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苏晾又说:“我们之前来瑞士时,也是住在这个酒店,江翊身体不好,这个酒店有专门的医疗部……” 她语气透着一丝心疼。 “叮——”的一声,电梯门开了。 “电梯来了。” 韩霎打断苏晾,不再看她一眼,快步走进电梯。 电梯门很快关上,红色的数字一层层跳跃。 这一刻,韩霎再也强撑不住,脚下一个踉跄。 温热的液体滴在手背上,他低头一看,果然是血。 回到房间,韩霎打开药瓶,倒出了最后的两颗药。 吃下去过了半个小时,才止住了鼻血。 他刚去洗了脸,手机就收到一条通知,是云盘相册发来的。 “明天就是新一年生日了,看看这两年都发生了什么吧?” 韩霎愣了愣,点开相册。 映入眼帘的是他两年前生日的照片。 幽暗的生日蜡烛的烛光中,爸爸也在,妈妈也在,苏晾也在…… 他在他们中间,笑容灿烂得像是拥有了全世界。 韩霎怔怔地看着这张照片,看着看着,眼泪一滴滴从眼眶涌出。 这时,门铃声响起。 韩霎擦了擦眼睛,打开门,却看见苏晾站在门口。 走廊幽暗的灯光落在她的眼尾眉梢,清冷艳丽地同照片上一模一样。 韩霎心头骤然一颤,他刚想说话,余光却又看见她身边的江翊。 他猛地清醒过来,握紧了门把。 “你们怎么过来了?” 树橀迌榹紙熅泀敇蔵肸屚鳕欳抡讏玖 江翊举起手里的小蛋糕,和苏晾一起走进房间。 “刚刚才知道你明天生日,还让你来参加我们婚礼,实在是太抱歉了,所以刻意来送蛋糕,就当提前给你过生日了。” 韩霎看着他手中的奶油蛋糕,一时有些反胃。 从化疗以来,他最不能吃的就是油腻的东西。 “抱歉,我……” 他刚想拒绝,苏晾却拿过蛋糕,径直塞进他手里。 “江翊亲自买的,你不要浪费。” 韩霎愣住,看着苏晾强硬的眼神,还是接下了。 尝了一口,油腻的奶油在口中划开,韩霎攥紧叉子,强行扯出一抹笑。 “很好吃,谢谢。” “是吧,这是阿晾带我尝遍整个城里的蛋糕店,选出的最好吃的一家店呢。” 江翊温柔地笑着:“别看她这个人很闷,但其实很浪漫啊,婚礼上的蛋糕,要最好吃的,她还包下了整个城里所有的满天星,连戒指都是她亲手设计的,一个医学生,这些真不知道是谁教的……” 韩霎一件件听着,只觉得口中甜腻的蛋糕越来越苦涩。 蛋糕、满天星、设计…… 都是他亲手教给苏晾的,没想到,现在却亲眼见证,她将这些全都给了另一个男人。 韩霎看着苏晾依旧面无表情的脸,握紧了手指。 他强力克制着,让声音听起来很淡:“可能是,某个朋友教的吧。” 江翊挑眉,还要说什么,苏晾却伸手拉起了江翊。 “蛋糕送了,祝福说完了,我们该走了,明天婚礼不要迟到。” “婚礼,是几点?” 韩霎多问了一句。 苏晾看他一眼:“上午十点。” 韩霎愣了愣,他低头,就看见手机里医疗机构十分钟前发来的短信。 “您预定的安乐死时间为,明天上午十点。” 韩霎抿紧了唇,一时不知道自己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 苏晾疑惑道:“怎么了?” 韩霎抬头看着她,强行挤出一个淡然的笑:“没什么。” 苏晾沉沉看了他一眼,随即弯腰对江翊说了一句什么,江翊点点头先离开了。 看着江翊走远,苏晾才走到韩霎面前,递给他一张机票。 “参加完婚礼后,你就回国。” 韩霎一怔,随即不可置信道:“你是在担心我会破坏你们?” 苏晾眸光幽暗,不置可否:“我不想我和江翊之后出现任何意外。” 韩霎的心脏突然抽痛起来。 他眨了眨眼睛,想要忍住却仍旧忍不住地热了眼眶。 他根本就破坏不了他们,因为他早就已经没有时间了。 韩霎重重吐出一口气,看着苏晾,一字一句道:“苏晾……” 苏晾垂眸看着他,眼底一片黑暗。 韩霎的胸口仿佛被她深沉的眼神堵住了,他沉默了很久很久。 才含泪微笑着道:“苏晾,我祝你,新婚快乐。” 苏晾走后,韩霎回到房间,看着桌上没吃完的蛋糕。 蛋糕上的奶油早已融化下榻,上面的巧克力碎片落在桌上。 韩霎站了片刻,走过去,坐在桌边一口口吃着。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今天就是他的生日。 