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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8章

的强大文明积累,才帮助他们在悬崖峭壁上强行走出一条新路。而越来越频繁的基础功法改革,到“中继站”那个时代,已经不知未来通向何方…… 从梁庐等人身上,可以清晰地感觉到那份倔强和迷茫。 类似的场景,放到地球文明这里,就算烈度降低千百倍,仍然可能第一时间就摔得粉身碎骨! 在泳池甲板“聊天”时,罗南就考虑过这种情况,但没办法说出来,现在也一样。 到目前为止,罗南都没说出真正具有说服力的理由,“天渊帝国”之类的是不能说,还有些现实证据,比如“反应炉”之类,在没有充分调查取证前,也不好打草惊蛇。 怎么看,罗南的陈述都有些“空洞”,但没关系,他的态度本身就是理由。 会场保持着相对的静寂,显然,人们在思考、权衡,也许还在私底下进行着罗南所未知的交流。 这也算是好现象吧。 最后,还是罗南,再度开口:“我知道,处理这样的问题,需要拿出实际方案,可现在我实在没有什么好的思路,研究人员不掌握第一手数据,再多的陈述也无意义……话说,现在畸变感染者的数量,有个确切数字没有?” 血妖在叹一声“神明”之后,就有些走神,直到罗南的视线切到他脸上,才醒悟过来,咧咧嘴巴:“如果能查清楚,就不叫失控了……” 这话其实不太准确,但意思大家都明白。 血妖接着道:“现在的麻烦在于,畸变感染是典型的金字塔结构,底层的大量的二期感染者,基本上没有逆转的可能性,可现有的检测方式,却很难高效地鉴别。 “哈城的那个10%,是已经出现畸变征兆的三期感染者,抽样统计的,有点儿出入,也不会太多。按照这个数据推算,潜在的二期感染者至少有30%,甚至更多……是吧,小亚?” 亚波伦血红的眼珠往这边瞥了下,再无反应。 血妖摊手:“按照上次人口普查的数据,哈城人口是%,想想都让人头皮发麻。基本上,哈城是已经沦陷了没错,锡城同理,至于黑非洲,呵呵!” 罗南又问:“不能做得再细致些?” “怎么细致法?全民普查?摸清底数?建档立卡?太难了!二期感染者最麻烦就在于,没有一个明确的指标,必须是实验室多维检测,综合得出。 “就算集全球之力,不计代价援助哈城,完成以亿为基数的检测,也需要一到两年时间,可锡城呢?黑非洲呢?其他的城市呢?更何况,畸变感染是动态的,程度和阶段不断变化……” “摸底我来负责好了。”罗南插了一句。 “啊?”血妖一恍神,“负责什么?” 罗南再度屈伸手指,让眼前简陋至极的“模型”做了几轮缩放,同时更明确地表述: “摸底普查,建档立卡,明确畸变感染的范围和程度……让我来。毕竟,没人比我更懂得发现二期感染。” 第五百九十四章 话语权(完) 实在是罗南的态度过于轻描淡写,即使他已经连说了两遍,与会者们还是需要格外花时间消化一番。 问题的核心,无疑就是“发现二期感染者”。 这一点前面已经解释得很清楚了。 可罗南这种态度,好像随随便便就要跨过去――无论是与会者的常识,还是亚波伦、蝠上师、血妖所描述的残酷现实问题, 凭什么啊? 有人已经开始翻情报资料了,然后他们就发现,好像罗南并不是说大话? 就是去年跨年夜,那个微妙的时间节点上,夏城确实出现了比较严重的畸变感染事件,好像还是一个系列事件,在该节点前后一两个月的时间里,夏城清查出一批…… 唔,用一批就不太恰当了,看情报,那是上万名疑似畸变感染者,里面绝大多数,都是二期。 由于各种原因,这个事件最后是低调处理了,基本上没有出圈,以至于很多习惯了高来高去的超凡种,才刚刚注意到此事。当然,也有一些有心人,尝试进一步与罗南交流。 总会副会长马伦,就开口询问:“罗教授,你的思路是……” 马伦问得比较委婉,然而罗南和他没默契,理解有点儿错位:“我虽然高中课程没读完,也知道很多未解的问题,不在于复杂,只在于收集的样本不够多。