来着,此时被提醒了一看,颇觉有趣:“倒也还行,看得出你学过基本技法,只是生疏……嗯,确实应该学过,赵厝是个不错的地方。” 赵长河:“……” 唐晚妆笑吟吟地欣赏着他的字,居然还夸了起来:“其实不错啊,你有没有发现,你初写生疏,越写越是张狂有力,锋芒毕露,居然还自成一种体了……虽然结构失衡,布局丑陋,看着怪异……这是不是该叫赵厝体?” “……能不提赵厝了么?话说你这到底是夸我还是损我啊?” “当然是夸。”唐晚妆笑眯眯道:“难道我会期待你写成什么书法名家?” 赵长河无语道:“只要会写得像个字你就很高兴了是吧?” “是因为你还在乎好不好看,说明还是有向学之心的。” “我总感觉你在玩一个养成游戏,包括忽悠我弹琴说是静心。” “一举两得罢了,弹琴确实有利于静心,有利于你现在的状态。然而何谓养成游戏?”唐晚妆道:“其实此地只有你我,倒也不妨直说,我确实希望把你向皇子方向培养,这如何称得上游戏?这词用在此处轻浮了,这是很严肃的事。” “养成游戏和正常培养的区别主要在于,养成游戏指的是把孩子培养成自己想要的伴侣……哎哟卧槽……” “咔”的一声,坚硬的墨条在砚池里变成了粉末,墨汁泼了赵长河一脸,唐晚妆气鼓鼓地拂袖而去。 第173章 禁制与枷锁 赵长河苦逼地去洗脸,暗骂自己脑残调戏过火了,这回人家脸上挂不住,好端端的红袖添香没了。 这可不是什么静心和修养能淡定得起来的,这话可是揭到了两人之间最该回避的话题。 可以说唐晚妆希望他赵长河当皇子的其中一个很大因素,就是因为赵长河明确表示了对这门联姻的拒绝,与她想要的一致。口花花调戏两句可以不计较,人家二十八的御姐也不是经不起撩,还能反调戏几句,可这种话就属于真不能碰的了。 细细捋明白,赵长河肠子都悔青了,感觉不仅丢了这次的红袖添香,怕是后续交集她又要开始一本正经了…… 叹气着洗完了脸,回去继续码字,刚刚坐到桌边,香风掠过,唐晚妆又进来了。 赵长河:“?” “你会画画么?”唐晚妆板着脸问。 “……不会。” “剑谱必有图谱示例,不是只有要诀文字的,既不会画画,你打算如何处理?” “我画过血煞刀法的示例,歪歪扭扭很难看,但应该没什么偏差。”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什么叫‘应该’?这是要给古灵族交换蛊术的,真要是出了岔子那可是大事,你有信心画得不出纰漏?” “呃……”其实赵长河觉得天书能辨识的应该没啥纰漏,但这个好像也不是太确定,再说也没法解释,不如闭嘴。 唐晚妆丢了把剑给他:“你演示,我画。” 赵长河抽抽鼻子,老实地离座演示去了。 本来说不定可以手把手教画画的,整没了呜呜呜…… 唐晚妆坐在桌前,侧身回首,看赵长河舞剑的样子,俏脸板着板着,却渐渐掩不住眼里的惊叹。 这厮,学个弹琴跟狗熊似的,舞起剑这样秀气的武器本以为也是狗熊绣花,不料居然看着居然很飘逸,除了生疏之外没太大问题,起码这套剑皇入门剑法的表征动作是吃透了的,已具其形。 还是那句话,就算只是入门的剑法、就算有人掰开了细细喂给他,作为一个只练过阔刀的人能够一晚上把剑学成这样,也已经是天纵奇才了。 给他充足的资源和舞台,他真可能是下一个夏龙渊,无论武力还是位子。 入门剑法并不长,赵长河不久就演练完毕,唐晚妆醒过神,才发现自己一笔都没画。 赵长河探头看了一眼。 唐晚妆不着痕迹地遮了一下,平静道:“画画哪有那么快,你再舞一遍……不,两遍,我继续画。” 赵长河狐疑地看看她,唐晚妆脸上有点热,她知道这臭狗熊可不好骗,这厮破案也是极其聪明的……别以为自己是看他看得出神就好…… 好在赵长河这次没敢继续趁势调戏,还是老老实实退了回去,继续演示。 唐晚妆吁了口气,飞速提笔画了下去。 在赵长河再度演练完两遍之时,恰好完工,时间准确得就像设计好的程序。 赵长河再度试图探头去看,唐晚妆却不给他看,直接把稿子收起整理成册,面无表情地出了门:“我得先把这个拿过去安稳思思之心。” 赵长河默然片刻,低声道:“嗯,否则她会有所忧惧。” 唐晚妆忽地驻足,回眸轻笑:“这就是你昨夜通宵达旦研究剑印的缘故?” 赵长河叹了口气:“哪来那么小家子气呢……既然答应了她的会把剑招给她做知识和蛊术交换,说到就要做到啊。” “刚才倒是看不出来,我几次提起思思,你都把话题给转开。” “该做的做了就行了,一直说有什么意思?尤其你说的那些是啥,好像非要唤起我的同情似的,就算是小孩子说了绝交也没这么快和好的,你在想什么呢……难道真为了给我塞个老婆,和你撇开关系?我又不是没有女朋友,没必要的。” 唐晚妆:“……” 其实不是,她就算想给赵长河塞个老婆,那最佳选择也是崔元央而不是异族人。 不过她这表现确实容易惹人往这方面想,唐晚妆也懒得辩。 “去吧去吧,我试试能否整两套较为高阶的剑技出来。”赵长河顿了顿,转移话题般道:“感觉写出来问题不大,但高阶的我怕我演练不出来。” 唐晚妆美眸凝注他半晌,慢慢道:“你可以……只要你别把这个当成任务,而是当成自己的学习过程。别急着说不想学剑,你曾经糅合我的春水剑意,照样化在你的刀意里,剑皇之技又为何不能成为你的刀法?你的绝技太少,若能化剑皇绝技为你的刀技,举世无人能识,正可补你缺陷。” 唐晚妆离开了,赵长河有点头疼。 这话他不是没想过,主要是难度太大了。融合一丝剑意皮毛,和结合绝技化为刀招,这是一个难度嘛…… 但唐晚妆说的确实有道理,再难也要攻克。 神佛俱散就算被天书修改过,那种玄关三重级别的绝技也早就算不上绝技了,现在自己除了开启一个狂暴BUFF之外完全没大招。一旦重新有了真正压箱底的绝技,自己的实战能力可以翻倍算。 说干就干,赵长河锁好了门窗,再度摸出了金箔。 他没有直奔高阶的剑法,依然是从入门进阶的开始慢慢看,慢慢学。 这种事情本来就没法跳的,不逐级掌握,根本理解不了更高的东西。 赵长河一时半会并没想到,他只是想化剑法为刀法,可这种系统化的学习过程,其实就是从头到尾完完整整地学了一遍剑法,而且直接就是剑皇的完整体系,当他能够化剑为刀的时候,所有剑招剑意剑理都已经学得明明白白了。 到时候的他,其实就是真正的剑皇传承。 而明明身为剑客的唐晚妆,连摸一下剑印的念头都没起过,就是为了剑皇的传承不致分散,集中于他。 …… 剑皇陵寝之中,思思抱膝坐在狗洞边,出神地看着四处镇魔司人员小心勘察的样子,心思都不知道转哪去了。 