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再被你们寻由子抄家灭门?” 吕嘉一张脸陡然涨红,怒道:“这叫甚么话?甚么叫我们吃剩下的,吴兴侯你……” 杨通冷笑一声,道:“狡辩甚么?李子升能爷俩儿一起上阵往家里捞银子,都勒索到本侯的头上来了,敢做还不敢认?” 武康伯李珍呵呵笑道:“老杨,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人家穷酸了一辈子,如今抖起来了,岂会不作威作福?能施舍给你一点,就算是莫大的恩典。” 韩琮面色有些苍白,沉声道:“吴兴侯,李子升已经伏法。” 杨通冷笑道:“对,是被平海王亲手所杀!” 至此,二韩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了…… 二人目光落在武勋之首,那个依旧面色淡然,嘴角甚至还噙笑的年轻人身上。 韩彬一字一句问道:“原来是你弄的鬼……”顿了顿,他眼眸陡然圆睁,目光中难掩骇然之色看着贾蔷,厉声道:“你从来,都未想过要离京?!” 这一刻韩彬心中之悔恨,倾尽三江五湖都无法洗尽。 他居然,从未想过贾蔷根本没想过走! 此言一出,远比殿外的惊雷更震撼,让满朝文武的目光都看了过来。 李暄脸上不羁懒散的笑容也彻底消失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贾蔷。 他仍不敢相信,最不可能出现疏漏的一关,出现了漏洞。 贾蔷又能给元平功臣甚么?! 贾蔷轻声笑道:“这世上真是没天理可讲,我若未想过离京,往小琉球搬去的人,搬去的那么些东西,又算甚么?只是……既然你们如此希望我留下来,那我就留下来好了。 你韩半山又何必这样看着我?好似我做了何等罄竹难书的罪恶一般。 你扪心自问,这些年来,我贾蔷哪一桩事对不起社稷,哪一桩事对不起你们?若无我,你们的新法现在怕是连京畿都还未平! 不知好歹的东西。 还是那句话,我愿意给社稷黎庶当走狗你们都不要,怕我咬你们,所以在利用完我后,就想杀我。 我是如何走到今天这步的?还不是被你们逼的? 你们现在是不是特别想知道,永城候他们为何会站在我这边?” 韩彬面色铁青,双目如刀一般看着贾蔷,恨其不死,但又当真想知道,贾蔷到底使了甚么妖法,说服这些不忠不义的反贼们,背主从逆! 韩琮到底忽地神情一动,道:“莫非,仍是开海分封那套骗人的把戏?” “骗人的把戏……” 贾蔷侧眸看了韩琮一眼,呵呵笑道:“骗人与否,不是你说算,当然,也不是我说的算。若空口白话,你当人家都是傻子不成? 也是,你们的确当人是傻子。 韩邃庵,你说的没错。正是开海那套把戏,你们猜猜看,他们到底是想随时被人清算抄家,给人当狗,还是堂堂正正,挺直身体当家做主!” 韩彬闻言暴怒的看向薛先等,道:“他那样蛊惑人心,你们竟也敢信?!” …… 东海,小琉球。 安平城内。 黛玉惊声问道:“这样说,他们会信?” 不过随即就反应过来:“莫非是爪哇?” 林如海微笑颔首,道:“没错,就是爪哇。上回闫三娘送蔷儿北上,在津门停留了许久。正是那个时候,由赵国公府打头,诸元平功臣府第的子嗣和家将们就上了船。三娘子好大的能为,回小琉球补给一天后,径直兵发爪哇。 先前齐家早出海一年,在那边布下许多准备,里应外合之下,三娘子并不费许多气力,就拿下了爪哇,并炮击覆灭了尼德兰援兵。 有此天威在,又让那些衙内们见识到了爪哇的富饶,他们岂有不动心之理? 如今蔷儿最缺的是甚么,让他们看在眼里,最缺的,就是人。 蔷儿愿意将土地拿出来分给他们,这可是分封诸侯呐! 在朝廷大肆屠戮清洗勋臣之余,谁能抗拒的了这个……” 黛玉还是无法相信,道:“他们会为了万里之遥的地方,选择与朝廷割裂?” 林如海呵呵笑道:“玉儿莫要忘了,这二年来蔷儿还一直都是绣衣卫指挥使,查出些他们的根底,轻而易举。哪个军门不喝兵血?哪个军门在九边不搜刮兼并?所以,他们若是不从,根本挺不到今日,就被抄家削爵了。即便他们告发了蔷儿,以朝廷的做派,他们迟早也会被清算。这一点,想来他们都能想的明白。 再说,又不只有他们。扬州盐商、晋商、粤州十三行,甚至还有江南九大姓,这些天下巨室都在,岂容他们不信?” 黛玉闻言,抿了抿嘴紧张道:“那就不怕他们反复?怎么总觉着,是在弄险……爹爹可曾劝过他?” 林如海笑道:“我是到了小琉球后,才得知了他的谋划。甚么叫瞒天过海?无过于此。连为父都以为,他是真心想要南下。先前他为何要接你们回京,为父还认为他多此一举,凭白弄险。 如今看来,是为了安人心,是为了杜绝韩半山、韩邃庵他们,怀疑他的用心。 现在想想,还真是……荒唐! 他都做到这个地步,居然无一人怀疑他会造反,只一心南下……” 黛玉也不知是气还好,还是笑还好,咬牙道:“怎这样阴险?他居然还瞒着爹爹?” 林如海摇了摇头,道:“算不得阴险,蔷儿在信里与我说的明白,到底出京还是不出京,决定权不在他,而在宫里。那位若果真愿意放他南下,那他就南下。哪怕多耗费二十年功夫,也绝不辜负人心。可是,他以为,那位不会放他走,所以不得不做这样的打算。” 黛玉沉吟片刻后,轻声道:“爹爹,若如此,是否仍不周全?” 林如海微笑道:“当然不周全,所以,他还留了些其他的后手。这一场大戏,当真是惊艳!” …… 太和殿上,进了数十名武勋衙内。 