所以,全民普查肯定是是一个解决问题的有效路径。” “我是说那个范围。” “全民普查,还有别的解释?”罗南说得理所当然,“当然了,目前仅限于地球区域,要是把普查范围扩展到木星轨道前进基地……总不能让我坐飞舰过去吧?” 马伦被噎到了。 他终于也领教到了,传说中与罗南交流时让人吐血的错位感。 旁边,搭起架子就慢悠悠退回去看戏的密契尊主,终于又向罗南投过来视线:“全民普查,可是个大项目。” 罗南只眨眼,不说话,让这位老先生重新回到台前。 “……尤其是这种具备高度复杂性的检测项目,在缺少直观检测手段的前提下,理论上已经超出了普查所能关照的范围。” “是这样吗?其实我对有关概念一知半解的。”罗南做乖巧学生状,让不少人翻起白眼。 密契尊主的笑容,在白胡子后面绽开:“其实我也曾考虑过类似的方式,甚至让人测算过做一次全民普查的开销――结果不甚乐观。 “即便是刨去最重要的人力成本,并在一些几不可挽回的‘疫区’采取抽样调查的方式,尽量缩减投入,想要达到一个相对理想的结果,单纯的硬件投入,也需要至少2500亿。” 密契尊主说出一个大多数人都没有确切概念的数字。会场内的超凡种们,不在“大多数”之列,却也有很多人挑眉、撇嘴。 “我们需要先建成多组可以供应相应设备和耗材的生产线,将有关产品拼接成检测实验室,几千上万倍地提升目前世界范围内的检测能力。而就算这样,要做出个样子来,最起码也要等到下个世纪……下个世 纪也没多远了,但可以肯定的是,畸变感染的扩散速度,肯定要远远超过这个‘理论上的检测能力’。” 密契尊主注视罗南:“效果都是对比出来的。我这里不妨问一句,罗教授需要多少预算呢?还有更重要的,即检测的速度,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出结果?这直接决定了计划的可行性。” “时间肯定不会到下个世纪,也许到年底……” “哦!”会场内有多人发出惊叹声。 有单纯的惊讶,也有置疑。可再想一想罗南此前的表现,好像又在“合理范围”内? “这到底是什么法子?”罗南的老相识,资深精神侧、也是曾经的陪练员鬼眼老头儿,有点儿按捺不住好奇心,在后排嚷嚷。 罗南没有细说,目前他也确实没有谱。 毕竟以水分子为干涉基础的灵魂披风,已经被磁光云母“夺舍”,形式和内容都发生了巨大变化,适应起来也要一段时间。 他稍转了个角度:“预算的话,我真没考虑过,也没那个概念。不过我肯定用不到尊主你所说的那样的场面。” “老弟你做事一定要考虑开销!”血妖在另一边喳喳,“做项目就是烧钱,最起码也需要启动资金吧?拔款和赞助,都要争取一下。当然了,你帮人家挣钱千好万好,想把钱要出来可不容易。你要是有靠谱的方案,我可以先赞助一笔……” “太麻烦了。”罗南这话可不是客气,是真觉得麻烦。 他不觉得全球性的精神感应网络需要什么开销,若真的有,也已经在过去的几十年间,由祖父、父母先一步支付过了。 他只是一个使用者和验证者,也必须做好这项工作。 而且,这不是刚挣了一笔? “拍卖应该还在进行中,好像那两张牌挺受欢迎的……血妖先生你的创意真不错。话说就算分润给你部分设计费,那一笔钱应该也够用了。” 罗南开始逐一扳手指:“真要算账的话,有了这笔钱,用它租一些超算资源,找几位数据分析师,就可以开始干活了,要是SCA再支援几个人,开放一下数据库,也许会更理想,就是流程不好走……要不要成立个基金什么的,这样更高大上一些?” 这回噎到的,换成了血妖,也许还有现场的很多人。血妖好不容易才挤出一句: “发扬风格啊你这是……” 这样的氛围下,血妖的感慨都有点讽刺意味儿了。至于挨刺的是罗南还是其他人,只能见仁见智。 “难道不是要解决问题吗?既然没有人能比我做得更好,当然是我出头。” 罗南这理所当然的气派,再加上密契尊主和血妖有意无意的捧哏,根本没有给其他人发挥的余地。