狗洞已经不是狗洞了,扩开了正常行走的空间。此时也不黑暗了,一些禁制已经破解,至少用明珠照亮没有太大问题,此地也就显得不再让人那么心虚。 其实唐晚妆什么禁制都没给她下,门就在身后,她随时可以走。 但思思要等剑法。 独闯神州这一年,苦头吃尽,不就是为了这个么,怎能离去…… 赵长河答应的,不会骗她。 身后脚步声起,唐晚妆直接坐在她身边,把册子递了给她:“他效率很高,第一套入门剑法已经整好了,先带给你看看。现在应该在研究进阶的,今天多半能有三套出炉。三天之内,至少一个完整支系是可以有的,够用么?” “不知道,得看看……”思思接过册子,翻开略扫了一眼,神色很快变得古怪。 这上面的剑谱图例,怎么长得和赵长河一模一样啊? “你这是干嘛?”思思面无表情:“羞辱我?恩断义绝了还要带他的脸回去日夜琢磨是吗?” 唐晚妆笑笑:“因为是他演示,我执笔画,下意识就画完整了他的模样。你若不舒服,那把脸给抹了便是。” “……”思思沉默片刻,又直接把册子收进怀中,继续抱着膝盖坐那不说话。 唐晚妆也不说话,仿佛没事干似的陪着她坐。 思思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一眼,半晌终于没忍住:“你……为什么不给我下禁制?” 唐晚妆道:“因为其实我们是类似的人,我反正又没事,气头消了就不气了,还能气个没完哪?” 这好像解释不了为什么不给禁制,真不怕闹出幺蛾子?思思很是奇怪地一直看她,可除了觉得很漂亮之外什么都看不出来。 “为什么说是类似的人?我和你哪一样了?” “为了大夏的目标,我可不会管异族人的死活。我们对你来说,岂不就是异族人?你我又有什么本质的区别呢?无非是我比你多吃几年饭,做事不会那么不顾后果罢了。”唐晚妆轻声道:“从这个角度去看,即使你真的勾引欺骗长河,实际都很正常,可你并没有,我就很难讨厌你了。” 思思抿紧了嘴唇。 她知道其实不太一样,大家的三观根本就不一样……不过唐晚妆愿意这么说,依然让人心中很舒服就是了,傻子才去辩驳。 “我问了你以往行事,分明是个极其精明的人,可这次之谋却顾头不顾尾的,连外面有人这种极为明显的事情都漏了去想、用区区人俑都觉得能隔绝我们,那是因为你觉得自己愧对长河的信任,心中纷乱,只急着想解释。”唐晚妆和蔼地拍拍她的肩膀:“终究只是个小姑娘啊。” 思思有些不服气地撇撇嘴,这回却知道她说得对,自己当时确实是心乱,才各种顾头不顾腚,事后自己都觉得像个白痴。 为什么不设禁制?似乎已经不需要多言。 那种手段等而下之,只会激起对方的反感与叛逆,千方百计要挣脱、挣脱不了也想咬你一口,反而特别容易出岔子。 而上者为何? 情就是禁制,心就是枷锁。 思思是聪明的,她很明白唐晚妆在做什么,可她很无语地发现,虽然自己觉得唐晚妆想太多了,可还是抵触不起来。 毕竟不设禁制总归是个人情,被误会成恋爱脑总比被强行控制的好。 思思只能愤愤然地骂:“我没喜欢他!真喜欢就不会把他置于险地了!我只是当了朋友,我们古灵族是重义气的,所以心乱,才不像你们神州人无情无义!” 唐晚妆哑然失笑:“哦。” 思思斜睨着她:“你虽然二十八了,但从没有过男人,装什么很懂男女情的大姐姐样子?我看你说不定还没我懂哦!我敢亲嘴儿,你敢嘛?” 唐晚妆笑容僵在了脸上。 第174章 思思归去 这一段日子,赵长河感觉自己回到了当初的北邙。 没人的时候,躲在屋里身处天书,从低到高逐步学习剑皇之法。 唐晚妆来了,就铺纸磨墨,红袖添香,写剑诀,画图谱。 未曾战斗,刀在沉淀。 无需听琴,心已安宁。 像极了当初出门和孙教习学刀,回家与迟迟吃饭的日子。 原以为自己入世即在匪窝,心思紧张、事态焦急,可蓦然回首,原来那才是自己最平静最安稳的沉淀时期。 积蓄到了一定的时候,便如长河奔涌,落于九天。 “你的字越写越好了。”唐晚妆磨着墨,看着他笔下流畅出现的字迹,颇有一种看着孩子进步了的喜悦。 她没怎么去教赵长河书法,只是略微提点了一些行笔技法、以及出于美学考虑的结构布局,其他并未细教。 赵长河志不在此、这方面悟性也挺烂的,有时候一句话说了半天都听不明白,比唐不器小时候还蠢,真想教细了绝对能把任何老师气死,和他习武资质完全是两个模板。 但学过就是学过,已经可以清晰地感觉到字体越发娴熟圆润,也能感觉到人的沉静,那毛躁的锋锐越发内敛。 单论审美,其实赵长河与她也有较大差异,写篇字都是布局粗犷、结构张扬,可以看得出来他这辈子与气度儒雅的皇子是挂不上钩的了,还能窥见这些天隐在平静的生活之下那蠢蠢欲动的张狂。 但没关系,那就是赵长河。 “你说她这两天就要走,这都七八天了,没问题吗?”赵长河头也不抬地写着剑谱,随口问。 “我随便说的,督促你快点罢了,她哪有什么规定要走的时间?你学一整套剑法体系,哪有那么快的,我知道你再聪明也不是神仙。” “那你呢?你之前和你侄儿说十天,这也差不多了。”赵长河问:“这些天你也是神出鬼没的,忽然出现陪我一会,画个画,又不知道哪去了。陵寝这么多东西要探嘛?内部不是不敢进吗?” “不是陵寝……陵寝我们一直是在准备重新封印,准备工作也差不多了。”唐晚妆叹了口气:“牵扯我心思的主要是弥勒教。” 赵长河笔尖微微一顿,转头看她。 唐晚妆平静地道:“姑苏的弥勒教这几天是肃清了,但整个江南山雨欲来,我知道有些事已经无可避免。” “所以你索性坐镇姑苏?此地反而比京师方便。” “其实也没什么用,镇魔司只管江湖事,调兵遣将攻城略地的事情我做不了,除了多收集情报反馈京师之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唐晚妆眼眸里没什么色彩,有些空洞地看着砚台,就像看着此时江南上空的风雨,明知道来自何方,却什么都做不了。 虽然当世江湖事在很大程度上代表了势力格局,但并不完全一致,镇魔司做的再多,终究影响不了大势。 赵长河忽然问:“皇帝到底有没有在管事?露不露面?” “有,但不多。” “更多在闭关么?” “嗯……” “情况他总该是知道的吧?” “知道,也下了一些命令,但收效甚微。别的不提,单是你所见的各地懒政、军队懈怠,就不是此时几道命令能够扭转的了。更何况多的是人阳奉阴违,都在观望,等到一定时机,都未必再奉皇命。” 赵长河继续开始写剑谱:“既然你都知道烂成这样了,皇帝也不是完全不管,也没用……那你裱糊有啥用,还不如自据苏杭,也做个军阀完事。” 