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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9章

垂站立,心情极度压抑,不言不动。 蒙冲和吴魁都与她差不多。蒙冲抱臂站痒痒,面无表情;吴魁在角落里,无声无息。 比较活动的江元真,他正在房间来回踱步,焦躁不安。 投影的光线洒落,正呈现出云都水邑的即时俯瞰图景,角度很好,以极光云都为中心,七栋摩天大楼都纳入其中,但也仅此而已。 他们对敌人在这片区域的布置,几乎一无所知。 哈尔德夫人身着一套黑色衣裙,端坐在投影区域前,光线从她身上漫过,又在端庄雪白的面孔上划动。她却始终面无表情,直到江元真忍不住要开口的时候,才卡在前面,沉声相询: “任鸿还没到?” 江元真回应:“他离得比较远,刚刚还说很快就到。” “购买的情报呢?” 稍迟,负责情报这块儿的吴魁答道:“可以了。” 下一刻,投影之上,显示出一系列红、蓝色的光点,相对摄录画面而言,比较粗糙,可它的价值几近千万。 哈尔德夫人没再说什么,微侧面颊,细看投影区域。千万级别的即时情报,仍不算太详实,但至少可以了解大概的局面。 摩伦和她是一样的想法,度开口,解读情报:“深蓝行者出动了,看分布的情况,疏而不密,移位频繁,这是搜索阵形,以最大限度扩张格式之火的覆盖范围……以模具的本能,绕过这个危险地带的可能性很小。” “那还不快去救!”江元真急得跳脚。 “看上去还好。”哈尔德夫人勾起唇角,“这种场面,不可能对模具造成致命伤害。对方比较客气,至少和前几次围捕人面蛛的情况不太相同……是想抓活的?” 摩伦的意念更沉:“可能性很大。” 哈尔德夫人微幅摇头:“那么,任鸿就是叛徒了。” 此言一出,整个房间骤沉入冰冷的寒窟。 其他人心机相对深沉,表情变化总有克制,唯有江元真,当真是目瞪口呆。一秒种后,他整个人跳起来: “岂有此理!”江元真嘴皮子都在抖,“任鸿是祭司啊,离开了教团,他什么也不是。他又不是傻瓜……这种判断太草率了!” 哈尔德夫人正过脸来,不再看投影,沉静而冰冷的眼神,直视江元真:“从目前的情报看,军方是针对人面蛛还是针对教团。” “……教团。” “那么,人面蛛只是一个借口,是捕是杀,都无所谓。可为什么他们到现在仍盘踞在云都水邑,花最多的力气,与人面蛛捉迷藏呢?” “因为,可能是因为他们要找到证据。”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教团也好,古堡财团也罢,都不是纯洁的小白羊,相关的档案在政府、军方那里,起码能堆满一个档案柜,何必舍近求远?” “那……” “站在我们的立场上,只能这么考虑:人面蛛对他们有用、模具对他们有用、血魂寺对他们有用。那么江老你告诉我,血魂寺的功效,对哪种人最有用?” 江元真呆,没有回应。 倒是殷乐哑着嗓子,低声道:“血焰一脉。” “是啊,血焰一脉才需要血魂寺;而血焰一脉或多或少,都会联系军方……对不对?” 江元真汗如雨下,其他人的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血焰教团的特殊教义就注定了,他们兴起于战场之上,败落于和平之间。为此,教团在军队的潜势力一直比较强。 夏城这支“正统”,能够以一个没落的教团身份,参与霜河实境项目,并派驻管理人员,就说明了一些问题。 可是,分裂的教团,也分裂了相应的人脉,这一支能够在军队中有潜势力,其他分支也完全可以。 毕竟对血焰一脉来说,这是最强大最直接的力量源头。 “这很完美地解释了任鸿的叛逃――他离开了教团什么也不是。可现在的情况是,他并没有离开教团,他只是从一个分支,跳到了另一个分支。