好像这样一个事关哈城、锡城,甚至整个地球命运的事项,就此拍板定论。 很多人心中警钟鸣响。 即使后续走向还不太分明,他们也本能觉得,情况有些不太妙……人们在会场中交换眼色,更在台下快速进行交流。 不只限于与会者们,还有各路始终 关注会议进度的牛鬼蛇神。 黑狮就又被老埃尔斯给唤了魂儿。 “对你来说,这绝不是个好消息。” “嗯哼?” “今晚之前,罗南在畸变领域,几乎没有任何影响力,可若任由他搞这一套,不用到他设定的时限,只要有一两项公认的成果,他就是数一数二的权威了!那时候他会做什么?” 老埃尔斯驱动的拟真嗓音,就像阴风,在黑狮耳畔缭绕:“难道是让你的混乱王国,永远存在于非洲大陆上?凭什么?凭你和他今天称兄道弟、相聚甚欢?看吧,他的意图已经非常明显了……” “真的不计血本的游说啊,老头儿。问题是,怎么阻止呢?面对一个不需要任何拨款、资助的超凡种研究员?” 黑狮咧开嘴,自顾自地发笑。即便在会场上显得颇为突兀,他也不在乎,只继续在台下交流: “我的建议。” “嗯?” “你还是闭嘴比较好。” 黑狮的态度无比真诚:“现在你应该、也必须把这位罗研究员猛踩刹车的情况给算进去。有他在,你们的畸变基因收集进度、血脉项目的攻关程度,未必就能跑得赢你生命力的消耗速度。 “对你这种生意人来说,要是赔本的买卖,在一个人身上连续做两回,大约就是传说中的取死之道吧。” 老埃尔斯确实没有再说下去,但未必是听了黑狮的劝告。因为就在这时,新的变化传导进来――哈城、锡城畸变感染失控的消息,已经出圈儿了。 亚波伦也好,蝠上师也罢,在会场上也仅是做个通报、尽一下告知义务而已,并不会因为与会者的态度而改变什么。 虚拟会场之外,真实事态一直在持续推进。 这则消息,已经以头条新闻的形式,快速感染蔓延,短时间内就轰炸了全球几乎全部的信息通道,陆续灌进了数十亿人的大脑中。 正如高峰会议上所呈现的这样,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会有不同的考虑。 对这个头条新闻,全球各大媒体,也采取了不同的报道视角。而目前最具热度的一个新闻画面,也是会议主持人艾布纳特意转接进来的,来自于哈城。 那大约是在城市某个地标式区域,密密麻麻的人群,聚集在街道和广场上,倾听来自城市管理者的宣告。 当那位看上去颇为刻板的先生,用严肃的语调,宣告“放弃检测和主动处置”的消息时,数以十万计的市民,发出了疯狂的呼啸…… 或曰欢呼! 镜头在这样的气氛中摇动,而当它选择用近景去体验当下气氛的时候,已经有位兴奋到面部扭曲的年轻人,主动冲到前面,咆哮着喷出口号: “荣耀归于畸变,世界属于我们!” 而身后如漫溢潮水般的人群,同样在嘶喊、咆哮,词汇更简单、直接、粗暴: “力量,力量,力量!” 这样的声音和画面,落到高峰会议的与会者耳内眼底,偏又是那般意味深长。 第五百九十五章 生日宴(上) 6月,蒂城正式进入冬季。 西北季风带来了湿冷的气流,当寒风击打在面颊上的时候,仿佛还带着旧大陆高原上的土腥气。 以至于在晚宴的现场,它甚至成为了今夜的主题之一。 当河原真知子在古堡的宴会厅里徜徉流转时,就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这当然只是错觉。 相隔上万公里,颠倒南北半球,自然界的元素,就算是有一番微妙流通交换,也不可能被这些凡夫俗子所感知。它其实不过是一帮难兄难弟,在险死还生之后,带着余悸和兴奋的吹嘘。 即便时间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严格来说是三个星期。 这个时间正好。 时光悄无声息地美化了亲历者的记忆,洗刷了他们的狼狈和恐惧,在相对平和的结局衬托下,过程的传奇性,反而提供给了他们大量的谈资,使得他们不排斥,甚至还乐意去讨论那貌似鲜明的亲身经历,并彼此派发“难友”的贴牌与勋章,以至于很多面目可憎的脸,这时候都显得可爱起来。 