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2章
陪着弘?S进来的是杨国维,牢头们认得杨大人,连忙行礼。 杨国维问弘?S:“二爷想怎么问?” 弘?S看牢房里地方也挺大,道:“在里头放个椅子,再沏壶茶来,我陪他坐坐。” 刚安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口齿不清的笑道:“给二贝勒请安。” 茶香袅袅,在这腥臭的牢房里显得格格不入。 刚安重新被吊了起来,弘?S看到他的两只脚踝和膝盖都被铁钩穿透,手腕和肩膀也是一样。为了防止他咬牙自尽,听说满口的牙已经都给拔光了。 现在看,倒像是只拔光了上牙,大概是为了避免说话说不清楚。 弘?S并不着急,坐在这里就像是坐在自家书房里一样。 一天,两天,三天。转眼就是七八天过去。 弘?S日日来,有时还带上一两本书。 刚安一开始的兴奋,转而变成疑惑,最后又变成兴奋。 这天,弘?S又来了。牢头们都已经习惯了这位爷天天坐在这里出神,一见他来就笑道:“给二贝勒请安!咱们已经烧好水了,杨大人的茶具也烫过了。” 杨国维见弘?S日日来这里喝茶,就把早年十三爷赐给他的一套贡品紫砂茶具给拿出来了。 弘?S笑道:“有劳。”一边掏出茶叶请牢头帮着泡茶。进刑堂牢房自然不能带太监侍候。 牢房里也收拾好了,牢头们还事先把这里的地用水洗过一遍,拿醋擦过,甚至连吊在墙上的刚安都被打理干净了。 弘?S进去,对着刚安笑了下。等牢头把茶给小心翼翼的捧上来再退下,这诺大的牢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二人了。 刚安之前才被牢头用井水狠狠的搓过脸,头发也被胡乱在脑后扎了个髻。此时倒更显得他脸上的伤口一道道的吓人。 弘?S还跟之前一样坐下就拿出本书来看,旁边放着的茶升起道道青烟。 刚安开口了:“你是故意的吧?” 弘?S抬眼看他。 “你是故意的。”刚安的双眼在发亮,“你跟皇上请旨说要来审我,是为了替大贝勒洗刷污名?但你来了又安坐不动,这几天半句话也没问我。等见到皇上,你会跟皇上说:刚安仍然说是大贝勒做的,对不对?” 弘?S合上书,笑道:“你的确没说出第二个人来,不是吗?” 刚安哈哈大笑,喉咙中的伤口喷出血沫来,他呛了几下,剧烈咳嗽了一会儿,看弘?S不为所动,不像那些牢头那么紧张他的生死,就自己努力镇定下来,深呼吸后,说:“你果然盼着我死。我死了,大贝勒就永远都洗不清了!” 弘?S笑道:“你我都知道,你死定了。” 刚安僵笑的脸凝住了。 弘?S像是在跟人坐而论道,一条条的跟刚安分析:“乌拉那拉家没人救你了。你阿玛五格已经告了你忤逆。就算你能从这里平安出去,回到你家里,你阿玛也会要你的命。” “大贝勒虽然已经递了请罪折子,但想也知道他不会给你求情。而且他那本折子,皇阿玛到现在也没看。”弘?S越说越得意起来,还对刚安笑了笑。 刚安盯着弘?S,慢慢的,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对弘?S的愤怒。 弘?S放下书,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悠然道:“我来,只是因为我可以借着替弘晖洗刷污名来讨好皇阿玛,到时人人都会说我的好话而已。” 刚安仿佛找不到舌头,半天才说:“……不曾与二贝勒深谈,今日一见,倒是让人意外啊。” 弘?S冲他一笑,捂住胸口,扑的吐出一口血来! 刚安一惊,弘?S已经从椅子上滚到地下,瞬间就惊动了在外面守着的牢头。他们冲进来就见二贝勒指着挂在上头的刚安,再指向他们:“你们……竟然下毒……” 两个牢头顿时就吓傻的跪在了地上,一个拼命磕头,一个要上去扶弘?S。外面的侍卫此时也冲进来了,立刻把已经‘昏’过去的弘?S背出去,再把两个牢头也给绑起来,领头的一个侍卫皱眉道:“速去请怡亲王过来!