而且,有一点是我们无法给他,却又严重阻碍他的……” 哈尔德夫人伸出手,指尖点向殷乐,又回向自己:“我们这里,有四个牧者;那边,只有他一个。” 第二百二十五章 控缚派(下) 原来是任鸿啊。 罗南没想到答案来得这么容易。什么香饵、内奸之类的疑惑,瞬间扫除。 可意外还是要意外的。 罗南不了太解任鸿这人,只知道,这位在血焰教团业务上是真正的大拿,比分心旁顾的殷乐要强一截。在教团祭祀中,重要性仅次于哈尔德夫人,很多时候都代行主祭职责。 如此重要的人物,说叛就叛了? 周围数架深蓝行者,呈防御阵形,将任鸿包围在内,严密保护,也直接证明了此人的立场。 此时,阵形中央的任鸿,正单掌按地,喃喃念颂咒音。由于是地下停车场的最下一层,水泥地下面,就是厚实的土壤。以它为渠道,任鸿持续不断地汲取力量,形成几可化为实质的咒文,加持上身。 低沉的震动声传出,有人与这边联系。 很巧,罗南隔空感应的两个支点,正好在通话两侧,一边一个。 那边是田邦。他就在指挥中心,当着所有人的面,轻声道:“怎么样?” 中央光屏上显示的影像,就是地下停车场的即时情况。几位深蓝行者戴着防护面甲,任鸿却只穿着祭司长袍,没有任何遮拦。 猫眼拨开眼前的乱,啧啧两声。任鸿在夏城,也是个不大不小的腕儿,她当然认得。 任鸿也注意到,田邦是用公共频道与他联系,脸色很不好看。可是他既然做了事,就要承担相应的后果。最后干脆垂下眼帘,专注看地面跳跃的灵光: “已经有反应了……模具仍在附近,将我们视为猎食对象,要比想象中更贪婪、更强大。这说明,它的基本素质非常好,成为祭器之后,可以抱持很高的期待。” 田邦追问:“具体的方位呢?能控制吗?” 任鸿头也不抬:“你们控缚派,都在考虑这种东西。” “……你现在也是。” “不,我只是要看到完美的血焰意志,验证一生所学。而那个女商人,一辈子也做不到。” 公共频道的情景,已经通过猫眼的共享视角,传回到任务窗口。冲击性的答案。让剪纸只放出一个“目瞪口呆”的表情,而紧接着任鸿似若无意的反揭,更让他忍不住了语音,泄式地惊叹: “我擦,这些家伙……天啊!” 猫眼也讯息:“血焰教团这么牛掰,何家什么的知道吗?” 薛雷只能出“我已懵逼”的表情:“这人谁啊?那个控缚派又是什么?” 剪纸好心为他介绍了一下任鸿的身份,又道:“控缚派属于血焰教团的支脉,里面涉及到血焰教义的解读,比较复杂,我也不太清楚。不过你只要知道,夏城的血焰教团,与这个控缚派,绝对是不死不休的仇敌就好。” 说着,剪纸也迷惑了:“田邦这哥们儿也太直接了,大庭广众之下,讨论秘密教团的事情,真的好吗?他可是现役将军!” 何阅音解释道:“八十年代末,控缚派已经与军方深度合作,参与多项实验任务。只不过秘级很高,名声不显。我以前与田邦打过交道,但也不知,他竟然与这个分支有密切关系。” “那现在这算什么?” 何阅音没再回答。本次行动,究竟是血焰教团派系仇恨的再延续,还是军方深度实验的要求,又或者是别的什么,现在根本无法下判断。 这时候,公共频道的交流,也上了正轨,田邦表现得很大度:“我们现在必须要捕捉到人面蛛的遗迹。你是专家,一切按你的意思来。” 任鸿冷笑:“话里堆满了过河拆桥的臭味儿。” “喂,作为控缚派,请你来控制,难道不是最大的诚意吗?” “但愿如此。” 双方的交流在紧张微妙的氛围中进行,其中多半还是受到人面蛛的影响。而在此时,施加这份压力的罪魁祸,也在评价新得的信息: “这就是田邦的底牌之一。” 魔符的利爪拨弄星辰,触及直通目标心底的“窗口”,如同玩弄一个玻璃球:“局面越来越清晰,应该让血焰教团快点入场。双方的应对越是仓促,对这边越有利……决定了!” 罗南跃跃欲试的意志,主导了魔符的行为。后者在精神层面再盘旋数周,窥得一个机会,骤然动。 无遮无拦的凶戾之气,像是平空而起的飓风。地下停车场中,任鸿正运化咒文,持续加强与血魂寺的联系,冷不丁地那边来了个天崩地裂! “找到了……糟!” 