嗯,也许有相当一部分,是装给她看的也说不定。 毕竟这场宴会真正的主题,是在“罗南和他的朋友们基金会”正式成立后,为基金会的捐助者们举行的答谢晚宴。 宴会上,最耀眼的人物,并不是最大的个人捐助者、基金会名誉主席、蒂城知名富豪“左拥右抱”……啊,是郎利先生,也不是专门到会捧场的量子公司独董牟正业先生,更不是蒂城那些所谓的社会名流。 真正称得上是明星的,只有那位古堡财团的大股东、董事长哈尔德夫人……的代理人殷乐女士,以及河原真知子本人。 在商界,古堡财团只算是中等规模,不要说放眼世界,就是在蒂城也未必能排进前五名,可这样的排名毫无意义――在世界级富豪云集的答谢晚宴上,哈尔德夫人依然可以说不来就不来,只派出一位代理人充数,而且照样是全场的核心。 一切只能是因为,哈尔德夫人是罗南先生的心腹,而殷乐女士又是罗南亲自安排的基金会执掌者。 河原真知子也是同样的道理。 否则没有办法解释,一个刚刚从富山拍卖行跳槽过来的常务取缔役,就可以顶着基金会秘书长的身份,与身边这些百亿、千亿身家的大富豪谈笑风生,接受他们的恭维,调动他们的情绪……同样,也承担他们心底深处的恶念。 河原真知子还清楚地记得,一个月前的“翡翠之光”号上,河口俊那贪婪、丑陋而污浊的表达。无论是阪城、蒂城,还是其他什么地方,只要是在这个圈子里面,其实都没有太大差别。 就像此刻,大家一起谈笑风声,共叙高原单程游之交情,共同吹捧罗南先生对人类未来发展的悲悯心肠,可天知道周围这些男女心中,又会编排出怎样低劣的段子,请她、或她和罗南一起去做主角。 可这又怎样? 河原真知子享受这一切,在这充斥着恶意与算计的宴会上如鱼得水。 这是她一直追求的场面,为此她舍弃了所谓爱情和婚姻,偏又乐此不疲,即便一直是在半山腰上徘徊――而现在她站在了山顶,紧靠着巅峰。 付出的代价……她付出了什么来着? 相较于周围收敛深藏、又随时可能将她吞没的恶意,这份疑惑与迷茫,或许才是让她心底偶尔蹿出的惶惑的源头。 她知道,也许这一辈子,她都不可能再做出这般不可思议的交易了。 即使这很可能是一笔先享后付的噱头买卖,后续的代价会让她消受不起――可直到现在为止,以她凡人的眼光,还远远没有触碰到结局不是吗? 资本社会,没有这份觉悟,还当什么商人? 再说了,她也确实愿意为现在这份荣耀付出任何代价。 河源真知子的笑容愈发灿烂。 这个时候,腕上的手链轻轻震动,她抬了抬手,向周围的约会者示意并致歉,暂时离开人群 ,接通通讯,声音变得格外温和: “治也,今天电话来的很早呢。” “是的,妈妈。打扰到你工作了吗?” 河源真知子的唯一儿子,河源治也,从小成长在单亲家庭,又是在河源家族这么一个压抑的环境下,虽然还是一个学龄前儿童,却远比大多数同龄人都要来的成熟,也非常敏锐。 “那边好像很乱,我一会儿再打过来吧。” “不,没关系,治也。” 此时的河原真知子也具备了任性的资格,她已经到了楼上的休息室,坐在沙发上,稍稍松弛一下紧绷很久的脚趾脚腕:“妈妈是在一个宴会上,没关系的。告诉妈妈,今天玩的开心吗?” 河源治也在那边笑了起来:“这边也是呢,妈妈。今天是罗远道先生,就是罗南先生的爷爷的生日,八十岁整寿哦!他们全家都在这里。” 河源真知子下意识直起身子:“罗远道先生?” 她当然知道那位具有严重精神疾病的老先生,以那位的身体状态,即便是80岁整寿,也很难再大操大办了……更何况她完全没听到风声。 也就是说,这多半只是一场家宴。 河原真知子心脏砰的一声跳:“你在那里,是罗南先生邀请的你吗?” “不是的,妈妈。今天是星期天啊,我和维武要到修馆主这里做功课,正好碰到了。” “是这样啊。”河原真知子心情一个起落,身上竟出了一层薄汗。 