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
”,对于施新和等人越发严密的正向反馈循环的反冲力量,也要强得多了。 沸石海滩的空气中,再度闪现出蜿蜒游走的光弧,而且炽亮狰狞,朝着新进入圈子的两人当头罩下。 即便这回首批“七人组”已经有了经验,事先就做了控制,二人还是瞬间进入强直状态,似乎也不比那条正歪斜流淌的“铁憨憨”高明到哪里去…… 各种意义上。 这二人就像是通了电,完美复现了两个小时前施新和等人的“钨丝”状态,顺便打破了平衡,让施新和等人也有些“异常放电”,更要命的是,本已经渐臻完美的沙球模型,再度扭曲。 而另一边,剧烈的能量放射,或许是给了蠢沙更明确的指引,让这小东西再度撒了欢儿,速度暴增,且彻底修正了方向,朝着那片闪耀之地,甚至是向中央悬浮的沙球模型方位,笔直趋近。 罗南把一切都看在眼里,随即又下指令: “隔五分钟,再进去两个,以此类推。” 一瞬间,海滩强光闪耀之下,几乎所有人的脑门子上,都见了汗光。 接下来,沸石海滩上发生的种种事件,对于大多数收看直播的观众来说,更像是一幕幕滑稽喜剧。 始终愚笨呆拙头铁,却又偶尔灵光且有不死之身的霸体蠢沙; 不断增加人员以至于严重摇摆、重归拙劣的一帮“实验器材”; 以及二者之间堪称荒诞的“追逐”。 简而言之,一帮人颠三倒四,某怪物歪七扭八;中间还持续穿插着各种电弧光效,又是撒土扬尘,喧嚣混乱到了极致。 全球各个区域,很多人已经要笑疯了。 但还是有很多人笑不出来,比如正以高科技高消耗手段,群聚于沸石海滩的一众“幽灵”。 眼下,这些资本大鳄或其信任的代表们,“收看直播”的条件越发到位,除了以幽灵形象“亲临现场”以外,他们所接收的场景信息,在数据可视化效果上也已经做到了极致。 在当前焦点的“格式化领域”中: 原本无形的领域,在他们眼前呈现出已经比较完整的覆盖面以及部分系统关键结构,直观而清晰; 他们可以点选任何一个参与者,了解其基本信息和所属势力。而这些人在当前领域中所担当的作用层级、状态的起伏、发挥的好坏,都动态呈现,一望而知; 就连领域中那个东爬西流的铁憨憨,都一直附着相当详实的观测数据。包括其身长、体积、重量的测算,之前每次遭“雷劈”时承载的当量,还有后续的损失和修复情况等等。 当然,也包括二者追逐行为的预测路线……相当准确。 面对这样虚实结合的图景,人们很自然就会生出掌控一切的信心。可是,这些在商海中打滚惯了的精英们,也都非常了解一件事: 华丽的图表和数据后面,往往都是正常表达根本无法填补的空洞。 话又说回来,光头杰夫也并没掩饰的意思,最多就是带点儿缺乏诚意的倾向性:“它显然不是一个很好的觅食者,它已经被贪欲冲昏头了。” 这算否定吗? 没有哪怕一个人听出来类似的味道。 因为光头杰夫根本就是把评价生命的标准,套用在这个没头没尾、浑敦无面目、只存在有限几种反应模式的奇怪造物身上。 在场的没有谁是傻子,他们都看出来,这个阶段罗南正疲于应付催产素分泌过剩的章妈妈,两个纠缠不清,对于蠢沙,根本没有任何解说,也谈不上什么控制。 可就是这种“非控制状态”下,蠢沙展现出它最真实可靠的表现和动向,包括感知、反应以及相关目的性。 这一系列行动,堪称“迟钝愚蠢”。 可问题是,人们能够或多或少地发现、感受甚至理解这里面的内在逻辑――附着于其上的即时直观数据,就是最明显的证据。 当然,杠精在哪儿都是存在的。 “人工智能而已,而且能看出来是深度学习的路子,只不过用超凡力量包装、催化了一下。” “催化了……一下?你知道是深度学习,那么一个能派上用场的智脑,需要多大规模的数据浸泡,需要多长的训练时间,你也很清楚的喽?” “拜托,现在迁移学习是基础好不好?连罗南自己都承认他作弊,事先做一个神经网络迁移很难吗?” “载体呢?