魔符的杀意,在精神与物质交界区域冲波逆折,撕裂了任鸿咒文营造的神圣空间。 任鸿猛抬头,经咒法加持的眼睛,已经可以看到那头张牙舞爪的人面蛛。二者距离已经极度接近,以至于突破了他的心理底线。 近乎茫然地看着魔影扑面而来,任鸿一时间竟然丧失了反应能力。 下一刻,在他与人面蛛之间,炽白的火焰之墙立起,烧灼空气、烧透空间。 格式之火! 人面蛛骤然消失。 任鸿如梦方醒,左手瞬间提到胸口,按住祭司袍外不规则的石片护符,同时大声叫喊:“它在攻击我!” “缠住它!” 前线指挥中心,田邦身形由静转动,扑了出去。方向并不是奔向大门,而是径直撞向了外层的玻璃幕墙。在玻璃破片迸溅摔落之时,人影也在近乎垂直的幕墙上狂奔。 不管是能力者还是燃烧者,在大都市里,总爱走这种捷径。 也是刚刚在精神层面的交锋,让田邦对精神火烟的效力再无信心,不过,格式之火应该不同。 “要跟吗?”猫眼再次与罗南“私聊”。 罗南并无回应,此时在他意识触及的区域,正有焰光喷薄,扭曲了物质与精神层面的交界地带。 五位深蓝行者,都是经验丰富的战士。面对突来的危机,反应近乎同步,他们的合击之术,呈现出强大的秩序感。同步扭曲物质与精神层面的同时,还兼有“塑形”之功,搭建起一个坚固的领域壁垒,攻防一体,对于混乱系的人面蛛,几乎就是克星了。 不过,此时他们面对的人面蛛,是魔符,是由罗南的意识所操控的特殊存在。混乱的表象之后,其实支立着严密的秩序框架,更有着难以想象的层次纵深。 魔符在“飘荡的幕布”上攀援,又像是荡起细丝的蜘蛛,轻而易举地切换了精神层面的深度。 浅层带、中层带……然后再跳转回浅层带。就在一个来回的过程里,它已经从几十个截然不同的角度,将格式之火的森严壁垒扫描一遍。 或许可以这么形容:三维视角下,线条堆积得再紧密,也不过就是一张纸。 妖瞳焕彩,六色迷乱,无形的冲击从精神层面极深处刺出来,穿透火光,就像穿透一个虚幻的泡沫,然后才是震击灵魂的杀伤。 攻城锤! 一位深蓝行者,茫然僵立,骤陷昏迷,变成了无意义的钢铁雕塑,再不能提供格式之火的输出。 火幕一角,瞬间扭曲破碎,高度的秩序性遭到扭曲,逼得其他四位深蓝行者必须重新调整合击秩序。可破绽已经出现,调整何其难也。 地下停车场的火光,瞬间黯淡不少。 人面蛛的魔影,已经极度贴近物质层面,它就在火光中闪现,以近乎嘲弄的姿态,踏过格式的烈焰,直撞上来。 “啊!” 恐惧支配了任鸿的动作,一直握着石片护符的左手猛地加力,将掌心的宝贵之物捏成粉碎。刹那间,血液般浓稠、血液般色泽的光芒,从指缝里流淌而出,周边区域的温度,竟然能从格式之火烧灼的高温中,猛地再拔起一截。 任鸿的掌心手指,也给烧得皮开肉绽。但对他来说,还算值得。 空气严重扭曲,以更大幅度扭曲的,则是精神层面。高温血光形成了新的、强大的干扰源,魔符之前勾住的精神幕布,也为之摆荡飘移,使原本乱中有序的结构出现了偏差,影响了魔符瞬间的定位。 任鸿抓住了这个机会,皮开肉绽的左手按下,右手抬起,在小腹处结出印诀。接下来单脚重跺,水泥地板砰然开裂,跃动的灵光从裂隙中喷溅出来,被指缝里流出的血光一染,瞬间变成了血红色。 “血血血!” “火火火!” 百人、千人、万人的赞颂之声,裹在灵光中喷薄出来。任鸿缓缓跪坐在地,以虔诚姿态,将双手所结印诀下置,掌根贴地,腰背弯下,如行大礼。 魔符刚准备重整攻势,却也是一窒。 内部血魂寺嗡嗡颤动,架构出的嶙峋山体结构之上,似有笔锋刻刀划动,自下而上,层层推进,化为一枚枚咒文,内化进去,迅形成巨大的牵制力量。 八十公里开外,罗南眉头微皱。有某些极其活跃的元素,顺着血魂寺,顺着魔符,渗入自家封闭体系内部,而且开始疯狂成长。 原来,血魂寺对魔符的影响,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如此程度。 