以赵国公府姜铎之孙姜林、姜泰起,又有永城候之子薛战、临江侯之子陈骞,景川侯之子张轩,荆宁侯之子叶铨等十二位元平功臣衙内。 又有镇国公府牛继宗之子牛城,理国公府柳芳之子柳珰,襄阳侯府戚建辉之子戚琥,安定侯府胡深之子胡宁,定城侯府谢鲸之子谢强等十位开国功臣衙内。 执掌大燕军方八成以上力量的代表,今日尽在此殿。 他们上殿,只为一事,那就是讲述随德林军出海,袭占茜香国爪哇岛,并且在茜香国,与前朝就迁移至爪哇的遗民交谈,详细了解了当地情形。 “只看爪哇,比江南省还大些,土地极其肥沃,一年三熟!” “雨水充足,耕种简易,使得当地百姓不思进取,随便劳作一二就足以饱食,从无饥饿之忧,真真好地方!” “爪哇国大半土地荒芜未开垦,共有百姓四百余万人,却为尼德兰不足三千西夷兵丁统治,民风虽凶,实则又懒惰又散漫。” “攻占巴达维亚受到的最大阻力,不是来自尼德兰人,也不是爪哇百姓,而是当了尼德兰走狗的汉人,叫劳什子峇峇娘惹。他们甘愿给尼德兰人当狗,也不愿大燕攻占那里,因为他们怕我们过去过上好日子。” “整个茜香国,有岛万余,绝大多数无人占领,虽然大多数不宜居人,但也有不少土地十分肥沃,只是没人去种,多好的地方!” 一众年轻人语气激动的说着这一切,若不是亲走这一遭,他们都不信,世上还有这样的地方,就被一群西夷洋番几千人占据。 等他们说罢,韩彬目光冰冷的看着贾蔷,道:“你就是用这些,收买了这些无君无父之徒?既然爪哇这般好,尔等还留在大燕做甚?” 贾蔷闻言,并不急着回应。 他只轻轻一叹,转头望向殿外,看着乌云渐渐疏散,一缕阳光落下…… 终见光明…… 第1087章 贾蔷?不,你叫李蔷! “收买?韩半山,你此言既看轻了我们,又暴露出你们这些自以为是之辈,视我等武勋功臣为走狗。 需要时则用,不需要时则推出来羞辱之,唾弃之,挑拨离间打压之。 你们希望我们自相残杀,任由你们摆布,我们是功臣之后呐!” 贾蔷收回目光,声音平淡地说道,却也不给韩彬咆哮反驳的机会,又道:“又何须收买?那些地,就在那里,荒芜在那,他们带着兵马,带着人手,去占就是。 大燕地不足,武臣去开拓,难道不是极好之事么? 他们可以在那里建城,此城当为分封之土,可以世袭罔替。 不止他们,他们的子嗣儿孙,不分嫡庶,还可以继续去开海,继续去占领。 天下无穷尽也,便是穷极一生,都不可能占尽。 如此,就不需要家里的骨肉,为了一个位置拼个你死我活。 或许几百年后,仍难免这种事发生,但那也是几百年后的事。” 这句话,让上殿的衙内们一个个眼睛冒光,一个个心潮澎湃。 除却姜林外,余者皆非世子,甚至非嫡子,只在家里掌着庶务。 只因嫡庶二字,嫡为主,庶几为奴,心中岂能服? 如今贾蔷之言,却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这一刻,最拥护贾蔷的,便是这些衙内! 韩琮看着薛先等人,沉声道:“他的话,你们果真信?去了万里之外的爪哇,还由得你们做主?最终即便成事了,也不过为他做嫁衣裳!” 贾蔷呵呵笑道:“谁说他们需要去?他们不用去,派家中子弟,带着人手去就是。 建城池,开垦土地,繁衍封地城民。他们仍在都中,掌京畿兵权! 对了,此事你们该高兴才是,如此重臣,不会在大燕圈一亩地。 因为他们在外面,可以坐拥数以十万计的良田。 一年三熟……相当于百万亩了。 封地世袭自己做主,他们凭甚么不信? 话又说回来,我需要谋算他们么? 如今我最缺的是甚么,是缺地么?” 一众衙内们哄堂大笑起来,他们见识了小琉球,见识了爪哇,谁敢说贾蔷缺地,那才是好笑! 一群年轻人恣意的大笑着,根本不顾满朝重臣面色铁青。 而文官们,此刻一个个如同身陷冰窟。 武夫当国! 待他们笑罢,贾蔷方轻声笑道:“我这边最缺的,是人,越有雄心壮志越好,因为我需要帮手。 西夷们如今疯狂的在世界各国疯狂侵占着土地,奴役着人口,在不断的强大壮大。 如果我们不去抢,必会让他们都占了去。 我和你们不同,我巴不得他们满腹雄心,去与西夷争雄。 我们争的绝不是一家一姓的帝王皇位,争的是华夏的气运! 韩半山,你们不懂…… 茜香国如今也只占了爪哇,就已经让小琉球方面力有不逮,着实分不出多余的人手。 可还有苏门答腊、加里曼丹、伊里安三大岛,每个都比爪哇大数倍。 能养活多少百姓…… 而拿下他们,并不费太多气力。 可是光拿下没用,要安排大量人口去占领。 这些,都是他们亲眼所见。 你说,他们到底信你们,还是信他们自己的眼睛。 你说,他们到底是想当一个随时会被削爵抄家的走狗,还是想当一方真正的诸侯,为子孙谋一份万世基业! 在大燕之西,有一莫卧儿帝国,也就是过去的天竺。 如今西夷英吉利人不过派过去千余人,就占据了莫卧儿最肥沃的一片土地。天竺人好神灵,好黄金。英吉利人借口查抄几座神庙,得到的黄金就比大燕国库的存金还多。 英吉利人将天竺产的各类粮米麻糖运回国内,使得小小一座岛国,日益强盛繁荣。 茜香国的良田,可养民五千万! 莫卧儿的良田更多,可养民八千万! 若得此二处,大燕百姓,则世代再无缺粮之危。 韩半山,这,才叫为国为民谋福祉! 而不是彼辈,一心只想刀口对内,猜忌完这个,猜忌那个。 以莫须有之名,擅杀国之功臣! 如今世道变了,如你们这样的臣子,对整个社稷黎庶,对华夏国运而言,你们都是大大的奸臣,是拦路石,是祸国殃民耽搁国运的混账!” “贾蔷,你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南下出京罢?” 