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点了点头问道:“岳大叔,那之后我们四海部要做甚么?” 岳之象笑了笑,道:“等送走令尊数人去扬州后,余部暂且在此修养。下个月,国公爷将携二位夫人南下。路过山东时,姑娘和四海部一并上船。到时候,具体如何施为,姑娘可与国公爷密议。顺便,也该见见两位夫人。” 听闻此言,闫三娘这位在大海之上,敢与惊涛骇浪搏击的海娘子,居然罕见的紧张起来,见大妇…… 看出她的不安,岳之象笑道:“姑娘请放心,虽然国公爷两位夫人一位是宰相爱女,一位是皇后娘娘的嫡亲侄女儿,但都是良善温贤的品性,不会难为你的。且你也只拜会见见,往后多半仍是驰骋大海,率领千百战船,纵横四海的海娘子。” 闫三娘闻言心思稍安,岳之象又往后招了招手,进来四个女子,他道:“姑娘,这是国公爷特意嘱咐送与你的。姑娘身边不能没有服侍的人,外面找的又不敢尽信,这四个都是家里人,又都粗通些拳脚。姑娘虽还未入门,但该有的待遇都要支应上。” 四个女人上前福礼拜下:“给姨奶奶请安,姨奶奶吉祥。” 这等大家子做派,登时让闫三娘羞的满面臊红,几乎有些手足无措,可心里慌乱之余,又十分甜蜜。 只病榻上的闫平,若是还有气力,此刻必是目眦欲裂,和岳之象拼命! 闫三娘自幼好海事,早早上战船随他南征北战,对于世间俗事不甚关心,更不解高门大户里的侍妾是甚么地位。 可闫平却知道,在大家子里,妾室和奴几又有甚么分别? 旁人只一个正室太太,妾室站规矩就要站断腿,还要动辄遭遇打骂。 方才听着话音,那位少年国公爷还娶了两房太太,来头又都那样大! 闫三娘去当了妾,又自幼不通礼数,还不被生生凌虐打死? 闫平虽口不能言,也没气力起身,可为了爱女,仍是用尽余生之力,发出了“荷荷”的声音,待闫三娘回过头时,虽轻微,却仍满头大汗的摇了摇头。 闫三娘自然看懂了父亲不同意的意思,面色渐渐变白,岳之象却微笑道:“姑娘且先出去,我与闫老兄聊聊。我也是做父亲的人,明白他的担忧。” 闫三娘迟疑起来,岳之象笑道:“放心,算起来,四海王还是国公爷的长辈,我作为下属的,岂敢不敬?” 闫三娘又羞红了脸,却是应了下来,又看了父亲一眼,转身出去了。 闫平:“……” 全完了! …… 林府,忠林堂。 贾蔷难得一见老脸羞红,一旁黛玉反倒自然些,可落在林如海这样天下有数的智者眼里,也不过是心虚强撑着。 只是林如海自不会揭破甚么,他只不过派人叫贾蔷来说话。 “我在宫里听李子升说,你将南洋、东洋两支海师都司以上的武官都‘请’进京,却又不入京,都圈在城外庄子上,也不和兵部言语一声,好些人都说,那些武官都被你剁碎了喂狗……是真是假?” 林如海没有在意一些细枝小事,而是带着几分凝重的问道。 贾蔷见之也收敛了些笑容,却还是轻松道:“我又不是暴虐屠夫,怎会做出如此行径?李子升有些不地道,这个人有点问题。” 林如海摆手道:“涉及其所掌职权之事,谁也不可能这么大度。不管怎样,你也该给兵部打个招呼才是。” 贾蔷笑道:“最近着实有些忙,那边就有些疏忽了。不过海师衙门统领大燕外洋海师,内部如何处置武官,原是海师衙门的事,年底时与兵部报备一声就完了,李子升何必吹毛求疵?” 林如海道:“他近来严厉整治兵部,连兵部尚书和左右侍郎都为其所慑,如今多半是要将权威延伸至军中。露出风声来,也是想让你配合一下。” 贾蔷恍然,随即冷笑道:“他是想让海师衙门挨一顿板子,杀鸡儆猴,来成全他的权威?李子升想多了罢,他到底怎么长的眼睛,不敢去硬碰十二团营,我难道就是好欺负的?他大可来试试,不仅眼睛不好使,脑筋也坏了。”一旁黛玉听他说的这样不客气,没好气白他一眼,却还是懂事的没有开口。 林如海笑了笑,道:“所以就求到我跟前了。” 贾蔷却还是摇头道:“李子升久经外省封疆,他这是拿官场那一套往军中硬套,着实谈不上高明。” “怎么说?” 贾蔷回道:“先生,军中对于上官的威望,在意的只有两点:一是出身。譬如姜家那一大家子,姜铎长子姜保有甚么功劳建树?可他执掌丰台大营时,上下却无人不服,服的自然不是姜保,而是赵国公府的门第。其实先荣国薨逝前,若能将贾赦强扶上马,也未必不能在军中立起麒麟旗。当然,不扶也是对的,扶了的话,姜铎绝不会放过,元平功臣也会将贾赦早早弄死。说不定,贾家早就败了。 其二,则是军功,这个更实在些。今日若我入军提督一营,要以军法杀哪个,或许有人会心生不满,但敢造次的不多。原因很简单,我有军功在身。 李子升那一套,等现在军中这一代见过血的元平功臣都老死,下一代上位后可能还有用。可现在……他敢拿我作伐,然后借势去迫十二团营低头,那他是想瞎了心了,只能适得其反。” 林如海闻言,思量稍许后,道:“也罢,这番话我会转述给李子升听,让他再思量一二罢。不过我以为,他不会收手。李子升,也是一个自负之人。” 贾蔷道:“那先生就直接同他说,本朝兵部的职责不是调动天下大军,军权唯有操持于天子并军机处手中。兵部做好后勤,和户部打擂筹措好兵饷就好,其他的让他不要多想。” 林如海闻言笑了笑,道:“军中事,为师也不甚了然。既然你这样说了,我就如实转告罢。至于他如何应对,就不去理会了。那海师衙门那些官,你又准备如何处置?” 