还是你觉得,这堆沙子其实全部都是芯片?哦,对的,硅含量很高嘛!” “你也知道需要载体?那么你给我解释一下,让一堆沙子变成人工智能所需要的物质支持是个什么层级?天文数字的计算力,当然还有天文数字的能耗,这些从哪儿来?天上掉下来的?” “所以这才是开创性的成果!要是他旁边真摆一圈儿超算,海里再埋一个核反应堆,我们在这儿争什么?” “开创性也不能颠覆物理规则,超凡种也不是神!” “哟嗬,很有点儿研究员的架势啊,那你解释一下畸变时代吧,解释一下超凡力量,解释一下‘不等于神的超凡种’,或者和他们当面讨论?” 暂时难以干涉现实的幽灵们,在一系列诱因的催化下,有几个人开始吵吵嚷嚷。而且受到当前深层问题影响,都是抄着半生不熟的理论概念,你叨我啄,鸡毛乱飞。 同时,也有人试图理清脉络,找一个更现实的解决方案。 作为与会者中最年轻的那位,赫尔曼接收消化信息的能力,还是比较出众的,他努力梳理一下思路,询问他们的技术讲解员: “杰夫,你认为,罗南目前演示的这些,对我们、确切地说是对我们的投资,最大的威胁是什么?” “投资不是我擅长的领域,赫尔曼先生。”光头杰夫指了指自己的闪亮脑壳,“我只能提出在我看来很难解释和处理的问题,聊作参考,可以吗?” “当然。” 光头杰夫伸出两根手指:“问题有两个,第一是老问题,即罗南是怎么把不同权限、不同版本的机芯规定性打穿并且串联在一起? “我们能猜到那些该死的‘切分仪’起到了关键作用,甚至也能挖掘出一些所谓的‘超构形’结构,可以尝试重复实验,但有一点:切分仪的使用门槛怎么样? “毕竟现在的情报显示,这玩意儿成本低廉。” 赫尔曼苦笑起来:“杰夫,我觉得你在投资上的造诣还是可以的。” 毫无疑问,光头杰夫说中了在场几乎所有人的心中隐痛。 对于一种产品来说,最要命的永远不是现有框架内技术的代际竞争,而是超脱其框架之外的替代性新事物。 想想吧,一组切分仪,由人们轻易驱使,上下翻飞,自由翱翔,分分钟把需要强大技术支持的植入性机芯扇进垃圾堆…… 类似的场景只要在脑子里过一遍,现场不少人就觉得血压飙升。 有人就寻求自我安慰:“像罗南这样,能够轻易意念控物的,就算在精神侧能力者中,也还是少数吧?” “确实很少,不过我刚从蒂城的苦礁实验室得到了一组消息。” 光头杰夫打了个响指,虚拟实境中,某一枚悬浮在海滩上的切分仪,骤然分解成多个不同的部件,形成了一组非常直观的三维零件图。 “经过对这个小玩意儿的拆分,可以得出一个基本结论。它在初始设计中,就预留了部分空间,可以加载控制芯片。凑合点儿的话,一部微型磁浮马达也是可以的……就算不行,特殊材料在特殊力场中的分布式定位,也并不算多么难以解决的问题。” 杰夫没有直接说答案,可是所有的与会者们都明白他的言下之意: 单纯的控制门槛,真的不算什么。 有人就按住了额角。 聚集在这里的“幽灵”群体陷入了凝滞性的沉默中。 然而光头杰夫还有一个问题: “第二,那只沙妖,为什么不死?”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二十八) 啥? 很多人没听懂杰夫话里面的意思。 面对大多茫然的“幽灵”们,杰夫回手给沙滩上的蠢沙,附加了个着重显示效果。 “我是说,这么一个貌似愚蠢的东西,分明只是沙子的堆积物,本身结构松散,毫无强度和韧性可言。可它为什么能够在进入格式化空间之后,承载着格式之火的连续输出,仍然行动自如?先生们,你们有答案吗?” 无人即时回应,一部分人还在琢磨话里的深层意义,但也有人理解力更强,比如最年轻的赫尔曼先生,他苦思冥想中,灵光一闪,绕过了那个弯子,脱口道: “这是个威胁!” 杰夫扬起眉毛,再加了一个词儿:“极大的威胁。” 此时被杰夫重点标注的蠢沙,仍然在进行让人发噱的往复爬行运动,在正常沙滩和一众燃烧者支撑的格式化领域中来回横跳。 