御台上,李暄忽然开口问道,脸上再无一丝笑容,也无一丝喜怒。 贾蔷摇了摇头,指了指身边几上的那一只金杯,道:“今日若无此酒,若无人强留,最迟明日,我就南下了。这样,皇上你吃了这杯酒,我现在掉头就走,如何?” 一众武勋们听闻此言,以极无礼的目光觑视着李暄。 连睡了半晌的赵国公姜铎,都缓缓睁开了眼,看向龙椅方向。 李暄面色一点点铁青,可看着贾蔷淡漠的目光,脸色又逐渐惨白。 “贾蔷,你敢弑君?金殿御林何在,大燕忠勇何在?与老夫立诛奸逆!!” 看到贾蔷如此欺辱君父,韩彬勃然大怒,想抓住最后的机会,诛杀贾蔷。 他如今愈发明白了,贾蔷此贼,绝不可留! 贾蔷说的那些话,蛊惑之大,连他都有些起了贪心,更何况那些粗鄙丘八? 今日若不斩此辈,社稷必然倾倒。 然而尹江、尹河闻言,却是稍微犹豫了稍许,才鼓起胆量,上前数步。 只是还未近前,就被姜林、姜泰一人一拳放倒。 太和殿上,终见血。 且随着这一动,先前围着贾蔷的那些御林侍卫,纷纷扯下身上的御林军袍,露出了里面让二韩目眦欲裂的军装: 德林军服! 为首之人,正是入京多时,却从未露过面的岳之象。 看到这一幕,韩彬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韩琮在一旁搀扶了韩彬一把,看着贾蔷道:“你不会得逞的,历朝历代,都不会有权臣于太平之世篡位成事。大燕养民百年,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且即便是海外,你也必不能成事。因为,好战必亡!” 贾蔷轻声道:“好战必亡是对的,穷兵黩武之战,一定没有下场。但我们不是穷兵黩武,我们只是去占领一些无主的肥沃土地,能在彼处收获无尽的好处。这不是臆想,而是西夷们已经在做的事实。他们已经做了上百年了,也该大燕去做了。 华夏的子民,如此高贵,每一个都不该因为缺粮而饿死。每一个,都不该因为没有土地成为佃户,成为奴隶。 每一个华夏子民,都该拥有自己的农场,都有番人做帮佣,有吃不完的米粮和肉,有吃不完的糖果和点心。 他们不再会穷困潦倒,只要努力,他们都应该过上好日子。 我们比你们更希望国泰民安,更希望百姓昌盛。因为他们过的好,我们才会更好。各家的封地,才能传承百代!” “唔,此言大善!” 赵国公姜铎看着薛先、陈时、张温等王侯们说道:“都听见了没有?别有了自己的地盘,就忘八肏的连野牛都攮,那都是你们自己的子民。” 一众武勋闻言,都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封地…… 这个诱惑,绝对是他们无法抗拒的。 “将这些阻碍国运的腐朽之人,都……” 贾蔷不想再被几个老头不断试着用目光杀死了,他摆摆手,让人将韩彬、韩琮等带下去。 然而正此时,却见韩彬麾下的红人,新晋东阁大学士,兵部尚书吕嘉吕伯宁上前两步至殿中央,“噗通”一下跪倒在地,满面神圣严肃,眼神动容激荡,对着贾蔷高声嘶喊道:“有眼无珠之罪臣吕嘉,叩见圣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嘶! 满殿皆惊! 贾蔷都怔住了,一时面色古怪的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抬头看向面如黑锅的韩彬,哈哈大笑道:“韩彬啊韩彬,这就是你们的众正盈朝,这就是你们的群贤毕至!” 不过,让贾蔷意外的是,他笑的如此开怀,居然没人为他捧哏。 待他回过头来看去,却见武勋行列,薛先等年岁大的虽还未拜下,可之后,他们的一众衙内们,却齐齐拜下,扯着嗓子山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这还不是最诡异的,最诡异的是,文官属列中,居然也陆续有人跪倒,高呼万岁。 其中,就有先前骂的最狠的那些官员…… 贾蔷见连姜铎都在软轿上与他拱了拱手,一如方才面圣之礼,不由没好气道:“你老爷子就别添乱了,废黜军机处,哪怕行伊尹之事,和上位都是两回事。如今外面多少大事等着我去做,哪有功夫在这搅和?” 此言,让不少人心头一动。 还有余地?! 连李暄的眼睛,都眯了眯。 贾蔷笑了笑,他不是天予不取,实在是…… 不需要太着急,暂时,也不需要这样的虚名。 今日他急着上位,不出一个月,大秦各省必处处可见烽烟,多有勤王大军。 至于外省诸大营提督…… 开国一脉的那些人,十有八九不是各省督抚的对手。 想想前世宋、明之末,如此昏君尚且有多少忠义之士举兵造反,岳武穆都一心想迎回二圣。 所以,要慢慢的熬,急不得。 然而却听姜铎嚯嚯笑道:“你哪里是甚么贾蔷,分明是李蔷。多年前的一桩悬案,今日老夫且破之。” …… “娘娘,出事了!” 九华宫,西凤殿内,顾不得满殿诰命在此,牧笛匆匆进来,面色凝重到了极点,甚至连声音都变的比过往尖细许多,压抑不住颤抖。 尹后知道牧笛的性子,若非天塌地陷之事,他不会如此失态。 她心里咯噔一下,不过到底经历过许多事,凤眸看着牧笛,轻声问道:“出了甚么事?” 在座诸人,属龄官最紧张担忧,她双目浮泪,清瘦的身子都颤栗起来,眼中难掩惊恐哀绝,唯恐听到让她心肝俱碎的话,却也不敢错过…… 尹家太夫人感觉到她的悲伤,轻轻握住了她的手,拍了拍她的手背。 就听牧笛颤声道:“娘娘,诸军机大学士们……败了。