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现在豫州没有豫州牧,豫州各郡县的长官虽说都是他上表朝廷认命甚至直接派自己手下人去担任,但是他身上除了爵位和将军封号,只有南阳太守一职是实打实的。 袁公路亲信的幕僚武将都在南阳,官职自然也落在南阳郡,戏志才刚一过来就和他们平起平坐,可想而知会被他们怎么看不惯。 戏志才出门之前就知道袁术不太靠谱,不然也不会任属下在南阳横征暴敛。 这人是世家子,高高在上惯了,不懂民间疾苦,身边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但是他身边的僚属要处理内政公务,不可能对农耕税收一无所知。 身为主公,无灾无难的情况下治理的地方能出现百姓逃难,只有父母官压榨百姓这一种可能。 他知道袁术不太靠谱,但是没想到,这人能这么不靠谱,要不是他们家主公派了个踏实能干的赵云赵子龙跟在他身边,怕是袁术这边一走,他就要因水土不服病逝在南阳了。 袁公路的势力的确够大,问题是,前来投奔的人大部分都是冲着汝南袁氏而来,真正对他忠心的反而没几个,他本人回汝南许多天见不着人影,南阳这边的幕僚属下串好说辞,让一个人消失的有理有据非常容易。 更何况他本来就是个病秧子,身体虚弱又长途跋涉,病重之下无药可医一命呜呼很正常,连理由都不用找了。 戏志才心累不已,刚来到南阳那些天,他和赵云看着分到的奢华宽敞的大宅子,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 郡县公务繁杂,杨弘等人又有意为难,他在这里站稳脚跟着实是废了一番功夫,好在结果不错,不对,应该说,好在他们家子龙将军的拳头够硬,把上门挑衅的几个武将给揍老实了,又发现他不是什么好捏的软柿子,这才渐渐消停下来。 然而这边刚消停下来,那边袁术就从汝南回来了,说是惦记着怕他在这里压不住场面,没敢在汝南多待,祭拜了族人之后立刻就赶了回来。 怎么说也是他们家大哥派来帮他打理内政的帮手,不能和对待自己的属下一样随便。 戏志才:…… 他把问题都解决了,这人再回来有什么用,当摆设吗? 新上任的南阳郡长史戏先生更加心累,只得恭恭敬敬将人供起来,除了必要的公务,其余时间是真的不想和这位上官打交道。 不是他对这人有什么偏见,而是袁术处理事情的法子实在太简单太简单,不知民间疾苦,遇到问题只会想当然,身边人说什么就信什么,他甚至怀疑就算身边人告诉他外面的老母鸡比黄金贵他都会相信。 袁家家大业大,世世代代积攒下来的钱财颇为可观,就算他不是嫡长,从小到大也也从来没缺过钱,就算老母鸡真的比黄金还贵,他也一样吃得起。 戏志才没办法,只能在回话的时候慎之又慎,生怕自己那句话说的不对,让他对民间老百姓又多了什么误解。 日头偏西,从中山过来的信使一路畅通无阻进城,没有去太守府,而是去了太守府旁边戏志才和赵云暂住的宅子。 是的,只是暂住,这宅子比他们家主公在中山住的地方都大,就算袁公路非要给他们,他们也不敢要。 信使带了好几封信,其中只有一封是给袁术的,按照原焕的说法就是礼貌性的写几句话问候一下,他给远在南阳的幕僚先生写信,顺带着给便宜弟弟送个信儿,免得那小子难为他的人。 戏志才让人带信使下去休息,拆开布袋拿出里面的绢布,一目十行看完,挑了挑眉有些无奈。 他们家主公真是,他之前只是无意间提到南阳官署的人对他这个外来者不怎么友好,没想到主公这就要给他出气,还有这糯米糍粑,只是一道小食而已,真的能让袁公路喜欢到非要吃到不可? 戏志才对他们家主公的说法持怀疑态度,袁公路自幼锦衣玉食长大,袁氏家大业大什么都不缺,只看他现在过的日子,就知道这是个多难伺候的主儿。 他不觉得有什么东西能让那位喜欢成那样。 不过糯米和黄豆都很好找,这糖浆要废些功夫,却也不是弄不出来,既然主公信誓旦旦,那就让他看看能做出来什么东西。 