唐晚妆无语地瞪着他的侧脸,她想要的可不是这答复:“你知道我说的一定时机是什么时机么?” “老夏天下第一,威慑力还是在的,但他老了,据说可能还出了岔子,别人再蠢蠢欲动也不至于等不了几年。所谓一定时机就是他驾崩的那一天,又没个继承人,那可不大乱么?” “看来你都知道。” “我还知道如果冷血一点看待的话,弥勒教不等那种时机,现在就先反,其实是好事吧,大夏没到彻底断气的时候,扑灭弥勒教还是做得到的。” “为什么说冷血一点看待?” “因为终究是百姓苦。” 唐晚妆沉默片刻,低声道:“所以你说我为什么要裱糊?现在再烂,也比乱世好。” 赵长河叹气道:“可没用啊,大势如潮,个人又怎么阻止?只能是螳臂当车,自己被车轮碾碎。” 唐晚妆定定地看着砚台墨汁,良久才道:“总要有这样的人。” 说完似是不想再多谈,站起身来整理赵长河刚刚写完的手稿:“你这套剑法已经属于秘藏级了,能演练出来么?” “勉强可用出其形,没啥威力,给你画个画还是可以。”赵长河也没继续那个话题,顺着转开:“靠我个人之力想要整理一个支系的剑法出来,现在怕是做不到的,更高深的以我现在的水准根本理解不了了,暂时可能只能到此为止……不知道对思思来说够不够。” “便是不够,也比她自己往日里到处偷学的好,而且这还有无穷的未来、稳定的来源。就是与她自己偷剑印相比,落差有点大……” “剑印又不是她的。”赵长河道:“不耍手段的话,按正常探索、正常实力获取,这玩意本该是你的才对,分配也是该由你决定。她也知道,否则为什么要算计。” “东西到手,得而复失,人心能这么明白认知的可不多……说来你需不需要自己和她谈谈?这么多天都没见一面,我看也没必要这么小气,她最近真的很老实。” 除了膈应我不敢亲嘴之外。 唐晚妆微不可见地撇撇嘴,她真不敢。 为什么要敢啊? “我也没小气啊,不还是在尽力而为么……反正后续我真搞不定,今天和你一起过去走走,问问她还有什么需求。” …… “我没有需求。”见到思思的时候,她的神情很平静:“剑印如果给我,以我如今的武学知识必然解不出如此成体系的剑法,而如果交给族中长辈去解,又失去了我的掌控与主导。到了今日一看,如今的结果竟然是最符合我的利益,既得到了想要的,后续还是以我为主。” 赵长河看着她的眼睛,那曾经桃花一般的妩媚,如星灿烂的明亮,如今都隐在深处,模糊不清。 脸上表情依然笑意盈盈,却再也不是装丫鬟时刻意的赔笑讨好,也没有了听故事时的明媚期待,看上去很客套……对了,很公事公办。 曾经公事公办的是唐晚妆,现在成了她。 “既得此物,我该走了。”思思叹息:“出门已久,其实我也想家了……神州不是个好地方,男人一个比一个讨厌。” “……”赵长河懒得驳她,也不知道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只是问:“后续我再解出更高的剑法,怎么给你?” “我自会来找你。”思思微微一笑:“长河奔流,不可挡也。我相信只要再入神州,随时都可以听到你在哪里的消息。” 赵长河道:“那你呢?是不是你们这些特殊之界不入乱世书?” “有可能的,否则天地人榜可能要变样……不过我已入神州,乱世书知我了,下次说不定有我的份。”思思笑容变得有点锐意:“赵长河,你可别被我追上了……” 赵长河一时不解这有什么意义:“你追上就追上了,那又怎么的?在我前面的人多了去了……” “呵……我白做了那么久的丫鬟,被便宜占尽,那是实力不足,虚与委蛇。要是让我得势……”思思顿了顿,脸上忽又泛起了曾经的妩媚:“我可以不介意多一个帮我洗脚的奴隶。” 说完转身离开陵寝通道:“你不是很喜欢公事公办这口么,这便是了。” 赵长河目送她妖娆的背影离开,总感觉她这是在傲娇…… 像是小孩子说绝交了之后,各自板着脸一样。 旁观的唐晚妆则觉得,赵长河自己也是。 她总觉得,这两位都是各自族中出类拔萃的人物,由这“绝交”所引发的后续,说不定会更有风云。 第175章 照顾自己,才能照顾天下 不仅是思思走了,连这座剑皇之陵也到了重新封印于世的时候。 这是很早的时候赵长河就提出的纲领,剑皇之陵不能一直暴露于此,啥时候谁来个误闯之类的,剑皇爬起来了,那才叫彻头彻尾的悲剧。何况弥勒可能举事,姑苏就是前线,万一哪天被弥勒占了,不知道要被他搞出多少事来。 唐晚妆深以为然。 最近思思在这里就是为了辅助镇魔司做这件事,勘探各处空间节点,看看如何将它重新隐入异度空间。 镇魔司曾经是做过类似事情的,有过经验,思思则更是了解陵寝禁制,免去了镇魔司大量小心翼翼勘测的过程,今天恰是准备实行之时,所以思思直接功成身退,连个招呼都没和唐晚妆打,因为已经说过了。 仿佛留在这里,就只是为了等拿赵长河最新的剑谱。 又或者只是等见他一面,放句我要收你为奴隶的狠话? 谁也不知道。 之前几天翻脸,赵长河心中并没有什么很特殊的感觉,觉得她的搞事在预计之内,而自己的绝交也是当然的反应,能有啥感觉? 也就是没人可以调戏吃豆腐了有些小遗憾,可唐晚妆红袖添香的感觉一点也不逊色,把这遗憾给盖过去了。可当思思真正离开了,赵长河反倒心中时不时地浮起那双能说话的眼睛,最后离去时似嗔似怨的欲语还休。 于是知道,自己终究还是遗憾的。 同样的寻宝、同样的有所冲突,本希望还可以看见一个夏迟迟,可她终究不是迟迟。 “轰隆隆!” 前方的震颤惊醒了走神中的赵长河。 放眼望去,在原剑池的坑口位置上,镇魔司百人结阵,依托着这些日子逐渐刻好的阵图与各类认不出用途的物件,构建了一个庞大的阵法。 唐晚妆处于阵法核心,手持神剑,低悬空中,衣袂飘飘。 ——她真会悬空,只不知道全力运作是否真可以飞行? 不仅会悬空,此时在做的事同样很玄幻。 如水柔光在她身周蔓延,扩散周围,和预设的各项阵眼链接在一起,庞大的能量忽然在中央爆发震颤,隆隆声中,水光漫天,折射的光形成了空间的错位,那个通道忽然就被扭曲了似的,再也看不见通道在何处。 坑洞的位置重现水光,也不知道那是真的水,还是海市蜃楼。 唐晚妆莲足点于水中央,像是凌波仙子,又像是水中生出的莲,化成一位绝美的女子,走出了尘世间。 赵长河相信自己可能很多年都难以忘记这一幕,那是穿越至今见到最玄幻也是最美丽的景。 但看周围镇魔司众人,却没有人露出什么倾慕之色,反倒全部单膝跪地,郑重道:“首座保重身体。” 唐晚妆正好踏足实地,忽然就踉跄了一下,继而捂着心口剧烈地咳嗽,咳着咳着,竟肉眼可见地咳出血来,雪白的下巴上点点滴滴的嫣红。 