元平功臣……还有赵国公,悉数转向了平海王。平海王,不走了。” 此言一出,西凤殿内先是一静,随即惊呼声此起彼伏。 一个个不敢置信,可她们分明多出自开国功臣和元平功臣…… 尹后一瞬间瞳孔紧紧收缩,沉吟稍许后,缓缓道:“原是臣子相争,既然贾蔷棋高一筹,那也很好。总不能只准挨打,不准反击罢?”顿了顿,又问道:“皇上是怎么说的?” 尹家太夫人似乎很放心,笑道:“皇上和平海王素来要好,好似亲兄弟般。记得当初太上皇和几位皇子都为此吃过醋。” 众诰命纷纷附和,说起一些趣事来。 然而尹后只是盯着牧笛看,她知道,若这般,牧笛不会如此惊慌失措。 果不其然,就听牧笛惶恐道:“之前二韩要将平海王推出午门外斩首时,平海王数度问过皇上的看法,皇上只用金杯,赐下一杯酒。现在平海王说,若方才皇上准他走,他就走了,不会留。如今想让他走也可以,让皇上吃下方才赐下的那杯酒!” 尹后闻言,面色骤然霜白,而牧笛又看向尹家太夫人,道:“武臣中,只有尹江、尹河出列,要杀平海王。” “这两个畜生!” 尹家太夫人惊怒交加,但她当真不凡,脱口骂罢,又问道:“尹浩如何反应?” 牧笛忙道:“五爷是偏向平海王的,平海王也很领情。” 尹家太夫人闻言,海松了口气,正要同尹后说话,却见秦氏面色狰狞上前,一把抓住龄官的手,道:“他敢伤我儿子,我就杀了这个浪蹄子!” “不可!” “哎哟!使不得!” “傻孩子,快快住手!” 这些惊言,自不是同秦氏说的,而是朝龄官所言。 谁能想到,清瘦孱弱,一直眼中含泪怯怯不安的龄官,竟会有如此刚烈的性子。 一只胳膊任秦氏抓住,另一手却果决的从发间拔下一支凤簪来,挥手决绝的往脖颈处插去。 宁死,也不肯连累贾蔷分毫! 牧笛不用尹后吩咐,身形一闪出现在龄官身前,于在千钧一发之际,伸手将龄官的胳膊往后推了稍许。 然而龄官自幼学戏,身手了得,虽避开了要害,到底还是挨着肌肤划过,一道刺眼的殷红,在白皙的脖颈上点点渗出…… 第1088章 军功爵! “老爷子,你知道甚么?” 太和殿内,听闻姜铎连姓都给他变了,今日贾蔷面色第一次发生了变化,目光不善的看向姜铎。 姜铎嘎嘎笑道:“小子,老子就知道,你必也知道此事。不然,又怎会每每做出不合人臣之理的事? 寻常勋门臣子,谁如你这般为黎庶社稷着想?千百年来,都无一人! 你若非天家嫡脉血亲,犯得着倾家荡产的帮扶天家,还搏命去杀博彦汗? 你又不是当世圣人,也不是菩萨转世,被人欺负成这般,还步步退让,想着开疆拓海,哪来的如此慈悲? 其实老子打一开始就知道了,之所以不说,就是想看看你到底能走到何等境地…… 啧啧,当年宁国贾敬与义忠亲王当真是君臣相得呐,任谁都以为将来必成一段佳话,不想景初十八年,义忠亲王突然被废,贾敬也自甘堕落,考中了进士都不去做官,跑去城外烧香拜佛修长生去了。 义忠亲王为何被废?贾敬为何如此? 真正的缘由,知道的人当年就不多,如今还活着的就更不多了。 恰巧,老子便是其一。 其实若非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老子是真不想拿此事说嘴。 毕竟那义忠亲王,连老夫也要赞一声,百世皇朝第一贤太子。 至今还有不少老臣,常忆其贤德。 但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义忠亲王也非完人,也有毛病。 正是这个毛病,使得他被废……” “老公爷,到底是甚么毛病?当年只听说义忠亲王犯了狂症,对先帝不敬,狂悖无礼,莫非不是如此……” 薛先皱眉问道,这老鬼许是装死装的太久了,如今一开口就喋喋不休,老妇人一般。 姜铎嘿了声,瞥了薛先一眼,道:“倒也不算全错。义忠亲王犯的毛病,就是寡人之疾。当然,以他的身份,好色不算甚么大毛病。偏偏,他勾搭的……咳咳,他爱慕上的,是当时的贵妃娘娘,他的妃母! 怎么样,一听这个,是不是觉得很耳熟?嘎嘎嘎!不愧是一脉相承呐,都是一个德性!” 贾蔷在一旁已经黑了脸,目光森然的看着姜铎。 球攮的老忘八! 姜铎一点也不在意,没毛的眉头挑了挑,继续兴致勃勃道:“那会儿先帝爷身子骨已经不行了,身无扶鸡之力!秦贵妃却是天下第一等的美人,正值娇媚之年。 而义忠亲王的风姿,就不必老夫多言了。老夫平生别无长处,独这相貌,你们也瞧见了,堪称一绝!可这辈子,于相貌上,老子却服义忠亲王,连老子也比他稍微差那么一丢丢。 咳咳,正赶上那年先帝南巡,让义忠亲王监国,难免常进后宫问安,不料就与秦贵妃多照面了几回,有时候黄昏,有时候夜晚……这一来二去,就成了勾搭在一起,成了郎情妾意……” 贾蔷咬牙道:“老公爷,你老糊涂了不成?谁有心思听你在这说这些宫闱秘事?” 事实上,还是有许多人想听的。 天家秘事,从来让人觉得过瘾! 且很不少人,猜出了姜铎想说甚么。 果不其然,姜铎咂摸了下干瘪的嘴后,继续道:“别急别急,就要入正题了。两人郎情妾意,花前月下,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七上八下的成就了好事…… 义忠亲王极具才干,他执掌宫务,想瞒天过海,不算难事。总之这天长日久,也一直未被人发现,直到秦贵妃有了身孕! 可有了身孕,起初也未被发现,被安排的周到。直到临产之时,也不知怎地,太后给摸了过去,这才被发现了私情。 对了,此事真伪,现在还可以去寻太后,也就是现在的太皇太后对峙! 