但毫无疑问,绝大多数时间,它都充当着搅局者的角色,给不断加入新人、严重失衡、忙乱不堪的“实验器材”们,添忙加乱;同时,它也承受着格式化领域对它的排斥和轰击。 对于当前绝大多数的观众来说,受沸石海滩上欢脱气氛的影响,很难将空气中闪烁的光弧电芒,与“致命性”联系在一起。 可在这帮高层与会者眼前的可视化图景中,蠢沙承受的每一击,都是有估量、标注和对比的。 光头杰夫就对这些数值做了个简单的转换,用比较容易理解的方式表述:“过去二十分钟的时间,这只沙妖承受了46次格式之火的冲击,其中最小的不到100焦,我们过滤掉这些,找一个较高的标准,4000焦以上,大约1克标准t。nt如何?” 与会者中基本都具备相关常识,知道这已经超过了多数大口径步枪射出的子弹动能,威力已经相当不俗了。 可是,经过简单筛选后的表格,还剩下了足足39个记录。而且,其中超出1到2个数量级的比比皆是,甚至有一个记录,已经突破了百万焦耳, “玩笑吧,这和炮弹有什么区别?” “高爆手雷而已,而且当时确实砸了一个坑……浅坑。” “完全看不出来。” “等等,貌似这就是问题所在!” 与会者里面,多数都是聪明的有心人,只不过受到这样那样的干扰影响,一时糊涂。等到有人提醒,分分钟就醒悟过来。 这下子,几乎所有的与会者,都为之悚然。 光头杰夫做了个夸张的摊手耸肩动作:“是的,这就是问题所在――格式化空间也好,格式之火也罢,显然没有表现出它应有的破坏力,那部分能量去哪儿了?” 有人试图找到反例:“那些后续加入的燃烧者,也是差不多的情况啊!” “没错,那些新成员,也在承受类似的冲击,同样没有明显征兆。不过请注意,他们遭受冲击的模型完全清楚……” 光头杰夫又一个响指,让有关数据和简易模型呈现出来:“……由此可见,未彰显的那部分能量缺口,是重新进入了领域内部循环,几乎没有散失,也因此未对新成员造 成明显伤害。 “但在沙妖这里,情况完全不同。我们可以计算出领域爆发的当量,也能估计周围环境的承载量以及沙妖可见的损耗,但是,二者相减,还有一部分缺口我们测不到。 “掐头去尾,那部分差额缺口,毫无疑问就是沙妖的承载和吸收能量的能力。好吧,罗南是开玩笑似的说出来了,我们却不能当它是个玩笑。 “沙妖轻轻松松接下来了,它造出来的这个缺口,对于格式化空间,也就是对于承载这个领域空间的理论和技术体系而言,可是一点儿都不轻松。” 赫尔曼忍不住开始抓头皮:“很麻烦吗?” “沙妖‘消化’造成的缺口,我们现有的理论框架和计算模型无法反推。”光头杰夫的回答极其简单,却让人心口发痛。 而且,这还不算完。 “我们还要知道,破坏力仅仅是这个体系最粗浅的一层,它是涉及到精神与物质高度干涉影响的复杂系统。目前所展现出来的问题,对于整个系统的渗透还是未知……当然,可能事态未必会像我表述得那么糟糕,在后续的研究进程中,也会有一系列的全新发现,进行弥补和填充,但目前的情况就是这样。 “先生们,这就是我们目前发现并亟待解决的问题。以上。” 沉默,跟着沉默。 虚拟实境中的这批幽灵,一直没有说话,都在心底评估,或者单纯地自我镇定安抚。 足足十秒钟之后,才由赫尔曼进行了一个简单总结: “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杰夫,你的意思是,罗南这家伙,不只是制造一个有可能替代‘机芯’的新产品,而且还创造了一个极具针对性的‘破解工具’? “那只沙妖,那个笨头笨脑的家伙,它的存在,可以有效针对原型格式的理论和技术体系?” 光头杰夫表情无变化,微笑就像是个假模假样的壳子:“目前的观测结果是:格式化领域的作用效率,在沙妖身上有明显降低。” 赫尔曼胸口又闷了下,一时几乎难以为继。