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字未提。 春花不说话了,思忖半晌,抬眸细细端详着闻桑,似在琢磨他的话有几分可信。 “此事蹊跷,恐有精怪作祟。春花老板与褚先生共事多年,对他的脾性十分了解,若肯配合查案,必能发现我发现不了的线索。” 春花冷冷一笑:“常听罗讼师说,闻捕快专办些旁人办不了的古怪案子,今日才知所言非虚。不知闻捕快希望我怎么配合?” 闻桑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飞快地说了几句。 春花脸色一青,道:“我要是不从呢?闻捕快还打算把我哥哥一辈子押在狱中?” 闻桑缩缩脖子:“您与吴王府的交情,谁都知道,我一个小小捕快,自不敢和吴王府作对。只不过……此事关系长孙家的名声,尽快破案,对您也有好处不是?” 春花将身子慢慢靠进椅背,将闻桑由上到下重新审视一遍。 “闻捕快调来汴陵的时间不长吧?家住哪里?家乡何处?家中还有何人?” 闻桑被她看得后背发冷,硬着头皮嚷:“春花老板,要借吴王府的势来欺压我这小捕快?” 他这么一说,春花反而笑了。 “闻捕快要是觉得,欺负我长孙家,就能博一个不畏权贵,严正执法的美名,那可就打错算盘了。我……” 她自己说着说着,却忽然一愣,仿佛想起了什么,有一刹那的失神。 闻桑偷觑她神情:“春花老板?可是想到什么线索?” 他也觉得拘着长孙石渠没什么用,本打算直接放人的。是尊贵的天官大人定了这条计策,让他来逼长孙春花协助查案。 别说长孙春花不肯吃这闷亏,就算她肯配合,焉知不会心里记恨,以后借吴王府的手整治他?到时清正廉明的天官大人拍拍屁股走人了,他在汴陵可就不好混了。 他心里七上八下,表面上还做出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但看春花还是沉吟不语,又唤了一声: “春花老板?” 春花倏然拉回心神,望着手中画卷上盈盈若泣的紫衣女子。 “这个忙,我帮了。” 天色转暗,府衙大牢中,从天窗透进的一隙日光也渐渐昏黄,随后变成了墨蓝的幽光,将潮湿的囚室映照得分外阴冷。 褚先生在大牢里关了一日一夜,也不见有官来问案,心中暗暗急迫。他挂念着家里,生怕生出什么事来,转念又一想,自己的经历太过离奇,旁人如何能猜得到?心里又笃定下来。 狱卒们都出去外间用晚膳了,许久也不回来。偌大的牢中仿佛只有褚先生一个人,秋意已深,空气中水气郁结,更觉寒凉,他没由来地打了个寒噤。 蓦地,一丝幽幽的泣声缭绕而至,褚先生双肩一抖,起身四顾,竟不知从何处而起。 听起来是个女子的哭声,微微抽噎,婉转郁结,慢慢地似乎离得更近了,直传到褚先生囚室的铁栅之外,带出一声无奈的吟叹。 “褚郎!” 褚先生大惊失色,冲到铁栅前拼命向外望去。 甬道深处,一名紫衣女子缓缓行来,发髻微微凌乱,乌发垂坠,遮住了侧脸,只能隐隐看见忧伤的眉眼。她走到离褚先生一丈远的地方,站住。 “褚郎……” 褚先生手指攥在铁栅上,指尖发白:“绛珠,你来做什么?”他四处张望,见无人在近,还是不放心,“你快回去,若被人看见,一切努力就白费了!” 女子委屈地望定他,只不做声。 褚先生心中一软,好言安抚:“你不必担心我。他们找不到证据,自然会放我回去的。你在家里好生等我。” 女子后退一步,含含糊糊地说:“褚郎,我今日……看见她了。” 褚先生一怔:“谁?” “死了的……”她低下头,嘤嘤哭泣起来。 褚先生浑身剧震:“别怕,她已经死了!再不能伤害你了!” “可是,我怕!褚郎,她死得好惨啊……我不想呆在那里……” “绛珠别怕!再等等,我一定带你离开!今后只有我们两个,双宿双飞……”他蓦地伸手出去抓她的手。女子没有防备,竟被他抓了个正着。 褚先生一愣,只觉触手温热,指腹上有一层厚厚的茧,那是他熟悉的,常年打算盘留下的茧子。他本来就是细心的人,方才一时震惊才被蒙住,此刻哪还有不明白的。 他如同触电一般缩回手,难以置信地怒瞪眼前的人:“你不是绛珠!你……你是……长孙春花!” 春花面无表情地扶额,向一旁的角落道:“我尽力了。”