戏志才吩咐府上的下人准备原材料,注意到绢布末尾的几句叮嘱,又把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确保将内容都记在了脑子里,然后才笑吟吟叠好收起来。 让有余力的百姓多种豆,倒也不是什么难事,劝课农桑本就是大事,秋后正好要决定接下来种什么东西,有空还要去找些经验丰富的老农问问情况。 他出身寒门,儒家典籍对他来说很难触及,《氾胜之书》这样的农书朝廷会鼓励民间传阅,他年少时看过的儒家典籍还没有农书多,对农事不算全无了解。 《氾胜之书》里写过种豆的重要性,只是豆的价格比麦稻等低很多,在五谷之中被称为“下物”,只有贫民百姓才会吃,如果不是产量还行,又能用来养地,百姓其实都不太乐意种豆。 南阳百姓人口不少,能开垦出来的荒地也不多,回头得找典农官好好聊聊才行。 戏志才把自己的信拆完,记下他们家主公的吩咐,然后拿起另外两个布袋出门,准备让人将信给赵云送去之后再亲自把最后一封信给隔壁的袁术。 只是他刚走出书房没两步,袁术自己就找过来了。 袁公路在自己的地盘可以说是飞扬跋扈,来到戏志才跟前才算收敛几分,毕竟是他哥身边的人才,谁的面子都不给也得给他哥面子,“戏先生,听说中山那边送信过来,我大哥可有给我的信?” 说起这个袁术就委屈,他才是大哥的亲弟弟,之前的事情他已经认识到错误,也吃了教训,大哥就算再气,写信的时候也不能把他落下啊。 想他袁公路,堂堂袁氏嫡子,大哥的亲弟弟,怎么说也是大哥在世上最亲近的人,结果隔壁两个人隔三差五都有信送来,就他没有。 大哥就算偏心,也不能偏心成这样啊。 分明以前他才是被偏的那个,现在他巴巴的给大哥送好东西,大哥不说念他的好,给他写封信让他知道大哥在那边过的不错也行啊。 哪里像现在,想知道大哥过的好不好还得从别人口中知道,他这个弟弟当的实在是太失败了。 袁术特意派人盯着城门,一旦有冀州来的信使立刻汇报,来来回回问了那么多次也没见着自己的信,这会儿已经打定主意,如果再没有,他就自己跑中山找人。 左右南阳没有要紧事情,刘表那个怂货知道袁氏家主还在立刻撤兵缩回他那一亩三分地儿去了,兖州的曹操和孙坚也没空找他的麻烦,扬州的陈温向来不掺和中原的争斗,朝廷自顾不暇更不敢对他有意见。 大哥给他派来的这位先生看上去病病歪歪仿佛风一吹就能刮倒,没想到本事还不小,杨弘他们没少在他面前叽叽咕咕打小报告,可见这人手段非凡,不然他手底下那些人早就自己动手把人收拾了,哪儿还会来他面前抱怨。 那些家伙在他面前向来装的一片祥和,别看他平时不怎么管事儿,这些属下一个个的小心思他猜的可准了。 官场和后宅无甚区别,他别的没见过,后宅隐私和世家大族里的明争暗斗却是从小见到大,那些家伙想瞒过他,他们还差点火候。 他不管是不管,如果真的把火烧到他身上,把人拉出去砍了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这位戏先生本事大,南阳在他手里被打理的井井有条,他回来这些天,出门的时候嘀嘀咕咕说他坏话的百姓都少了很多。 反正他留在南阳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去中山陪大哥一起过苦日子。 安国那地方连个大宅子都没有,出门就是农田,想到县城都要一两个时辰,府城就更远了,大哥就算要养病,也不能选那么苦的地方养病啊。 既然大哥现在是冀州牧不好离开冀州,那他就去找大哥,反正南阳有他没他都一个样儿。 戏志才不知道眼前这人又有了什么想法,规规矩矩行了礼然后把信递过去,既然人亲自来了,正好省得他再跑一趟。 袁术只是惯例来问问,没想到真的有他的信,拿到布袋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了,恍恍惚惚站了好一会儿,连忙打开看他哥给他写了什么。 那么长时间过去,大哥终于想起来他还有个弟弟了吗? 戏志才看他手都在颤抖,嘴角微抽低头不语,看今天这情况,不让他这上官激动完,他是没工夫再处理公务了。 袁术的布袋里只有薄薄一张绢布,上面的字也不多,三两行很快就能看完,但是在袁公路眼中,这就是他们家大哥心里还有他的象征。 