不过,溺水的人总要胡乱扒拉两下,他视线胡乱扫射,试图寻找灵感,末了还真的让他勾住点儿什么。 “不不,杰夫,事情也许并没有你说的那么糟。你看,你们打造的这个虚拟实境,真的棒极了。尽管罗南制造了眼前的一切,可我在想,这里面流动的各类信息,就算是他也未必能充分掌握,因为这是我们自己的积累。” 光头杰夫挑了挑眉毛:“然后呢?” “你们掌控的信息越来越丰富,对整个事件都充分跟进,预测也准,看样子有关模型已经很到位了……我不是说格式化空间,而是那个玩意儿。” 赫尔曼指了指当前沙滩上的焦点:“你们是不是也能造出那种东西?” 杰夫顺着他的指尖看过去,随即发笑,笑得古怪:“你是指……沙妖?” “没错。” 赫尔曼渐渐理顺了灵光聚合的思路,他的手指转向,又点了点沙滩尽头的观海少年: “单就沙妖培育这一环,我觉得这家伙已经讲得很细了,方向也很清晰,以深蓝和天启 的技术积累,还有李维先生的能力,我们照葫芦画瓢,快速进行逆向工程,倒推整个体系,不可以吗? “我记得罗南说过,这里面归根结底,还是一个概率的问题。我们在人工智能上的积累也很可观,就算路子没他那么野,但只要肯投入资源,烧出一个结果,应该也可以的。” 赫尔曼越说,感觉越靠谱,也渐渐兴奋起来:“如果我们真能‘烧’出一只沙妖,有些问题就可以迎刃而解了。至少,它可以成为‘假想敌’,通过与格式化空间的冲突,倒推我们研究上的疏漏,以方便做出改进……说不定我们借此可以化危为机,再前进一大步!” 他重重以拳击掌,整个思路彻底贯通。 只待掌声。 “你说的都对,赫尔曼先生。” 光头杰夫保持着笑容,慢慢地点头,说的是都是赞同的话,但并没有什么起伏,情绪之间缺乏呼应: “你的话在宏观上没有任何问题,我甚至在想,那边的罗南,搞这么一出疯狂的展示实验,大概就存在这方面的考虑――他也在研究一些具体问题。 “可是有一点,罗南由始至终隐藏得都很好,大部分人,包括你在内,都没有发现。” 赫尔曼皱眉:“他藏了什么?” “就是你说的‘葫芦’,那个需要我们认真比划模仿的‘葫芦’,至今还深藏在罗教授的脑壳里,从来都没有拿出来过!” 光头杰夫信手点选,选择的全部都是此前近三个小时,罗南所做的“板书”,这些让人眼晕,又心脏爆炸的高级信息,在虚拟实境中次第点亮,又按照其出现的顺序,进行调整排列,看上去整齐了很多,也很快吸引了其他与会者的视线。 “很出色的板书,很完整的过程,很详细的运算……对吧?可我要说,这只不过是不明觉厉的哄小孩玩意儿!” 赫尔曼呃了一声:“他不是每一个实验步骤都展示了出来?” “他展示的只是不同层级的标准答案,以及答案之间的常规逻辑联系而已。他告诉你,从这个答案可以推出下一个答案,还有具体步骤和图形模型作展示,看上去很美、很深入、很真实,对吗? “但这仅仅是一个表象,赫尔曼先生。你看这头沙妖,它的行为模式,我们预测得很准,好像我们掌握了它的一切。可是你知道吗,我们采用的是上个世纪就已经发明的蚁群算法,做了一个简单的模拟运算而已。 “为什么会这样?因为这个蠢家伙移动时的典型表象,就是高度贴合自然蚁群的。可它是蚁群吗?还是一组传感器?又或只是单纯的虚拟数据? “说到底,它只在我们的经验和逻辑体系中展现了一个近似的投影,符合我们的常识和基本逻辑,让我们以为理解了、掌握了,可它的本质究竟是什么?谁也不知道! “这有什么意义呢?我们不需要标准答案和现象投影,我们需要的是罗南从随机结果导出答案的核心思维,一个能够支撑得住那一奇迹的完整体系! “可在这一点上,那家伙对我们守口如瓶……又或者,他与我们的思维,根本就不在一个维度上。” ,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二十九) 看起来,在光头杰夫从容自然的表情下,其真实心情也不太美丽,他的声音和语速都在提升,来到他身边的赫尔曼,更像是主动凑上来挨喷的靶子。 