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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棠宁……萧厌,棠宁怎么了?” “让开。” “萧厌!”宋瑾修见身前人避开他后,径直就想朝外走,他伸手就想去抓棠宁的胳膊:“你想带棠宁去哪,你把她怎么了……” 砰! 萧厌抬脚径直踹在宋瑾修腿上,就见刚才还挡在他身前的人吃痛之下,身形踉跄地撞在身后门框上,他将棠棠宁朝着怀中搂了搂,居高临下地看着佝偻着身形抓着门框才能站稳的宋瑾修。 “本督带棠宁去哪,与你何干。” “萧厌……” “宋录事是忘了本督教过你的规矩?” 萧厌话音刚落,跟在他身后的缙云就陡然上前,拿着伞就重重抽在宋瑾修小腹上,又朝着他断腿的地方就是一击,宋瑾修惨哼了一声,刚撑着门框想要站直的身形就被打得再次弯了下去,整个人吃痛时“砰”地一声跪在地上。 缙云收回手冷声道:“宋录事,我家督主官高于你,论品阶你见到他须得避让,下次记得守着规矩行礼,莫要直呼其名,以下犯上。” 宋瑾修肚子里绞着的疼,满头冷汗:“我只是关心棠宁……” “你以什么身份来关心她?” 褪了先前在钱家人面前的温和,被夜色压得低沉冷暗的眼中淡漠至极。 他抱着人站在廊下阴影里,头顶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晃,那明灭不定的光影落在他脸上时,弥漫出让人窒息的霜寒。 “我是她兄长……” “要他命的兄长?” 萧厌冷嘲:“需要本督提醒你宋家对棠宁做过的事情,还是要本督帮你回忆你当初是如何待她,她厌你至极,早已自逐出宋家,你若觉得她留着宋姓便能强行牵扯,那本督便提前替她改了姓氏。” 姓萧,也不错。 这段时间一直忙着陆家的事,倒忘了宋家这头,萧厌扭头看向一旁缙云。 “明日带人去一趟宋家祖坟,将荣大娘子夫妇的尸棺请回来,再去一趟宋氏族中,将他们名讳从宋家划去,免得一些不识好歹的人扰了他们身后清静。” 宋瑾修脸色瞬白猛地抬头。 宋棠宁的父母是葬在主坟附近的,而宋家祖辈坟墓几乎都是连在一起,若是要替宋熙夫妇开坟启棺,就要将大半个宋家祖坟都掘了才行。 若是如此,怕是整个宋氏一族都会恨极了他们一脉,宋家祖祖辈辈亡魂也不得安宁。 “萧厌你敢……” 唔…… 宋瑾修才刚厉喝,就被缙云拿着伞柄打在了脸上。 “宋录事,你逾矩了。” 宋瑾修被打的疼得朝后仰倒,整个人撞在门框发出一声巨响,触及萧厌身旁那仗势欺人的疯狗拿着伞柄仿若还想再打下来。 宋瑾修嘴里那声疾言断了,张嘴时口齿含糊间全是血腥。 “二叔他们已逝多年,我父亲虽有过错,宋家族人却是年年祭拜,你启坟才是扰了他们安宁,荣家已无子嗣,二叔他们离开宋家便无魂归之所,将来谁来祭拜他们,棠宁是绝不会答应的!” 萧厌闻言侧头看他:“谁说荣家无子嗣?棠宁招赘,将来的孩子自然能姓荣,” “况且……” 他将怀中娇小身影搂紧了几分,想起她昏迷的缘由,眸色森然: “宋家未必是他们魂归之所,兴许是他们丧命的地方,谋财害命的香火,宋二爷他们九泉之下怕都魂魄难安。” 宋瑾修心中一咯噔,死死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萧厌却没解他的疑惑,只扫了他一眼后,抱着棠宁就转身就朝外走。 “萧厌,你别走!”宋瑾修嘶声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宋家是二叔他们丧命的地方? 什么叫谋财害命的香火?! 宋瑾修忍着剧痛抓着门框起身,瘸着腿就想要追上去问萧厌是什么意思,可是他才刚追下台阶,就被缙云横手一推挡了回来。 “你让开!” 宋瑾修想要推开缙云,却被死死拦住,眼见着萧厌离开,他只能朝着那边嘶声道:“萧厌,你别走,你给我说清楚……” 砰! 缙云手里的伞早就已经给了萧厌,此时站在雨里反手一推,宋瑾修就踉跄着跌在地上。 “宋录事还想要督主说的如何清楚?”他只觉这宋家人格外烦腻:“宋家满是烂泥,害了我们家女郎,也未曾善待过她父母,你与其纠缠问我家督主何意,倒不如回去问问你那些至亲之人,当年宋二爷他们当年到底是怎么死的。” 宋瑾修抬着头:“你什么意思……” “话里的意思,你们宋家谋害至亲,也不是头一回了。” 缙云冷笑了声,也没等宋瑾修回话,直接转身就大步出去。 大雨滂沱而下,打的人皮肉都疼。 宋瑾修撑着地上想要起身,可左腿的剧痛让他两次都跌了回去,腿骨仿佛有人拿刀在剜,他头冠散了开来,头发打湿贴在脸上,本就苍白的身形越发萧索。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萧厌主仆离开钱家,自己却是红着眼瘫软在地上,满是怒恨的狠狠一锤身边的地面。 “宋录事。” 水花溅起来时,突然有人开口。 头顶有伞遮住了大雨,宋瑾修抬头才发现钱家的下人不知道何时到了他身旁,就连先前一直不曾露面的钱宝坤也撑着伞站在一臂外。 “钱尚书……”宋瑾修狼狈。 钱宝坤开口:“扶宋录事起来。” 钱家下人搀扶着宋瑾修起身,待撑伞挡住了他头顶风雨,将人扶到了前厅廊下,钱宝坤才挥挥手让那些下人退了下去。 他抬眼看着满身泥泞如同落汤鸡似的年轻人,他曾经见过他意气风发的模样,也见过他年少便如朝堂人人夸赞,前程一片大好,可此时他却是脸上青白,连站立时都得靠着墙来借力。 那尽力想要规整却依旧不太合身的衣裳,让他显得越发落魄至极。 第171章 钱宝坤低叹了声:“宋小娘子方才突然晕厥,萧督主是想要带她回府寻人诊治,宋录事不该拦着他。” “我……”宋瑾修没想会被人看到他狼狈模样,他唇色发白:“我不知道棠宁出了什么事,我只是怕萧厌伤害她……” 钱宝坤皱眉:“宋小娘子自入积云巷后,满京城皆知萧督主护她。” 宋瑾修被他一言说的神情滞住,手指忍不住收紧:“他是护她,可谁知他是否有别的企图,他们并非真的兄妹,萧厌还是阉党佞臣,棠宁只是个未出阁的小女娘,他这般抱着她出府若是被人瞧见,会伤了棠宁名节……” “荒谬!” 钱宝坤眉心险些拧成了疙瘩。 他原本刚才还因为宋瑾修狼狈生了些不忍,想着好歹留些颜面才言语文焕,可谁知道这人当真还是一如既往的卑劣,满脑子污秽东西不说,竟还明知萧厌身有残缺,背地里一口一个阉人。 他可是还记得萧厌是如何夸赞宋瑾修的,明明二人有仇,甚至明知道宋瑾修若是出头极有可能会反咬一口,可萧厌却依旧能公平公正的说。 宋瑾修是有能力的,也并非毫无可取之处。 钱宝坤本就偏心萧厌,此时直接就冷了脸。 “宋录事这话说的可笑,不是亲兄妹如何,血脉亲缘不代表一切,人面兽心起来也没谁会讲骨血。” “萧督主从未伤害过宋小娘子,事事以她为先,可有些至亲之人却满嘴虚情假意,暗地里恨不得将宋小娘子害死。” 他冷嘲地看着宋瑾修:“当初宋录事跟宋家人几乎将宋小娘子逼入绝境,让她不得不将私事置于人前,将过往所受让人议论,她的名节早就已经被人给毁了,莫说眼下天色已黑风大雨大,谁能瞧见她被萧督主抱出去。” “就算真看到了,宋小娘子身子有疾,难以走动,旁人也只会担忧她病情,谁人会那么龌龊恨不得将污水泼尽,尽将人朝着那龌龊事情上去想!” 钱宝坤说话满是些阴阳怪气,就差直接指着宋瑾修鼻子骂他满脑子龌龊。 宋瑾修脸苍白:“钱尚书,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宋录事只是担心宋小娘子,你是好心。” 