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公主在修无情道 作者:陆青青 简介: 京城一处道观,某天夜里,来了一位怀抱死婴的宫女,拜托道长超度婴灵。 道长一念为善,想着偷偷收殓罢了,却见婴孩面色淤青一动不动,眼角却流出泪来。 他大为惊奇,掐了几下,又放平推拿半晌,居然给救活了! 这、下、麻、烦、可、大、了! 钦天监:公主不祥,“夭折”吧。 公主:嫌我不祥?掀翻朝堂。 监察御史陈大人芝兰玉树,矜贵无双,原以为公主与他耳鬓厮磨,应该是爱他的。 可在利益交换时,却拱手送他去"和亲"! 陈大人这才知道:公主修的,是无情道。 1:晚了一步 远山通透而肃静,不多时,铺天盖地的大风席卷掠过,天地间一片黑暗。暴雨在早春虽是意料之中,却滂沱得出乎意料。 山间小径被疾雨冲毁,堵住了下山的唯一道路。 半山腰有间采药人待的木质小屋,正随着狂风的节奏摇摇欲坠。 屋内模糊不清,只瞧见斜对着门里生起一个小火盆。 火炽映照下,从黑袍伸出来的手雪白细长,闲适地拨弄几下柴火,嘴角一弯,左边玉颊上浅浅梨涡:“你们不打啦?” 火盆里“忽忽”跳动的火焰,像极了躲在窗棱下挣扎的两个中年男人。两人衣服上有许多破口,随着身体的颤抖,渗出更多猩红色的血珠。 “姑娘,你帮我给他一刀,我身上有二十两银子,全给你!” “姑娘!我比他有钱!这屋里名贵药材很多,你帮我杀了他,银子五十两,药材也都给你!” 说话的两个中年男人虚弱狼狈,他们刚刚使出全力火并,猛烈下狠手击打对方头部、腹部,互相逼至墙角。 两败俱伤下,大雨倾盆,一位陌生少女推门避雨。 两人正在经历生死,并没有思考这山林险峻中出现灵秀少女的违和感。 眼下,两人戒备着调息,怒目相视,恨不得用眼神杀死对方。 烤火的少女丝毫不在意屋里的剑拔弩张,笑吟吟地左看一眼,右看一看:“你们有什么仇怨?说出来,我听听谁有理,再决定帮谁。” 年长一些的男人忍痛捂住胸口,率先道:“我算他半个师父,他欺师灭祖,不得好死!” “放屁!”靠在墙壁另一角的宽脸男人勉强撑着身子坐起,大怒:“蒋平你个老匹夫,不过比我早几年入职太医院,算什么师父!要不是遇上你,老子还能安安稳稳当太医呢!” 蒋平咳了几下,像是伤及脏腑,他朝小姑娘望去,顿生警惕。“周毅松,你嘴上有个把门的,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宫里出来的人,这点警觉还是有的,那边骂骂唧唧的周毅松狠狠啐了一口,倒也闭上嘴。 少女也不催,慢悠悠地把被雨打湿的斗篷烘干,那挡住大半张脸的兜帽却始终没有摘下。 屋顶一道闷雷炸开,像一把无形的锐剑刺入蒋平骨髓。他早已冷得瑟瑟发抖,盯着少女恳求道:“姑娘,能否再生个火盆?屋后头有土盆。” 少女并未起身,只把目光落在门后的半捆柴上,笑道:“再生一个?柴火不够呢。” “这样吧,”一串铜钱从她袖口轻轻滑出,灵巧的手指轻盈飘忽,“我看大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送二位一卦吧。” 少女双手合扣,铜钱转动,片刻后,她露出诡异一笑:“呀,水雷屯!” 水雷屯卦象:危机四伏,如履薄冰。 天空被灰黑的云层完全笼罩,屋内越来越冷,大风夹杂着冷雨顺着门缝和窗口不停灌入。 蒋平和周毅松受伤流血动弹不了,实在冷得受不住,反复哀求少女帮自己点火取暖。少女都置若罔闻,只往自己跟前添柴火。 又过了一会儿,少女望向二人冷淡道:“这半捆柴火撑不了多久,你俩谁先讲清楚缘由,谁先把湿衣烤干。” 鱼饵扔下,鱼儿蠢蠢欲动。 两位都是大夫,自然知道入夜后湿冷加身的后果。这深山高处寒凉萧瑟,外头大雨未停,继续捱下去,只怕天明就会冻死。 人都快死了,还保守个啥秘密! “我讲!”周毅松脸色苍白,指尖僵硬,刚才蒋平那老匹夫用挖药的小铲子插中了他的腹部,得赶紧烤火,维持身体的温度。 对面冻得上下牙不停磕碰的蒋平瞪视着周毅松,奈何倦意深重,根本没力气怒骂。 “十八年前,我们同在太医院,因为一件…事,他给我下毒,要不是老子反应快吞下解药,早成了替死鬼。” “我…本打算毒死你…再自尽…”蒋平精神萎靡,说话都在强撑。 周毅松大骂:“你个蠢猪!钦天监那拨道士都不用死,太医为何要自尽!” “你懂什么,”蒋平咳得小心,内心波澜发作不出:“若不是娘娘及时醒来跟皇上求情,咱们全都得死。” “那你自己去死,凭什么先毒死我?” “因为我是你师父!” “呸!” 太医院有制,每次出诊,皆有两名太医为伴。往往一位年纪大的太医搭档一位年轻的,两人轮流把脉,商量着开药方,时间一久,便有了师徒之名。 听故事的少女盘腿而坐一动不动,火光照耀下,仿若被二人供奉在中间的佛龛:“是什么事呢非得死?” 两人忽又闭嘴,这十几年来的隐姓埋名,不就是为了那个秘密。现在话到嘴边,他们嘴巴本能地忍下。 少女伸出白皙细长的手指,捡了几根柴火,扔到抖如筛糠的蒋平面前,声音如同火焰一样飘忽:“你说出来,我帮你点火取暖。” 柴火不够,三人中肯定有一个要冻死在午夜。她此举,明显是要再度激起两人的相互攻讦。 周毅松盯着柴火心里清楚,要是蒋平面前点了火,那死的人必然是自己。不由冒出一身冷汗,大声道:“帮我!我说!是…是关于太子出生时吉兆的…” “你!”蒋平被他一激,牵动心事,本想阻止却又突然泄了气,叹道:“罢了罢了,我半辈子都毁在这件事上。” 所有的秘密都是有时限的,像前朝的许多秘密在当时看是机密,如今看来,能威胁到的人早已入了黄土,秘密也随天上的云一般被大风吹散了。 本朝宫廷令人胆颤心惊的秘事,早晚也会重现天日。何况眼下没有旁人,小姑娘好奇心驱使,即便跑出去胡说八道,谁又会相信她呢。 狂风拍打着屋门,助纣暴雨倾泻而下,孤零零的小屋仿佛置身于洪荒汪洋。 尘封的往事被重新说起。 十八年前春分,皇后娘娘难产。 这一胎非同小可,皇后有孕当初,五星分天之中,钦天监断言:此胎乃本朝将兴之吉兆。 大殿内,皇帝脸色沉重,匆匆踱步。就在刚刚,皇后诞下龙凤胎。诞下一位皇子是祥瑞,可若两位,则刑克父母,必须留一个,除一个。 皇子和公主,该留下哪个,根本不需要犹豫。皇帝不疑有他,命太医火速解决公主祭天。 从寝宫至寝宫外,短短一段路,两位太医居然合力许久才将公主抱出来。 门口接手的宫女打开巾裹,见小公主紧闭双目,额头一大片淤青,怕是不好了…… “监正说,小皇子是本朝吉兆,小公主生带灾厄,会命克帝后,一命抵一命,为了皇上的安康,小公主不能留。” 蒋平低首闭目,陷入往事中不能自拔,当时情况紧急,皇上的意思是,让小公主胎位不顺,自然夭折。 小公主的死,太医院总要有个说法。 蒋平打算下毒给周毅松,然后将恶名推到对方身上。奈何周毅松机灵,随身带着各种解药自救了。 后来,多亏皇后及时苏醒下跪求情,只道公主天生羸弱,生下即夭折,与太医们无关。如此,两人才免于被赐死,随后被驱逐出太医院。 出宫后的蒋平根本不敢回老家,东躲西藏,生怕贵人们反悔,独自隐居在此荒山数年,以采药卖药为生。 而周毅松则远离京城,躲在穷乡僻壤。数日前,他突然接到蒋平来信,心中忐忑犹豫不定。最后还是被不安和好奇驱使,前来赴约。 谁知,两人一见面,便一言不合,抄起家伙打斗拼命,将全部戾气释放在这间狭小的屋里。 火盆里的火焰渐渐小了,屋里犹如冰窖,少女黑色兜帽下的表情难以捉摸:“所以,小公主是死了吗?” 当时小公主啼哭不止,蒋平慌了,死命捂住婴儿的嘴,不让其哭泣。内心希望能这样捂死……最好。 走了几步,周毅松接过来,跑去递给宫女时腿一软,婴儿又被摔在青石地面,头朝下“咚”地一声!他想,要是这样摔死……最好。 蒋平浑身冰冷,颤声道:“应该是。” “你们觉得,公主是被你们谁害死的?”少女忽然问道。 两人同时指向对方:“当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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