经过他的不懈努力,他哥终于放下芥蒂承认还有他这个弟弟了。 袁本初那家伙心里只想着打地盘,并州乱的一团糟,那家伙去那儿肯定没工夫给大哥写信,他能保住自己就不错了,给大哥写信大哥也不会派兵帮他。 以那家伙的小心眼,没有回报的事情肯定不会做,就算他想写信和大哥打好关系,也得有那个时间才行。 袁本初哪儿凉快滚哪儿去,大哥心里只有他这一个弟弟才好。 袁术喜滋滋的把信收好,大手一挥吩咐道,“赶紧让人多买些柘,买了之后全部送去安国袁府。” 大哥觉得这玩意儿味道不错,身为贴心好弟弟,绝对不能在吃的上面委屈了大哥。 安国袁府宅子小,他远在南阳不好帮大哥把宅子推到重建,其他方面只要大哥发话,就是天上的琼浆玉液他都能想办法弄来。 不就是路途远了点吗?买! 南边种柘的地方不多,那就先买地再种,等到明年自己种出来,到时候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戏志才听到他那一串又一串的吩咐,无可奈何的摇摇头,不知道第多少次说不出话。 他们家主公只提了一句柘浆,甚至连制糖的方子都在他手里,这人怎么就到了买地的地步了? 世家子出手都这么阔绰吗? 果然,还是他见识太少了。 作者有话要说: 袁术:买买买,咱不差钱! ———————— 诗经《七月》 第55章 举世皆浊 ——秋风起兮白云飞,草木黄落兮雁南归。 天气转凉,秋收已经进入尾声,冀州今年没怎么出现战乱,田里的收成非常不错,交完税后余下的粮食足够安安心心吃到明年秋收,甚至不用担心青黄不接饿肚子。 农户们忙完农活,县城里来来往往的商户也多了起来。 一场秋雨一场寒,过了农忙不久天就会变冷,太冷的话不好出门,忙完秋收后的这些天是最适合出门的时候,各村各寨都派青壮去附近的城池采买过冬的东西,富庶的地方甚至有商贩带着货物亲自过去贩卖。 平坦宽敞的官道上,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缓缓出城,坐在马车里的中年人看着外面排队进城的百姓,再一次感慨此处长官治理有方。 城门外排队的百姓大多穿着短褐麻衣,这些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寻常百姓,露出来的皮肤粗糙黝黑,但是他们没有填不饱肚子带来的面黄肌瘦,而且绝大部分人都眼里有光。 他从河东郡一路来到冀州,路上见多了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流民,董贼伏诛不久,关中百姓四处逃难,司隶七郡还没有从董贼的肆虐中缓过来,即便是府城,也破败的连寻常县城都不如。 兵祸连绵,河东郡地势险要,夹在河北和关中两角之间,关东的势力要向西边去,只有拿下河东郡,才能攻克函谷关翻越崤山,董卓老贼率兵前往洛阳,最先遭他劫掠的就是河东郡。 拿下河东,进可图关中,退可守关东,朝廷无力派兵,只郡县的私兵不足以抵抗董贼肆虐,短短一年的时间,河东郡的百姓就少了七八成。 马车上坐着的人来自河东郡,这个时候从河东前来中山,正是收到原焕邀请的河东卫氏之人。 原焕信上没有提别的,只提了商路之事,他以为过来的会是卫氏打理家业的族人,但是他忘了他的身份究竟有多高,他送出去的信又有多重的分量。 河东卫氏来的不是普通族人,而是卫觊这个族长。 除了河东卫氏,其他几家收到邀请之后也都是族长或者地位和族长相当的人前来。 大汉世族以关东马首是瞻,汝南袁氏乃是关东世族门阀之首,袁氏族长亲自给他们写信,即便信上没说什么朝政上的事情,他们也不敢怠慢。 司隶周边战乱不休,卫觊一路上遇到了好几拨劫匪,直到进入中山境内才好些,他是到的最晚的一位,在他抵达之前,其他几家已经到了袁府。 原焕拿到各方送来的回信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原主给他留下的身份有多厉害。 