还好,赫尔曼的牺牲还算是有价值的。喷出一连串之后,光头杰夫的心情略平复,视线在虚拟实境的一众幽灵身上划过,语气稍微和缓了些: “刚才有位先生说得很对,同样级别的人工智能,从培育到产出,需要巨量的物质基础和数据规模。 “在我们认知的规则里,这是必须付出的代价。如果在罗南身边,我们看不到应有的超算、专用的输电线路和发电厂,那我们就要找到一个与之相匹配、能禁得起比较和衡量的置换物。 “它当然可以是一个全新的、革命性的体系。如果罗南真的拿出这些,作为科研人员,也许我会对其顶礼膜拜。可是,那个让我‘顶礼膜拜的体系’,绝不会是现在这套!” 赫尔曼终究脸上不太过得去,强自回了一句:“那些公式……” “公式?那里面绝大多数都是经验公式,而且重复率连5%都不到。赫尔曼先生,你能从有限领域5%的经验公式中,推导出地球现有的数学体系吗?” 赫尔曼耸耸肩,彻底不说话了。 但其他与会者中,就有“义愤填膺”的:“照你的说法,如果罗南讲的那套,全部都是糊弄人的,我们还和他搞什么配合,玩什么默契啊?直接通告全球,戳穿他的把戏,让他身败名裂!” 光头杰夫抽抽嘴角:“哦,我忘了说。经验公式也是公式,具体应用是具体应用。罗南所讲的这些具体构形,在实际应用层面,还真是有作用的。 “对能力者而言,他们的超凡力量本身,就算不得多么精密,特别是意识活动,容错率高,自适应修正能力强。我想信只要有胆、用心,多一点儿运气,尝试去模仿、调整和适应,实现物质与精神的充分干涉,还是一部分人可以将里面一些事例,用在现实修行中。在这个意义上,说罗南今天的授课含金量超高,也并不为过。” 有人忍不住翻白眼:“正话反话全让你说了。既然可以应用,那我们为什么不能应用这些,拼一个概率,把沙妖‘烧’出来呢?一旦成功了一个,后面的成功还远吗?” “这位先生,你的意思我明白。扬一把沙子,落下去变成‘沙妖’的可能性当然是存在的,更何况罗南此前两个多小时的公开课,也给我们剪除了很多无意义的路线,是这样吗?” 光头杰夫脸上的笑容越发地深了:“用概率去赌成功,可能是第一百亿个,但也可能是第一个。好吧,要做项目都要做可研报告,如果由我起草的话,我大概会写:请各位投资人再准备砸下一个深蓝,ok?” 抬杠者愣了两秒钟,愈发不满:“你在危言耸听!” “不,只是我觉得,您选择的参照系有问题。沙妖是我们所不理解的东西,很可能涉及精神层面的研究,很难做好换算。我们最好还是找一个纯物质性的等价物,比如之前说过的超算和发电厂。一把沙子扬起来,变成超算和发电厂的概率,您……考虑过吗?” “你这是诡辩!”抬杠者气得幽灵体都要爆掉了,可又能怎么办? 出身深蓝实验室的杰夫,是最没有立场为罗南站台的人物之一。他这样表述,长罗南志气,灭自家威风,只能证明其公正的学术立场,还有……罗南给深蓝、天启带去的沉重压力。 赫尔曼没什么可说的了,低低咒骂了一声,不针对任何人,只是一种情绪的发泄。 不过在稍远处某个位置,却突然拔起了一个尖音: “杀了他!” 整个幽灵群落倏地一静,让这格调极低的嚎叫更充分地扩散开来,往复回响,也在各自心头荡起涟漪。 先说话那人,也觉得有些失态,努力往回找补:“他明显没有释放任何善意,后续的动作可想而知,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稍稍这么一圆,竟有不少人随声附和: “是的,我们必须要设一个熔断机制!” “最简单的办法、最干脆的办法,就是损失最小的办法。” “我方不拒绝这个思路,也许可以继续完善。” “如果能找到可靠执行人的话,也许我会投一张赞成票。” 一群输红眼的赌徒。 赫尔曼稳了一手,这个阶段什么都没说,冷眼看着那些幽灵们,正努力将一场杀人预谋,营造出觥筹交错的社交感。 