赵长河几乎是本能地掠了过去,一把扶住她:“你怎样?是消耗过大么?” 唐晚妆喘息着轻轻擦拭唇边血迹,低头看了看赵长河搀着自己的手臂位置,很分寸,便没说什么,只是轻声道:“扶我回去。” 下属们面面相觑,都有些吃惊,却也都没说什么,安静起身目送赵长河扶着唐晚妆慢慢下山。 抱琴就站在不远处,手上还维持着一个试图上前搀扶的动作,呆愣愣地看着男人扶着小姐走了,都不知道该不该跟上去。 …… “抱琴呢?”搀扶着唐晚妆到了她的水榭,赵长河才醒悟这样进入人家香闺可不好,交给丫鬟最佳,结果环顾一圈没看到抱琴,连水榭打杂的粗使丫鬟都没见。 “我不常住家里,院中没有专门的粗使丫头,都是临时调拨,不住这里。”唐晚妆轻声道:“你扶我进去便是,没什么,何必着相。” 赵长河想想也确实没必要穷讲究,就扶着她进了闺房。 ——这是赵长河有生以来第一次进入女子闺房,提前半时辰,他绝对想不到自己这辈子第一个进入的女子闺房会是唐晚妆的…… 闻着屋内自带的清香,赵长河莫名有些紧张,脸都不自觉有些红了,不敢去四处观察陈设,很快将她扶到床上靠坐着。转头一看边上桌子就有茶壶,赵长河麻利地倒了杯水递了过去:“喝么?” 唐晚妆微微摇头:“喝了会咳……休息就好。” “你这情况也太夸张了,吃什么药有用的?屋里有么?我去找。” “没用……”唐晚妆低声道:“只不过是行功过于剧烈,以致触动了肺经导致,不是透支也不是受伤,休息就好。” 怪不得她突破前就排名比弥勒高,突破后也还是和弥勒打得差不多,她这是根本不敢太过发挥,不然都不等别人打,自己就先咳没了。 从刚才的见闻,她全力发挥的力量是真的恐怖啊……赵长河本来脑补的“重新封印陵寝”只是藏起来、设计一些障眼法之类的让人找不到,可看这个情况是真的折叠扭曲了空间,真把次元重新隔绝。 即使是借助了阵法与多人合力,她这个核心的力量也太强了。 只可惜不能妄动,否则赵长河觉得她这水平是不是能直接去把弥勒的脑袋割了……也怪不得各家都慑于天榜第一的名头,夏龙渊要是发起狂来,谁顶得住? 但话回来,江山糜烂,靠个人武力去杀别人的头目,也并不治本的。 赵长河心里转过这些念头,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道:“那你多休息,我看除了运功剧烈之外,你劳心也过多了,肯定有影响。” 唐晚妆不语。 当然有影响,影响还很大。 赵长河道:“你还叫我心静,让我学琴棋书画,我看还是你自己悠着点,也别去管什么江南弥勒教了,自己听听琴看看书,好好休息。” 唐晚妆虽然明知道这厮惯常口花花调戏,并不是什么孩子,可听了这话还是莫名有种孩子支棱起来教训大人的感觉……忍不住有点好笑,故意问:“听听琴?听谁弹的?抱琴还是你?” 赵长河平静道:“如果你想听我狗熊乱弹琴,那我就弹给你听,博君一乐,也就是了。” 唐晚妆怔了怔,有些奇怪地去看他的表情。 赵长河没有表情:“总说别人像孩子,我看你才是个孩子。先照顾好自己,才能培养别人,才能照顾天下。看看镇魔司的人,我在想,要是大夏没有了你,他们还能剩下几个愿意为大夏卖命。” 唐晚妆忽然道:“你也是么?” “我没想为大夏卖命,但只要你在一天,起码我不会作对。所以好好活着,首座大人。” 唐晚妆美目在他脸上停留了好一阵子,才轻轻咳嗽着,低声道:“那……你弹琴给我听。” 赵长河愣了一下,抱琴从门口探出了脑袋。 唐晚妆都没转头,也似知道她来了,问道:“琴弦好了么?” “……早好了。”抱琴小心地看了赵长河一眼:“让他弹,会不会又断啊……还是我弹给你听吧小姐,抱琴现在弹得可好了!” 唐晚妆微微一笑:“便是断弦,亦可知音,何用好坏?去吧,把琴拿来。” 第176章 今天为我活活 “嘣嘣嘣”的琴弦拨动声在屋中响起。 赵长河真的一本正经坐那弹琴。 抱琴胆战心惊地站在旁边,瞧那姿势就是想随时扑过去救她的宝贝琴,只要这狗熊显出半点暴力来,保证能被抱琴一把推三尺远。 然而很奇怪的是,明明上次毛手毛脚一下就绷断了琴弦,这几天也没加练过,可这次他坐在那里的姿态却莫名其妙就轻缓了许多,不再那么硬邦邦的,有了沉静。 于是抚上琴弦,虽然看上去还很呆板的样子,却真能弹。 无他,只不过因为当时绷紧的不是琴弦,是他自己。否则一位能把阔刀用来刮胡子的武者掌控力,又岂能随随便便绷断弦? 而这些天从身到心都缓了下来,仅此而已。 只不过他一首曲子都没学过,现在正在按照那天唐晚妆示例过的每根琴弦对应哪个音,宫商角徵羽一个一个拨过去,又倒着拨回来,极为无聊。 但好像每个初学者都是这样开始的,抱琴想到了自己五岁那年,算了。 无聊归无聊,唐晚妆却悠悠靠在床头看得眼睛微弯,一副很好听的样子,听了一阵,居然闭上眼睛假寐,很舒服地休憩起来。 抱琴眼睛都成了圈圈,怎么也感觉不出这反复枯燥的音调有什么好听的,而且连节奏感都没有,听了不烦躁就不错了,小姐居然真能听得放松啊? 赵长河瞎弹了几分钟,自己都弹得不耐烦,没事找事地就想整活,开始琢磨简单的曲调怎么弹。 所谓简单曲调,赵长河脑子里第一反应居然是小小星星亮晶晶,试着一指禅拨了一下,居然真出来了旋律,乐得赵长河不自觉就咧开了嘴,挺好玩的啊! 结果下一句就卡壳了,“发”的音好像找不到在哪……无奈地求助抱琴:“喂……” “我不叫喂,我叫抱琴。不对,你不能叫,你要叫我姑娘。” “哦,抱姑娘……” 抱琴怒目而视:“我不姓抱!” “嘘!”赵长河小声道:“你小姐休息着呢,别大声,乖。” 抱琴压低声音:“你干嘛?” “我哼一段,你看这音在哪,教教呗?”赵长河哼了一下满天都是小星星的调:“起头这两个音在哪?” “好难听,你怎么哼个曲子都跟猪叫一样?” 赵长河揉了揉拳头,抱琴竖掌在前,后撤半步。 “那是变徵清角音,需用左手搭弦变调,单手一指禅是弹不出的。”床头传来唐晚妆悠悠的声音:“抱琴,给他示范一下。” 抱琴委屈巴巴地凑过小手,左手一按,右手一拨,音就对了。 唐晚妆闭着眼睛,轻声道:“这不是什么一心二用之术,需要的是双手搭配协调,正常初学者挺难的,但对于一位武者应该很容易,尤其你这种一边右手在砍人一边左手备着弹石子的……” 赵长河:“……” 你很了解嘛?调查报告是不是曾经堆了一案头? 唐晚妆微微笑道:“好了,试试吧,我希望今天听完这首曲子。” 抱琴道:“他这应该就是个儿歌吧小姐?有什么好期待的……” “就是儿歌怎么了?