从郿坞醒来直到现在,中间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也只觉得世家子的身份做一些事情比普通百姓更方便,现在直面这个身份的另一面,才发现他之前想的还是太简单了。 以前说什么袁绍袁术兄弟二人能占据东汉大半江山靠的是汝南袁氏的名气,现在放到他身上,他身边的谋士武将最开始留的那么干脆利落,同样也是因为汝南袁氏这个招牌。 额,或许吕布要除外。 总之不管怎么说,在他凭本事把人留下之前,汝南袁氏这个招牌甚至比宗室刘姓都好用,不要说什么即便把人留下,人家不满意了也会离开,在手下人跑光之前,手底下得有人才行。 门房进来汇报说河东卫氏卫觊抵达之时,原焕正在给张辽安排新的任务。 修路是项大工程,只安国一县就让张辽忙活了一整个夏天,这小子年轻,不觉得带着士兵干这些事情有什么不妥,在他心里,修路修好了没准儿能和蒙恬大将军一样青史留名。 蒙恬修长城,他张辽修路,没区别嘛。 张辽已经做好准备在冀州修上十年八年的路,只是小伙子想的简单,原焕却不能放任他一个带兵打仗的将领当包工头,除了几条必要的官道之外,他们现在没必要将功夫放在修路上面。 即便是水泥路或者柏油路,时间长了不养护也会坑坑洼洼,他们现在只有土路,修缮的时候再怎么用心,遇到雨雪天气也扛不住。 今年是他们运气好,没有遇到天灾,拿下冀州也没费多少功夫,除了剿匪除贼之外没什么大的战事,等到明年可不一定有那么好的运气。 深冬天寒地冻,甚至可能等不到明年开春,战火就要烧到冀州。 修缮中山通往冀州其他几座大城的官道不需要非得占住一个武将,冬天不是农忙季,官府出钱招百姓做工一样不耽误事,还能让百姓多一份收入。 张辽从热血上头的状态冷静下来,仔细一想,他们周边的确算不上安稳,冀州今年没有受灾,周围豫州兖州幽州并州甚至关中都是灾祸不断,逃到冀州境内的流民需要安置,落草为寇的贼匪需要清剿,还要防备着其他地方发兵来他们这儿抢粮食。 冀州富庶,在一圈穷到吃不上饭的邻居眼里就是香气四溢的大肥肉,没有足够的兵力还真不一定守得住。 不过话说回来,他怎么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呢。 张辽若有所思的捏着下巴,狐疑的看着他们家主公的背影,感觉是府上要来新人,主公要把精力放在即将来府上长住的孙家小子身上,所以才提前和他说那么多。 唉,喜新厌旧,人之常情,他们家主公这样的神仙人物也不能免俗。 也就是孙家那小子年纪小办事不牢靠,像他这样能堪大任成熟稳重的将领,在他们家主公心里都是能独当一面的。 张辽眨眼间想了一圈儿,自信很快回到身上,河东卫氏之人已经在客室候着,他们家主公要去见客,趁吕奉先不在,他得赶紧跟上去护卫主公。 原焕缓步走在前面,走过一小段回廊发现张辽没有跟来,转身有些疑惑的看过去,“文远?” 张辽加快脚步,笑的露出大白牙,“主公,辽今后定不会让主公失望。” 老成持重、宠辱不惊、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也行! 原焕:??? “怎么了?”原焕停下来,看着这忽然精神起来的年轻小将,斟酌着言辞温声问道,“最近天气转凉,可是身体不适?” 张辽摇头摇的像是拨浪鼓,“辽身强体壮,立刻上阵与人大战八百回合都不在话下。” 原焕听他这么回答更纳闷,也不委婉了,索性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他发现他现在越来越搞不懂这些年轻小将的想法,与其自己猜来猜去猜不准,不如直接问清楚。 “主公莫要担心,辽向来宽宏大度善解人意,孙家小子来了也不会和他争高低,无需主公发愁。”张辽摸摸脑袋,难得有些脸红的回道。 肯定是他前些天和吕奉先之间的“勾心斗角”太明显让主公发现了,回头和那人说说,以后在主公面前不能表现那么明显,他们是带兵打仗的将领,要成熟稳重靠得住,不能和奉孝先生那样豪放不羁。 