要说,赫尔曼此前也是颇为上头的,焦虑状态延续了快三个小时,可要么说,比较是毒药又是良方――听到那情绪化的嘶嚷,看到这些已经明显失态的loser,他心底竟然有莫名的舒适和优越感油然而生,帮助他慢慢地镇定下来。 赫尔曼能够理解与会者的心理,经过长时间的投资,遥远的血脉项目先不说,深蓝项目本来已经到了回报期。 特别在深蓝平台加持下,军方在荒野反击战中,节节胜利,如此战果,帮助他们在军方、超大型企业中狂揽客户。 眼看着“深蓝平台”以及对应的燃烧者改造模式,几乎已成为绝对标准,横扫全球市场。 这里面的很多人,已经提前很多年,在既定投资之外又投入重金,赌博有关产业布局――能够赚两样钱,谁特么只踩一边儿? 偏在这时候,突然冒出一个罗南,强行砸断了深蓝项目蓬勃向上的势头,甚至还见鬼地推出了替代性产品,直接撼动深蓝项目的根基! 想想吧,在今天的直播开始之初,这里面相当一部分人都还抱着“借力打力”,给深蓝、天启两个实验室,当然也是给李维导师施压的想法…… 可罗南倒好,直接砸个房倒屋塌! 行事之极端激烈,任是谁碰上了都难以淡定。 那家伙,不是说正开展“外交”行动吗? 一把火烧掉几十万亿的“外交”? 还是说完全放弃资本圈,专攻军政体系? 这未免也太任性了! 若罗南真是那种纯粹的研究员,真敢这么玩,不管他是不是千年一遇的天才,说碾死也就碾死了……他的爷爷就是很好的例子。 可问题他不是啊! 人家现在就是有任性的资格――明明全是无理手,像自己这般的“对手”,还不是要绞尽脑汁,寻一个合理解释? 赫尔曼心理活动丰富,越想越荒唐可笑,但某种意义上,也越想越心中有数。 他也绝不只是在脑子里瞎琢磨。此前他已经私下和王钰交换了意见,那位也提出了建议,之前“上头”的时候,理解得还不是太清晰,可现在又不一样了。 按照王钰的建议,赫尔曼的视线锚定了一个人: 牟董。 那位站在人类进化顶点的超凡生命,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了,表现得极不合群。此时,他就在沙滩上独自“散步”,手持一个具现出来的、不太应景的咖啡杯,注视着海边…… 其视线的终点,就是罗南。 眼下的罗南,搅乱了局面,安抚了女人,便一副全然置身事外的模样,抄手面对潮水和雾气共同翻涌的海面。 视线和关注的连环,让赫尔曼若有所悟。 罗南在考虑什么,他没必要瞎猜。 可牟董那边,按照他的理解,其视线中或许有琢磨、有兴趣、有权衡,但看不到什么特别极端的情绪。 如此一来,赫尔曼心里有数了。 利益相关,又有执行力的真正大佬,都是这个样子,他又何必强自出头呢? 在这事儿上,要急,也是家里的老头子急。 他年纪轻轻,大把时光,又何必呢? 还有王钰,那个真正滑头的家伙,回头还是要再和那边交流一下情报,才好最终做出判断。 赫尔曼心神一旦沉静下来,脑子就更加清明,一些想法纷至沓来,又沉淀过滤。他忽地感觉有些不对劲儿,又说不出问题在哪儿。 便在这时候,就在他“身边”不远处,突然又有人发言,而且很礼貌地举起了手: “我想请问,杰夫博士,样子货呢?” “嗯?” 这个发言与当前杀意纵横的氛围极不相衬,跳荡太多,以至于大多数人都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举手那位继续举手,让自己变得更显眼:“我是说,参照那个‘沙妖’,我们不管采取什么办法,什么体系,只做一个功能相近,甚至徒有其表的样子货呢?以深蓝和天启的积累,连个样子货都做不出来吗?” “样子货?。” 光头杰夫视线转过去,认出了那位发言的人士,眉毛忍不住挑动一下。 事实上那位也确实比较好认,超出常人的吨位,蓬松茂盛的胡须,以及与杰夫仿佛同一个流水线出来的光亮脑壳。 