我就想听儿歌。”唐晚妆的声音越来越轻:“连娘都没有给我弹过儿歌听……” 抱琴默然。 赵长河也不说话,自顾学着刚才抱琴的指法找调子,叮叮咚咚地瞎折腾了好一阵子总算找对了调,便继续往下弹。 一曲小星星磕磕绊绊地弹完,抬头看看唐晚妆靠在床头的模样,那绷紧的眉头渐渐放松,整个神情都舒展了许多的样子,居然看似真的睡着了…… 赵长河不敢再弹,冲着抱琴再度“嘘”了一声,轻手轻脚地出了房间。 抱琴犹豫片刻,也悄悄追了上去,在门口拉住他:“那个,你这曲子是有什么特殊的吗,我弹过好多清心助眠的曲子给小姐听,都没有这效果……你这几段简单曲调,弹得还那么烂……” “会不会说话?” “……实话不让人说的吗?” “问这个干嘛?想帮上你小姐?” “是的……” “那估计没辙。”赵长河叹了口气:“她是因为看到我按照她心里的走向进行着,心里便安宁许多而已……别的烦恼她无可奈何,也虚无缥缈,不知何时算是终点,而我成了一种能够具体期待的东西,也是一根稻草,仅此而已。” “那……那为什么她会喜欢儿歌?说没人弹给她听也不至于啊,我练琴的时候就有弹过的。” “她不是没有听过儿歌,只是没有人为她弹过儿歌。人们心中的唐晚妆顶天立地,就算心疼她病弱疲惫,让她保重身体,但有没有人觉得,傻孩子,这不是你的事情,我来?没有,大家希望的是她养好身体,能更好的支撑天地。” 抱琴瞠目结舌,不知所对。 “很可惜,我只说了前面半句,‘我来’这两个字,我也说不出来。”赵长河拍拍抱琴的肩膀,转身离去:“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别整着凉了,啊。” …… 回到自己的客院,赵长河慢悠悠洗了个澡,再度掏出金箔和剑印开始学习。 给思思的承诺完成之后,该开始自己的研究了。 给思思的是开启第一秘藏级别能用的剑法,赵长河能复述要诀,能模拟动作,但其实只是花架子,真实威力是用不出来的,也就是说他对剑法的理解到玄关为止,再往上的就超纲了。 其实玄关级别的剑法也是虽然能悟却也不够实力发挥,自己血煞刀法有一招玄关八重能用的绝技至今都没法用,剑法就更没意义了。 所以眼下的目标很明确,找几招自己目前能够发挥最大威力的绝技,尝试融入刀法里。 左剑右刀之类的虽然帅气,可实在太不方便了,还是专注刀法好些…… 此时天书也进化了,似乎解封更多。 不仅是能形成一个幻象般的空间,让自己身临其境地在里面看剑皇传道,而且已经能够像清醒梦一样,控制这片幻象空间展现自己想要展现的内容,比如此刻只想让剑皇展现所有玄关五至七重之间能够使用的绝学,剑皇就只展示这部分绝学,让你挑选。 ——话说天书越来越灵性的话,将来彻底解封打算怎么弄死自己? 算了以后再说,剑法太多了没心思想别的。 单是剑皇所展示玄关五到七重这部分堪称绝技的剑招,就太多太多了。 给思思的只是一类剑意走向,一套剑法支系而已,作为“剑法总纲”的剑印能体现的何止这么一类?百般剑意,无数法门,那是需要毕生去参悟的东西。单是这个级别衍生出来的剑法起码百种以上,能称为绝技的随便筛筛都几百招。 大部分并不适合改刀法,部分也不适合赵长河的风格,最终筛一筛,大约也有十几招可选。 再筛掉一些作用相对重复的,最终赵长河选定了三招。 接下来的所有心思,就放在怎样把这三招剑法融入刀法里,功成之日,离去之时? 念头刚刚冒起,赵长河就拍了拍脑袋。 怎么又开始这种脑回路了,慢下来,静下来……就是让自己别这样,完成一件事就要赶着去干嘛一样。 并没有什么东西需要自己赶着做的,沉淀才是硬道理。 “叩叩叩~”敲门声起。 赵长河心神从天书里退出,才发现单是挑选招式,都足足过了一整夜,天已大亮。 开门一看,唐晚妆盈盈站在那里,微微笑着:“如今不需要写谱了,还欢迎晚妆来访么?” “你没事了?” “休息够了就好了,我已经很久没有昨晚睡得那么安稳,感谢公子的儿歌。” “所以说你自己也要慢下来,今天不打算去管弥勒教的事了?” “今天便先不管了,总该为自己活一天?” “那我想煞个风景了……”赵长河道:“今天为我活活怎么样?” 唐晚妆:“?” 赵长河脸也不红,十分自然地说:“我整了三招剑法,在考虑怎么融于刀法之中,你是大宗师,帮我参考一下?” 唐晚妆笑了:“固所愿也。” 第177章 师父…… 所谓大宗师,武学理解早就超过了兵刃限制的格局。 唐晚妆用的是剑,但对于刀应该怎么用怕是比天下百分之九十九的刀客都清晰了然,把剑法改刀法便如吃饭喝水一样简单。 赵长河甚至觉得自己千挑万选的三招玩意儿在唐晚妆眼里会不会和普通技能没区别。 “剑皇之技确实浩大广博,他的剑的理解已经是涵盖一切了,这三招几乎可以算是分属不同体系,说是三个师父教你的不同剑法都说得过去,很难想象是一个传承。”唐晚妆有些惊叹:“要是修行相当,我应对这样的招数都很头疼。” 赵长河很是惊奇:“这对你应该算是低级招数才对,怎么会头疼?” “这便是你的理解不足,比如你不要小看自己的‘神佛俱散’。”唐晚妆道:“如果一个招数仅仅是在玄关三重的时候算是绝技,修行高了就不绝了,那它也不配称为绝技。” 赵长河虚心求教:“请详解。” “之所以是绝技,它的内涵不是普通的招数可以比的。神佛俱散这一招的真正意义,是让你知道怎么主动去调用煞气形成压制与惊惧的效果,而不在于这一刀是从什么角度劈,是不是非要跃起半空像个蛤蟆似的。” 赵长河:“……” “此时需要跃起,因为在当前的修行下,必须如此才可以最大化的调用力量,也便于形成视觉和心理的压制,仅此而已。假如你吃透了它蕴含的意义,那么你将来随便挥一刀,都可以是神佛俱散。所谓玄关三重的绝技,是你在什么修行下可以用出效果,而不是它只配在此刻发挥价值。” 赵长河心中一动,仿佛有一道闪电劈进脑海。 原来如此。 这是天书放慢演示不能带给你的,一位师父的解说。 “一套刀法或剑法,之所以成为体系,就是它从你修行尚低的时候,就一步一步引领着你打好相关的基础,理解吃透它的一切意义,到了最后才能返璞归真,蕴含了此前所有刀意的综合。到时候看似简简单单一劈一斩,也已经不再是一劈一斩了。” 这便是剑皇最终的一横一竖,刀与剑到了最终也是殊途同归。 赵长河诚心一礼:“多谢首座。” 唐晚妆美眸在他脸上转悠片刻,悠悠道:“还叫首座,如此生分?” “……唐姑娘。” “呵……”唐晚妆并未继续纠结称呼,拔剑在手:“现在说你这三招应该这么改……剑与刀无非是运劲的方式不同,一轻灵一重势,但你很早就该知道,刀也不是不能走轻灵,剑也不是不能重力量……你看好了……” “唰!”