我倒要问问他,这真是他们府上的弘昌搞得鬼?还是……” 只有被吊在上头的刚安无人问津,他听到侍卫的话,狂笑起来,骂道:“好个颠倒黑白的二贝勒!他是自己下毒!是他自己把毒下在杯子里吞下去的!” 侍卫头领扫了他一眼,“去把这人的嘴堵上。真是会胡扯八道。” 从此,就再也没人来找刚安了。他的牢房里还是只住着他一个,但是倒是没人看着他,怕他寻死了。 刚安数着日子,眼见到了颁金节时,牢头换了身新衣服,兴头头的乐了好几天,有一天还早早的走了,只把打扫牢房的活推给了个才进来的小狱监。 小狱监一开始还算是认真干活,过两天就开始敷衍起来。打扫也只扫眼前这一块,刚安的牢房里三五天也不扫一回。刚安虽然一天只得一顿饭,每天也要尿溺,三五天也要五谷轮回一次。他这里没马桶,小狱监就直接提水来冲洗,冻得他够呛。 天渐渐变冷了,小狱监嫌井水冻手,连冲洗都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 这天,刚安见小狱监挺高兴的,还认真替他喂饭,笑道:“小大人今天这么乐呵是娶媳妇了?” 小狱监十三四岁,三五下给他塞完了饭,也不管他噎着没,收拾了东西都放在桶里提着就要走,道:“我明个儿就不来了。可算能走了。” 刚安笑道:“那就还是那二位大人来侍候我了?” 小狱监冷笑,白了刚安一眼:“做梦去吧。张哥和许哥都高升了,再说,你还想有日后啊?不知道什么是秋后问斩?” 刚安一怔,笑道:“别哄我。难不成怡王真能大义灭亲?他不管他儿子了?” 十三爷会留着他这条命,不就是想替弘昌翻案吗?还有皇上,他舍得让大贝勒背黑祸? 小狱监大笑:“哪儿还有什么怡王啊?早就是老黄历了!” 天上渐渐飘起了雪花,片片飞雪穿过牢房上方的窄小窗口飘进来。 刚安发现他的尿过一夜竟然会结成冰,就知道现在是冬天了。 这天半夜,牢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 已经很久没人来了,刚安一下子惊醒过来。他听到了骂骂咧咧的声音。 “呸,这种活儿就推给咱们了!” “算了,也得了银子。又不废什么事?” 跟着,刚安就看到黑洞洞的牢房里走来两个人,前头那个好像拿着一摞纸,后面那个提着一桶水。 他们进来,把他从上头解下来,只解开上身的铁链,然后把他给按到地上。其中一个坐到他的胸腹间,踩着他两边肩头钩上的铁链,抱着他的脑袋,对另一个人说:“快点。” “来了。”这人在刚安惊恐的目光中,从桶里提出一张湿漉漉的黄纸。 盖到了刚安的脸上。☆、第499章 刚安挣扎不了!他只要一动,穿在肩头琵琶骨上的铁钩就传来刺骨的痛。他的头被人紧紧抱着,虽然他想用舌头把湿纸给顶破,但那盖纸的人速度却很快,一看就熟练得很。 这二人还在他头顶上闲聊。 “下辈子投个好胎吧。”抱着他头的那人道。 盖纸那人嘿嘿笑:“他这辈子的胎够好了。小公爷呢。” “哟,真的?”这人摇摇头,“这也算是经我的手送走的第一个贵人呐。” 两人嘿嘿笑起来。 “他们家里的人不会找事吧?”抱他头的人仿佛是迟疑了下,手上一松,刚安拼着肩头的剧痛猛得一甩头,把脸上的湿纸给甩开一条缝,连忙大口吸气。 那人赶紧把他给重新按好,另一个人也来帮忙,骂刚安:“早晚都要死?别给你爷爷找麻烦!”他再对按住他的人说,“放心,他们家已经抄了。一家子没死的都流了,谁还能找咱们?” 刚安目眦欲裂,可一张纸重新盖在了他的脸上。 “也是该这家倒霉。谁让他们卷进去了呢?跟当年的索相似的,一完蛋还不是全家连根苗都没留下。” 两人压低了声音。 一个道:“听说皇贵妃要封后了?” “二贝勒立了大功,大贝勒又被抹了爵,现在让圈在了府里。母族都完蛋了。依我看,只怕二贝勒日后就是太子了。” “怡王也完了,九门提督做不成,日后还能当个太平王爷。” 一个嘿嘿笑,道:“只怕太平不了。你没听说啊?万岁下旨宣八爷回来呢。这次的事,还真多亏了八爷。” “要我说,多亏的是八福晋。