只是没想到穿帮的这么快,害她说了那么多忸怩作态的言语,真是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她扯一扯身上轻若薄纱的布料,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褚先生,你这年纪都能当我爹了,没想到对我还有这种心思。”她神情坦荡,毫不羞怯,反倒是褚先生听她这样说,立刻臊红了脸。 “你、胡说!绛珠是绛珠,和你完全不同!” 闻桑从角落中拐出来,抱臂站在褚先生和春花中间,冷冷一笑:“你敢说,绛珠的相貌,不是为了迎合你的心意?” 世上哪有这么多巧合?褚先生在春花手底下做事,日久年深,起了不该有的邪念,但理智又清晰地认知到没有接近的可能。那绛珠也不知是什么邪物,就利用了褚先生的这点念头,幻化成人诱惑了他。 褚先生拼命摇头:“不是绛珠的错!都是我,是我让她长成这副模样,是……” 他倏然收住话语,神志清明了不少,知道已经透露的太多。 闻桑趁热打铁,高声道:“如今案情已经分晓,定是褚大娘子发现了你和绛珠的事,你们合力将她杀了!还不认罪?” 褚先生却学聪明了,不中他圈套,冷笑:“你们不必装神弄鬼来套我的话。根本没有绛珠这个人,你们说是我杀了我娘子,拿出证据来?” “……”闻桑与春花对看一眼,都是无语。 其后不管闻桑如何威逼恐吓,褚先生就如一个封了嘴的葫芦,不肯再说一句话了。 两人都甚是气馁,尤其是春花,费了这么大的事,才套出这么点东西。不过毕竟已知道确有绛珠其人,且能够确认,正是褚先生与绛珠联手害了褚大娘子。如今的难题,只在如何找出这身份成谜的绛珠了。 春花与闻桑两个各怀沮丧地走出大牢,在府衙门口撞见个熟人,定睛一看,竟是严衍。 春花下意识地拢了拢头发,尴尬笑道:“严公子怎么在此?” 严衍将她这幽怨鬼气的装束上下扫视一眼,默默转开脸。 闻桑咳了一声:“严公子是来……”他脑子一时滞住,有点编不下去。 “闻捕快召我来问询。”严衍面色不变,话接得十分稳当。 春花了悟,现出感激之意:“严公子多番为我哥哥清白奔走,春花铭感五内。” 严衍向她微一颔首:“春花老板客气了。” 闻桑听得心里万马奔腾,这可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命他强行扣下长孙石渠,借以要挟长孙春花的,可不就是断妄司的天官大人么?这会儿倒是在姑娘面前扮起了好人! 他张了张嘴,接触到严衍投过来的冷冷注目,腿肚子一抖,连忙闭嘴。 见春花一脸疲惫,闻桑心里也有些愧疚,道:“春花老板,今日多得你相助,总算套了些话出来。你且先回去歇息,我回禀过知府大人,便即刻送长孙少爷出狱。” 他抱拳行了个礼,直起身子的时候,春花却还没有动,直愣愣地站着,半晌转头问他一句: “咱们其实……已经知道绛珠在哪儿了,对吧?” “呃?” 绛珠自然是在褚宅。但是褚宅他们已探过多次,并未发现异样。如果褚先生不松口,谁能找得到绛珠? “我左思右想,总觉得不甘心。”尤其她这回全副武装,牺牲得这么大。 “闻捕快,咱们去一趟褚宅。” “咦?” “或许,我能让绛珠主动现身呢。” 闻桑满头雾水,严衍却瞬间明白了。 长孙家的马车在衙门口停下,车上只有一个车夫候命。 严衍皱眉:“春花老板夜深出门,没有带仙姿出来?” 春花一怔,迎着他的注视摇摇头。她好像是被……数落了? “为免不测,严某随你同去罢。” “呃,这自然好。”她甩去方才的偶一闪念,只当是错觉。 闻桑这不识趣的,也想跟着爬上去,迎面遇上春花一道记仇的冷眼。 “……”闻桑摸摸鼻子,“我走着去便可,春花老板不必客气。” 从府衙到褚宅,车行大约是半炷香的时间,不算短,不算长,刚刚好够打个盹儿。 掐指一算,春花已经整整九个时辰没有合眼了。何况是连日来每日只睡一两个时辰的情况下。 她一上车,便自动想将身子摊下去。碍着同车的还有一个人,便硬撑着扯出个礼貌的笑: “那个……严公子,不介意我小憩一下吧?” 严衍看她一眼。 “春花老板请自便。” 春花于是放心地靠在车壁上,阖上眼睛。不过两三个呼吸之后,轻微的小呼噜声就响了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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