贾蔷知道林如海担心甚么,道:“先生放心,我不会滥杀一气的,尽管那些人便是都杀了,也没一个冤枉的。不过杀了他们太便宜了,我准备让他们认罪后,悉数发配东番去开港,干活干到死为止。” “东番?” 林如海有些讶然问道:“你准备在那里立港?” 贾蔷点头道:“东番实乃大燕之宝岛,所处位置极为要紧,乃江、浙、闽、粤四省之左护,虽属外岛,实关四省之要害。如今外洋上西洋番国之船四处游弋,又有倭国倭寇兴风作浪。四海王船队未坏事前,曾多次与他们交手,让那些人不敢轻易犯我大燕海疆。如今四海王败落,那些西洋番鬼一时间或许还不敢侵犯大燕内洋,但对于悬于南海的外岛,他们不会不动心。红毛国曾占据过东番,葡里亚人更是直接将东番叫做福尔摩沙,意为美丽之岛。可见,这些番鬼们贼心不死。若东番有失,必种祸后来,沿海诸省,断难晏然无虞!所以,弟子过些时日就准备上书朝廷,将南洋海师驻军之所,移至东番,为我大燕保住这四省之藩篱、东南之锁钥!” 林如海笑道:“好啊,看来最近并未荒废,仍在正经办事。下个月就要大婚了,你们小儿女的事,倒也不必急于一时。” 梅姨娘适时笑了起来,啐道:“还装模作样的翻墙而入,你在哄哪个?” 这话让黛玉的俏脸飞红,凶巴巴的瞪了贾蔷一眼后,低下螓首不言。 贾蔷嘿嘿一笑,道:“先生,六礼还是要走一遍。我舅舅来作保山,不知您何时得闲,我让人送他过来。” 林如海呵呵笑道:“那就……后日罢,我告个假,晚去半日,和你舅舅见个面。” 贾蔷高兴应下后,又道:“等大婚后,弟子想携师妹一道往南边儿逛逛。顺便,督促一下海粮之事。此事要抓紧些,没有许多时间来耽搁。去岁五省大旱,三省为虚惊。但今年到底是不是虚惊一场,谁也拿不准。若不多做些准备,怕是要出大乱子。” 林如海想了想后,缓缓颔首道:“可。” 梅姨娘在一旁满是艳羡的同黛玉笑道:“了不得了,烟花三月下扬州哦!” 黛玉闻言,并不开口,只悄悄抬起些螓首,看着贾蔷抿嘴一笑…… …… 第0897章 贾政续弦? 扬州,齐园。 草堂。 看着自山东回来后喋喋不休破口大骂的司马绍,齐太忠笑而不语。 此时除了褚家家主褚仑外,其余八家都已经折返回家,准备采买海粮诸事。 褚仑见司马绍气急败坏的模样,反倒哈哈大笑道:“老司马呀老司马,你这算盘打的可真精明!可是你这点子主意瞒得过我,难道还能瞒尽天下人?至少,太忠公你第一个就瞒不过!” 司马绍闻言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大悟霍然转身看向齐太忠。 齐太忠却摆手道:“不是我,你先从扬州早走一步,又是日夜兼程,老夫就是想通风报信也来不及。文甫老弟,都中之人并非皆是酒囊饭袋。” 司马绍拧眉道:“那贾小子就算打娘胎里修行,可他今年才多大,就有这等算计?” 齐太忠呵呵笑道:“你竟还不伏?他年岁是小,可知道的事难道比咱们少?尤其是海外诸国之事,他想到的,你比得了?” 司马绍却连连摇头道:“这是两回事,如今天下各大势力哪个还没摸过他的根底?他对海外番国事知道的这样透彻,是因为当初在津门救了一个洋婆子,洋婆子又为他引见了扬州洋番教堂里的神甫,名唤劳什子保罗。好些人都去寻保罗求证过,保罗也承认了,贾蔷知道的许多事,都是他告知的。便是现在,他仍在为贾蔷做事。所以贾蔷知道些西洋番鬼之事,不足为奇。 如今天下对他的不解之处,只在他手里那些极了得的方子,不知出于何处。至于其本人之品性,虽也算极聪明之人,但遇事也少不了年轻人常有的莽撞冲动不顾后果的毛病,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也不懂,照我看来,比德昂差的远!” 齐太忠哈哈笑道:“你去问问筠儿,他自己敢不敢认此事。前些时日筠儿书信回来,对于赴京追随贾蔷做事,再无一丝怨言,诚心敬服。文甫啊,莫要让嫉意和恼意化为恨意。你自己数一数,贾蔷的敌人,至今都何在?” 褚仑则笑道:“太忠公何须劝他?世人谁不知这老司马见风使舵的能为登峰造极?京里那位少年权贵只要一日不势衰,老司马就只会在背后发发牢骚。” 司马绍冷笑道:“你知道个屁!势衰?他一日不势败,老夫都只会发发牢骚!” 褚仑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司马绍道:“苦恨年年压金线,为他人做嫁衣裳。也就是你老司马能当场咽下这口气来,换个人非要闹一场不可。不过,你若非有这等能为,司马家也不会兴旺到这个地步。” 司马绍闻言却没多开心,叹息一声摇头道:“兴旺甚么?老褚,旁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此处扬州还不显,有太忠公领着诸盐商压着,谁也翻不起浪来。可再往南,越往南,潘家、伍家、卢家和叶家的势力就越大。前些年还好,这几年却愈发有咄咄逼人之势。 咱们九家为何急着寻出路,先前甚至因为宁国公一句话,就决定出巨资相助?不就是因为我们这些传承数代的老世家,有些抵不住这些富可敌国的后起之秀的逼迫。这一次,本想寻个机会,也走走海路,和那几家好好做过一场。谁知道,还未起个火苗,就被宁国公一盆冰水浇了个透心凉。” 齐太忠呵呵笑道:“你怕不是想和那几家别别苗头,是想寻由子加入他们罢?