先帝那会儿废了好几年了,也有一二年没让秦贵妃侍过寝,这些太后是知道的,这还了得? 事情败露,贾敬那忘八羔子原是准备来一场玄武门宫变的,球攮的还直接寻到了老夫家里来,说是要奉太子登基。 可义忠亲王居然舍不得秦贵妃,也舍不得两人的骨肉,就这样,被耽搁了下去,先帝挥手废黜。 但是义忠亲王也不是白给的,临了,还是安排了秦贵妃假死脱身…… 只可惜,秦贵妃用情至深,哪里舍得抛下义忠亲王一人独活?便一根白绫,投缳自尽了。 好在,二人所诞下的麟儿,终究还是被贾敬给偷换了出来,并且故布疑阵,从养生堂抱了个女婴回来,当宁国府未来的当家太太,好让有些人以为,义忠亲王和秦贵妃生的是个女娃! 可惜啊,这一切都没能瞒过老夫的眼,一直盯着贾家呢。 若非如此,当初这小子领了千把烂兵鱼虾围了老夫的国公府,老夫岂能容他轻易过去,真当老夫是好相与的……”这番话说的声情并茂,神秘兮兮,若非二人商议好的,贾蔷差点自己都信了…… “简直胡说八道!!” 韩彬双拳攥紧,忍了许久终于忍无可忍斥断道:“一派胡言!为了行篡逆之事,尔等耗费心机,又岂能骗过史笔如刀?天下忠义之士,绝不会为尔等所诓骗!赵国公,先帝、太上皇在位时,就对姜家屡屡加恩!如今新君临朝,老匹夫就要行弑逆之行耶?” 姜铎乐呵呵道:“韩小子,老夫这一生,历五帝,相四朝。立下的功劳如何,不必多言。可临了又落得甚么下场?战战兢兢,夜不能寐,唯恐落得个抄家灭族的勾当。为了避难,老夫亲手持刀,将姜家一刀一刀的活剐了!算了,提这些多了没甚意趣,老子又不是贾小子。 言归正传……空口白话,当然不行。好在,老夫还是有证据的。除了太皇太后是当年的证人外,贾小子,贾敬临死前,就没给你交代点甚么?就老夫所知,义忠亲王当初可是将天子六玺之一,天子行玺放入婴孩襁褓内……对不对?此事礼部应该也知道,天子六玺缺一个天子行玺!是真是假,一看就知!” “王爷手中,应该是有天子六玺的,去岁九月八,王爷提兵还京,以严旨封了十团营的门。圣旨上所盖之印,应该就是天子行玺罢?” 大学士吕嘉,捧了一记极好的话哏,并在看到贾蔷没有开口反驳时,毕恭毕敬的又道:“未想王爷出身如此尊贵,原是天家血脉……” “吕伯宁!!” 韩彬今日几欲吐血,厉声斥道:“老夫真是瞎了眼,竟未看出你这等厚颜无耻之徒!” 吕嘉大义凛然道:“元辅,此言谬矣。若王爷果真只是为了权位篡逆,那下官自有文人风骨,当舍身效忠社稷。可你也亲耳听闻了,王爷非为权位,乃是为了民族社稷之气运!他老人家,一心对外拓海开疆,所为者,只求于百姓黎庶谋福祉!” 吕嘉言至此,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又道:“只王爷一人说,下官未必会信。可元辅你看看,这么多年轻俊彦,都亲眼所见,爪哇甚至是他们亲自攻占下来的!西夷都知道为百姓谋福祉,人家也都这样做了百年了,难道我们大燕的官员,还能无动于衷,只知道屠戮功臣?元辅,你虽对下官有知遇之恩,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下官只能选择大忠,而非小忠。” 衙内圈里,有人都震惊了,有人则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他娘的,活开了天眼了! 这还是宰辅军机? 只是刚一笑,就被前面长辈回头狠狠瞪了眼。 忘八肏的,多少气运都因这一笑丢了…… 这些肉麻的话看似可笑,可又藏着多少富贵,多少杀机? 随着吕嘉此言,文官队伍里,居然有近四成人,纷纷附和起来。 “贾蔷,未想到,你还是朕的堂兄弟!” 李暄声音有些古怪,似是心寒彻底,似是半哭半笑。 贾蔷未言,姜铎却继续道:“贾小子,该决断时就要决断,莫要耽搁了大事。” 贾蔷闻言,缓缓点了点头,道:“不错,贾敬临死前,的确交给了我一方天子行玺,和一份宫裙,一块玉佩。” 虽话是假的,东西却都是真的,不过都是可卿的就是…… “轰!” 整个太和殿,却是一片哗然! 随即大家就果然往姜铎方才所言的方向想去,确实有道理! 若非天家嫡亲血脉,谁会这样大公无私的屡屡将自家家财散出,救济社稷、黎庶? 历代圣人,也没这样干过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莫说他们,连二韩等人心里都狐疑起来真伪。 但越是如此,越叫他们遍体生寒…… 贾蔷被逼着,让人回家去取宝玺、宫裙和玉佩后,面对第二次请登皇帝位的跪请时,再度坚定摇头道:“不是三辞三让,我若想坐这个位置,不搞这些虚头巴脑的,让后世之人耻笑。 我平生所愿,唯有开海拓疆!” 眼下一旦上位,即便京城能安定,也要将官场血洗一番。 只京城都不足惧,外省同样要血洗一遍。 京外十八省,势必多有勤王大军起。 莫说此时,便是宋末昏君迭出,岳武穆都成日里想要朝天阙,迎回二圣。 果真乱事一起,势必浪费精力。 汉室倾颓如斯,曹操都没敢直接篡逆。 袁术倒是敢,结果完犊子了。 倒不是说不能坐这个位置,等几年,真正让天下士绅百姓尝到了开海的甜头,功绩名望通天时,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之事。 所以,眼下并不着急。 与其当一个乱糟糟的燕国皇帝,不如当一个大汉中央皇朝的大天子! 如今,他要以举国之力开海! “贾蔷,你果真想造反?” 