第二百二十六章 赌一把 在任鸿咒文法力的催化下,血魂寺正在进行一场重塑式的成长。 也不知任鸿捏碎的护符是什么来历,里面积蓄了大量高度凝聚的咒力,以之为“种子”,再利用秘法,通过大地土壤,大量摄取四面八方教团信众的念力信仰,经控制转化后,源源不断地注入到血魂寺中去。 具体的运化规则罗南不懂,却能看到血魂寺的山体结构,变得更加细腻自然,其上四座“建筑”,也愈雄奇庄严。 随着血魂寺整体在动荡中成长,对魔符混乱力量的抽吸吞噬,也越地肆无忌惮。似乎数十日的寄生过程将要走到尽头,它正将人面蛛的力量融为己用,尝试反吞,夺胎换骨。 剩下数百阶“血火道”不走了吗? 还是说,任鸿的反叛,就是因为看到了另一条不通过人面蛛,也能铸就完美祭器的金光大道? 任鸿怎么想法,罗南不知道。却知这种方式,对自家封闭体系的影响,还是比较明显的。 明显到另一位信众都有所感应。 猫眼主动与他联系:“喂,线路是不是受干扰,很聒噪啊!” “不要理它。”罗南驱动人面蛛,在双向扭曲的精神幕布中迅跳跃,瞬间远离了物质层面。 作为保镖的深蓝行者,失去了对人面蛛的感应,当即报告:“失去目标。” 田邦:“……” “还没有!”任鸿双手牢牢扣住膝前的乱石,确保灵波放射的稳定性。他额头面颊汗水淌下,但脸上的笑容已经绽开,“我锁定它了!” “被锁定了……”罗南也确认了这一点。 虽然已经跃入中层带,且通过精神幕布的扭曲作用,远离一切仪器、精神感应的骚扰。可是,来自于任鸿的咒文法力,依旧通过“牧者”的渠道,持续灌入。 最重要的是,血魂寺不停吸收能量的同时,还释放出“血焰”元素,试图同化周边的一切,以更有助于“消化”。就像是在水池中殷开的红墨水,且没那么容易稀释。 出乎意料的状况……污染正在扩散。 在罗南的封闭体系中,魔符很重要,在所有信众里面,位置最高,是能够使罗南力量更高效的“技师”一层。而通过耦合等细腻微妙的作用关系,它又时刻与其他信众勾连,化为规模巨大的生产线,源源不断地产出灵魂力量,为罗南提供丰富的给养。 此时,生产线的一环受到污染,在理论上,便有影响整条生产线的可能。 嗯,理论上。 罗南的心态很稳定。这时候,就看出上个周末在家里闭关的好处。他对整个格式论体系,已经有了比较清晰的认知。 他在用“然”的视角,评估本次变故。 因为在此体系中,罗南的身份是工场主。 换一个说法,上面“水池”和“红墨水”的譬喻也很恰当:在一个互通的水池系统中,上游水池中的红墨水,会污染下游,但无论怎样,都很难逆流而上去污染源头。 罗南就是“水池系统”的源头,是随时可以关闭生产线的工场主,在他搭建的封闭体系中,这就注定了上位和下位的分别,注定了罗南享有的绝对掌控力。 即使血魂寺的力量循着封闭体系的内部联系,不断扩散,可它无论如何都无法侵蚀罗南本人。 至于罗南,要做的则很简单:清晰明确的意志压下,直接切断了魔符与其他信众的耦合联系,并将其独立出来。 轻而易举的,“血魂寺”力量的扩张势头便被斩断,锁死在魔符本体区域内,也抹去了最后一点儿理论上的可能。 血魂寺还在对魔符实施吞噬、同化,在任鸿全力施为之下,势头还是很猛烈的。然而,这位血焰教团的副主祭,由始至终都未觉,他寄托了心血的“血魂寺”,刚刚已经在某个层面上一败涂地。 这是体系的隔离、层次的压制,当魔符鸠占鹊巢,悄无声息地夺去雏形状态下的“血魂寺”,就注定了这个结果。 任是山势高耸巍峨,又怎能与天比高? 现在仅剩的问题,就是魔符这里。 血魂寺对魔符的侵蚀仍在持续,有种当初魔符对模具鸠占鹊巢的“报应”意味儿。对此罗南当然要控制,但不是现在。 躁动的血魂寺,才真正是个香饵。任鸿的手段虽然很有效果,但在血魂寺层面,形成的动荡太明显了,以至于引来很多与之相关的意识关注。 罗南的封闭体系感应,包括“上位”位置,恰好可以捕捉到这些。