其实大可不必。” 褚仑闻言忙道:“太忠公,此言怎讲?” 齐太忠摆手道:“十三行之事,老夫曾与宁国公谈过,他很是不屑,以为此法除却靠朝廷关闭沿海通商口岸,独肥粤州之地,便其揽财外,再无其他亮色。且十三行之事,说到底不过是承揽夷货四个字罢。主动权在西洋番夷,而非在大燕。他如果想,反手就能将十三行打落尘埃,换个总商也不过一句话的事。” 褚仑眼睛一亮,道:“着啊!他先生就是执掌大燕财权的大学士,换个总商岂不正是一句话的事?” 见两人眼睛都红了,齐太忠笑道:“此事你们就别多想了,贾小子这般瞧不上十三行,又怎会去操持它?还是做些能和西洋番商一较高下的事罢。” 司马绍仰头长叹息一声:“人比人,真是气死人呐!” 齐太忠笑问道:“那你可愿意继续采买海粮?还是如上官、赫连、太史三家一样,只出银子,不上名册?” 司马绍生生气笑道:“这三家真是……三家老家主也算是人中龙凤,怎就生了这三个糊涂蛋子?你们也没劝劝他们?” 褚仑摇头道:“好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渡自绝人。为了这事,三家差点和我打起来,我苦口婆心都快给他们跪下了,才落得这么个结果,还怎么劝?” 司马绍扯了扯嘴角,摇头道:“也罢,那就这么着罢。我现在就回家,准备采买海粮之事。对了,太忠公,你老这样看好贾蔷,你觉得他能拉得起四海王残部么?” 齐太忠呵呵笑道:“在你手里,四海王残部顶了天,也就能恢复到过往的实力,甚至能恢复到七八成就了不得了。可在贾小子手里,那几根残苗,却能烧起冲天大火!” 司马绍不伏道:“他有这样的神通?” 齐太忠意味深长的提点了句:“宁国公缺的是四海王残部的那点人么?不是,他缺的不过是精通海上战事的一些白纸扇罢了。德林号麾下如今坐拥已经足以和漕帮匹敌的船帮,又有多少熟悉水事的船员水手在?这些人训练上一年半载,难道会比四海王旧部差到哪去?文甫啊,咱们是商人,是百姓,却去想着和权倾朝野的一位实权国公爷别苗头,不是糊涂又是甚么?” 司马绍闻言,扯了扯嘴角,再无话可说,与齐太忠见了个大礼后,告辞离去。 …… 翌日清晨。 宁国府,平儿院。 屋内暖煦香甜,珊瑚木座屏式灯架上的灯烛已经熄灭。 梅花三乳足香炉内,倒仍有残香余韵飘出。 忽地,花梨木恰花月洞架子床上悬着天青织金帐剧烈颤抖了片刻,一声酥骨蚀魂响罢,天青织金帐打开,一道娇柔的身子下来,看得出步伐有些虚弱…… “这会儿就走?” 贾蔷事后有些慵懒的声音响起。 “明儿学里要带那些孩子去城外上劳什子观察体验课,今儿兰儿回家拿些衣裳被褥,学里只准备帐子。我早些回去准备……” 说罢,身影离去。 过了一炷香功夫后,却又有一道窈窕身姿自榻上走下,身形略急。 贾蔷奇道:“你又怎么了?” 身形未言,而是赤着玉足踩在金丝锦织珊瑚地毯上,绕过玉刻湖光山色屏风,未几,便有嘘嘘声响起…… 贾蔷:“……” 稍许,身影折回,却是穿戴起衣裳来,将三千青丝从薄衫内取出往后一扬,贾蔷看的赏心悦目,真美。 “叔叔操持一宿,且多歇歇,我先回去了。” 声音幽幽,勾魂夺魄。 贾蔷心里一叹:谁又经得起这样的考验? 他有些不舍道:“可卿,再躺一会儿?” 可卿抿嘴浅笑,道:“昨儿平儿姑娘约了宝姑娘今日来对账,可不能再被堵上了门,那可是个厉害的。” 贾蔷笑道:“她厉害也是同我厉害,和你们又不相干。宝妹妹素来藏愚守拙,不会恶语相向的。” 可卿笑道:“虽无言,其意更甚。罢了,还是不触这个霉头了,我先回去了。” 说罢,转身离去。 等可卿走后,贾蔷轻轻一叹,榻里面的平儿笑道:“爷也有犯愁的时候?秦大奶奶如此品格,岂是没有脾气的?对爷自然百依百顺,却也不愿轻受旁人眼色。林姑娘若是给她脸子,她倒还会甘心受了,旁人哪里能成?” 贾蔷眉尖轻挑,道:“日后,她们会不会打起来?” 平儿螓首倚进贾蔷怀中,笑道:“那自然不会,爷身边的女孩子都是读了许多书的,怎会打起来?再者,秦大奶奶身份到底不同,将来宝姑娘也进了门儿,还怎么打?不过也说不定,秦大奶奶若是端起嫂夫人的身份,也是有趣的。” “你还觉得有趣?!” “嘤!” …… 午时。 西府,荣庆堂。 贾蔷到来后,见除了贾母、薛姨妈、李纨、凤姐儿并贾家诸姊妹外,居然宝玉、姜英也回来了。 算算时日,昨儿王夫人才出殡罢。 也是,指望宝玉在家庙那边清修几个月,那也不现实。 “甚么事这样着急?催了几遍了!” 贾蔷见礼罢,挨着宝钗坐下。 一旁宝玉瞧见了,眼里不掩羡慕…… 可惜,他现在隐隐有些畏惧每早起来练拳舞刀的姜英…… 贾母笑道:“自然是有正经事,如今家里缺个正经太太,诸事不便,这不是长久之道。总不能事事都麻烦姨太太罢?所以请你来,就是为了商议商议老爷续弦的事……” 此言一出,不仅贾蔷愣住了,其余姊妹们也都纷纷怔了怔。 凤姐儿格外有些不大高兴,她如今是西府的当家奶奶,怎会乐意头上再来一个长辈和她斗法? 因此拿眼悄悄给贾蔷使眼色…… 贾蔷皱了皱眉,道:“有这个必要么?” …… 第0898章 凉薄之人 “这叫甚么话?” 贾母道:“如今宝玉虽成了亲,可还有她们姊妹们都没出阁,没个嫡母管教,以后岂不让人说嘴去?你想让她们顶着失恃之女的名头,让人取笑说嘴不成?” 