看上去年富力强,但其根子上的身份,多少与其外貌有些相悖:lcrf那个老人团体在本次会议上的高级代表。 当然,更微妙的还是其另一重身份。 杰夫没有点出来,只在脸上保持笑容,“我不太理解你的意思,巴蒂先生。” 第五百五十四章 云母身(三十) 代表lcrf出席本次会议的巴蒂,在当下环境的一众“幽灵”中,也是体量最大的那个。 很奇妙的,他之前竟然能够保持极端的低调,无发言,无亮相,仿佛隐藏在所有人的注意区间之外。 可真当他进入聚光灯下,便又展现了极高的表达能力,就此侃侃而谈:“现在的情况是,罗南这场秀的影响已经造成了,如果任事态发展下去,他很快就会成为有关领域的权威……” 光头杰夫礼貌提醒:“他已经是了,巴蒂先生,我们不能刻意低估他。” 这话里有刺儿。 在某些特定圈子里,是没有什么秘密的。 其他与会者,也开始陆续犯过醒儿来,眼前这个肥壮派,微妙至乎诡异的立场。 曾经世界知名的操盘手; lcrf的高级代表; 不过他现阶段最扎实的身份,还是武皇陛下的投资经理,签了合同领工资和分成的那种。 原本这不算什么,资本除了资本,哪有立场可言? 可现在,海滩上那位,见鬼的绝户直播还在继续,巨大亏空的阴云正快速成形并笼罩在在自家头顶。 此时此刻,巴蒂的冒头,就很有说法了。 对其他人异样的目光,巴蒂全然无视,继续说下去: “但他还远远称不上学阀,他在学术界毫无根基,他还没有任何有效的经济支撑……哦,我知道你会说血焰教团、古堡财团。但放眼世界,古堡财团还远远没有进入核心圈子,否则现在我们大概会和哈尔德夫人握手言欢,共商大计。” “没有夫人,还有女皇嘛。从小缺爱,指不定就好这口。”某些人纯粹是发泄情绪,评论刻薄而无新意。 也有人捏着鼻子讨论,顺带讽刺: “你想故技重施,再搞一次‘罗远道科学伦理案’?来一个‘格式论’与‘原型格式’的对决?拜托,一个只会在荒野上折腾的疯老头,和这个‘超凡种’级别的构形学、灵魂学权威有可比性吗?总不会是要看大伙的笑话吧?” 不管是怪腔怪调也好,鄙视排斥也罢,些许毒素尖刺,都无法刺破巴蒂的面皮,他只当没听到。 他只盯着光头杰夫一个人:“试试,只是试试,我们付出了什么?我们不是要再造一个深蓝项目,去搞那个希望渺茫的逆向工程,而只是一个样子货……而且,我说过是要搞那种倾轧吗?我们这个圈子,又何必去理会学术界的腌?H事儿呢?我们明明有自身的优势。” “优势?”开始有更多人参与进来了。 姑且听之,总不至于有伤害。 这种糟糕的局面,确实需要更多更全面的见地,以帮助人们做出决策。 对立场的疑惑,暂时也可以放在一边。 巴蒂灿烂的笑容,浓厚的络腮胡子也遮挡不住。他的身体语言也非常夸张,用力转动着手肘,带动小臂、手腕,似要搅动每个人的脑浆: “没错,我们的优势。我们是商人,有实力的商人,只需要一个勉强说得过去的样子货,在学术界、里世界甚至在市场上推出类似的产品,甚至都不用特别高明,以我们的影响力,就可以掀起一场惊涛骇浪……将罗南今天造成的影响彻底压下去!你觉得怎么样,杰夫博士?” 这算什么? 一帮幽灵们面面相觑,以为在观看一幕拙劣的低智商舞台剧。 光头杰夫本不想回答的,可是巴蒂一直盯着他,唯有咧咧嘴角:“巴蒂先生,我想一个样子货,别说罗南,就连军方、政府的任何一个采购员,都不会多分出哪怕一点儿注意力的。” “在非专业领域你确实不够专业,杰夫。用技术人员的眼光看待世界要不得!”巴蒂雄辩滔滔,一挥手便重新夺回了控制权,或者说他的嗓门目前最响?身体语言最夸张? “我们的优势在哪里?硬实力吗?不,是影响力,是商誉,是体系!我们旗下的高科技公司、尖端实验室,就代表了地球科研体系的正确方向;军方政府采购或合作,也不会只看单个技术,他们终究要落脚到一个涵盖研究、开发、营销、售后、升级等完整功能的体系上。 “因为他们也是体系,上上下下有无数明的暗的手和嘴,这些都要满足,都要到位!