祝你生日快乐啊,韩霎。 你即将要死在自己生日的这一天。 韩霎看着空荡的酒店,吃光了最后一口蛋糕,眼泪早已裹了满脸。 他的二十七岁,他仅有的二十七年。 第二天,韩霎早早下楼退了房。 瑞士真的很小,他走出酒店就能看见成排的婚车。 婚车上写着烫金的中文——“祝苏晾和江翊新婚快乐。” 韩霎看了那些车片刻,随后转身,打车去了医疗机构。 医护人员早已经准备好了。 韩霎选了一个靠窗的房间,透过窗户,远处的阿尔卑斯山脉清晰可见。 他躺在床上,医护人员一切准备妥当后,将一个控制器交到了他的手里。 “推动开关后,三十秒内就会陷入沉睡,四分钟左右将永远离去,如果反悔了,只需要将开关往回推即可停止。” “在此之前,你有任何遗言,或者信件我们都可以代为转交。” 韩霎怔愣着,他想说不会有人想听他的遗言了。 可话到嘴边,还是绕了个弯。 “那就等给我抬棺的那个人来了,请告诉她,让她把我葬在我父母身边吧。” 让他回到爸妈身边,一家团圆。 韩霎说完,最后看了一眼远方的碧蓝天空,就坚决推动了开关。 冰凉的液体流入体内,他并没有觉得痛,只是很冷,浑身都冷。 恍惚间,他仿佛听见远处教堂的钟声敲响。 悠扬的回声回荡在他耳边,他知道,苏晾的婚礼开始了。 在他生日这天,在他忌日这天。 两行泪顺着眼尾落下,韩霎缓缓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 另一边,教堂。 “联系不上韩霎啊,怎么办?” 江翊有些着急:“再过几分钟婚礼就开始了,他不会反悔给我做伴郎吧?” 苏晾皱眉看着打不通的手机,抿紧了唇要往外走去:“我去找他。” “那还是算了吧!” 江翊喊住她,“不要伴郎也可以的,你不要耽误婚礼了。” 苏晾沉默了片刻,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一丝不安。 她看了眼窗外,还是有些焦急:“我很快回来,不会耽误。” 她抬脚往外走去,手腕却被江翊猛地扯住。 “苏晾!你到底想干嘛?别忘了你曾经答应过我的事!” 江翊死死拉住苏晾的手:“我爸妈和哥哥,可都是因为你而死的!你现在是想要抛下我吗?!” 苏晾浑身一僵,只觉得脚下犹如千万斤重,再也迈不出去。 她死死抿紧唇,良久,才收回腿。 这时,高昂的钟声忽然响起,惊起林间一片飞鸟。 所有人俱是一怔。 苏晾就听见教堂的钟声整整响了十三声,赫然是丧钟! 一股莫名的恐慌忽然萦绕心头。 下一刻,她听见教堂广播声骤然响起。 “今天有一位远道而来的中国客人,在这里选择了安静地离开人间,让我们为他祈祷吧,愿主保佑他的灵魂升入天堂。” “他的名字是,韩霎。” 钟声回荡在寂静的教堂中,经久不息。 苏晾耳中一阵轰鸣,她问江翊:“广播里说的那个人是谁?” 江翊一脸震惊站在原地,他看着苏晾空白的神情,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苏晾僵硬的后退了一步,她猛地挣开江翊的手,快步走进教堂,急迫地抓起一名正在默哀信徒,声音沙哑的问。 “广播里说的人是谁?” 那信徒奇怪地看她一眼:“好像是叫韩霎,你认识吗?” 苏晾彻底怔住了,她不可置信地后退了一步。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明明昨天,他还好好地站在她面前,对她说新婚快乐。 她浑身冰冷,忽然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她看着那串不断跳动的号码,只觉得心一点点沉入深渊,仿佛只要将电话接通,她就能知道一切。 她指尖有些颤抖地落在屏幕上。 江翊从身后抱住她,哽咽着说:“什么事都在婚礼后说好不好?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你说过我们要办一场最完美的婚礼。” 他有预感,一旦接通电话,苏晾为他编织的这场美梦就要醒了。 