这世道,素有失恃长女,不可为家门大妇之说法,因为失了教养…… 贾蔷呵呵冷笑道:“那就是谁的嘴不想要了。能娶我贾家姑娘,那是他家祖坟上青烟滚滚都烧着了,还敢说嘴?牙不给他们砸碎了才怪。”说罢又看向迎春道:“将来若是在夫家受了委屈,哪怕是丁点委屈,也不要忍着。有些人就是给脸不要脸,你让一步,他就能欺到你头上来作威作福。当天受了委屈,当天报给家里,保管让他们给你磕头喊祖宗。治一次,管一辈子!要是忍气吞声,那完了,早晚被欺负死。” 金闺花柳质,一载赴黄粱的悲剧,这一世怎能让它重现? 姊妹们闻言只当笑话般大笑,迎春羞的抬不起头来,贾母、薛姨妈等听了却是瞠目结舌,连呼“岂有此理”! 尤其是眼下还有新妇刚进门儿,就这般说,往后还要不要立规矩了? 贾蔷笑道:“怎么没理?都道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生死随夫家,我贾家却不行。嫁出去了也是我贾家的姑奶奶,谁也欺负不得!不过眼下说这些还过早,便是二姑姑也不到时候。《礼记·内则》篇所记:十有五年而笄,二十而嫁;有故,二十三年而嫁。正经的,二十出阁才是最好的。” 贾母气笑道:“你就留着她们罢,我倒看看你到底准备留到几时!你自己倒是早早成了亲,你怎么不等到二十?” 贾蔷奇道:“这能怨我?一个个都想早早嫁给我,不然就伤心落泪,若非如此,肯定是要过二十的。” 满堂哄笑啐骂声中,宝玉妻子姜英真是好奇无限的看着贾蔷,猜不透这到底是个甚么样的男人…… 闲话说罢,贾蔷问贾母道:“相中哪家姑娘了,还是从姨娘中扶起一个?” 虽有老话说“聘则为妻,奔则为妾”,也就是只有明媒正娶六礼齐备的,才是与丈夫平等的正妻。如果是无媒自通,六礼不备,那就是贱妾。 但当下讲究的也不算严克,譬如那劳什子贾雨村,当初讨了甄氏婢女杏儿为妾,后来正妻死后,就扶了杏儿为正室。 贾母却摆手道:“老爷几房妾室哪有上得台面的?另娶。” 贾蔷余光看了眼探春,果然见她神情晦暗下来,呵呵笑道:“看来老太太心里已经有好人选了?哪家千金?老一辈的这些事我向来不大理会,只是别找个比宝玉还小的,那就闹笑话了。” 贾母没好气道:“我就那么没谱?放心,比宝玉大些,说来也不是外人,正是老爷原先的门生傅试之妹,傅秋芳。” 贾蔷闻言,扯了扯嘴角道:“傅试那忘八受了忠顺王的挑拨,蛊惑二老爷险些酿成倾族之祸,如今傅试被打发去了九边耕田戍边,贾家娶他妹子当太太,想甚么呢?” 贾母叹息一声道:“我原也不怎么乐意,只是傅试坏事后见过老爷,哭的甚么似的,只说糊里糊涂办下的蠢事,原非诚意为之,并将其妹托付给老爷。老爷一时心软应下后,就安排在了别院。也不知怎地,一来二去就相熟了。昨晚我同老爷说了续弦之事,老爷就提起了她。只道她是个能安心过日子的,到家里来不会有甚么是非。我也见了面,确是个老实的。 蔷儿,我寻思着,也别挑挑拣拣了。果真娶个大家大户的小姐回来,保不齐又是一阵鸡飞狗跳,不够闹腾的。娶个份位低的,总能安生点。左右等你的婚事完罢,我和姨太太,再加上老爷、宝玉,就一道回金陵老宅去住。娶这么一个,你就当不过是为了她们姊妹将来成亲时不让人说嘴去。” 听闻此言,贾蔷还能说甚么,过日子原就是一地鸡毛…… 他转头问探春道:“你们有甚么想法没有?” 探春看他一眼,低下头没接话,这里哪有她说话的余地…… 真按她的意思,还娶个屁! 甚么失恃之女不能为家门大妇? 人家林姐姐的父亲四世列侯出身,自身又是探花,如今更成了宰执天下的当朝大学士,怎就没续弦? 谁敢说林姐姐不可为宁国大妇,贾蔷不凿烂他的脑瓜才怪! 分明就是个假正经,还扯这些古怪! 不过,这些话她如何能说? 只是闷在心里生暗气罢了…… 既然她们都不开口,贾蔷想了想后,站起身道:“既然老太太都这样说了,我也不多说甚么了,只要告诉二老爷一点。傅家出事,傅试被剥夺功名,判了大狱,那傅家就不再是清白人家。这个话也应该告诉傅秋芳,好让她明白一些道理。” 听闻此言,好些人的脸色都好看起来。 贾政娶新妇,按理说李纨、姜英都要过去立规矩,三春姊妹还有其他女孩子也都要以长辈礼敬之。 傅秋芳一言,足以让她们这些姑娘家难看甚至名节受损,亏了孝道。 但是,如今有了贾蔷这一句话,新妇当然仍可安安稳稳的当她的二太太,可若想作威作福,端长辈的派头,那就想多了。 “出身不清白”这五个字,足以打折那面“孝道”大旗的旗杆,让它扬不起来。 …… 大观园,秋爽斋。 荣庆堂内散了后,贾蔷随诸姊妹进了园子。 宝玉一万个想跟着进来,可他如今已经大婚,再者园子里也没有他的落脚地,所以就没能进来。那悲伤欲绝的神情,着实瘆人,且不多提…… 探春素喜阔朗,秋爽斋三间屋子并不曾隔断,正适合姊妹们齐聚。 贾蔷随众人进门,就见当地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上磊着各种名人法帖,并数十方宝砚,各色笔筒、笔海内插的笔如树林一般。 比他的书桌还讲究…… 西墙上当中挂着一大幅米襄阳《烟雨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乃是颜鲁公墨迹,其词云: 烟霞闲骨格,泉石野生涯。 倒也合探春爽利大气的性子…… 案上设着大鼎,左边紫檀架上放着一个大观窑的大盘,盘内盛着数十个娇黄玲珑大佛手。