一直面色深沉的宝亲王李景缓缓走向贾蔷,目光森冷的看着他问道。 贾蔷没有看他,而是同姜铎并诸武勋功臣道:“朝廷庶政,可由吕兵部这样的开明有远见的宰辅执掌,协同愿意行开海大业的官员们操持朝政。京畿兵权,诸位留五人在京,十二团营合并为五军都督府,由五位分掌。其余五人,前往九边重镇,由德林军相助,寻求战机,以求彻底平定草原兵戈,将草原纳入大燕治下。 三年一轮换,争取十年内,永除北戎边患! 让万里草原,成为大燕的牧场。 另外,本王决定,恢复军功爵制!” 虽不急着登基,但天下权柄,他必是要操持在手! “砰!” 宝亲王李景被岳之象摔倒在地,由两名德林军压伏。 但朝廷百官已经顾不得看这边了,因为“军功爵”三个字,炸了锅! 这一回,连吕嘉都颤了颤嘴,没说出恭维的话来。 何谓军功爵? 以军功封爵! 但不只是勋贵和大将军,还有全国的百姓! 只要斩杀一个敌人,割下他的脑袋,就能升一级爵。 越往上,需要杀戮的人就越多。 相应的,分封的土地,也就越多,享受的待遇越好。 秦朝因此而兴,却也因此而亡,得暴秦之名。 因为到了后期,秦朝的土地已经封无可封。 贾蔷当然不存在这个问题,可他这样做,却是在掘儒家的根! 何谓儒家? 简而言之: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正是因为读书成为了改变命运的唯一途径,儒家的地位才会唯我独尊! 而当上升的渠道不再只是读书科举时,那可想而知,儒家的地位会受到何等冲击。 这便是贾蔷想出的法子,他深知,在华夏这片土地上,想靠商人阶级来破灭儒家,绝无可能。 唯有倚仗比儒家一统天下还更长久些的军功爵制,利用人心中尚武的贪婪,才能大破之! 连吕嘉都深知,此等制度对儒家的挖坟冲击,故而不敢轻易开口。 好在,贾蔷似听出他们的心声,与他们微笑道:“你们完全不必担心文官的地位,暴秦为何称之为暴?便是过于严苛,少了怀柔之法。所以军功爵制的封赏不必多言,峻法则需要重新梳理一遍,这需要你们来办。 另外,这些功勋封地越大,越需要官员治理。 如今朝廷吏部等候排官的人成百上千,天下举子、秀才更是数以万计。这些人如今都是靠朝廷养着,户部虽不说,心里也嫌他们坐吃山空。 但不出十年,这些人怕是人人都能当得上一官半职,还不够。所以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读书。” 这话算是给文官们吃下了一颗定心丸,吕嘉感动莫名道:“王爷圣明!王爷,臣有一事相求!” 贾蔷呵呵笑道:“但说无妨。” 吕嘉躬身道:“臣斗胆,请国之大贤如海公早日北还神京,执掌朝政!” 若无林如海在,朝廷八成就成了这群丘八的玩物了。 吕嘉德性操守如何且不论,能入阁为相,能力上绝不算差,所以看得透这一步。 如今唯有请林如海早日还京,才能保留文官的最后体面…… 贾蔷思量稍许后,点点头道:“倒也可以。” 京城中自会留有足以镇压一切的德林军在,但也需要一个分量足够的人,贾蔷足以信任的人,来操持国政。 大燕一旦安稳下来,小琉球那边,就不再需要林如海这样的大贤大德去操持了,齐筠足矣。 李暄漠然的看着这一切,分明他还是大燕天子。 可这一刻,谁还将他放在眼里? 这些乱臣逆子,就这样当着他的面,瓜分天家的大权。 这世上,最大的羞辱,不就是无视么? 贾蔷没有在意李暄在想甚么,他看了眼还在破口大骂奸佞的韩彬,轻笑了声,道:“我知道你们不服,还坚信你们是对的,是伟大的,是无私的。 也罢,我也不杀你们,你们不是将家眷都送去福州,准备送到小琉球让我先生杀么? 本王成全你们!你们这些人,都去小琉球罢。 一人分你们二亩地,一边种地,一边看看,我等武夫,到底能开创出一个怎样的盛世! 看看青史之上,我等到底是乱国之臣,还是为后世子民崇仰的再造神州之祖! 不过无论怎样,我等功臣,再不必担忧会因功勋太著,反遭彼辈屑小谋害清算。 从今天起,除非封地治下天怒人怨,百姓揭竿而起,否则,再无人能诛我等。” 听闻此言,薛先、陈时等武勋贵胄,一个个终于恣意畅快的大笑起来。 这是自元平朝后,武勋们第一次在朝堂上,发出他们的笑声。 对他们而言,这便是平生最快意之时! 姜铎老鬼都跟着嘎嘎的笑了两声,正这时,却见商卓入内,禀道:“王爷,皇太后并尹家太夫人请求上殿!” 贾蔷闻言,并未急着回应,与薛先等道:“皇城如今在德林军手中,不必多虑。但步军统领衙门还在杨华手里,那个老独户是说不通的。劳一人前去拿下他,步军统领衙门由东城兵马司指挥高隆接手。戒严神京,待一切风平浪静后再议大政。” 又与吕嘉道:“由你重新组阁,稳定朝政。会有绣衣卫协助你,只有一个要求,绝不允许出现大的动乱。” 等遣散文武百官,又将闲杂宗亲都圈往寿皇宫后,殿内只余李暄、李景、李含、李皙,并姜铎、薛先、陈时等真正要紧人物,还有尹江、尹河和尹浩…… 贾蔷同商卓道:“请皇太后、尹家太夫人入内。” 第1089章 清理干净,一个不留 与尹后和尹家太夫人同时到的,还有天子行玺,一件宫裙,和一块九龙玉佩。 又派人,去九华宫请太皇太后临朝。 尹后一双凤眸看了贾蔷许久,后缓缓问道:“你果真从一开始,就未想过南下?” 贾蔷摇头道:“我从不骗人,更不骗女人。太后若不信我,可以问问姜老公爷。” 姜铎藏身狐裘内,就露一地瓜脑袋在外,这会儿看着尹后嚯嚯乐道:“这就是个榆木脑袋,迂腐的紧。他先前就同老臣说,今日便是满朝皆喊打喊杀,只要天子不动他,他就南下。