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魅（下）_第1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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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一张脆弱的纸，不知是不是因为出事之后突然暴瘦还是离开北城之后这半年瘦的，她整个人像是缩小了两圈，看上去羸弱不堪，只有那双眼还跟以前一样澄澈明亮。季川心道，梁舟衡如果看到他日思夜想的人被折磨成这副样子，估计出了看守所的门，就得直接杀去医院。宋存离开北城之前，季川最近一次见她的时候，她还跟梁舟衡在一起，两人蜜里调油，她看着就是个恋爱中的小女人样子，但今天见到她这副样子，可想而知，她这半年过得恐怕并不比梁舟衡好。季川从座位上站起身，看着她温声道，“宋存，从现在起，我就是你的辩护律师，过来坐下聊。” 此刻，宋存的眼眶已经热得发烫，她一低头，眼泪就翻滚而出了。季川：“舟衡现在正在外面等着，他没法进来看你，他已经帮你办理了取保候审，最快要下午才能带你出去，这件案子，我已经了解过了，你是正当防卫，事实很清晰，你没罪，不用怕。” 宋存听到那两个熟悉的字眼，心就已经加速跳动起来了，她仿佛透过坐在她面前的季川，看到了等在外面的梁舟衡。他们来救她了。第八百四十二章 “她很想你。” 宋存用尽全力止住眼泪，哽咽着出声问：“你们怎么会来？” 她出事都没告诉姜圆，她原本想等到最后实在万不得已再给姜圆打电话，她知道姜圆一定会帮她。她想不通梁舟衡他们是怎么在这么短时间内得知这一切的，甚至季川已经把整个案情都了解清楚了。 “张天成找人打听舟衡，舟衡反过来查到了张天成，没想到刚查到这个人，你这边就出了事，他得知后，第一时间就马不停蹄地赶过来了，他很担心你。” 季川忍不住多说了两句。宋存刚止住的眼泪，再次席卷而来，她努力压下去，不想在季川面前哭泣不止，她知道他日理万机地赶过来，不是坐在这看她发泄情绪的。她擦了眼泪，逼自己快速冷静下来：“我手上还有录音证据，我录下了那天晚上的完整经过，还有此之前张天成用追我当幌子，主动接近我，我们之间所有对话录音我都有。这些可以作为我正当防卫的证据，而且可以证明那天晚上的性侵是蓄谋已久，还有那晚的停电也绝非偶然，财富大厦管理电闸的楼层管理人员应该可以作为人证。” 这些话是她一直想对辩护律师说的。季川眼眸一抬：“你的这些录音证据没有提交给警方？” 宋存目光坚定地摇了摇头，“没有，我有顾虑。” 在季川的印象里，宋存就是个单纯倔强的小女孩，不然也不会被梁舟衡轻易骗到手，但现在他不得不对她另眼相看。季川朝她点了点头，“好，有这些证据，足够保你无罪释放。” 宋存心底的大石头一下子落了地，她忍着心底酸涩，出声道了句：“谢谢。” 季川语气放轻：“不用谢我，是你自己保护了自己，你防备意识很强，你从一开始就感觉到张天成有问题？” 宋存调整情绪，平静道：“对，他突然无缘无故对我好，我找人力部门的同事查过他的资料，他之前每段工作经历都不长，而且他本身专业实力也差强人意，我了解他的家庭背景很强大，这样的人，恐怕跟之前的‘薛琪’之类是一丘之貉，我不得不防。” 季川唇角一松，“没想到你能做到这些。” 季川心想，如果他们不来，恐怕宋存也有能力救自己出去。宋存低头，沉默两秒后，抬起头来，低声问：“他现在在外面吗？” 季川看了她一眼，挑了下眉：“嗯，急得跟跳蚤似的，你想不想见他？” 宋存抿了抿唇，“我不想现在这副样子见他。” 季川眼底动了动，“我会尽快让你出来，最晚明天。” 宋存点了点头。季川从看守所出来后，梁舟衡两步迎上去，哑声问：“她怎么样？” 季川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她很想你。” 