右边洋漆架上悬着一个白玉比目磬,旁边挂着小锤。 东边便设着卧榻,拔步床上悬着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纱帐。 贾蔷进来后,看一圈儿椅子被占了去,就拉开纱帐,往卧榻上坐下,又觉得有些小累,就躺了下去…… 宝钗过来气笑着要将他拉起,嗔道:“女儿家的闺榻你也敢乱躺!去潇湘馆,躺你林妹妹的去!” 探春走了过来,俏脸微红,笑道:“算了,准是在潇湘馆和蘅芜苑躺惯了,如今也这样躺。不过到底是侄儿,我倒不介意。” 几个姑姑笑了起来,宝钗俏脸通红,气的掐了掐探春的脸,道:“再浑说!和蘅芜苑甚么相干!” 探春只是得意的笑,一副智珠在握已经洞察内情的神气,宝钗有些下不来台,好在这时宝琴解围,到床榻边背起手来,看着贾蔷笑眯眯道:“蔷哥哥可真厉害!” 湘云跑过来从后面抱住宝琴揉她的脸,咬牙道:“这丫头魔怔了!你蔷哥哥躺了你三姐姐的卧榻,就真厉害了?” 宝琴好容易才脱离魔掌后,道:“不是这个,是蔷哥哥一句话,就让三姐姐、大嫂子她们少了许多尴尬哩!” “琴儿!” 宝钗蹙起眉心斥道:“浑说甚么!尊长之事,有甚么尴尬可言?” 贾蔷投桃报李,双手枕于脑后呵呵笑着解围道:“原就尴尬,有甚么不好说的?二老爷也真有意思,发妻才埋了,这边续弦的人选都定好了。说起来,宝玉成这样真怪不得旁个,凉薄如斯,家传品格。” 众人也都感到心寒,宝钗叹息一声道:“世情如此,也难怪这般。好了,都不提此事了。再者下月老太太、老爷和我娘、我哥哥就要南下金陵,往后又不在一起,倒不必多想太多。” 贾蔷忽地笑道:“你们想不想一道去?” 众人闻言一怔,面面相觑,神情不安起来。 都不是傻子,虽和贾蔷一如既往的相处,态度不曾因他地位的变化而变化,却也是得到了高人“黛玉”的指点,教她们不必生分。 可实际上,几个姑娘都知道,贾蔷的出面,实则是改变了她们的命运。 尤其是庶出的几个…… 娘家强大,娘家愿意庇佑她们,和娘家衰败,娘家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人生境遇。 这眼下又是怎回事? 贾蔷,不要她们了么? 姑娘们沉默了,宝钗连忙给贾蔷使眼色,女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细腻,容不得这样的顽笑。 贾蔷却是呵呵笑道:“你看我做甚么?你肯定是要一道走的……” 宝钗闻言,俏脸刷的一下变白了,不过随即瞪眼看贾蔷,比较凶! 她并不信,贾蔷是吃干抹净不认账的混账! 看其神情变幻,贾蔷目光柔和了些,道:“大婚后,我也要南下,这一回先去扬州,再到粤州、濠镜等地逛逛。你们见过长江,见过运河,见过瘦西湖,还没见过浩瀚大海罢?这一回,可想去看看?” 莫说欢欣雀跃起来的贾家姊妹们,便是宝钗,一双杏眼中也绽放出明媚的光彩来。 这满神京的高门女子,怕是三生三世都难见到书本上所记载之大海。 看着笑闹成一团的女孩子们,贾蔷呵呵笑了起来,不断与宝钗眉目传情,惹的她羞恼嗔怪。 正热闹时,却见一婆子进来道:“国公爷,前面传话进来,说有宫里中官至,要急召国公爷进宫议事呢。” …… 第0899章 利令智昏 大明宫,养心殿。 贾蔷进来时,除却隆安帝外,还有韩彬、林如海,户部尚书郭松年和恪荣郡王李时。 见林如海面色严肃的模样,贾蔷便心知今日事怕是小不了…… 见礼罢,隆安帝叫起后开门见山问道:“贾蔷,朕闻你素知商事,那粤州十三行你必不陌生罢?” 贾蔷点头道:“知道,天子南库,承揽夷货,代朝廷收关税的商家。不仅知道如此,还知道这十三家家底加起来,绝对比国库一年丰收时的银子还多。” 隆安帝:“……” 恪荣郡王李时笑道:“贾蔷,小家子气了罢?十三行那几家都是几辈子积攒下的家业,合起来比得上国库一年税赋,并不为奇。你怕是不知道,他们说起你来,才是钦佩的五体投地……” “好了好了……” 贾蔷拱手道:“王爷有事直接说事就是,不必绕这些麻烦。我还没跋扈到,连道理是非都不讲的地步。” 李时闻言微微一滞,随即展颜笑道:“好!快人快语!既然贾蔷你如此爽快,那本王也就不兜圈子了,是这样,十三行潘家家主进京,来内务府拜会本王,言十三行愿意为朝廷筹措海粮!价格比当下市价低一成,且不必朝廷出现银!十三行素来公忠体国,历次朝廷大事皆有捐输,如今知新政初行,体会朝廷艰难,所以愿意垫银为朝廷采买海粮,粮款以粤州关银分年偿还即可!” 贾蔷闻言眉尖一挑,道:“还有这等好事?好啊!” 李时闻言又是一滞,上面隆安帝并一旁韩彬、郭松年都仔细的观察着贾蔷的反应,见打内务府钱庄后李时再次夺了贾蔷一份重要差事后,贾蔷却是如此回应,皆微微眯起了眼。 似看出周围人的神情不对,贾蔷同隆安帝笑道:“如果十三行没有其他的要求,只是想承接海粮采买的差事,那臣绝对愿意请他们吃酒,而且心甘情愿的退出这个差事。说实在话,近来臣的压力着实有些大。因为不能光指望九大家去出钱出力出船买粮,经历上次意外后,臣也不能将所有的信任都给予他们九家,所以让德林号打造了不少大海船,臣家的船也亲自参与进去,即便九家再有变故,臣总也能买回不少海粮。但说实话,海粮不挣钱。