原焕哭笑不得的听他说完,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才好,他给这人安排新任务和前几天的“勾心斗角”完全没有关系,能让人看出来的“勾心斗角”算什么勾心斗角,真要这么说,璟儿奕儿两个小娃娃都比他们心思深。 马上就到客室,待会儿要见客,等见了河东卫氏这位家主,再来和这小子好好说道说道。 卫觊在客室等了一会儿,待到主人公出现立刻起身行礼。 “伯觎远道而来,不必多礼。”原焕不着痕迹的将人打量一番,微微一笑示意他坐下,这才脚步轻缓走到主位坐下。 卫氏原籍在代郡,明帝时卫氏先祖卫暠接受朝廷征召,拖家带口前往洛阳就任,只是走到河东的时候,卫暠年迈一病而亡,明帝下令让卫氏族人就地安葬,这一大家子就在河东落户了。 河东卫氏、河内司马氏、弘农杨氏这些都是司隶数得上名号的名门望族,后世对卫氏了解最多的是卫氏出书法大家,称之为“卫门书派”,这个时代能名传后世的大家,除了钟繇之外,也这有这位卫觊卫伯觎。 ——钟派盛于南,卫派盛于北。后世之书,皆此二派,只可称为钟、卫。 在这相当讲究门当户对的年代,卫伯觎之弟卫仲道能娶名士蔡邕之女为妻,足见河东卫氏的名望不在蔡氏之下,不然蔡邕也不会把女儿嫁过去。 不过原焕请卫氏的人过来不是因为他们的名望,而是他们的财力,以及河东郡的盐和铁。 ——河东土地平易,有盐铁之饶,本唐尧所居,诗风唐、魏之国也。 冀州位于黄河以北,河东郡位于河北和关中之间,盐铁储量相当可观,卫觊此人虽然少年早成,以才学见称,但是经商的手段也非同一般,如今河东乃至整个关中的盐铁命脉,几乎尽数被卫氏掌控在手中。 粗盐提纯的法子给苏双、张世平这样没经手过大宗食盐生意的马商,他们能做的也只是从中原买好粗盐然后再运去北地胡人部落,以他们二人的本事,想买盐湖或者能晒出盐的海边盐场难度不低。 冀州富庶,但是面积和其他几州相比着实有点小,能晒盐的地方只有渤海郡,想要把生意做大,怎么也绕不开这些掌握了盐湖盐场的豪族。 其实离冀州最近的盐场在幽州,但是幽州公孙瓒不太好相处,刘虞是汉室宗亲,他不太乐意和那边打交道。 原焕打量卫觊的时候,卫觊也在打量着这位死里逃生的袁氏族长,他曾在洛阳为官,和这位闻名遐迩的年轻族长有过几面之缘,那时袁氏的风头尽在袁隗身上,只觉得这人温文儒雅容貌出众,却也没多在意。 现在看来,怕是在藏拙。 汝南袁氏四世三公,族中在朝为官者人数众多,他虽为族长,在官位上却落了时为三公的袁隗一等,之前机缘巧合见到时也能看出他不是争强好胜的性子,会暂避锋芒也是正常。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即便是汝南袁氏这等显赫世家也不例外。 卫觊是个聪明人,知道不能拿以前的印象来揣摩现在的人,袁氏在董卓手上吃了大亏,这人能策反董卓麾下大将吕布,且让那吕温侯死心塌地留在冀州,已经可以证明他不是看上去这般温润无害。 袁氏族长不可能被养成不谙世事的天真性子,要是真的不谙世事,也不会那么干脆利落的把袁绍发落到并州那等穷山恶水的地方。 卫觊心思百转,面上却是丝毫不显,简单的客套几句,而后不紧不慢切入正题,“觊自河东来到中山,路上所见冀州百姓皆安居乐业,大人治理有方,实在令人佩服,只是大人信上提到贩盐之事,在下尚有几分不解。” “伯觎稍等。”原焕展颜一笑,宛如天边月华倾泻,映得满室光辉,“此事重大,只你我二人还不够,要等其他几位到了才好商讨。” 正说着,门外便传来脚步声,在卫觊之前抵达袁府的几位结伴来到客室。 糜竺在陶谦手下任别驾从事,一州别驾轻易不能离开州府,所以这次来的是他的弟弟糜芳糜子方,糜氏由糜竺当家做主,糜芳性情不似其兄,糜竺派他前来中山,着实让原焕有些惊讶。 和雍容大方敦厚文雅的糜竺相比,糜芳这个弟弟走的是武将的路子,难为糜竺放心将人派来。 而剩下三位,便是意料之中了。 陈留卫氏来的是卫兹,那个给曹操拉扯了五千兵马的富商卫兹,临淮鲁氏来的是鲁肃,就是那位单刀赴会的鲁肃鲁子敬,中山甄氏来的是甄俨,一个刚接任甄氏家主之位不足五年,如今也不过刚刚及冠的年轻人。 