梁舟衡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口糖，脸色的阴霾像被大风一阵吹散了似的，他极力掩饰，语气维持着平静，“我问她人怎么样了?” 季川紧接着又塞过来第二颗糖，“她说，她不想现在这副样子见你。” 第八百四十三章 “我来晚了，对不起。” 季川和梁舟衡从宋存家里找到了她藏起来的那只录音手表，进而听到了里面的所有录音。包括她之前在医院做阑尾炎手术住院期间张天成几次去病房骚扰宋存，在宋存病床前装得一片痴情，两人之间的所有对话内容，录音里都有。季川猜，宋存应该是提前预判了张天成会在她住院期间对她持续骚扰，她把录音手表提前藏在了病房里。所以，他们意外听到了宋存醒麻药过程中，那些颠三倒四的近乎梦魇似的自言自语，以及她醒来后跟护理阿姨的对话。她在半梦半醒之间，翻来覆去地念着梁舟衡三个字，一遍又一遍地道歉，一遍又一遍地诉说着对他的想念，醒来后，她跟阿姨哭着说，他们分手了，是她做错了事。季川听了一半就听不下去了，自觉地把梁舟衡一个人留在宋存的卧室里，让他一个人好好听。宋存租住的这套房子不大，卧室更小，房门一关上，只剩下一张床了，梁舟衡一进门就看到了那只放在枕头上的吉伊卡哇，分手的时候，她当时只带走了这个。此刻，他坐在她的床上，闻着久违的熟悉的气息，听着录音里她一遍遍的表白。 “我是心里有喜欢的人，所以，我不再想跟任何人谈恋爱。” “你这么喜欢他，怎么不去北城找他？” “找过。” “明白了，他不喜欢你了。” “总之，我不会喜欢上其他人。” ...... 季川在客厅里等了十几分钟，随后卧室的房门开了，季川一抬头，眉心一蹙，梁舟衡是戴着墨镜出来的。季川往他脸上多看了两眼，唇瓣动了动，最后还是给他留了几分面子，没点破。季川用辩护律师的身份把录音证据亲自提交到警方手里，隔天早上8点，看守所的管教通知宋存她被无罪释放，并告知她，她的家属正在外面等她。宋存被关进看守所的第一天就迫不及待地想要早点离开这个地方，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进来了，但这一刻，她突然不敢走出去了。她换上了自己的衣服，也重新梳洗了一遍，对着镜子反复看了几眼后，才往外走。她两只脚像是灌了铅似的，每往外走一步都重地像是抬不动，看守所的大门终于开了，宋存咬牙抬脚出去。铁门在她身后关上传来又重又脆的响声，她慢慢抬起头，熟悉的身影已经在她眼前出现。梁舟衡迈着步子朝宋存一步步走近，宋存视线躲闪两下，还是避无可避，只能迎面跟他四目相对。他在她身前站定，沉默地打量了她两秒后，突然往前跨了一步，双臂一伸将她一把拉进了自己怀里。宋存怔了一下，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的瞬间，鼻头马上泛酸。熟悉的嗓音传进她耳边，他只说了两个字，“回家。” 宋存喉咙已经被冲溃了，眼泪像决堤的洪水，倾巢而出。他抬手摸了摸她的脑袋，声音带着丝哽咽，“我来晚了，对不起。” 第八百四十四章 “恭喜。” 宋存说不出话来，只哭着摇了摇头。梁舟衡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他能明显感觉到她瘦了许多。分开的这半年，她经历了父亲的去世，跟人打官司，跟家里决裂，换了新的工作，考下了金融方向最有含金量的两个证，得了阑尾炎,还把自己弄进了看守所...... 任何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经历这些事，都免不了要褪两层皮，她一个人挺过来了。梁舟衡舌底发苦，一向巧舌如簧的一个人，此刻却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他只紧紧地抱着她，像是要把她重新塞回自己身体里那个空了许久的地方。