剑气如虹,贯于苍穹。 落在赵长河眼中,仿佛后羿射向烈日的箭芒,继而化作了刑天手里的战斧。 而柔弱的仙子,骤然化作了九天玄女,英武凛然,统率万军。 继而剑光绵绵,洒遍乾坤,刀若飞蝗,如雨而下。 刀与剑,是可以转换的。 …… 本该花费大量心力去改的剑法刀招,一个时辰之内就已经完成且吃透。 有一位地榜第三的宗师指点,确确实实免去了无数的摸索过程。 赵长河踏入江湖以来,说是靠自己摸爬滚打,没有高明的师父,用的是天书外挂代替师父,可其实他从来都是有师父的。 孙教习是个打基础的良师,他虽然不高明,但基础极为稳固,也极为负责,哪怕现在他根本打不过赵长河了,赵长河至今心中视之为师。 然后是岳红翎,她在山寨时也教了不少,教的主要是战斗经验、各种套路,应对什么情况应该怎么做,这对后来赵长河的实战能力起了极大作用,可以说战斗力的飞跃由此而始,否则也就是个山寨草莽的格局。 但岳红翎对刀法可没有太大理解,有心多教赵长河一些,自己力有未逮。在刀法应用上,赵长河还真是始终靠的自己摸索。 现在有了唐晚妆。 剑湖城时,其实唐晚妆就已经有意做赵长河师父了,只是有所顾忌,不太敢去做“帝师”,赵长河也不愿意拜她为师。 可时至今日,这点小纠结早被两人抛到了九霄云外,师什么师,朋友不能互相教吗? 哪怕唐晚妆心中还是在培养皇子……但如果不是皇子,愿不愿意教几句?愿意。 那就结了。 “才半早上。”赵长河收刀,擦着汗道:“我以为这事儿要磨我很多天,谢谢师父啦。” 刚刚还是“唐姑娘”,半早上就“师父”了,虽然只是用着玩笑的语气。 唐晚妆“呵”地一笑:“怎么,是不是想说学完了,内心给自己定的节点到了,可以走了?” “我昨晚恰好想过这个问题,不走。”赵长河悠悠道:“在这混到了觉得腻味想走的时候再走。” “何时觉得腻味?” “不知道,反正现在不腻,除非唐家嫌我在这吃饭太多,要赶我走,否则至少我还想学琴。” 唐晚妆有些惊讶:“你还真想学琴了?之前看你还颇有点不甘不愿,仅仅是作为一个让自己静心的方案。” “因为我昨晚忽然觉得,能把心中的歌曲给自己弹出来是件挺好玩的事情哈哈哈。” “你心中有歌?儿歌吗?” “我的歌多了!不过在你耳中可能不是儿歌也是俚曲,不值一提就是了。” 唐晚妆莞尔:“那就去学,我倒想看看你有多少歌。” 赵长河把毛巾丢回脸盆,斜睨她半晌,忽然道:“现在匆匆行事总要做些什么的成了你。都教育我要静心,要慢下来,你又为什么总要做些什么、总要有什么进步才行呢?” 唐晚妆怔了怔:“人总是有个行事目标,不然发呆吗?” “难道就不能纯休闲,纯娱乐?”赵长河道:“说今天为我活活,还算数不?” “算数。”唐晚妆有点没好气,暗道你如果敢说什么调戏的,我就再把墨汁甩你脸上去。 却听赵长河道:“我来姑苏已经十天了,除了起初为了调查煞气事件出过门之外,再也没出去过。枉来人间苏杭,却错失了多少风景?如今回顾,愚不可及。我想逛逛姑苏,或是泛舟太湖,师父给我做个导游怎么样?” 唐晚妆神色有些怪异:“泛舟太湖……” “是啊。”赵长河道:“泛舟于太湖,抚琴于舱中,阳光映照于湖水,琴乐飘扬在晴空,心静且旷达,不亦快哉?唐首座戎马倥偬,这样的场面是不是已经很久没有过了?可原本在我心中,那才是你。” 唐晚妆怔怔地看着他,心中泛起他描述的场景,竟有些悠然神往。 是啊,那样的场景,至少十年没有过了。 那是只存在于少女时期无忧无虑的笑脸,如今丢失在风雨的泥泞里,再也寻不见。 明明知道,外面弥勒教山雨欲来,此时悠然泛舟就像是清歌于漏船之中,怎么想都有些别扭,尤其是和一个男人…… 可……这辈子真不能只为自己活一天吗? 唐晚妆始终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仿佛抽离般听见自己轻轻地说:“好。” 第178章 泛舟太湖 “这就是太湖啊……” 乌篷小船悠悠荡荡,在湖中漫无目的地飘着。赵长河躺在船头,沐浴着阳光,也不嫌热。 湖风阵阵,反倒有些凉爽。 也或许是现在真的心静自然凉? 看着一望无际的湖水,清澈的湖面连底下的鱼儿都清晰可见,远处也有其他船只,风中送来悠扬渔歌,听着很是舒服。 对于一个没见过海的北方汉子,感觉这就是海了,却应当比海更静,没脑补中的海那么苍茫浩大海浪滔滔,也没所见的河那么气势奔腾一去千里,却更加灵秀,沉静,温婉。 就像唐晚妆这个人一样。 仿佛聚天下的秀美于一身,只一眼便是江南。 人说欲把西湖比西子,用在唐晚妆身上似也差不多,淡妆浓抹总相宜。 她就坐在舱中,悠然抚琴,弹奏着赵长河没有听过的曲调。 那是在现世会觉得很慢很无趣、也无法欣赏的东西,但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却如水波漾在心里,如湖面的轻风掠过脸颊,柔柔的,只让人什么念头都不想提起,醉在这清风明湖便罢。 什么刀光剑影,什么生死瞬间,什么天下,什么乱世,都远得不在一个世界里。 赵长河摸出了陈旧的酒葫芦,仰头灌了一大口酒。 岳红翎是梦中的江湖,这难道不是么? 什么是仗剑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其实这就是啊。 只不过那细腰并不属于自己而已,四舍五入先这么算着吧。 唐晚妆的美眸落在舱外船头,看着赵长河悠然躺着喝酒的样子,眼里有些嗔意。 还以为是你弹琴给我听,搞了半天又是我弹给你听是吧,你悠悠然在那喝酒,就像从剑湖城万花楼请来了后院竹楼那位姑娘陪游。 唐晚妆想着又有点好笑,感觉在赵长河的态度上还真有点像……如此随意。 此前还说每说一句话都要在肚子里想几圈呢,熟悉起来就这样了,他这人真是没什么禁忌。 “喂!”她终于没忍住,喊了一句:“你是让我休息的,还是拉我做琴师给你伴奏风景的?” 舱外悠悠传来赵长河的言语,在湖风之中有些不清晰:“不是说为我活活嘛,那今天岂不就是替我服务的?” 唐晚妆又好气又好笑:“你这打蛇随棍上的本事不错啊,思思走了没丫鬟了是吧?” “哪有哪有,你可是我师父。”赵长河笑问:“不过自在逍遥,何必计较谁给谁弹呢?如今安乐否?” 唐晚妆其实很想“嗯”一声,却又板起了脸:“你来弹,我躺那喝酒才安乐。” “真小气。”