滚烫的泪水渗透礼服,落在苏晾的后背。 她握紧手机,点击了接听。 下一刻,全然陌生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苏晾小姐是吗?这边是安乐死机构,韩霎先生安乐死前,希望在他死后,你能将他的骨灰送回国。” 苏晾定定站在原地,心底有股彻底的凉意缓缓在血液里流淌。 “你说……什么?什么安乐死?” 她沙哑着问完这句,情绪仿佛彻底爆发般,嘶吼着问:“他怎么会安乐死,他……” 突然,她顿住了,她想到三天前,她接到过一通电话,电话中,说韩霎预约了安乐死。 可她当时怎么说的,她说:“要死就死远点。” 她忽然想起了这句话,感到整颗心被千刀万剐,痛得喘不过气来。 她拉开江翊的手就往外走去。 江翊拦在她面前:“阿晾,你在我妈临死前你答应过她的什么,你忘了吗?” 苏晾怔怔地低头看他,仿佛根本不认识他,眼神穿过他落在很远的地方。 她的脸色无比惨白。 “对不起,江翊,对不起……” 她推开江翊,快步走到车内,发动了汽车。 身后传来江翊的声音,她却什么也听不见了。 汽车飞驰颠簸的开着,世界混沌而虚幻,苏晾似乎跌入了白茫茫的雾气之中,却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有轰轰作响的脑中在闪回着过往的一些片段。 医院里,他说:“我是来体检的。” 鲜血一滴滴落在画册上,他说:“感冒上火了。” 医院里,他看着窗外,神色淡淡地说:“我爸妈,都不在了。” “苏晾,能给我拍张照片吗?” 其实她没告诉韩霎,他的脸色真的很差。 差到连酒店橙红的灯光落在他脸上,都显得苍白。 他的笑也那样苍白,眼中的泪水,却是透明的。 他说:“苏晾,我祝你,新婚快乐。” “吱——”的一声,汽车猛地在医疗机构前刹车。 苏晾强撑着走进机构,周围是一片死寂的惨白,浓重的消毒水萦绕在空气里,带来一阵阵的窒息。 有人看了见她:“你是谁?来干什么的?” “我来找人的。”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我来找韩霎。” “韩霎?韩霎已经死了,现在估计在火化了。” 那人说:“你就是他死前交代的,送他回国的人吧?” 苏晾眼神空洞地看着那人。 “我是他安乐死的负责人,他死前留下了一本日记,既然你和他认识,这本日记你就替他一起带回国吧。” 那人拿出一本日记递给苏晾。 苏晾木然的翻开,只看了一眼,死死压抑的痛楚,就如同决堤般从胸口涌入眼眶。 眼泪一滴滴落在纸页上,模糊了上面的字迹。 第一页。 “2024.7.1,天气,晴。” “今天是我们分手的第二个月,苏晾,我要死了。” 2024年5月21日。 上海下了七天的雨,终于在那一天,出了很大的太阳。 韩霎亲手给父母下葬,然后,在医院收到了自己的检查报告。 “癌症。”医生说,“发现时,已经骨转移。” 简单来说,就是无药可医。 “化疗,也只能延长寿命。” 窗外的树叶在风中沙沙作响,金灿灿的阳光,一丝一缕地洒在韩霎身上,却像冰一样冷。 他看着那份检查,声音有些颤抖。 “最多,还有多久啊。” 医生沉默了片刻,只是说:“尽早接受化疗的话,坚持的时间会更长一些。” 韩霎点点头,喉中却哽塞地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他刚刚才在爸妈墓前,说一定会好好活下去,没想到这么快就食言了。 接下来的两个月,他在医院做了四次化疗。 第一次化疗前,他在网上,搜索各种关于癌症,关于化疗,抱着无限恐惧去接受,最后却发现,痛苦还是远远超过他心里的预期。 骨髓抑制的作用增强,血细胞逐渐减少,一种难以描述的痛苦将他淹没。 梦里,他还能梦见爸妈与苏晾,像是在悬崖边苦苦挣扎,睁开眼,却发现悬崖上空无一人。 内心的折磨远远比肉体的更加痛苦。 在第四次化疗后,他回家,看见了家门口摆着一个蛋糕,才想起那天是7月1日,是他的生日,这是爸妈死前,亲手给他设计的蛋糕。 