略去无意义的细节,逆向追踪,就像此前感应到哈尔德夫人那样…… 他在血魂寺轮廓上,做了几条“延长线”,如同平面几何习题中,画出辅助线。 “很简单的作业,然后得出答案。” 一个、两个……不,是一组孪生图形。 以血魂寺为基础延伸开来,最近的是任鸿,然后分裂。一部分涉及到田邦以及相关的寥寥数人;还有一部分,则延伸到三十公里开外,那边的气息相对来说熟悉很多,明显就是哈尔德夫人等夏城血焰教团的核心层。 当然,这是物理距离。在精神层面统摄抽象出的结果,这两部分人汇结的灵波图形,其实非常相似,一看就是同源而出。 “局面倒是越来越清楚……”罗南心神愈安定,相应的思路倒活泛起来。 与他相比,三十公里外的运动减压馆,血焰教团的夏城一脉,则是在躁动和抑郁中度过。 出于对教团技法的了解,只从血魂寺的反馈上,他们也能大致猜到任鸿的手段。 摩伦阴沉的意念横空:“那个叛徒已经无所顾忌了。” 殷乐则要更急迫,她伸手按住胸口,面向哈尔德夫人强烈表态:“老板,让我来吧,我可以截断念力信道,决不让任鸿得逞!” “然后让所有的信众无所适从?” “如果让他们得逞,我们照样会丢掉所有……” “所以你就要毁掉所有‘血焰意志’的共鸣者?毁掉教团存在的根基?”哈尔德夫人直视殷乐,成功地使其哑口无言。 另一侧的江元真还在跳脚:“那该怎么办?我们的模具,就这么被人拿去了?那些无耻的分裂者、叛徒!” 哈尔德夫人转身,看模糊而滞后的投影情报,数秒种后,轻声道:“我们先离开。” “啊哈?”江元真第一下没听清楚。 哈尔德夫人又换了种说法:“我们必须先止损……避过倾覆性的危机。” “止损?怎么止损?” “暂时离开夏城。” “开什么玩笑!”江元真真的炸了,“你疯了吗?我们还没有搞清楚局面,就要逃跑?放弃这些年的经营,逃跑?” “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局面了!”哈尔德夫人的语气平静无波,“江老,任鸿是你看着长大的,也是教团近年来培养出来的最优秀的人才。你难道不相信他的判断吗?” “啊?” “任鸿在为人处事上,没有什么把柄可供人抓取。而以他思维的精明周密,背叛这种事,不生则己,一旦生,必然有充分的理由。也许对方与军方的关系更密切,也许展的前途更广……但无论如何,在双方的力量对比上,一定会存在着巨大的差距,才会帮助他下定决心。” 江元真“呵呵”两声,想反驳说“这全是臆测”,可话到嘴边,却突地气沮,哈尔德夫人所说的,是非常可能的一件事。 任鸿的性子,就是那样的。 哈尔德夫人视线扫过所有人。江元真精神恍惚,殷乐心神不定,蒙冲面无表情,吴魁缩在角落里,无声无息……至于摩伦,她倒不必去管。 轻轻叹息一声,哈尔德夫人继续道:“我相信诸位都有为教团献身的觉悟,但作为主祭,延续正统,保留元气,永远是第一优先。况且,我们有三位‘牧者’,只要‘放牧法’的根底不变,我们就永远都有机会,并不因为在夏城与否,而受到影响。” 江元真没那容易被说服:“可是……” “我认同主祭大人的判断。” 袅袅黑烟在虚无中缭绕,低细的声音仿佛从中渗出来。摩伦已经有数十年火候的黑烟魂躯,几乎代表了血焰教团的最高战力,在此突然呈现,自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不过,更让人在意的,还是他的表态。 摩伦这样讲:“自教团剧变以来,主祭大人已经连续证明了她的正确思路,至今没有大的错失。” 这一点,无人能够辩驳。 “模具是个天才的想法。按照主祭大人常用的说法,就是找到了一个值得投资的好项目。为此我们投入,做成规模,然后竞争对手出现了。他们直接挖人、抢产品、甚至动用军政力量,搞肉体消灭。虽然下作,但没有压倒性的实力,也万万做不出来……直接碰撞,我们没有胜算。” 