和由我们推出并为之背书的体系相比,罗南有什么?一种可能来自外星高等文明的技术吗?就算是,他能够将这些技术全部消化、全部变现吗? “不可能的,先生们!他绝没有我们这样的资源和体系。杰夫刚才举的例子很棒,一只沙妖,就相当于一整栋的超算和配套的核电厂,那么承载这只沙妖的技术体系,又需要多少资源和利益,才能变现成功呢?” 赫尔曼眼看着巴蒂,轻轻松松就把一个轮番使用的“事例”体量,再翻了几番。有些想笑,可是后面那两个关键词,一下子就怼到他心坎儿上。 “变现?利益?” 巴蒂非常敏锐,一下子就侧过身来,紧缠住这个关键脉络:“没错,赫尔曼先生,还有诸位,请注意,我用的是‘变现’的引申义。一项新技术想要变现,让它从大脑进入实验室、进入工厂、再进入市场、进入千家万户,最终在世界上普及开来,最关键的要素是什么,从工业时代之后,已经彻底锁定了。 “没错,就是利益!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围绕利益转动,而不是技术,或者说如何实现利益才是最大的技术,从来都是如此!” 善于强调的人,在公众场合总能占据上风,这并不因逻辑严密与否而决定。 以至于有些人的反驳也有点儿缺乏底气:“可如果技术本身能够带来巨大的利益……” “在哪儿?利益在哪儿?全球八十八个超巨型城市的军政体系,上亿人的公共支出,他们的利益体现在哪儿?在一个几乎不属于现实维度的年轻天才的大脑里面,还是在覆盖全球百分之八十经济体量的资本联盟中呢? “先生们,事实就是,罗南不可能喂饱一个庞大体系天文数字般的利益需求,而如果这个过程还要伴随着一场零和博弈,形成一种尖锐的、波及面极广的不可控冲突,目前在位的治理者们,会怎么选择呢? “他们……哦,我差点儿忘了,在座的很多也等于是治理者,大家的终极目标,难道是让已经节节胜利的军队更进一步武装成飞天遁地的超人,横扫大陆大洋,再踏平太阳系吗?或者来一场全球大洗牌,让新技术推动新变革,让新的治理者踏上历史舞台? “别开玩笑了!在位的治理者们,想的从来都是市场繁荣、就业率高企、选票增加、任期延长、资产增值、势力扩大并日益稳固……这才是社会的主流,也是百亿俗人共同编织的美梦。在这个大势面前,区区一两个新技术,无根基、无配套、无产业、无雇工,天上掉来一般,要消化多久?要培育多久?谁又会在乎呢? “别再焦虑了,先生们。这个世界一直在变,但主导社会运转的,还是那些最本质的东西。而我们,就是善于利用它们的操盘手,这是我们的优势,也是我们的本质。 “对我们来说,这是最好的时代。我们既可以站在台前,也可以藏到幕后,可以在左,也可以在右,只要我们始终掌握着这个本质优势,并让它融通流动,流注到每个人的血管和思维里去,我们就是世俗的神明,世上又有什么能难倒我们呢?” 虚拟实境的气氛,变得特别微妙。 有点儿躁动,有点儿恍惚,有点儿深沉,还有点儿尴尬。 突然被夸到了脸上,就算在座都是百亿、千亿级别的富豪或未来可期的候选人,一时也有些讪讪。 巴蒂激情四射的演讲,到最后,原本的主题早飞到了不知哪里去,偏又有了一种“返璞归真”的触动。 夸张到了极致,多半会让人反思的。 至少,赫尔曼被触动了,也觉悟了: 怪不得呢,刚才就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儿,敢情此前发言最多的两个人: 杰夫无形中贩卖焦虑; 巴蒂夸张式狂灌鸡汤。 两个人一反一正,到最后特么卖得全是屁股啊! 话又说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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