如果只运输海粮,半年内德林号的运转缺口高大百万两之巨。如今有人承接海粮一事,臣做梦都能笑出声来。皇上,臣不得不说一句,十三行是好人。” 隆安帝闻言,淡淡道:“那十三行若是有要求呢?” 贾蔷笑了笑,道:“那就要看他们是甚么要求了。” 隆安帝未言,看向李时,李时干咳了声,清了清嗓子后笑道:“十三行有两点要求,倒也都在情理之中。” 贾蔷颔首道:“愿闻其详。既然请了我来,那就必和我相干。只要不过分,便以海粮为大。” 李时赞道:“贾蔷,愈发长进了。” 贾蔷:“……” 许是贾蔷的目光过于刺眼,李时移开了眼神,道:“第一,十三行建言:粤州有十分强大的内洋水师,始终庇护粤州不受海匪侵犯,从未出过事端。所以希望大燕外洋海师莫要插手粤州海疆海防,以免引起夷商不安,引起恐慌,致使海贸锐减,关税降低,使得十三行辜负天家信重。” 贾蔷闻言不置可否,微微颔首,看着李时的目光不变,道:“那第二点呢?” 李时对于贾蔷这般姿态心生不满,皱了皱眉后,道:“第二点,就是希望不管是贾家的德林号,还是扬州齐家,或者是其他九家,想对外商贸买卖,只能通过十三行!天家原就有旨意,为了确保以商制夷、确保税收,大燕一切对外商贸皆由十三行代理,所以贾家、齐家或是其他商家,都不该僭越先帝旨意!” 贾蔷沉默稍许,淡淡道:“也就是说,大燕的海船,不准出海?” 李时摇头道:“并非如此,是大燕的商货贸易,只能通过十三行。此事事关内务府和天家内库,本王以为并无不妥之处,规矩如此。贾蔷,你怎么说?” 贾蔷闻言,在众人各样的目光注视下,缓缓垂下眼帘,这一次沉默的时间有些久,养心殿内的气氛也愈发肃穆。 便是李时自己,都在等待素来无法无天的贾蔷的暴怒,然而…… 他等到的只是一道意兴阑珊的叹息…… “皇上,臣没有任何意见,臣告退。” 说罢,贾蔷躬身一礼,转身阔步往外行去,步履渐急。 “站住!” 眼见贾蔷就要走出养心殿,所有人都没有开口之际,户部尚书郭松年却开了口,沉声说出了二字。 贾蔷闻声霍然回首,目光锋利的刺眼,他看着郭松年声音虽轻但力道极重,一字一句道:“郭尚书还有异议?如果郭尚书愿意,贾家的家财你也大可收去。我想,总不至于连我这条命,现在就要收去罢?”尽显桀骜和心中暴怒。 郭松年阴沉着脸,负手一步步走到贾蔷跟前,沉声道:“仆对宁国公往日之行多有耳闻,除去那些和恪和郡王年少轻狂之事外,宁国公绝大多数所为,都当得起国士无双这四个字!宁国公有点石成金之术,年纪轻轻就挣得泼天富贵。然而却并未纸醉金迷穷奢极欲,而是将无数钱财投入运河,投入车马行,投入出海等国事之上,为此,非但未积攒下巨额财富,还大亏数百万。对此,宁国公也无甚怨言。若如此还担不起国士之名,谁还担得起? 仆见国公能有如此胸怀,当真老怀甚慰,喜悦非常,为林相贺,为天子贺,亦为隆安盛世贺! 因为,朝廷诸公后继有人,新政,亦后继有人! 此国运昌隆之象也! 孰料今日一见,却是大失所望!” 贾蔷冷冷笑道:“计相对我失望?我对你们更失望!既然两相生厌,不如不见。告辞!” 说罢,折身又要走。 郭松年却一把拉住,大声道:“老夫拉你,不是因为你,而是为了林相!林相一生许国,一世清名,不能让你赌气败坏了!” 贾蔷闻言大怒,反手就想抓这老头儿,让他把话说清楚。 不想此人奸诈,说完此言后,就撂开了手,折返回殿上,倒让贾蔷进退不得。 这时却听林如海淡淡笑道:“宾之,言重了,老夫又有甚么清名可败?还是以国事为重罢。” 一直未开言的韩彬叹息一声,转身同林如海道:“如海啊,论治国手腕,你是强于老夫的。论辅政之能,老夫性子急躁,更不能同你比。只这偏软不争的性子,若能改了,定可成为流芳千古的一代名相。” 林如海忙连连摇头呵呵笑道:“元辅,你当着皇上的面说这样的话,岂不令仆颜面扫地?不历州县,不入台省,这原是祖法。皇上能破格点臣入阁,已是天恩浩荡。能做些力所能及之事,偿报君恩之万一,问心无愧就足矣。岂敢奢望流芳千古?至于今日之事……雷霆雨露,俱是天恩,没甚好说的。” 韩彬眉头拧成一个疙瘩,不过他还未开口,就听隆安帝淡漠道:“爱卿此言却是偏了,他还不是君,谈甚么雷霆雨露,谈甚么天恩?” 此言一出,郭松年出场就感心中不妙的李时,面色骤然煞白,跪地道:“父皇,儿臣罪该万死。儿臣……” 隆安帝看也不看,只摆手道:“到一边跪好。” 隆安帝心中,又何尝没有失望? 还是大失所望…… 待李时跪到一旁后,林如海似有不忍,建言道:“皇上,王爷终究为了海粮之事,且大燕海贸皆从十三行过,本是先帝所拟之制,有据可依……” 隆安帝闻言扯了扯嘴角,阴鸷的目光又盯向贾蔷,显然多有不满,喝道:“混账东西!你来说,李时到底错在何处!再敢偷奸耍滑恣意胡为,今日必扒了你的好皮!” 贾蔷目光环视一圈后,想了想忽地笑道:“四皇子,只能说他有些小瞧皇上和诸位大臣了。王爷,或是他背后之人,自视稍微有些高,却将皇上和诸大臣当成了景初旧臣。竟不知,眼下是隆安朝了!” 隆安帝冷哼一声,道了句:“避重就轻!”不过,却也不能说贾蔷说的有错。 顿了顿,隆安帝冷笑道:“何止李时看轻了朕和诸爱卿,你贾蔷不一样自视甚高,以为朕等皆昏君庸臣?” 贾蔷嘿嘿一笑,却并未多言。 郭松年暗自摇头贾蔷之胆大后,沉声道:“十三行当真好大的胆!