哈尔德夫人向室内的黑烟微微欠身,以示感谢,可视线再扫,却突然皱了下眉头。 此时黑烟盘绕,依稀构建了摩伦的身形轮廓,他话锋跳转:“在具体执行上,我提一个建议…… “我来赌一把。” 第二百二十七章 机修兵 “现在一个正常的投资项目,被对方变成了恶意收购。可是我们毕竟还掌握一定的股权,我们可以做些变化,将其变成一场对赌。就赌未来祭器的归属权。” “摩伦长老!” 哈尔德夫人眼神凝聚,锁定前方盘绕的黑烟。在她看来,这只是江元真、殷乐不理智说法的一个变种:“我们已经没有加注的资本了!” “有的,只需少少一点。”黑烟魂躯的虚影,回手指向自己,“有我就可以了。” “不行!”殷乐和江元真同时出口阻止。 殷乐其实仍不太明白,摩伦的“对赌”是什么意思,但并不妨碍她理解其中的决绝意图。她用力按住胸口,几乎要把心脏挤碎:“您是教团的定海神针,无论什么动作,都没有让您冲在前面的道理。” “你们,你们这帮人!”江元真攫紧拳头挥舞,就像与人打架,“你们在把事情搞复杂!” “复杂?那是你永远活在梦里!” 黑烟中突然拔起的怒斥声,瞬间压服全场。整个房间陷入静默,氛围凝滞冻结。 吼声过后,凝聚的黑烟开始飘散,人影渐淡,摩伦的声音仿佛也如烟般轻柔:“主祭大人的投资理论,我也只是一知半解。但我知道,没有祭器、没有凡种的血焰教团,就不可拔于俗世之上,只有按照主祭的思路,才能在这个世界存在下去,且不断积蓄力量……” 江元真伸手指向黑烟所在,可最终还是回臂,握紧拳头,再开口时,嗓子已经哑了:“我从来没有反对过!可是教团祭器,正统传承,也是投资吗?也可以抽资撤资,保本止损?” 哈尔德夫人没有回答。 摩伦竟然笑了起来:“我不去考虑这种问题,可你是专门搞理论的,应该进一步研究。某种意义上,这是你的责任。” 说到这儿,摩伦的话锋转向哈尔德夫人:“主祭大人,我赞同撤退,但是事太仓促了,我的肉身仍浸泡在冻液里,不能移动,解冻则还要一段时间。” 哈尔德夫人摇头:“按照有关预案,我们有完备的撤离计划。相关载具就在您闭关室的隔壁,只要十五分钟,就可以转移完毕,支持过七天。那时我们已经到了蒂城,重新安顿下来。现在我们就可以开始……” 正说着,新一波信息刷新,情报贩子拿出了更有价值的片断。那边悄然入侵大楼监控系统,“借用”了地下停车场一个角落里的监控探头,窥探远方区域。 从监控画面可以看到,昏暗领域尽头,喷喷而出的血红色灵光,还有微幅的空间抖动。 江元真喃喃道:“已经到这种程度了。” 下一刻,他如梦方醒,怒气再次支配了他的思维:“他这是拔苗助长,这样去铸造血火道,血魂寺的根基会被他毁掉!” 哈尔德夫人目注投影,轻声道:“也许,他有更棒的主意。” “什么?” “老板!” 殷乐感受着来自“模具”那边的剧烈动荡,结合监控画面,已经做出了判断:“任鸿在强行转移牧者的优先权,如果我们再不跟进,二十分钟后,血魂寺就是他的了!” 一直肃立的蒙冲,次开口,声音沉:“任鸿一直在透支信众的念力积蓄,这样就算我们以后想反攻,短时间内也无法凑够仪式所需的份量!” 江元真嘶地抽了口凉气:“如果他够狠,就会持续搞出这一类消耗,永远保持先优势……主祭大人!” 哈尔德夫人不言不语,却是毫无征兆地挥臂,冲着摩伦黑烟魂躯所在。 指尖掠过,那里黑烟消失,一片虚无。 殷乐等人都愣住。 下一刻,摩伦的声音在虚无中回响:“对赌的基本意图,是知道他们所有的牌面。任鸿、田邦,还有别的什么……” 殷乐骤然醒悟,通过手环下令:“接摩伦长老闭关室!” 一分钟后,外围保全人员战战兢兢来消息,不知什么时候,在摩伦长老身边,负责日常服务、保全工作的人员,全部昏迷。 相关的画面也同步传回,是远程控制机械人进入闭关区域后拍摄的。可以看到,层层布防之下的闭关室,大门打开,里面的冻液池已经空空如也。 江元真呻吟出声:“血焰在上!” “血焰在上!” 任鸿跪坐在咒文防护区域,精神固然亢奋,体力却已经近乎虚脱。