这时候她又想到,蒂城和夏城时差是4个小时,现在夏城那边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对外的宴请一般不会持续到这种时候。 显然,小治也只是凑巧碰到罢了。 这样倒也不错…… 正想着,河源治也在那边压低了嗓门:“妈妈,我还知道一个秘密哦!” 河原真知子皱了皱眉头,还没回应,小治也就在那边道:“我刚刚听见,好像今天也是罗南先生的生日呢,但他并不知道的样子。” “是吗?”河原真知子脑中立刻跳出有关罗南的公开资料。 记得这位的生日应该是6月16日,还有一个星期才对……她快速搜索了一下万年历,嗯,罗南的出生日期是1980年6月16日,用东亚的传统历法,却是阴历四月廿九日,放在今年,正好就是对着公历6月9日。 这就对上了。 解开了一个小疑惑,河源真知子又考虑到了另一个问题,语气变得严肃很多:“治也,谢谢你告诉妈妈这些。可是,我不希望你有下一次。” “啊?” “记得妈妈对你说过吗?自从你到夏城的那一刻起,你应该像尊敬妈妈那样尊敬罗南先生,向他学习,向他求教……你应该做一个合格的家臣,向罗南先生效忠,并取得他的认可!没有得到罗南先生的允许,不能向任何人包括妈妈,透露他的秘密和其他信息,即使只是这么一件小事情。” 对面沉默了下去。 河源真知子反倒有点儿揪心,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批评过自己的儿子了,尤其现在相隔万里,甚至没有开通视频,一时心里面很是没底。 正准备发过去开通视频的请求的时候,那边的河源治也,用更低弱的声音询问: “妈妈,你是罗南先生的情妇吗?” “……” 河源真知子曾经以为,她绝不会为类似的问题所困扰,某种程度上她甚至希望其他所有人都这么想,直至将这件事情变成现实,这才能巩固她这莫名其妙获得的地位。 可此时此刻,当这个问题,从她的亲生儿子口中出来的时候,她的心情显然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她甚至下意识想一巴掌挥过去,但眼前并没有河源治也,那虚无的掌掴,最终倒像是击打在她脸上。 “治也,你为什么会这么说?” 河源真知子话音出口,才惊觉自己的语气是那般暗哑,就像是已经开裂的瓷器,再接受敲击时,便不再具有清澈的回响。 “是夏城那边……” “不,是在阪城,妈妈。”河源治也的话音仍然低弱,但出奇的稳定,乃至冷静。 “很多人都试图告诉我这件事,包括爷爷、奶奶,从各种方式,从各种角度……看上去我确实是您的弱点了呢,妈妈。” “治也!”就算知道儿子远比同龄人来得成熟,河源真知子也不愿意听到他这样的思虑结果,一点儿都不想。 大约一两秒钟后,也许是更长时间,河源治也在那边开口,声音急促了些:“维武在叫我了,妈妈,你放心……罗南先生是很好很好的人,这边很多人都是。” 下一刻,河源治也就用非常清亮的嗓音回应:“嗨,在这里,等等我!” 通讯随即挂断。 河源真知子看着腕上的手链,怔然良久。 她几乎以为自己会流出眼泪的,即便是象征性的几滴,可随着休息室门外人声传入,她反射性地重新挺直腰背,嘴角翘起,露出好看、从容又神秘的弧度――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事实上,她确实实现了很完美的控制。 无论是外在的表情,还是内在的心情。 就算有那么些起伏,也在如咒语般的句子里沉淀下去,那是小治也所说的: 罗南先生是很好很好的人。 是吧,一个六岁孩子,用两周的时间就能看出来: 罗南先生是很好很好的人! 休息室的门打开了,来自于宴会厅的喧嚷声,重新流动起来。 河源真知子就像是一条美人鱼,在暂时的憩息过后,便又全身心融入到这复杂的人际关系的湍流中,乐此不疲! 第五百九十五章 生日宴(中) 匆匆结束了与妈妈的通讯,河源治也小步快跑,向着翟维武呼唤他的方向去。 