赵长河悠悠起身,钻进舱中:“我这不是还没学好嘛,师父继续教教?” 两人为了悠然自在的意境,特意不用唐家的大画舫,用的乌篷小船,赵长河这么大条的钻进舱,立时就感觉船舱都快被占了一半。 唐晚妆有些无奈地往边上让了让,示意赵长河坐到琴前。 结果这厮一坐过来,就感觉拥挤无比,两人手臂都贴在一起了。 唐晚妆面无表情地斜睨,赵长河僵着脖子看琴。 “算了。”唐晚妆也不纠结,开始教学:“琴是有指法的,不是一指禅拨弄拨弄能出声音就完事,你看如此……” 白玉般的手指在琴弦上起舞,拢捻抹挑,优雅翩然,明明是示意指法,可赵长河看着看着,却基本忘了,只顾着看手。 真的好看。 “好了,你试一下这个挑指之法?”唐晚妆略有期待地用肩头拱了他一下。 赵长河憋了半天,垂首:“没学会,再示范一下。” 唐晚妆奇道:“你早上学那样复杂的绝技,蕴含多少剑意,藏着万般变化无穷后势,都只演练几遍就学得清清楚楚。这指法对你而言应该非常简单,何况你还有学自岳红翎的暗器手法经验,为何变笨了?” 赵长河脑袋垂得更低了,嗫嚅道:“光看手了……” 唐晚妆:“?” 赵长河:“……” 唐晚妆面无表情地把手放他眼睛前面几寸:“看够一点,不够再看一个时辰。” 赵长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手忽然一扬,“啪”地盖了他一脸:“甚至可以让你接触一下!” “草……”赵长河脸上火辣辣的疼,不是被抽的,是丢人丢的。 唐晚妆斜睨他半晌,忽然道:“其实你学会这个的话,是可以演化成一套点穴擒拿功夫的,你习武时间短,功夫都在刀上,徒手之类武学有较大缺失,这是一块很好的补充。” 赵长河瞬间打了鸡血:“快,再示范一遍!老子只需要看一遍就会了!” 唐晚妆简直哭笑不得。 然而这是真的,一旦赵长河把这个和武学理解挂上了钩,他真的看一遍就学会了,也就是较为生疏,但动作理解是真的完全吃透,简单得根本不需要第二遍。 “现在再教你这个抹弦之法……” 小船悠悠,随意荡在湖心,男徒弟和女师父挨坐在狭小的船舱里,清香沁于鼻尖,肩头不经意地触着,交头接耳,细语呢喃。 路过的艄公看见了,不自禁地就露出了姨公笑。 多好的场景。 回家要催自家那臭小子讨老婆了,都多大的人了还一天天在那摸鱼。 夕阳渐落,湖面一片粼粼的金光,偶有鱼儿扑腾而起,再入水中,溅起朵朵浪花。远处传来船娘的歌声,吴侬软语,荡人心田,比当时清河之外的渔歌更美,那杀机也已只剩安详。 唐晚妆斜倚舱外,手中也提了一个精美的小酒壶,对着壶嘴悠悠饮酒。 苦逼的狗熊徒弟还在里面熟悉指法,是不是真能化成一套拂穴手不得而知,其实那就是唐晚妆忽悠的。 本就该是他弹,我听嘛,真以为本座是万花楼后院的姑娘? 唐晚妆正在肚子里现编一套拂穴手法,把自己本有的手法改改,融合一点琴技指法在里面,到时候教给他,就当是配套的。 真以为首座大人不会骗人嘛……反正到时候那套指法也不会差的,说不定放在江湖上还排得上名号呢…… 两岸渔歌起伏悠扬,都是情歌为主,听得唐晚妆心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往日里她其实有些怕这样的场景,这样的歌谣,能让人的心偏离在正事之外,所谓靡靡之音,惹人不思进取。 但今天好像又很应景,除了情歌的内容不合之外。 “喂。”唐晚妆悠悠喝了口酒,冲着舱内问:“你说你心中有歌,此情此景,何不应和一曲?” “这些姑娘的歌不是挺好听嘛,声音也好,我都想打个赏,我给她们捣什么乱呐。” “这些软绵绵的东西适合你这种汉子么?来一曲江湖之音,让我看看嗜血修罗有什么雄浑之语。” “然而此情此景,根本不适合雄浑之音,你是故意要把自己在这样的靡靡意境之中脱离?” 唐晚妆怔了怔,饮酒不语。 他太敏锐了。 也太懂她了。 真奇怪,他为什么能这么懂自己,两人之间压根就没有太多的交集。 “雄浑之音就算了,女子之音你要不要听?”赵长河忽然问。 唐晚妆回过神来,奇道:“她们唱的岂非女子之音?” “天下女子多矣,岂能尽是儿女情长之调?”赵长河拨了几下琴弦,原先的练习曲调忽改,有了几分洒脱畅快。 唐晚妆回首望向舱中,传来他不甚熟悉的歌声:“风再冷,不想逃,花再美也不想要,任我飘摇……” 唐晚妆怔怔看着远方夕阳,本来想说“此岳红翎之歌也,非我之歌”,然则听着听着,渐渐出神,再也不想言语。 第179章 风起雁门 夕阳沉入湖面,小船荡至岸边,两人就在岸边渔家舒舒服服地吃了一顿全鱼宴,兴尽而返。 这样的日子在穿越以来真的太难得了,赵长河如今想来有点后悔,当初在崔家没有好好多留几天。 说是和央央在河边马场玩了三天,那主要还是为了学马术,而不是在享受游玩的快乐。 想想当时小丫头遗憾的眼神,如今自己也未尝没有一点遗憾。 阔别这么久,不知道小丫头现在怎样了,忘了自己没有……其实赵长河至今都认为央央所谓的“喜欢”还是小丫头在危难之中诞生的依赖和感动居多,未必真是爱情,这么久过去可能都没了。这也是崔文璟约三年的意思,显然老狐狸也这么觉得。 那时候更果断一点就好了,给小丫头粉嘟嘟的嘴唇上盖个章,多半就不需要考虑这些了…… 那时候还是太纯了啊,枉称匪类。 现在是不是也一样?赵长河偷眼看了看悄然走在身边的唐晚妆,叹了口气。 这个不一样。 这个恰恰是因为自己表示没兴趣,才放心与你亲近的,口头调戏两句就算了,一旦真的起色心,保证关系全崩。 可惜了,她真的好看,实在太漂亮了。 尤其此时带着些许惆怅的神情,真的宛如西子蹙眉,看了就恨自己手上没有丹青妙笔,没法把这一刻的美记录下来。 男女之间哪有什么纯粹的友情,事前再没想法,当着如此绝色在前,那也是天然相吸。 “你在想什么?”赵长河还是忍不住找话题。 “在想你的歌。可惜了,晚妆无法笑此红尘。或许多年回首,可以做到吧。” 那不是岳红翎之歌,岳红翎还嫩,不到那种意态,或许将来可以……而若是将来唐晚妆放开诸事,她也可以。 那或许是赵长河对她的规劝,“洒脱点”,其实何用规劝,那何尝不是她自己心中曾期待过的将来画卷? 谁不愿轻歌纵酒,笑此红尘任逍遥? 只可惜她此时做不到,更可惜的是她或许根本没有将来。 便是偷此浮生一日,唐晚妆都有些负罪感,甚至忽然就有了点有事将生的不祥之兆。 就在两人悠悠回归唐家之时,天色已经很晚。镇魔司大将武维扬匆匆进了唐晚妆的水榭,一眼看见抱琴正抱着膝盖坐在石头上发呆。 “琴姑娘,首座在休息么?