宋存感觉到他拥抱的力度，她垂着的两条胳膊，试探性地抬了起来，轻轻地环抱住他的腰，这是曾经她做过无数遍的动作，然而隔了半年，现在连这个动作都生疏了。双手环抱住他的那一刻，她感觉又像是在做梦，就像以前经常做的那些梦一样。似乎谁都不想打破这场似真似幻的梦境，两个人都张不开嘴说话，只有彼此放大的心跳声“砰砰砰”地交织重合在一起。嘴巴可以维持缄默，但那两颗分离许久的心，却早已忍不住为此时的重逢呐喊雀跃。不远处的车旁，季川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抬脚往前走了两步，清了清嗓子，沉声道了句：“恭喜。” 他没说恭喜什么，是恭喜宋存洗脱罪名还是恭喜眼前这对失散许久的眷侣破镜重圆。应该是二者兼而有之，他言简意赅，意思不言自明。宋存没注意到季川也在，她面颊一红，先松了手，从梁舟衡身前退了一步，转身对着季川郑重地鞠了一躬，“谢谢季律师。” 季川笑了笑：“怎么还见外了？你不叫哥，我怕舟衡回头又该暗自神伤了，你不在这半年，他过得可不算好。” 说完，他朝梁舟衡意味深长地扫了一眼，梁舟衡跟他对视一秒，马上把脸别开了。宋存虽然并没有完全理解季川口中的“不算好”代表着什么，但见到梁舟衡的第一眼，她心底已经酸疼得不成样子了，有些东西不必多说，只看一眼，就感受到了。她唇瓣动了动，重新对着季川叫了一声：“川哥。” 她这一声落下，梁舟衡明显唇角翘起，但又马上克制着压了下来，季川不着痕迹地撇着梁舟衡，对宋存道：“听说你出事后，他这两天一直没睡，你们回去好好休息休息，我去趟派出所那边。” 宋存：“辛苦了川哥。” 季川：“回家吧。” 梁舟衡握住宋存的手，拉着她上了车。董天浩从驾驶座上下来，特意给宋存拉开了车门，殷勤地叫了一声，“嫂子可算出来了，梁哥在这等你俩小时了。” 梁舟衡面不改色道：“去开车。” 董天浩拿手封住口，一脸喜气洋洋，“好嘞。” 车子后座上，宋存的手始终被梁舟衡紧紧握着，一路上，车里安静异常，她的手动都没敢动一下。董天浩熟门熟路地把车停到了宋存租的房子楼下，很有眼力见地说：“你们休息，有任何需要随时给我打电话。” 宋存仍是点头道谢，梁舟衡拉着她一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第八百四十五章要他梁舟衡熟练地拿着钥匙开了房门，整个操作跟回自己家似的。宋存慢一步跟进去，轻轻关上房门，刚转过身来，就被抵到了玄关墙上。炙热的吻沿着她的额头往下，一路快速地抵达她的唇瓣。久违的气息，久违的触感，根本让她没有任何反应的余地，就让她彻底沦陷进去了。宋存听见自己胸口仿若有一道声音在声嘶力竭地反复呐喊着最简单粗暴的两个字：“要他，要他，要他......” 宋存这辈子第一次反客为主，她紧紧搂住他的脖颈，努力踮着脚尖，让自己的身体跟他贴近，再贴近，不留一丝缝隙。狭小出租房的狭小玄关，两个人紧密相拥，热烈地吻在一起。这个阔别许久的吻，不知道延续了多久，久到连梁舟衡都开始气喘吁吁，他捏着她的后脖颈，将她的脑袋按进自己胸口，喘了口粗气，低声问了句：“刀口还疼不疼？” 宋存靠在他怀里透气，闻声突然怔了一下，随即想到他应该听了那个录音，知道了她做手术的事。她摇了摇头，“没事儿了。” 梁舟衡把她的脑袋掰过来，盯着她看了许久后，突然沉声道：“我这辈子就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倔的女人。” 明明还爱着他，明明那么想他，明明放不下他，却偏偏要跟他分手，诀别，哪怕一个人落到这副田地，都没想过给他打一个电话。他不知道到底是该气她还是心疼她。她真是太有本事了。梁舟衡语气里压着浓重的火气，但眼底却全是怜爱和疼惜。宋存在做完手术醒来的那一刻，比任何时候都很想见到梁舟衡。她那时候才明白，一直以来她一直在跟自己的本心较劲，她拿自卑当盾牌，防备小心，草木皆兵，决绝地推开他，她以为她是在保护自己，其实更像是把依旧爱着他的那个自己生生撕-裂开了。这半年，她像是一直在跟那个“自己”做着斗争，可人怎么可以斗得过自己的本心呢。