大燕海疆,国之军防要务,便是朝廷之上,亦是非军机不可议之军国重事,十三行区区一介商贾,就敢指手画脚,狂妄之极!!十三行本身并无商船出海,所言采买海粮,也要假手于夷商船队。 粮食,乃国之命脉所在,尤其是天灾之年。 此等命脉,又怎敢假手于异国? 十三行此举背后,到底是利令智昏,还是包藏祸心,朝廷务必要严查!” 韩彬淡淡道:“也并非一定是十三行主动寻上门来。老夫在金陵为两江总督时,就专门了解过十三行的根底。潘家、伍家都是极精明的商贾之族,素来巴结天家,且极舍得施财上供。就老夫对他们的了解,以其谨慎心性,这两点要求,或许是他们的奢望,但未必是他们自己提出的。王爷,可是有人给你出了主意,让十三行来代替江南九家,接手内务府钱庄的股?这两点要求,算是王爷给他们的一点点回报?” 李时闻言,如见鬼怪般惊骇的看向韩彬,这等极机密之要事,韩彬竟然就这样猜了出来?! 可惜,这样的人,他已经一直执弟子礼敬之,为何仍不能为他所用? 贾蔷看着脸色黑如锅底的隆安帝,心里好笑,果然人生在世,比接受自己平庸更难的事,就是接受儿女的平庸。而对于一个胸怀大志,且也算得上雄才大略的帝王而言,这种感觉,怕是会放大一万倍罢。 想来,这也是近来天家帝后之间似乎起了些隔阂的缘由,但这又如何怨得了皇后娘娘…… 武英殿诸大学士都是从亿兆百姓中选出来的天下最顶尖的聪明人,隆安帝就生了五个儿子,若是里面就能出现一个能和他们相当的,那还得了? 其实在贾蔷看来,即便天资不足,其实也没甚好担忧的。作为上位者的继承人,其实不必期望他有过高的才能天赋,而只要教会他一点,就足以做个守成之君,那就是,自知之明! 又最忌,自作聪明! 可惜,偏偏这两点,李时都占了…… …… 第0900章 欺人太甚 “贾蔷,你以为十三行当如何处置?” 就当李时头都抬不起,羞愧的几无容身之地时,身为太子太傅的韩彬还是给他留下了体面,尽管,眼下大燕根本没有太子。 贾蔷闻言却是冷笑一声,道:“元辅洞察万里,该怎么处置还用问我?” “贾蔷,好好说话。” 林如海轻声提醒道。 贾蔷顿了顿后,却还是摇了摇头,示意无话可说。 这几个真不是好人,分明是拿他当磨刀石,来给李时上课来了。 却不想想,果真李时为储君,今日他若暴怒相对,岂非为将来种祸? 看出其仍有怨意,郭松年劝道:“今日皇上和元辅请国公前来,一是因为此事事关贾家和江南九姓,其二,则是国公对于出海之事心心念之,多少回宣明将来要驾舟海外。十三行要禁海,所以请国公前来反驳之。国公何故意气用事?” 甚么叫官场太极高手?无过于此。 也由此可见,对于他,文官一脉从来未放松过警惕之心。 当然,也能理解。 一个如此年轻就骤升国公,且还会如此赚钱的权贵,文官又怎么可能果真当成自己人? 即便有林如海在,缓冲了大部分猜疑,但该堵的时候,仍要堵。 郭松年此言,无异于告诉贾蔷,将来便是不想出海,也一定要出海! 今日之行,有拿他当磨刀石之意,或许也有断其后路之意。 郭松年未必有敌意,此法在他还有隆安帝和韩彬看来,也许还有保全之美意在。 但是,始终是防备之心为重。 贾蔷恍然,他苦笑了下,摇头道:“除了我先生外,武英殿上无好人。” 郭松年无言,韩彬呵呵笑道:“贾蔷,何处此言?” 贾蔷直言道:“我将来是想着要出海,海外有无限广阔之天地,穷我一生也难逛遍,可我自己要走,和被你们逼着走是一回事么?半山公,彼辈虽有大才,终不过一群老官僚。” 韩彬却哈哈大笑起来,道:“好心当做驴肝肺!你要携全家南下,这合乎规矩么?你先生为了此事费了多少口舌才说伏众人,成全你的心意。如今我们倒成了坏人?你若不领情也罢,乖乖留在京里,当你的绣衣卫指挥使罢!皇上答应放你出京,还很是舍不得呢。” 隆安帝冷哼一声,目光不善的看着贾蔷。 贾蔷心里一个激灵,这才知道还有这么一出。 娘的,这些天天日·李万机的人,各个都是套娃高手,哪件事背后不包含着千百种算计不罢休! 这是早准备好了来堵他的…… 比起这些人来,贾蔷道行还差的多。 他忙赔笑道:“出出出出!臣出海……不,臣南下!不过臣南下又不是为了私事……是去督促九大姓采买海粮。当然,眼下又多了件事,就是敲打敲打十三行。” “只敲打敲打?” 有林如海站在那,即便隆安帝想发作此子一番,看在林如海的面上也要忍一忍,暂且遮过今日事,他皱眉道:“以你的性子,不是想着带绣衣卫去抄家么?十三行加起来比朝堂国库还富余……” “皇上……” 韩彬忍不住提醒了声。 抄家致富快倒是快,可别上头。 隆安帝扯了扯嘴角,辩解道:“是贾蔷这个混账所言。” 贾蔷摇头道:“十三行牵扯诸番邦夷商之事,若大动干戈,势必出大乱子。皇上和诸位大人许是不知,对西夷而言,通商几为其性命相关之大事。通商一旦受阻,夷商必然鼓噪生事。当然,不是怕他们,但眼下新政初行,外洋海师还未成军,内洋水师虽强大,但不能出海,只有被动防御挨打的份,这不是长久之事。所以暂且不必动他们,臣南下后,好好摸摸他们的底,看看他们到底想做甚么,是不是已经成了夷商之忠实犬牙。一切,等外洋水师初具规模后再说。 且话说回来,其实废他们,也不必动刀兵……” 隆安帝面色阴沉道:“你又有甚么法子?听你这说法,十三行倒已经成了尾大不掉之势了?” 他还真未想过,朝廷居然已经动不得几个区区商贾之族了! 