他把蛋糕提进门,浅浅吃了一口,却没有想象中的甜,是苦的,带着反胃的痛楚。 一滴滴眼泪就这么砸了下来。 透过朦胧的视线,他好像看见了爸爸妈妈,笑着对他说:“要幸福啊,要快乐啊。” 他哭了半晌,压抑的哭声回荡在寂冷的房间里,却发现自己连个宣泄的出口都没有。 “2024.7.1,天气,晴。” “今天是我们分手的第二个月,苏晾,我要死了,给你打的电话你还是没有接,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我只是,太想和你说说话了,苏晾,我没有别人可以说话了。” 苏晾指尖颤抖起来,她读到这一行,眼前彻底模糊不清了。 那个电话,她记得那个电话,她没有接,然后,把电话拉黑了。 她以为韩霎有他爸妈陪着,不会痛苦的。 她真的以为,他的世界没有她是不会有不同的。 “2024.8.23.天气,小雨,苏晾,生日快乐,你现在在做什么呢?上次给你打电话,你把我电话拉黑了,所以我不敢联系你了,可是我还是想问你,为什么和我分手呢?如果再见面,能不能告诉我答案?但我知道不会有这个机会了,因为我已经放弃化疗,申请了瑞士的安乐死。” “2025.1.3,安乐死的申请通过了,我知道,你也去瑞士了,你说死前能不能那么巧合的,再见到你一眼呢?你还会记得我吗?或许早就忘了吧。” “2025.7.1,苏晾,你可真是个混蛋,我很想骂你,可是那个蛋糕太甜了,甜到吃第一口,我就知道是你做的,我不想骂你了,苏晾,谢谢你,陪我过了最后一个生日。” 医疗机构外,树叶狂烈地摇晃。 金灿灿的阳光被树叶和风打乱成破碎的光影,光芒闪动得让人眩晕。 苏晾脸上一片冰冷的湿意,她合上了日记本。 江翊终于追了过来,他小心地拉起苏晾的手。 “阿晾,今天是我们的婚礼,你答应过我哥……” “江翊。” 苏晾打断他,眼尾一片通红,声音却平静得可怕。 “韩霎死了,江翊,当初的所有条件,都作废了。” 江翊脸色一变:“你说什么?” 他怒声开口:“苏晾!是你把我害成这个样子的!是你让我再也不能回国的,是为了救你,我爸妈还有我哥哥才会死的!你现在说不结婚了,就想抛下我吗?” 苏晾握着日记本的手缓缓收紧,心中一阵阵的沉重。 一年前,她救治了一个病患,发现那个病患是通缉犯地下党首领,于是报了警。 几天后,那位病患被判了死刑,警方怕她被找麻烦,让她出国等一段时间再回来。 可她以自身为诱饵,想引出其他人。 但她没想到,地下党会当场动手,一个警察为了保护她,当场丧命。 当天晚上,警方找到了地下党的老巢,可是,他们当家选择鱼死网破,早就派了几个人,去那位警察的家里报复。 等她赶到那位救她的警察家里时,那位警察的妻子和儿子,都倒在了血泊中。 他妻子死前紧紧拉住她的手,奄奄一息地对她说:“看在老江救了你的份上,帮我照顾我的儿子……他叫江翊,求你照顾他,求你……” 然后,她死在了她怀里。 都是因为救她,那位警察的妻子和儿子,都死在了她的面前。 漫天的血雾好像将她淹没,门外响起救护车的声音,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她却什么也感受不到了,喉咙哽咽着,却怎么也哭不出声。 直到三天后,她看见了那个男孩,他跪在灵堂前,脸色憔悴得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 她跪在江翊身边,江翊猩红着眼:“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是你害死了他们……” 她心中的愧疚无以言说,只能紧紧地抱着江翊,红了眼眶。 烛光照耀在灵堂里,她一抬眼就能看见为她逝去的三条命,三条人命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 第二天早上,她终于回家,看见桌上摆着蛋糕,韩霎趴在桌上等了她一整晚。 她心头一瞬间无比酸软,她走过去紧紧抱住韩霎。 韩霎问:“怎么了?” 她摇摇头,哽咽地说不出话。 抱着韩霎的手紧了又紧,眼泪一滴滴砸在他的肩膀上。 