他是优秀的血焰祭司,对“模具”和血魂寺的微妙变化,拥有他人难以企及的深刻理解。 “目前它很不正常,避险本能太强烈了。它是混乱物种,不应该对体内变化产生反应的!” 田邦的高空降旅程即将结束,目前的局面还在控制之下,他有了闲聊的兴致:“我倒觉得,那家伙智商才不正常。” “它没有智商。” “是吗?我不关心你们的研究结论,但我看到,这家伙几次出击,每次都命中弱点,击在痛处,而且随意来去,让训练有素的深蓝行者们颜面尽失。你们的放牧,究竟养出了个什么怪物?” “它是模具,模具!” “好吧,模……” 田邦的话音突然断掉,眸光聚焦大楼底部,那里车流堆集盘转,是因为安全部门已经限制了出入,地下停车场只能出不能进,显得颇为混乱。 而在乱成一团的人流车流中,正有一个人,从出租车里出来。身着非常板正的正装,像一个回来加班的白领,然而节奏迂缓,从拥堵的车流中出来,犹有闲瑕抬头仰望。 视线划过极光云都的玻璃幕墙,也划迷乱光影交界处,急下滑的田邦。 二者眸光交错又交迸,都看到了彼此的脸。 楼下这位,看上去是五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形偏瘦,脸色苍白,似有病容。然而瞳孔中,分明燃烧着火焰。 精神层面,亦被火焰烙下清晰痕迹: “大家掀牌,或者掀桌。” 田邦眉头跳动:“比想象中更冲动,也更会找时机。” 就是一个恍神的功夫,下方就只剩下无意义的街景,来人已经走进大楼,气息随即敛藏。 田邦吐一口气,通过公共频道声:“摩伦到了,预案做了没有?他坐出租过来的呦!” 前线指挥中心立刻就爆了:“启动e预案,摩伦肉身状态监测开始,代号黑魂。” “第五组、第六组控制地下区域,远程攻击为第一优先……” “五组到位。” “六组到位。” “黑魂进入地下停车场1层。” “阴阳眼系统开机。” 这部“阴阳眼”系统,是综合了多种波段探测的监控仪器,对灵魂体办法不多,但只要有肉身实体勾着,效果还成。 此时显现在前指中心光屏上的,大都是透明的人形虚影,代表常人;己方燃烧者和能力者放射的灵波,以绿光显示。而在这幕背景下,还有一点模糊的红…… 消失了! 田邦远程观看监控画面,眼皮微跳:“喂!” “判断黑魂高移动,系统延迟。” “已封锁所有出入口,未确定黑魂是否进入魂体状态。” “叮!”这是电梯到位、开启的电子音。 明知道目标不至于坐电梯,可是突状况下,正在附近搜索的战术小队,还是本能地调转枪口。 电梯门打开,现出一对你侬我侬,搂搂抱抱的情侣。 “呀!” 两张面孔瞬变惊恐脸,男子一屁股坐在地上,女子则蜷身尖叫,现场一片尴尬景象。 “电梯为什么没锁层?” “已经锁了,可刚才控制系统失灵。” “阿咧?” 田邦循着摩伦进入大楼的路径,一路跟上:“这不奇怪,摩伦三战的时候,就是机修兵出身。这只是一个玩笑……顺便告诉我们,疏散工作做得很糟糕。” 恐怕,摩伦不介意利用这一点。 这句话,田邦没有说出口。 此时,地下停车场1层,负责搜索任务的士兵,脚下踩到一块区域,触感很微妙,很软…… “哗啦啦!” 溶解的钢筋水泥整个地塌陷下去,下方还有更沉闷的声响。楼板出现了大概六十公分直径左右的地洞。 “从这里陷下去了?” “下面好像还有。” 战术手电的光束刺入,一路打到地下三层。 “土遁吗这是?”负责战术调动的副手说了个冷笑,然后确认:“香饵3号肯定是他的要目标。地下六层注意!” “是,大校。” 地下六层,血红灵光包裹下,任鸿木无表情。下一刻,他额头触地,用更专注的姿态,主导仪式进程。 深蓝行者引擎的轰鸣声,在地下空间里回荡,余波导入,震得粉尘簌簌飞落。 黑暗中,摩伦手扶立柱,看自家关节突出的手背。上面青筋暴露,还有层密密的汗珠,幸好没有这个年龄常见的老人斑之类。 常在冻液池中,他身体外表保养得不错,比实际年龄还要低一些。