要不是她把大贝勒和怡王勾结的事嚷嚷出来,万岁爷还蒙在鼓里呢。” “万岁还是信怡王的,也没降他的爵。八福晋说的也未必是真的。” “大贝勒那事总是真的吧?八福晋手里还拿着大贝勒的书信呢。要不是有这个信,也证不死大贝勒。” 按住人的这个突然打了个惊天大喷嚏,手上又是一松,刚安再次把纸甩开,拼命吸气。 加纸那个不乐意了:“你这活儿不成啊。” 按人那个连声赔笑道:“对不住啊,对不住。” 刚安已经是浑身无力,这人把他按住时,他连一点力气都使不出来,只能强撑着对这两个人说:“……我有话要说,我要见万岁。” 两人理都不理他,刚安连声说:“信是我写的!八福晋手里的信是我写的!大贝勒是无辜的!是八福晋陷害得我!是她骗得我!我要见万岁!唔唔唔!” 加纸的人是很认真的,那个按头的还催他:“快快快!赶紧把他给送走!” 一连几张纸贴上去,按头这个劝拼命摇头的刚安:“别再折腾了,等你到了下头,见了阎君再说吧,到时叫阎君给你做主。我们是不敢管的,唉……” 一墙之隔的屋子里,弘?S、十三爷和十四爷穿着斗篷抱着手炉站着,见那边的动静越来越小了,十三爷给十四爷点了点头,十四爷一笑就过去了,边走边道:“大过年的还要来这里,真晦气。”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呢!”十四爷喝斥。 “小的、小的……”桶被踢翻,两人翻身跪下拼命磕头。 刚安剧咳着在地上把脸上的湿纸给蹭掉,顾不上看来人是谁就大声喊:“我要见万岁!允祀包藏祸心!下毒的是他!是他定的计!是他给我的毒药!是他想让怡亲王失宠与皇上!都是他干的!” 隔壁的屋里,弘?S轻轻的舒了口气。信的事是他伪造的。要说陷害人,没有比书信更方便的了。刚安又曾经是弘晖的哈哈珠子,手里有弘晖的字纸是很容易的事。 而从刚安身边人的嘴里问出来的,刚安手里确实有一件据说是能证明弘晖有不轨之心的证据。 但不管是乌拉那拉家,还是刚安自己的宅子,所有的地方都翻遍了,一无所获。 弘晖自陈愿意让人进府搜察。 但弘?S拒绝了。真搜了,他做的这些就失去了公正的立场。难免被人误解他是真的想诬陷弘晖。 他猜测如果不在刚安手里,那就有可能是交到别人手里了。 八爷那边,张保之前抓过几个人。但没有去碰八福晋,落网的是何焯。何焯年纪老迈,却除了替弘昌等人牵线外,跟遗诏的事没有关系。 这次借着这牢头的嘴当着刚安的面说出了八爷和八福晋,才算是真相大白。 没有确实的证据,根本也不可能把八福晋带来审问。 让刚安画押后,十三爷对弘?S点头道:“二贝勒拿上刚安的口供去园子吧。” 弘?S道:“十三叔是……” 十三爷淡淡道:“我去长安街。” 长安街,八爷府。 听说府外让人给围了,十三爷带着人进来,府里守门的几个还没出声就让绑了。 郭络罗氏点点头,手里还继续绑着给八爷的皮坎肩。 嬷嬷急得六神无主:“主子,这回可怎么办?啊?怎么办?” 郭络罗氏笑道:“慌什么?”她放下手里的针线起身,“嬷嬷来帮我换衣服吧。” 十三爷进屋时就看到郭络罗氏穿着家常衣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柳眉似墨,唇若涂丹。她正倾身看着榻前的一只火盆。 十三爷扫了眼火盆,郭络罗氏抬头笑道:“十三叔好威风。” 她落落大方的站起来:“十三叔要抓我进步军统领衙门的刑堂吗?” 十三爷摇头道:“八嫂,你不为自己,难道也不为八哥着想?” 郭络罗氏装出来的自然一下子就裂了,她尖声笑道:“原来十三爷嘴里还念着他八哥呢!”她指着火盆,“你找的东西我已经烧了!这下我看你怎么办!” 十三点头道:“烧得好。你不烧,我还要为难是递上去,还是不递上去。” 郭络罗氏张口结舌,十三道:“八嫂陪我等一等吧。” 不多时,十三爷的侍卫护送着三个太监进来。 郭络罗氏再次把头扬起来。 十三却发现来的人不是张起麟,而是赵全保。 他看了眼郭络罗氏,道:“皇贵妃有旨意吗?” 郭络罗氏这才反应过来,她凝神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太监。