这话还不如不说。 宋瑾修脸色更更白了。 钱宝坤嘲讽了一句后,只觉得看着身前人就有些晦气。 先前他夫人和闺女就曾经跟他说起过这宋家大郎虚伪自负,不懂人言,而且大抵是出身太好未经磨难,也将自己当君子久了,他总以自己认同的事情去要求旁人,却永远不会低头审视自己。 明明已经进过一次大牢,卖了亲爹旧友才能出来,他却还看不清楚自己的位置,说话不过脑子。 钱宝坤他这会儿只觉得刚才怜悯宋瑾修的自己像是个棒槌,也懒得再跟他掰扯。 “宋小娘子突然晕厥,是因为她丢了一段记忆,与她父母之死有关。” 钱宝坤其实并不能肯定棠宁的“失忆”是不是当真跟宋熙他们身故有关,可却不妨碍他给萧厌先前放下的饵添把火。 如果此事跟宋家无关,自是最好,可如果跟宋家有关,他不信宋瑾修能忍得住,而且宋瑾修也许知道些什么。 他看着宋瑾修说道:“荣大娘子他们出意外时,宋小娘子几乎同时失了那段记忆,今日突然回想起时便受了刺激,论理她若真不记得那段过往,这么大的事情铖王妃不可能不知情,可铖王妃从未提及她失忆之事,连宋小娘子自己也不知道。” “宋录事觉得,是谁能不着痕迹瞒住了此事,遮掩了那段莫名消失的记忆?” 钱宝坤说完之后,看了眼大雨说道: “今日天色已晚,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处理,宋录事这般情况也不好议事,不如先行回去吧,免得待会儿风雨再大不好走了,你如果有什么跟漕粮一案有关的事情,等明日去了宫里再来衙门寻我。” 他朝着一旁说道:“你们送宋录事出去,小心搀着,别让他摔着。” 宋瑾修见钱宝坤说完后,就颇为冷淡地跟他点点头后离开,留下他僵着身形对着钱家那几个下人。 “宋大人,小人扶您出去。” “不必!” 宋瑾修牙根绷紧,身上的衣裳湿濡濡地贴着肌肤,透着一股渗人的凉,可再冷也不及他听完钱宝坤那番话后骨子里渗出来的冷意。 棠宁曾经失忆,别说是铖王妃不知道,就连他也不曾知晓,府里上上下下谁都不曾提过。 二叔身亡那一年,他年岁不大,只知道府里丧事时棠宁也曾大病过一场,恰逢那时荣太傅也因丧女之痛病重几乎垂危,铖王妃日日守在荣太傅跟前寸步不敢离。 棠宁病的厉害时,大夫说她需要静养,祖母就带着她一起去了别庄养病足足近三个月,那段时间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宋瑾修还记得他曾去探望过棠宁几回,每次她都是躺在床上昏睡,或是有些神思不属,看上去木讷呆怔,可等到后来病愈之后祖母带着她回府时,没多久便又恢复成原本活泼的样子。 她记得二叔他们的死,记得小时候与他玩闹的事情,她提起二婶会掉眼泪,也记得关于府中的一切。 明明她从未表露过缺失了什么,她怎么可能会没了一段记忆? 宋瑾修紧握着拳心,想说萧厌他们是骗他,可冥冥之中却又有道声音告诉他,他们没有说谎。 他站在钱家大门前,只觉得后脊透着一股诡异的冷。 引泉见他出来就连忙迎了上来:“郎君,您怎么现在才出来,方才我看到那姓萧的阉贼抱着女郎走了,女郎好像有些不对劲……”话说到一半,凑近时才发现宋瑾修满身狼狈,惊愕道:“郎君,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衣裳全都湿了?” 这可是他们如今最好的衣裳,是郎君几乎将颜面落在地上才换回来的。 宋国公府被查抄之后什么都没剩下,宋瑾修出狱后也只有身上那一身勉强蔽体的衣物,可是他还要入朝,还要面圣,甚至还要跟朝中之人打交道,世人都是先敬罗衣后敬人,他本就声名狼藉,若再衣衫褴褛只会叫人笑话。 宋瑾修只能豁出颜面,带着引泉去寻了那些往日旧友,想要借些银钱周转些时日,可往日个个与他交好之人,如今却都落井下石,他迫不得已只能找到了宋家族亲,可那些人厌恶他们丢了国公爵位,险些带累族中,人人对他避之不及。 