苏双和张世平可以说是腰缠万贯,但是和这些虽然经商但是族中有不少族人在州郡当官的豪族相比,实在有些不够看。 两个人行完礼后识相的坐在靠门的位子处,即便府上那位郭先生已经给他们出了主意,看到客室中坐了那么多人,也忍不住心生瑟缩。 张辽脊背挺直端坐在他们家主公右下的位子,神情严肃目光凛凛,眼神在糜芳和鲁肃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确定这两个人加起来都打不过他,这才收回视线安心当摆设。 待所有人都坐定,原焕这才放下茶盏,不疾不徐缓缓开口,“自黄巾之乱后,大汉战乱不断盗匪横行,尤其是青徐二州以及关中,百姓流亡不知凡几,自战乱开始,盐铁等物便没有人管理,发放散乱价格飞涨,诸位觉得,乱象长久持续下去,天下会变成什么模样?” 在座几人听到“盐铁”二字脸色一变,他们都不是傻子,自然能听出主位那温温文尔雅的青年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 朝廷自顾不暇,对盐铁等物疏于管理,若想像从前那样设专人监管,需得有人牵头,他们这些人在一州之地享有名望,但是想牵头像朝廷一样制定规矩还远远不够格。 汝南袁氏的名望足够,但是如今兵荒马乱,就算几家都同意,也还有荆州、益州、扬州等地顾及不到。 更何况,他们控制盐价,别的地方盐价不降,亏钱暂且不说,若因价格低廉惹得别处商贾争相采购,转手又高价卖出去,最后非但百姓无法受益,他们自己的利益也保证不了。 几人相互交换了眼神,没有一个人率先开口。 原焕早猜到他们的反应,看他们不正面回答也不生气,拍拍手唤来候在外面的侍女,给他们一人发了一小袋干净雪白的细盐。 苏双打开袋子,看到里面装着的东西,猜到这可能是盐,又不敢相信世上有这般干净的细盐,犹犹豫豫看向旁边的张世平,想知道这人心里是怎么想的。 张世平捏了一点放在舌尖上,发现这盐不光好看,味道更是纯粹,没有任何苦味涩味土腥味,仿佛被仙人施了法术一般,怎么看都挑不出毛病。 两个人面面相觑,以为他们出身低微没见过好东西,世家大族规矩多,他们俩走南闯北经商,见识到的大多是民间还有草原胡人部落,对正经的高门大户还真不怎么了解。 不过看到前面几个人和他们俩一样震惊,两人收好袋子后心情又平静了下来。 这些人也有没见过的东西,这种没有任何异味的细盐应该只有袁氏才能制出来。 看来和汝南袁氏相比,其他豪族都要逊色不少,还好还好,他们俩身份虽然低了点儿,但是在大人这里,所有人都是一视同仁。 大家来袁府后都没见识,他们俩的没见识就算不上没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 苏、张:天下的世家有两种,一种是汝南袁氏,一种是其他。 —————————— 刘彻《秋风辞》 康有为《广艺舟双楫》 《汉书·地理志》 第56章 举世皆浊 比如今能见到的任何一种盐都要干净的细盐一出,在座所有人都没了声音。 原焕抿了口味道奇奇怪怪的酒,只喝了一口就放下酒樽,虽然疾医松口说他也可以和郭嘉一样一天一樽美酒,但是这个年代的美酒他实在无福消受。 还是老老实实喝蜜水吧。 他现在除了蜜水,还有红糖水、甘蔗汁等不同的饮品可以选,哪一种味道都比这酸不溜秋的美酒好喝。 也不知道郭奉孝和戏志才为什么离不开这些酒,等将来情况稳定,有钱又有闲的时候,或许可以试着自己酿酒,他觉得他自己酿的酒肯定比现在这些酒好喝。 客室中沉默无声,许久,卫觊站起身来走到中间,向主位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语气还残留着几分震惊,“大
相关推荐:
月下梢
当修炼可以充值
[娱乐圈同人] 我在杂志社当主编
炮灰才是真男神
重生野人系统
奶爸的文艺人生
召唤师:我能萌化一切
魏晋干饭人
逆行万年
太后要逆天:将军请上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