但她多年没有进宫,就算以前见过这个人,此时也觉得眼生得多了。但她能认得出来这不是苏培盛。 她抢在赵全保之前开口道:“苏公公呢?往年都是苏公公出来宣旨,怎么如今倒换了个生人?” 赵全保一愣之下,笑道:“小的赵全保,在贵主儿跟前侍候。苏公公已经回乡了。” 他不再看郭络罗氏,转头对十三爷道:“奴才从宫里来快些。贵主儿的意思是先把郭络罗氏给拿起来,让人看着,免得再惹出事来。” 只牵着郭络罗氏一人自然不行,重点是后面的八爷。 看十三爷点头,赵全保笑道:“奴才带了车来,这就请郭络罗氏上车吧。” 跟着他进来的两个太监这就欺身上前,郭络罗氏急急后退,大声道:“你们敢!皇贵妃这是想……”不待她说完,嘴已经被堵了。 两个太监都是拿人的好手,扭着就把她给提出去了。 郭络罗氏听到身后那太监还跟十三爷说:“大过年的,王爷辛苦了。万岁爷说了,这种天气就不让您再回园子去了,明后天瞧着你方便,哪天过去都行。” 十三爷:“万岁仁慈,奴才感激不尽。” 圆明园里正是一片歌舞升平。 死了皇后、太皇太后也不过是三个月内禁歌舞酒肉,何况只是弘暾这样的小辈?京中内外还是该过年还过年,该庆贺还庆贺。 因为弘暾的辈份在这里放着,四爷和李薇是不必为他服丧的。四爷替弘暾念了一卷经,李薇抄了一卷经书,算是寄托了哀思。 而弘?S和弘昀他们近来却一直穿着素色。过年时穿戴上也素淡得很。 弘晖今天没来,四爷赏了菜下去,跟李薇道:“让他避避吧。” 他让弘晖避开此事,却放弘?S出来面对。 今年在席上敬酒的就是弘?S了。 今年上座的就是李文璧。他坐在四爷右手侧,左边是替十三爷留的位子,往下是十四爷等人。 李薇在畅春园陪太后,去年此时出的遗诏的事,今年让她再坐在这里时都会时不时的出神。下头的人打趣她,问她是想儿子还是想万岁,太后护着她道:“她面皮薄,你们不要闹她。” 席上说起了明年选秀的事。已经错过两年了,明年是必选的。各家都攒了一堆要出嫁要娶媳妇的孩子。 李薇道:“快了。万岁也说家里的孩子们都大了,让今年早些开始。我已经让人收拾储秀宫了。” 又是一年了。☆、第500章 黄昏时四爷到了,他这一天跟赶场似的。那边结束了就赶紧过来。 太后听说御驾进园子了,对李薇道:“你带老四回去歇着,他今天也够累的了。明天再过来见我也不迟。” 可这话没用。李薇迎到四爷后转达了太后的意思,他道:“知道了。”然后抬腿往凝春堂走,还跟李薇说,“你先回去歇着吧,朕一会儿用得简单点儿就行。” 他在那边一天没正经吃什么东西,就喝了两碗热汤,还是李薇临走前嘱咐人准备的。 李薇让人去准备粥和汤面,米也备上,但估计他不会吃。 太后看到这人又回来了,摇头道:“你也拿老四没办法?” 李薇笑:“儿臣拗不过他。” 四爷端正严肃的大礼参拜,给太后磕了三个头。李薇等他磕完就赶紧给扶起来了,他道:“儿子不孝,没一早给皇额娘拜年。” 他坐到太后身边,笑道:“百姓人家里都是除夕晚上就一家老小给家里的老人磕头拜年了,偏咱们这等人家不能得此天伦之乐。” 方姑姑送上来了热茶和点心,四爷拿了块白糖糕吃了一半放下了。 太后笑道:“一家人不讲这些虚礼。你在我这里坐坐就赶紧回去歇着吧,明天一早还要早起呢。” 回了无逸斋,送上来的东西,四爷只就着肉松喝了一碗粥。 泡过脚往床上一倒,李薇喊来按摩太监给他松筋骨,慢慢的把今天在畅春园的事说给他听。说到选秀时,她道:“这段日子我一直在列名单,拿来给你看看吧。” 早就知道要选秀,偏偏今年的人攒下来的还多,她是照着各府的适龄男孩的名单列的,没媳妇的满十五的都要看一个,哪怕暂时不急着娶也先把人给列上。 还有宫里的几位小皇叔也都差不多了,放两年前还能等等,今年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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