后来还是个心软些的族兄看他可怜,施舍了一些碎银和旧衣给他,而宋瑾修来钱家,选的已经是里面最好的一件衣物。 “郎君,我们赶紧回去吧,这衣裳不能破了。” 引泉忙拉着宋瑾修就走。 宋瑾修垂着眼跟在他身后离开钱家,从头到尾都没说过半个字。 …… 积云巷萧府,已经换了外衣的萧厌侧身站在鹤唳堂里,一头长发随意系在肩后,不远处的铜颈单足长鹤灯将他的影子拉的极长。 沧浪站在他身前说道:“宋瑾修从钱家出来之后,就直接回了落脚的地方,未曾去诏狱,不过他脸色很差,回去后就将他身边那小厮遣了出去,自己一个人关在房里。” 缙云迟疑:“督主,那宋瑾修会去问宋家人吗?” 萧厌眸中冷戾。:“他会。” 宋瑾修是个极为矛盾的人,他伪善也正直,凉薄却又多情。 他如果是个毫无底线的恶人,自然不会去探究当年往事,免得查出什么之后祸延己身,可他不是,他对棠宁有种古怪至极的愧疚,除非当年的事情他也知情,否则但凡宋家有蛛丝马迹,他都会主动查过去。 “派人盯紧了他,若去诏狱听清楚宋家人说过所有的话,还有当年宋熙夫妇遭遇意外之后,本督记得京兆府应该是去查过的,你去找吴怀一趟,将与此事有关的案宗全部取来。” 缙云点头:“是。” 外间安静下来,缙云和沧浪都退了下去,萧厌这才抬脚朝着不远处的屏扇后进去,绕过隔扇,就见秦娘子坐在床前。 “她如何了?” 萧厌朝着床边正在号脉的秦娘子问。 第172章 床上棠宁依旧昏睡着,白玉似的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 秦娘子坐在床边拉着宋棠宁的手像是在看什么稀奇物事一样,听到萧厌的声音才抬头:“人没事,不过她这脉有些奇怪。” 萧厌皱眉:“奇怪?” “督主过来看。” 秦娘子招呼萧厌上前,待他到了身旁,才将宋棠宁的右手摊了开来,她手上的伤已经养好了大半,斑驳的疤痕脱落后只剩下一道道还没褪尽的红痕,先前掀翻的指甲重新长了起来,透着好看的肉粉色。 秦娘子说道:“寻常受了惊吓晕厥,尺脉到了掌心处会跳动,急则是惊吓不久,沉缓则是旧疾突噩,可是棠宁此处却未曾有异,反倒是这里……” 她指着棠宁右手中指说道:“督主来摸摸。” 萧厌不懂秦娘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却还是照她吩咐伸手覆在棠宁手上,刚开始没察觉到异常,可片刻之后就感觉到她中指底节两侧靠内的地方,突然急促跳动了两下,然后安静下来一会儿,又再次跳动。 萧厌抬头:“这是什么?” 秦娘子示意他收手之后,替棠宁将衣袖拉了下来,这才朝着萧厌说道:“我跟着我师父学医的时候,曾经听他说起过一种很离奇的脉象,叫做鬼脉,这种脉象跟受了惊吓后的脉象极为相似,可内里却大为不同。” 萧厌看她:“有话直说。” “一个是惊吓,一个是撞邪。” “撞邪?” 萧厌眉心紧皱了起来。 秦娘子“嗯”了声:“督主别觉得撞邪是神神叨叨的东西,医者所行有时候其实本就与鬼神道同行,医书古籍里面也曾记载过很多离奇病症,亦有一些非汤药医治的手段。” 比如打嗝时,问他马吃什么,回一句吃草便能止住。 再比如小儿夜哭,汤药不能止,可一碗黍米“叫魂”便能解决。 秦娘子刚学医的时候是觉得这些东西太过离奇,更觉得师父明明是医者却总神神叨叨让人费解,可是后来见得多了她才知道。 这世间离奇之事不知凡几,人力不可及时,“鬼神”未必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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