烦请通传,武维扬求见。” 抱琴茫然抬头看了他一眼:“小姐不在家。” 武维扬道:“哦,首座去了何处公干?我去寻她便是。” “……为什么小姐只要不是在休息,就必须是在公干呢?” 武维扬傻了:“啊?” 抱琴下巴抵在膝盖上,嘀咕道:“不过我也不知道对于小姐来说,这算不算公干。居然不带抱琴,是不是以后都不需要抱琴了……” 武维扬:“?” 唐晚妆就在这时踏入了院门:“维扬为何在此?发生什么事了?” “首座!”武维扬迎上前,压低了声音:“边塞急报,北胡陈兵雁门,京畿震动。” 抱琴吓了一跳,抬头看去,唐晚妆安静地站在那里,半晌不言。 武维扬也小心地抬头看了看她的神情,却发现很平静。 没有想象中的愤怒或者焦虑,反倒有点……遗憾? 过了好一阵子,唐晚妆才低叹一口气:“赤离当初来江南,当是为了与弥勒沟通传讯的……胡人既动,弥勒呼应也当就在此时。” “对,属下找首座就是为了此事,弥勒这几天大有可能兴兵呼应,我们身在江南,该做什么?” 唐晚妆微微摇头:“这些天来,我们已经让弥勒势力内的镇魔司兄弟转暗行事,将来自有配合,至于别的,我们职责所限,已经做不了什么……” 顿了顿,又道:“我将即刻赴金陵主持局面,只要金陵尚在,与姑苏互相呼应,江北又有扬州支撑,形势不算太坏。其实弥勒此时兴兵的话,火候真不到,必不能成事。” 武维扬颔首道:“是,好在苏扬二州之事……那位做得漂亮。” 说着压低声音:“别说我们预先想不到,他自己怕也没想到随手历练破两个案子的作用这么重要,真天命也。” 唐晚妆淡淡道:“慎言。” 武维扬抿了抿嘴,低声道:“弥勒此举,火候不足,或许尚可应对……然而这头一开,盗贼蜂起,世家盘踞,宗门自守,天下乱矣。” 话里话外不知道是纯属忧虑呢,还是有点怂恿唐家割据江东的意思,唐晚妆想起昨天赵长河的言语,微微叹了口气,没回这话,只是道:“去金陵之前,我还是得去找一趟赵长河,有些事没能做完,必须了结。你去找我兄长……不,你找正在闭关的不器,让他出关,协助他管好姑苏。” 武维扬行礼领命:“是。” 唐晚妆不再多言,身形一晃,已经去了客院。 …… 此时的赵长河依然躺在床上看天书。 这次身处其中,面对的终于不再是剑皇那个老头了,而是早上帮他修改绝技之时对练喂招的唐晚妆。 明知道只是虚影幻象,可实在过于真实,连在喂招之时自己犯了错,那眼里的嗔意都全盘重现。身上的清香熟悉得就仿佛真是她在身边,放慢了的动作让你细看,甚至都能看见手上细微的汗毛。 赵长河总觉得以她这种慢动作,自己好像可以随便抱上去亲一口似的。 可这特么是虚影,碰都碰不到的,还能兴起这种念头是不是太变态了点? 很悲剧的,明明是打算从天书里温习绝技的,结果一招都没练,净在YY了。 属实是憋久了点……赵长河脑子里甚至闪过念头,是不是可以自己解决一下?总不能一直等迟迟吧,迟迟也是觉得他不该憋着,鼓励他找的……咱没找,自己导一下不犯罪吧? 可又觉得混到这时候了还自己导,实在太Low了,被天书看在眼里是不是丢人丢到异世界去了啊…… 正纠结时,好像听见唐晚妆在说话:“赵公子……” 赵长河愣了:“卧槽?是我过于变态以至于产生幻觉了么?” 唐晚妆的声音很是奇怪:“什么是变态?” 声音在屋外!赵长河猛地醒悟,精神哗啦啦从天书幻觉里退出,一把将金箔塞进怀里,跳了起来开门。 果然是真唐晚妆站在那里,目光狐疑地上上下下打量他:“赵公子……这是产生了什么幻觉呢?” 赵长河:“……” 完了,任谁来听不会觉得这是他做梦梦见了唐晚妆? “呃不是……”赵长河尴尬无比,只得不去搭这个话题,直接问:“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跑我这里来?” 好在唐晚妆并没有心情追究他是不是在做春梦,直接道:“胡人南下,弥勒起事就在此时,此番不是你急着走,而是我该走了。” 赵长河心中一突,抿紧了嘴唇。 唐晚妆道:“可惜公子的琴才学了个开头,不知道将来江湖浪荡,还有没有继续练琴的心思了……” 赵长河只得道:“有机会会练一练。话说你这意思居然让我离开?难道没打算留我在这里帮点忙?” “千军万马之事,此时不适合公子,平白熬在军中,并无意义。”唐晚妆道:“公子理应速离江南,去别处寻求提升之道。晚妆此来,是为了完成几个本当徐徐教你的承诺。” 赵长河都忘了有什么承诺:“你有什么承诺来着?” “当初让你凝神静心,慢下来……一是让你不要一味压榨潜力、急于求成,当有所沉淀;二是为了到一定时候教你唐家的水中映月心法,帮助你稳固灵台,摈除那颗血戾珠子的杂气,以便提取煞气,可不是真只为了弹琴。”唐晚妆递过两本册子:“如今时间不够,只得交付秘籍,没法细细教你了。” “……”赵长河真差点忘了这事来着,总觉得近日写字弹琴,都已经够用了……如今才想起,这确实说过了只是打个底子,便于学心法的,而学心法是为了血戾珠子的…… 亏唐晚妆还记得分明。 他没客气,接了过来:“谢了。咦?怎么两本?” 唐晚妆道:“你学了唐家心法的话,便可以用我们的踏水凌波轻功,这是公子的短板之一,当对公子武学有很好的补充作用。” 赵长河沉默片刻,叹气道:“你说你妈都没给你弹过儿歌,我倒觉得我妈对我也就不过如此了。你这么搞,让我更不好意思走人了。” 唐晚妆微微一笑:“你当知道我为什么对你这么好,倒也不用当成江湖恩义。你若真有几分感怀,当知道我想看见的是什么……那可不是在这里消磨。” 赵长河实在没忍住,还是问了出来:“如果换了个张三李四是皇子,你也会这么对他么?” 唐晚妆下意识想说会,可话到嘴边居然卡住了,竟说不出来。 两人在月下屋前,静静对视着,忽然无言。 第180章 碧波清漪 别的皇子又不是没见过,之前那个死太子不仅是皇子,而且是真正的太子,大家的交集不也就是公事公办? 几年前太子没大婚,唐晚妆也刚入镇魔司没多久,大家同样是有往来的,那不还是公事公办? 那时候太子眼中也有点色念,唐晚妆都忍着没一剑剁过去,对这太子可绝无好感还挺反感。 好在那时候唐家没出什么人物,地位一般,唐家人也没起过觉得自己能和皇室联姻的念头。太子后来有了太子妃,也更不能对镇魔司臣属瞎起念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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