疗养院的布局能有多复杂? 相对比较私密的通话地点,也就是走廊尽头、楼梯口、电梯间这些地方。正因为如此,河源治也刚从楼梯口拐角处跑出来,便迎头撞上一个人,那位也是在通话中: “对的,就是那边,坐标发给我就行……” 听这声音,河源治也便有点懵:这不就是刚刚他和妈妈对话的主人公,罗南先生吗? 显然,罗南先生应该也是看中了这个私密的通话宝地,说不定还是看他先进去,不好抢他的地方,才在外面打电话来着。 河源治也一时间跑也不是,留也不是,正发愣的时候,罗南就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示意他去和翟维武一起玩儿,啊,应该是做功课的意思。 河源治也如遭催眠,稀里糊涂的往那边走,依稀还听到罗南在说:“现在不方便问,他们费尽心思让我忘了这事儿,我就别再拿出去膈应人了……下周我自己去祭拜一下就好。” 就算河源治也的成熟度比同龄人都要高出一截,在信息量不足的情况下,也很难判断出罗南在说什么。 此时疗养院这一层的走廊上的人,几乎都与罗南先生有关系。河源治也才又走了几步路,就被那位胖胖的莫鹏先生摸了脑袋,还说要借口仙气儿什么的。 果然,阪城的习俗和夏城这边很不一样,他都要一一适应过来。 “别欺负人啊。”罗南先生的通话很短暂,紧跟着后面过来了。 河源治也忙转过身,认认真真的躬身行礼,也算是为之前不知是否暴露的行为道歉。 莫鹏则根本没搭理,而是很严肃地攥起拳头,就是刚才摸河源治也脑袋的那只手,用力甩了两记,又在空气中虚点了一下,应该是遵循着某种他们看不见的画面逻辑。 一秒钟后,莫鹏就用力挥臂,压着嗓门叫了声:“Double kill!” 嚷嚷的时候,他又伸手去摸河源治也的脑门儿,罗南把他的手拍下去:“你搞什么?” “见者有份,见者有份。”莫鹏笑得合不拢嘴,“荒野十日资料片体验名额,托这个小老弟的福,双份儿的,路错别错过,这个体验卡送你了!” “嗯,不该送给治也吗?” 莫鹏脱口道:“小孩子玩什么游戏!啊,我是说,荒野十日是特别辅导级啊,十三岁以下小孩子不能沾的。” “……” 这种时候,河源治也决定扮好幼稚同龄人应有的角色,岂不见罗南先生也只当分辨不出他表兄的拙劣演技? 不过话说回来,这应该是生日礼物吧? 半秒钟后,罗南用同样不怎么及格的演技和台词回应:“成,兄弟的诚意,治也的福气,我都收了。” 河源治也适时露出天真的笑容,而莫鹏也笑得开心,是真开心:“我发给你了,回头要记着这份儿情,带我飞啊!” 曾在霜河实境留下辉煌战绩的罗南,对此大包大揽:“没问题,英雄座走起。” “我记着了!” 堪比金扫帚的演技大赏过后,罗南拍了拍莫鹏臂膀,往爷爷所在房间而去。 后面,莫鹏已经为刚才的失言找补:“治也啊,那个成人向游戏没啥好的,哥哥我这边……” 河源治也很认真地纠正他:“您是我的长辈,莫鹏先生。” “喂,治也,你偷懒太长时间了!” 就在翟维武对河源治也“师兄式”的命令声里,罗南查收了新鲜到手的电子体验卡,装作没看到,体验卡的抢购日期是昨天。 他又笑了下,手掌在T恤长袖里一个翻转,再探出来的时候,已经多了件陈旧的笔记本。他来到爷爷的房间外面,却并未即刻推门进去,只从中间的玻璃窗口,看屋里的情形。 屋里面,姑妈和莫雅,正和爷爷的特护洪阿姨说话聊天,了解情况。 瑞雯静静地站在一侧……嗯,刚刚还和翟维武在一块儿来着,什么时候进来的? 而姑父莫海航,正躺在另一边的陪护椅上,已经眯着眼睡着了。 至于今天提前过生的爷爷,则是在外间的阳台上,与修馆主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脚底下是今天新垒砌的积木神国,当然,也不耽搁他在下午温暖的阳光中打瞌睡。 看着这一幕,罗南又低头看手上的陈旧笔记,摇摇头,把这玩意儿夹在肋下,继而转身离开。 