至于老臣这些人,可派遣家中子孙,随他一道开海。大燕,仍可交给天子来掌。 可老臣却知道,天子一定会出手。果不其然,一杯毒酒赐下,绝了君臣情分。” 尹后面色难看,看了眼面无表情的李暄后,又看向姜铎不解道:“老公爷一生站队天家,为何这一回……” 她确实想不明白,以赵国公今时今日稳如泰山的地位,被视为国之干臣,天家敬仰倚为干城,为何会反水。 姜老头儿乐呵呵道:“因为怕呐。” “怕?” 尹后若有所思。 姜老头儿叹息一声道:“若是能够,谁愿意闹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可打隆安五年到今天,满打满算不到三年。天家杀了多少勋臣?超过七成!开国一脉除了贾小子外,多是废物,便是如此,也查抄了十来家。元平功臣一脉,更是惨烈! 多少为大燕江山立下汗马功劳,流尽血泪的勋门,因为一些莫名其妙的罪名,抄家的抄家,流放的流放,杀头的杀头! 太狠了,太惨了!老臣焉能不怕? 正巧,贾小子这边有一条新路数,一条世代无忧的活路! 让太后娘娘来选,又如何作择呢?” 薛先、陈时、张温等纷纷冷哼一声,他们也被这二三年杀的胆寒。 尹后无言以对,隆安帝行事激进,她不是没有劝过,可是……贾蔷这把刀太好用了,好用的让隆安帝忘了,刀锋太利,也会反噬。 她目光终究又落在贾蔷面上,缓缓道:“以你的才智,当明白,太平盛世,你篡不了位的。即便得逞一时,终将成为一场空。” 不用贾蔷开口,姜铎就道:“娘娘,贾蔷实则为李蔷,他是义忠亲王的血脉。” 尹后闻言,凤眸陡然眯起,看了眼托着宝玺、宫裙和玉佩的托盘,道:“就凭这些?” 姜铎没毛的眉头一扬,笑道:“足矣。” 天下兵马尽在贾蔷这边,凭借这些,足够了! 尹后闻言,沉重的心房揪起,她目光不无哀怜的看向贾蔷,道:“贾蔷,你不是想去开海么?本宫全力帮你。” 贾蔷闻言,看着尹后的眼神,轻声道:“娘娘,你明白的。到了这一步,哪里还能退?退下去,就是粉身碎骨,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且,还会失信那么多相信我的人。” 忽地,他目光看了圈,问道:“内子何在?” 尹后面色不变,道:“在九华宫那边,她很好。” 贾蔷看着尹后的眼睛,二人对视稍许后,贾蔷与身后岳之象道:“派人去请王妃到此。” 听闻此言,尹后、尹家太夫人终是变了面色。 而这微样的变化,也未逃过贾蔷的目光。 他缓缓垂下眼帘来…… 同尹后,便是有三分情,又怎抵一个肯为他去死,全心全意系于他的女人。 即便,一为太后之尊,一为戏子之卑。 若龄官有事,有人会付出代价。 “贾蔷,你若果真为义忠亲王之后,今日便可入天家玉碟,改姓归宗。入军机处,为辅政大臣……” 尹后冷静的开出了条件,这个条件,不可谓不厚,可惜,不够。 贾蔷不开口,又是姜铎出言:“辅政大臣就罢了,直接上摄政王罢,不搞那些虚头巴脑的。方才那些个,是直接山呼万岁的。” 都到这个地步了,再扯些没用的,岂不可笑? 论起无情来,这位快一百岁的老鬼,才是真正的铁石心肠。 见尹后落下泪来,贾蔷轻声道:“娘娘,我所为者,非为一家一姓之皇位,非为某一人的富贵权势。我当辅政,还是当摄政,有甚么区别? 今日我站在这,而非二韩站在这,不是因为我计谋高绝,不是因为我手握百万大军,更不是因为我是辅政或是摄政,而是因为我所行之事,代表大势。 此大势不败,他们就永远会向着我。 所以,即便我为白身,依旧不会改变甚么。” 一旁姜铎啧了声,道:“贾小子也不知是怎么长出来的,只这份眼光之高,格局之大,老夫活了近百岁,也没见过第二个。天下大势,都在掌握中,天家和武英殿那些个,输的不冤。” 尹后闻言,又沉默稍许后,目光中百味繁杂。 她做梦都未想到,形势会发生到这一步! 心心念念想要南下开海的贾蔷,会选择留下来。 可她都无法去怪罪贾蔷,因为…… 是天家不放过他,是武英殿那些宰辅大学士不放过他。 尹后相信贾蔷说的话,她自信不会看走眼,贾蔷有时候,的确天真的让人无法相信。 今日最后关头,李暄若不出手,他一定会南下。 “你准备,如何对待皇帝?” 尹后声音中透着哀伤,纵然她聪明盖世,可正如贾蔷所言,眼下大势在贾蔷手中握着,她又有何力回天? 如今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让形势继续恶化下去。 要稳住,只要稳住,就还有机会…… 贾蔷不知她心中是何作想,第一回,拿眼看向李暄,想不明白道:“外人疑我,恨我,想要杀我,都有道理。尽管从最开始你还是王爷,就接近我亲近我时,我就知道你是为了招揽我利用我。但也因此,你才更应该看明白,我从不是一个心口不一之人才是。我说要去开海拓疆,就一定会去。我说不反,就一定不反。 我知道,身为帝王,怀有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之心思,是该有的。 但我以为,以你的聪明绝顶,应该会懂得抉择。 车轱辘话再说一遍,我若想造反,坐视大燕天灾人之祸齐齐爆发,再举旗重整河山,难道不更容易些? 这个道理,你怎么就会不明白呢?” 李暄面色冰冷的让人既可怕,又陌生,他看着贾蔷冷冷道:“朕为天子,要靠你的仁义,你的慈悲,你的同情怜悯不造反,才能坐的稳江山,那这个皇位,还有甚么意思? 且你今日不反,焉知明日不反?你在小琉球体会到至尊至贵的滋味后,岂会不觊觎大燕万里河山?