有些话,不能说,说不出口。 但她知道,她和韩霎,已经完了。 这或许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拥抱。 手中的日记本,冷得像冰,她以为只要分手得够绝情,痛苦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可如果是这样的结果,如果是这样的结果…… 苏晾垂眸看着日记本,痛苦地说:“或许,一开始就错了。” “什么错了?”江翊的声音颤抖。 苏晾的视线终于从日记本上移开,平静地落在他的脸上,她没有说话。 江翊却陡然拉高了声线:“什么错了!如果不是你我爸妈会死吗?如果不是你,我会连国都回不去吗?我真的很想恨你,可是……苏晾,你不能这么对我,就算韩霎死了又怎样?这跟他有什么关系?这是你欠我的!苏晾!你欠我的,你永远都还不清!” “而且……”他哭着质问,“而且,当初不是你先提出,要和我交往的吗?” 安葬完江翊父母后。 苏晾给他找了个心理医生,时不时地就去找江翊。 韩霎有时也会疑惑:“你最近怎么这么忙啊?不是临时手术就是值班。” 她出门的脚步一顿:“医院事多,过两天,我要出躺外地。” 韩霎点头:“嗯,记得给我带特产。” “你不问我去几天吗?万一我是去找别人呢?” 韩霎抱住她的腰:“我家苏医生我最放心了,从来不会骗我的。” 苏晾僵硬地抱住韩霎,看着他眼眶有些热:“如果有一天,我骗了你呢?” 韩霎重重咬了她肩膀一口:“那我就让你再也见不到我。” 她说:“好。” 可是,她还是骗了他,那天,警方有动作,怕他们再被报复,于是让她陪江翊出国。 他们一起飞往了瑞士,在那间酒馆里,江翊喝醉了,趴在吧台上哭:“苏晾,我真想恨你。” 苏晾给他披上衣服:“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 江翊耍酒疯,扯住她的衣领,却看见她肩膀上那个淡青色的牙印,他愣了愣。 苏晾说:“你想要什么?” 江翊看着她,缓缓松开了衣领:“我要什么你都给吗?” 苏晾说:“只要我有。” 江翊愣了愣,他红了眼眶,他看着苏晾,随后,猛地摁住她的脖子吻了上去。 苏晾一愣,下意识想要推开他。 可是她抬头,看着江翊的眼睛,那双眼睛含着水雾,和江母死在她面前时落泪的眼睛,一模一样,她的手,突然失去了所有力气。 江翊指着她的心问:“这个呢?你也给吗?” 口袋中,手机震动不停,她知道是韩霎的电话。 可是,韩霎,我的命,早就不属于我自己了。 她听见自己说:“可以,我们在一起吧。” 那一次,她没有给韩霎带特产,之后的几天,她处理了国内的所有事。 随后,在那一个雨天,向韩霎提出了分手。 韩霎在雨里站了一夜,她在他身后,和他淋着同样的一场雨。 去瑞士的第二天,她发了一场高热,迷迷糊糊中,全是韩霎的样子,想要去碰,却又碰不到。 她才惊觉,她和韩霎已经结束了,她未来的人生,早就被赎罪两个字填满。 她以为是这样的,她曾以为是这样的,可是当再见到韩霎的那一刻,她才发现,她做不到完全的赎罪,也做不到在他死后,还能和别人在一起。 汽车飞驰在瑞士空旷的街道上,手机铃声响个不停,全都是江翊打来的。 苏晾看着屏幕许久,接通了。 江翊哽咽着说:“我们今天不结婚了,阿晾,你回来吧。” 苏晾看着前方的街道,平静地可怕:“我所有的钱,都在保险柜里,密码是你的生日,足够你今后一辈子不用工作,也能富裕生活。” 江翊愣了愣:“你什么意思?” “江翊,赎罪和报恩,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 苏晾看着近在咫尺的大海,眸光沉寂,她重重踩下油门。 随后“砰——”的一声,汽车撞毁栏杆,重重地落在海里。 海水顷刻间淹没车身,电话中,传来江翊的哭喊声,透过海水闷闷地传入她的耳中。 韩霎死了,她的命也就没了意义。 身死缘灭,她不会再被枷锁困住余生。 苏晾缓缓闭上眼睛,忽然,一道声音刺入她的耳膜。 “苏晾!苏晾!” 胸口沉闷窒息骤然退去,苏晾猛地睁开眼,却发现,已经在医院。 