他穿过走廊,到本楼层的附属露天平台上,平台也在阳面,在这个位置,眼神好一些,还能看到病房阳台上,爷爷几乎埋在积木里的小腿。 “要说,这算是安防隐患吧。曾经考虑过给老先生换个房间,不过考虑到适应性的问题,就没再折腾。”后面有人说着话过来。 罗南转脸,笑着打招呼:“章鱼哥。” 来人正是在该疗养院工作的张瑜亮,嗯,还是叫他章鱼更习惯一些。这位神经科药剂学专家,身穿白服,双手抄兜,慢条斯理走过来,和罗南并排站在一起,循着罗南的目光往那边看。 “刚刚你没进去啊?” “何止,就一开始的时候藏在人堆里踏进去半只脚。过生日呢,别添乱就好。” 章鱼张张嘴,那句“你今天也是寿星”终于还是咽了回去。既然罗淑晴女士等人费尽心思,借这个特殊日子搞家庭活动,还特意瞒着罗南这个当事人,以免产生不好的联想,他又何必点破呢。 嗯,罗南也不需要他来需弄聪明。 “老爷子还是见了你就激动?” “基本上是。” “是因为他看出你是个多么可怕的家伙吧?”章鱼当然是开玩笑。 哪知道罗南却点头:“应该是这样。” “啊哈?” 罗南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只问道:“这几天,爷爷状态还那样?” “嗯,好一阵坏一阵儿,动不动就往天上看,阴天的时候尤其如此。还好这几天夏城阳光普照……” 罗南往天上瞥了眼,附和道:“没错,是还好。” 章鱼总觉得这话缺乏诚意,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南子,私下咨询个事儿。” “这么客气……” 章鱼压低声音:“不客气不行啊,现在局势这么敏感,咱们可是‘畸变处置派’的。” “哈?” “不是吗?你在高峰会议上,力主将畸变和引发超凡力量的X因素区分开来,这就是划出立场了呀!” 章鱼的手已经从兜里拿出来,摊开做天平状:“是先处置畸变,还是先探究位面,这段时间网上要吵翻天了。不过不用担心,我们医药界的肯定是站在你这边的!” “……我还谢谢了啊!”罗南翻了个白眼,同时也明白章鱼想问什么了,“你想说‘辐射源’的问题。” “确切地说,是当前的客观环境,对大家修行的影响。真的有那么个趋近的外部因素吗?”章鱼一脸好奇。 “密契尊主的‘趋势线’,在我看来是个伪命题,然而环境变化的趋势,不可否认。”罗南顿了顿,话题偏了些,“昨天我去看了游老,他的身子骨越发不好了,我爷爷其实也是这样。我在想,他们其实是有共同点的。” 章鱼眨眼。 “游老是通灵者,精神感应的能力自不必说。而我觉得,爷爷的感知也很敏锐,或者说,在某种特殊层面上具有专精,能够接收到常人感知维度外的信息……目前我是这么考虑的。” 罗南的思路,是从磁光云母的特殊感应械拓展开来的――现在他每天都会被超出理解能力的巨量信息流往复冲刷,深知其中之苦。 单纯就言语逻辑而言,罗南的话不难理解,章鱼由此联想得更多:“所以,老爷子的身体状态,包括游老目前状况,确实和那个‘辐射源’相关?” “不排除这方面的因素。后续当然还有解析不力,超载宕机的缘故。” 罗南信手翻动手边的陈旧笔记,看那被混乱线条破坏、填充的内容。这是一件不久前还搅动风云的特殊物品,很多人认为它具备着惊人的秘密和对应的价值, 罗南并不想纠正什么,因为他也没有完全破译里面的信息。但他确信,他要比地球上所有人,都更有资格进行判断。 爷爷肯定是没有超凡力量的,出现精神症状后,身子骨比正常人还要弱很多。偏就是这样脆弱的身体,很可能承载极度致密也极度致命的恐怖信息量――有丰富过载经验的罗南,完全可以想象那种后果。 现在的、包括当年的罗远道,肯定不具备罗南用来承接筛选信息的祭坛蛛网。更何况,量的压力还不算终极问题,最要命的在于层次、在于结构。 他能够从笔记本上的记录中察觉到这种痕迹: 就像是一个空间有限的存储设备,往里面拷贝了大量的高度压缩的文件,本来已经塞得满满当当,还要去进行解压操作。 