便是你不反,你的儿孙,难道也不反? 朕,和后继之君,难道将希望,寄托于天意之上?永远提心吊胆?” 贾蔷没意外,这种念头才符合这个世道,他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就承受相应的后果罢。” “你敢弑了朕?” 李暄嘴角浮现讥讽的笑意,面容刻薄的看着贾蔷,目光甚至带着挑衅意味。 他的确聪明绝顶,看得出,贾蔷不想燕国大乱,想以举国之里开海。 到这一刻,李暄才明白贾蔷不惜代价的赈济,甚至还将兵马借给朝廷平叛边乱的阴险用心。 他哪里是为了朝廷,哪里是为了天子,分明就是为了他自己! 一个人,要卑鄙阴险到甚么地步,才能施下如此瞒天过海的奸细,撒一个弥天大谎,让所有人都成了小丑! 李暄这一刻对贾蔷的恨,倾尽七海之水,都难以洗清! 贾蔷看得出李暄刻骨的恨意,却并未放在心上,淡淡道:“我与你不同,你能弑杀先帝,诛血亲手足,甚至谋害亲舅,可以赐我一杯毒酒,即便当时二韩已要诛我,你还是要我死在你手里……你天生是帝王种,我不同,我不杀你。但伊霍之事,亦能为之。李燕皇族,非你才能继承大统。” “你说甚么?先帝……先帝是他害死的?” 刚刚被请来的太皇太后,甫一进殿,正巧听到贾蔷之言,整个人登时激动起来。 然而此刻,竟无人在意她。 李暄冷笑道:“世人不会相信你的弥天大谎了,你是这个世上,最卑鄙的骗子!” 贾蔷看着李暄淡淡道:“我给你提个醒,李春雨。” 李暄闻言,眼中瞳孔陡然紧缩,面色发白,咬牙看着贾蔷,狠声道:“你,是怎么做到的?” 那是他最信任的暗中势力头子! 而众人听闻他这一句,一个个不无骇然的看向他。 居然是真的! 贾蔷轻声道:“是人,就有破绽。李春雨在进宫前,有一子在民间,由其父母照看着。” 李暄面色再变,狠声道:“不可能!李春雨说过,他家人早就死绝了!” 贾蔷呵了声,未再解释甚么。 这件事,要感谢他的老岳父,尹朝。 李暄死也不会想到,尹朝对他还留了一手,更不会想到,是他对尹褚的杀招,让尹朝对他这个原本最疼爱的外甥,彻底寒心,将后手给了贾蔷…… 尹家太夫人则颤颤巍巍的看着李暄,道:“小五,你大舅舅,果真是你所害?” 李暄看过去一眼,见不止尹家太夫人,李含、李景、李皙等也都看着他,他抿了抿嘴,否认道:“外祖母莫要听此奸贼胡吣,朕没做过。” 尹家太夫人看向贾蔷,贾蔷淡淡道:“尹褚原是准备以死明志,也向太后娘娘表明其态度,参与李晗谋逆,并非是想伤害娘娘和皇上。当然,死是不可能真的死,会被人碰巧发现,然后紧急救活。然而,皇上手下的那支龙雀,成全了尹褚,让他求仁得仁。此事,李春雨说的明白。李暄手中的龙雀,原在二老爷手里,只是二老爷不耐烦这些,早先被李暄发现后,就早早接手过去。如今尹家,仍有他安插的眼线。” 众人听闻此言,再看向李暄的目光,一个个都变了。 变的那样的不可思议,变的那样的惊骇忌惮,也变的那样的厌弃痛恨。 李暄见之,眼中的恨意愈炙,看着贾蔷尖声笑道:“你是好人,你是圣人,你有情有义。朕拿你当朋友,拿你当兄弟,你又如何对朕的?” 贾蔷皱眉道:“我何处对不起你?” 李暄死死咬紧牙关,目光冰渣子一样看着贾蔷,寒声道:“你夜宿行宫,与当朝太后行苟且之事时,可曾想过,对得起朕?” 一片死寂,唯有姜铎一双老眼放光,敬佩的看着贾蔷! 今日这惊雷,真是一个接上一个,爽利! 尹后的脸上,则没有一丝血色。 当着诸人之面,当着其母、其子、其舅姑之面,当着臣子的面,李暄将她的体面,踩入污泥中狠狠践踏。 然而,贾蔷却皱眉道:“我与太后虽因误会而有了接触,继而两情相悦,其中或许还夹杂着些许算计,但终究是有真情实意在。 太上皇残暴刻薄,尤其是地龙翻身后,更是六亲不认,掌掴太后。夫妻至此,早已恩断义绝。只因身份之故,天家没有和离一说。但那是天家亏欠太后的,不是太后亏欠天家的。 总不能说太后贤德如此,就只能生生被欺负死罢? 至于你,更没有资格说这等话。你喜欢上了你妃母的妹妹,和你爹成了连襟,比我又能好哪去? 且太后为了你,耗尽心血,你就这样众目睽睽之下想羞辱作践她? 让你失望了,至少于我而言,这不算亏心事。 至于太后是子瑜的姑姑…… 这等事在天家,古往今来都不算甚么新鲜事罢? 又谈何大逆不道。” 众人见识了贾蔷的脸皮,李暄愈发觉得肺都要气炸了,双目猩红,看着贾蔷道:“你也配谈天家?” 贾蔷闻言,环视了太和殿一圈后,呵了声笑道:“若不是我顾虑大局,今日这江山,就该换人坐了。 李燕天家的运数,被景初帝李贽败坏了一半,被太上皇李哲败坏了一成,而你李暄,则败坏了三成。 还剩下一成,如今在我。 你说我配不配提天家?” 这已经是赤裸裸的摊牌了。 姜铎在一旁忽然开口提醒道:“太皇太后开个口,行废立之事,并不是难事。” “贾蔷!” 尹后面容凄绝的看着贾蔷唤了声,哽咽道:“何须如此?本宫做主,由你来当摄政王便是。” 贾蔷见其形容,面色微微和缓,然而还未开口,却见龄官被送了来,脖颈处包扎的白纱。 他面色瞬间阴沉下来,见牧笛想要解释甚么,一个眼神制止后,同龄官道:“说说看,谁难为的你。” 龄官双眸垂泪,似迟疑又似不敢言。 尹后见之,轻声道:“好丫头,快说罢。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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