江翊坐在病床边,红着眼落泪。 苏晾却直直地看向他身后。 那里,半透明的韩霎飘浮在空中。 韩霎从未想过,人死后是真的会变成鬼的。 药水注射入经脉后,如他所想的,没有任何痛苦地陷入了长眠。 但意识也仅仅只是消失了片刻,随后就像潮水般重新涌入脑海。 他睁开眼,就看见自己飘在半空,底下是他早已失去生机的躯体。 医生似乎看不见他,过来确认他死亡后,给他开出了证明,就送他的身体去火化。 看着自己身体火化,未免有些太诡异,于是他就百无聊赖地在空中闲逛起来,没想到会在走廊看见苏晾,更没想到她会看他的日记。 他愣了愣,想要合上日记本,却怔住了,他看见苏晾在哭。 她眼尾红红的,一滴滴的眼泪砸在本子上,她一直都很安静,哭的时候也很安静,却偏偏能让人感受到,她此刻的悲伤。 韩霎的心仿佛被什么击中一般,他静静飘在空中,看着她。 之后,江翊也来了,他们争吵着,说出那段他所不知道的过往。 他听完,只觉得唏嘘,没想到生前困扰他一年的难题,在他死后,竟然知道了。 他看着苏晾,想说,选择了江翊,就好好跟他在一起吧。 可又想说,如果不喜欢江翊,就离开吧,别让自己被愧疚困住一生。 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苏晾离开机构,开着车沉入大海。 慌乱之中,他喊出了苏晾的名字,苏晾好像听见了他的回应,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那一刻,他几乎以为苏晾能看见他。 就如同此刻。 她直直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韩霎微怔,刚想问是不是能看见他,就见苏晾别开了视线,仿佛从未看见他。 韩霎一愣,有些失望地低下头。 江翊怒瞪着苏晾:“苏晾!你死了你让我怎么办?” 苏晾脸色苍白地垂着头:“抱歉。” “抱歉有用吗?”江翊身上还穿着那套白西装,前襟几乎被眼泪浸湿透。 “韩霎就那么重要?重要到他死了,你命都不要了?” 苏晾默然。 这个问题,韩霎知道,苏晾不会回答,她从来都能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很好。 他叹了口气,却听见苏晾说:“是。” 韩霎怔住,他看向苏晾。 苏晾眸光沉静:“我从小没有家人,在孤儿院长大,是韩霎让我知道家是什么,他曾是我的世界,如果这个世界没有他,那么对于我而言,也没有意义。” 韩霎心口微酸,江翊咬唇道:“那我呢?我又算什么?” “抱歉。”苏晾看着他,“以前我以为,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给你,现在发现,有些东西,我永远也给不了。” “你……你就那么喜欢韩霎。”江翊哽住了,他哑声道:“我知道的,我早该知道的。” “可是他死了!” 江翊咬牙道:“死人,是永远都不会回来的!” 他说完,夺门而出。 苏晾靠在床头,怔怔道:“死人,真的永远不会回来吗?” 韩霎叹了口气,明知道苏晾听不见,却还是回了一句:“不会。” 不知是不是错觉,仿佛说完这句话后,苏晾唇色更白了一分。 韩霎看了她片刻,转身想要去看看江翊,可刚飘到病房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声响。 他回头,就看见苏晾起身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果刀,架在了手腕上。 “苏晾!” 韩霎瞪大了眼睛,慌忙飘了过去,着急忙慌的想要阻止。 “既然你已经想通了,摆脱了过去的枷锁,为什么不过过自己想过的生活呢?你不是说要去骑马,要去海上扬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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