可皮囊之下的情况,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轻轻叹息:“体重又降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黑魂躯 停车场中,各式各样的车辆,在立体车架中整齐排列,密密麻麻。其实地下停车场除了第一层、第六层之外,都属于机械自动化的领域,只有技术和维护人员才能进入。 这里空间狭小,深蓝行者施展不开,是个不错的休息站。 摩伦很喜欢这里的机油味儿,这让他仿佛回到了青葱岁月。只是,中老年人的心理惯性还是存在的:“军队现在这些年轻人……” 话音未落,摩伦心中警觉。 “让您失望了,前辈。” 田邦从更后方的立柱后走出,阴影覆盖了几乎全部的身躯,唯有瞳孔明亮,如燃烧的光焰:“无论什么时候,什么群体,个体之间总是参差不齐。” “……呵!”摩伦叹了口气,继续往前走,“应该直达第六层的。” 田邦慢悠悠跟上:“这没什么不好,前辈只用了四层楼板,就适应了这具久不使用的身体,剩下的大概只想节省体力吧。” 正好走过摩伦之前站立的地方,田邦跳起,用指尖碰了碰天花板,触手毫无变化,这让他更笃定自己的判断: “这是传说中的‘黑魂躯’,对吧?以黑烟魂体包裹并虚化肉身,形成介入精神与物质层面的特殊形态。可惜,消耗太大了,这是为凡种准备的能力。如果再早十年,如果没有迟疑……” “如果没有内乱……” 两人的话音很大程度上重合,但最后又截然不同。他们同时停下脚步,皮鞋与运动鞋的直线距离,不过十米。 阴影中,田邦微笑,对上转身后摩伦的那张严肃面孔。 大约两秒种后,田邦的唇角持续裂开,露出些许白牙:“或者换一种思路,前辈难道没有想过,按照现在的境界,如果有一个强大的能源炉,为您提供源源不断的力量……” 话音断去,截断它的,是摩伦阴郁冰冷的眼神。 不过,眼神是杀不了人的,至少对田邦无效。他很快又举起手,表情丰富而微妙:“对不起,我生性坦白,也一直很可惜当年您的选边站队。如果按照‘控缚法’,也许大家早就趟开一条新路,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为了缥缈的可能性挣扎。” “哦,控缚派……当初分裂的时候,你们的嗓门儿很不小。” “现在更大了。” 外围区域,田邦与摩伦交谈的时候,没有一刻消停。前线指挥中心调度,负责地下区域的两队深蓝行者紧急移防,架设仪器、武器,彻底封锁整个地下停车场。 至于由此带来的混乱……嗯,地震是个好理由。大楼紧急疏散已经开始,但要在短短几分钟时间,把所有平民都送到安全地带,仍是一个无法完成的艰巨任务。 但这并不妨碍田邦下定论:“目前的控缚派,不再是以前的控缚派;现在的所谓正统,也和当年大为不同。前辈,您在做一项没有意义的事,成功的机率接近于零。” 田邦与摩伦之间十米的间距,看似浑然如一,其实不过蒙了层黑暗的幕布,内里被钢架、车辆和立柱层层分割,逼仄而压抑。再算上摩伦与田邦对抗的气机,连只虫子也探不进来。 “要爆炸了……”精神层面深处,罗南都把大部分精力投到这边。在他看来,这里的结果,甚至要比血魂寺的异变,更为重要。 猫眼还在履行转播员的职责,将指挥中心的画面,同步传回到灵波网上的任务窗口。此时窗口中除了共享视频以外,一片空白,大家已经顾不得讨论。 氛围越来越压抑,就如罗南的判断,随时可能“轰”地爆开。 倒是任鸿,此时仍低垂眼睑,颂秘咒、持仪轨,争分夺秒……可他真不关注吗,那也未必。 “呵,没有直接判负,我还是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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