她就是爱他啊，在见不到他的每时每刻，他一直在她心里住着，这半年，哪怕她把自己折腾到筋疲力尽，那颗心依旧在为他而跳跃。宋存眼里含着眼泪，低声道了一句：“对不起。” 都是她不好，她知道她一定让他伤透心了。梁舟衡那点气一下子就没了，那股气可是在他心里憋了半年之久，他之前不是没幻想过，如果有一天他们能复合，他一定会把这笔帐算到她头上，连本带利地让她好好补偿。然而，此刻，她一句“对不起”，就让他一颗不争气的心彻底瘫软了。他喉结滚动两下，抬手把她按回自己怀里，摸着她的脑袋，自我宽慰道：“算了，你小，又是第一回谈恋爱，不跟你计较，下不为例。” 宋存再也绷不住，直接哭出声来，抽泣着重复：“对不起，对不起......” 她说的每一句“对不起”都像是烫在他心口上，他疼得透不上来气，“我也有错，我的错不比你少，我前科累累，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明知你喜欢说反话还上当，我不该跟你较劲，不该这么长时间不来找你，不该放不下脸皮，如果我早点来找你，不至于让你遭这些罪......” 第八百四十六章 “说爱我” 宋存抬起哭得梨花带雨的脸，仰起下巴主动吻上他。梁舟衡眼底一暗，把她直接从地上抱起，边回吻她，边托着她大步往卧室里走。宋存怔了一下，急忙道：“我去洗澡。” 在看守所里，晚上，二十多个人排着队去冲冷水澡，她想要好好地洗干净。梁舟衡换了个方向，抱着她去了浴室。狭窄的浴室里，花洒之下勉强站下两个人，他三两下便给她脱掉了衣服。宋存被他从后面环抱住，听见他在她耳边哑着嗓子道：“你瘦了。” 她体重少了十几斤，是肉眼可见的瘦。其实这半年，她都感知不到喜怒哀乐，吃饭，睡觉，工作，学习，她更像是被上了指令的机器人，看似在很用力地活着，但其实跟行尸走肉差不多。她扭过头来，被水洗过的漆黑瞳孔透出光亮，“我考过了保代和CPA，升到了项目经理。” 他垂眸睨着她的脸，短暂沉默，很配合地勾唇道：“那很厉害。” 宋存刚转回头去，便听见他低哑的声音，“每天都很想你，幻想过再见到你的无数个场景，想过你有一天突然回来找我，想过你工作会调动到北城，想过也许会在工作场合碰巧遇上......都没有，最后还是得我来找你。” 他伸手往她心口上点了点，“真想知道我在你这颗心里占了几成？是不是在你心里，工作事业永远排在一切之上？” 宋存攥住他的手，慢慢转过身来，低着头，沉默片刻后，她抬起头来，看着他认真道：“我努力工作，是想有一天杀回北城，我想过，是不是我实力足够强大了以后，就可以不再自卑，不再谨小慎微，不惧怕失去，就可以坦然地跟你谈一场不费力的恋爱。” 水流哗哗地冲刷着她的脸，将她一张小脸冲洗得分外纯净，晶莹的水珠在她的睫毛上颤动着，那双黑眸明亮而炽-热。梁舟衡低头一眨不眨地凝视着她，无法抑制地心跳加速再加速，终于让他彻底失了控。宋存鲜少见他方寸尽失的时候，他总是游刃有余，从容不迫，但眼下，宋存明显感觉到他的急不可耐，空间狭小，他等不及去床上，浴室的置物架子都被他撞散了架，弄得一地狼藉...... 宋存被他抱着进到卧室，从浴室到床上，连停都没停，她头发凌乱，浑身湿漉漉地被放到床上，水珠混着汗很快打湿了整个床单。然而她已经无暇他顾了，他让她翻来覆去地徘徊在某个极限的边缘，她想大呼救命，但嗓子眼里出来的却是百转千回的低吟。他自始至终视线紧紧盯着她的脸，某一刻，他埋下身子，在她耳边用沉涩的口吻命她，“宋存，说爱我，说想我，要我。” 换作理智尚存的时候，宋存说什么都要犹豫一下，然而此时此刻，本能像是被完全释放出来，她几乎脱口而出，“我爱你，我好想你。” 他沉声命她：“重复。” 宋存眉心微蹙，鲜润的唇瓣缓缓张开，发出断断续续的气音：“梁舟衡，我要你。” 第八百四十七章 “早点跟我回家吧，我妈巴不得想见你。” 梁舟衡压着身体里的火热，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