机器可以宕机,可以重启,人又怎么可能呢? 第五百九十五章 生日宴(下) “辐射源”究竟是什么,罗南心中,已经有了确凿的答案。 在那支离破碎、连时空秩序都不存在的混沌之后, 一个理应有过的“秩序”,那个造成此结果的“源头”。按照罗南现在的理解,具象的目标,必然就是: 日轮绝狱。 确认了目标,但困扰罗南的,还有一个关键细节:在本轮“趋近”之前,日轮绝狱又是如何与爷爷形成联动关系的? 根据老爹留下来的资料,也就是针对雾气迷宫的观测数据,是从75年开始,到90年为止。而以爷爷的精神状态还有父亲独走的现实,后面十年,老人肯定是没有再参与的。 那么问题来了,在此之前,罗远道也好,罗中衡也罢,道理上是远远达不到日轮绝狱核心区的,隔着漫漫雾气迷宫,又怎么能够引动那样巨量的无序数据洪流? 好像那时也没有“魔符”这种特殊投影。 罗南想过别的因素,比如外接神经元,可里面还有一些说不通的地方。 不管怎么样,也不论是什么原因,在罗南看来,爷爷所面临的糟糕境况,究其根源,必然是跨越过了时空阻隔,与日轮绝狱实现了联系――罗南曾经的经历摆在那里,一个并不具备什么超凡力量的老人,怎么可能承受住恐怖数据洪流的冲击? 还有: 二者之间现在还保持联系么? 爷爷是否还在遭受冲击和侵蚀? 更进一步说,连续的极域光、白日梦魇,甚至还有磁光云母……这些意外因素的出现,又会对爷爷造成怎样的影响,乃至损伤? 罗南曾试图避免深思这方面的问题,可又怎么可能回避? 每当思虑到这个层面,罗南自我的意识空间中,模仿日轮绝狱,由锁链和魔符形成的彼此制衡的结构,就在混沌的信息暗云中低鸣颤动,而在暗云深处,凭空架构的殿堂,也在无声响应。 无他,只是试图在这一系列主要由日轮绝狱映射而成的结构中,寻找到一个可以解释解析的秩序规则,最好还能为爷爷所用,缓解那份压力,仅此而已。 可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罗南的表情渐显阴郁,章鱼感觉这个话题没法继续下去了。恰好这段时间,朋友群里连续闪过几条消息,只看那些花里胡哨的画面链接,就知道是竹竿那个“流言制造机”又开始工作了。 这位老兄每天至少要转发三十条以上的热点消息和花边新闻,除了一半以上的养眼、聚能的精神食粮外,剩下一半基本上也能囊括当地、区域乃至全球的关键信息了。 所谓“宅男不出群,能知天下事”是也。 章鱼就借这个由头,强转了话题:“现在‘辐射源’啥的还是隐忧,可哈城、锡城的声明一出,畸变问题直接爆了啊……你看群里竹竿发的统计,八十八个城,万人规模以上的游行,过去二十四小时共192起,而且是雨露均沾,谁都跑不掉,支持的、抗议的,好多地方把脑花都打出来,简直了!” “是挺乱套的。”罗南信手把笔记本再翻了几页,拧了下手腕,魔术般将其收入虚空,又转过身,背靠栏杆,叹了口气。 “咱们这边也在迸火星,你看竹竿转的这些,网上吵得也是沸反盈天……还好东亚文化圈相对保守,焦点不在于什么‘群体进化’,主要是翻旧账。” “这也很敏感,前天阪城平贸区有大规模的罢工活动。”眼下罗南的信息渠道,已经远超章鱼了。 “是‘游民法案’的后遗症吧。” “嗯,尤其是畸变感染者的所谓‘人道援助协议’,‘限制户籍’和‘自愿活体’两项政策,造成妻离子散的悲剧很多,还有很多游民部落的‘消失性搬迁’,压力主要在福利机构以及SCA那边……为了这个,姑父已经连续加班快一周了,好不容易借着爷爷生日的因由请了假,结果睡到现在没醒。” 这个话题就有点儿过于复杂深入了,章鱼摇摇头:“就是因为这事儿尖锐,相较于‘群体进化’又不是那么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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