这对隆安帝而言,绝不是一件好消息。 贾蔷道:“尾大不掉就有些高看他们了,真要拿下他们,也就拿下了。只是,目前不值当。先帝废黜四大海关,独留粤州海关,又将一应对外海贸大权甚至关税之权都交给十三行,已经造就了他们富可敌国之势。眼下骤然拔除他们,难免生乱,起些风波。而若想平稳的解决他们,其实只要重开四大海关即可。废了粤州海关一家独大的地位,他们也就远没那样重要了。当然,此议需要等外洋海师发展起来,起码有了能主动出海征剿海匪的实力后。不然,难免有海匪生事。” 隆安帝闻言面色稍缓,“唔”了声,不置可否的看向韩彬。 韩彬沉吟稍许,问贾蔷道:“那十三行采买海粮一事,到底有没有可行性?若是可行,多一分力今年就多一分把握。此次他们弄险拱火,朝廷自当严厉敲打,些许海粮,算是责罚?” 贾蔷连忙摇头道:“如果由十三行采买,九大姓就不能去插手。九大姓来负责,朝廷就要严旨禁绝十三行参与此事……” “这又是为何?贾蔷,不要意气用事啊。你能想到暂不出手打压十三行,算是长进了许多。可别又去置气……” 韩彬沉声问道。 这些人虽精绝,但对于商贾之道,他们就未必精通了。 贾蔷摇头道:“元辅不知,国人从来最好内斗,尤其是商贾。一旦分开两边,为了争粮,两家必然会彼此竟价,使得粮价飞涨,甚至远远高出原本的价格。到最后肥了番邦,苦了本国百姓,愚蠢行为也。而且,正如郭大人所言,粮食乃朝廷命脉所在,越是灾年越是如此。倘若夷商探清大燕境况,干脆封锁海路,从南洋诸国采买大量粮米,转头再以极高价钱卖入大燕。到那时,朝廷只能眼巴巴的吞下这个苦果,因此绝不可行!” 便是前世记忆中,企业出海打价格战打的最狠的,始终是国人。 大老王居然敢和央企打价格战,打赢后也完犊子了…… 由此可见,都是甚么尿性。 韩彬闻言,与林如海、郭松年对视一眼后,回头看向隆安帝,道:“皇上,还是传旨十三行,严厉训斥之,令其恪守本分,勿自作聪明,妄言妄议,再行悖逆僭越之事。至于海粮之事,仍交由贾蔷来办。” 隆安帝缓缓点了点头,算是应下此事,又看向贾蔷,道:“林爱卿说,你想要东番岛?” 贾蔷闻言心头一动,道:“不是臣想要东番岛,是想将南洋海师放在那里。” 隆安帝皱眉道:“设在那等荒凉之地,是因为你接手了四海王残部的缘故?” 眼下那座宝岛上,汉民加起来都不到三万,多是偷渡过去安身立命的,大部分都在南岛。 前世记忆中的核心城市,如台北等地,眼下多还是原始森林…… 岛上加起来虽也有二三十万人,却大半是原住民,又以生番居多。 如今东番属福建治下,却也不怎么受重视,不过一座海外孤岛。 而四海王所部,的确在此设有一处基地。 贾蔷摇头道:“此处着实是要害之地,就海疆而言,其位置之重要,犹如宣镇。臣既然总领大燕海师衙门,就断不能轻视此地。” 隆安帝凝视他稍许后,不耐烦摆手道:“你爱摆哪摆哪,左右都是你的理。去去去,折腾你的去罢。如今朕瞧见你就头疼,只一点,海粮之事绝不可耽搁!还有,南省海疆不许轻启战端,不然朕不相饶!” 贾蔷“嘿”的一乐,应下后见礼告退。 虽然是因为东番在他们君臣心中着实不算重要才会这般大方,可是能这样就将宝岛要到手,也属实让贾蔷惊喜。 老岳父,奥利给! …… 凤藻宫,偏殿。 “爷刚进宫,就听说你小子也来了。怎么爷走到哪,你小子就往哪蹿?” 殿内,李暄偏倚在交椅上,看着贾蔷嫌弃道。 贾蔷看了一圈,奇道:“娘娘不在?” “……” 李暄大怒道:“竖子目中无人!你当爷不存在?” 贾蔷皱眉道:“我来凤藻宫,不得先拜见娘娘请安?王爷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卤煮么?” 李暄左右寻了寻,发现除了茶盏也没甚东西可砸人了,就拿起茶盏来,作势要扔,这时帷帐后就传来尹后的声音:“五儿,不许无礼。” 贾蔷忙站起身来,转头看去,就见尹后着一身如意缎绣五彩祥云服,下则是牡丹曳地裙,在凤藻宫总管太监牧笛和数位昭容、彩嫔的簇拥下自后面转入殿内,嘴角噙笑走来。 贾蔷忙见礼问安,尹后呵呵笑着上了凤榻落座后,看着贾蔷微微扬起眉尖,道:“贾蔷,你见天往我凤藻宫跑,你这是走亲串门子么?” 几个宫人都抿嘴浅笑起来,李暄立刻大声道:“母后说的是,这厮最是厚面皮,仗着母后宠爱,快拿凤藻宫当自己家了,抬脚就来!” 贾蔷无语的看着跳脚的李暄,道:“王爷,哪回不是你或是牧笛叫我来的?” 李暄扬着脖子道:“今儿是爷叫的?” 贾蔷冷笑道:“今儿是忘……”不过话没出口,在尹后渐渐锋利的眸光注视下还是改了口,指着桌几一脚,道:“今儿是这个傻的冒泡的桌子腿儿叫的!” 李暄生生气笑,擂了一拳笑骂道:“球攮的你才是桌子腿儿呢!” 骂罢,同尹后笑道:“儿臣就是想叫他来问问,又被叫进宫来做甚。儿臣也是辛劳,一会儿不照看着,这孽障就要闯……呃,呸呸呸!” 话没说完,就被一盏茶堵住了嘴,结果刚添的新茶,烫的李暄连啐七八口…… 贾蔷却不给他发作的机会,同尹后道:“是四皇子恪荣郡王,寻到了粤州十三行,所以想将采买海粮的差事接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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