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5章
满是清冷的目光声音越来越小,拿着棋子满眼心虚。 棠宁见她这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模样轻叹了声:“你私下弄了路引,换了银票,还收跟人搞了小兵身份打算混进营中,可是阿月姊姊,余将军押送粮草增援西北是重任,届时随行之人必会严查。” “如这般押送军需的队伍几乎都会十户为队,进退赏罚皆是小队连坐,先不说你买来的那路引和身份靠不靠谱,就说你一个小姑娘,一路上跟着一堆男人吃住怎么办?” 钱琦月垂着脑袋小声道:“我会小心的……” “怎么小心?为防有人偷盗军需,每个队伍都是同吃同睡,你就算再小心也是女子,又能瞒得住多久?” 棠宁看着钱琦月:“而且你有没有想过,北陵已然开战,他们势必会想办法截取粮草军需断落雁关后路,京中那些探子虽然解决了,可其他地方没有,加上一些想要趁着两国交战趁火打劫的人,此次押运途中说不定会遇到危险。” “西北战场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从开战到现在已经死了多少人了。” “累累白骨,沙场裹尸,连狄将军和杭厉他们都几次险些身死,你这么冒冒失失去了,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钱大人怎么办?还有钱夫人和你那三位兄长,你想过他们没有?” 钱琦月听着她有些冷厉的声音,脸上微微泛白,捏着手心里的棋子用力极了。 棠宁轻声道:“你如果当真不喜欢傅家这门亲事,我可以想办法帮你退了,你没必要任性去西北……” “不是任性。” “恩?” “我说我不是任性。” 钱琦月拿着棋子抿唇时,脸上透出一抹倔强: “我只是突然觉得,我不想去当后宅的金丝雀儿,我知道我这想法有些大逆不道,可是早几年前我习武时就曾想过,凭什么男子能上战场建功立业,女子就要困守后宅。” “那时候我只是偶尔有这念头,但我也知道世道就是这样,所有女子都会如此,嫁人生子,打理后宅,像我娘那样寻个恩爱夫君过一辈子,我之前也觉着就这么按部就班地过下去没什么不好。” 钱家虽然比不上那些世家门阀,但满京城就没有几个贵女比她命好。 爹娘愿意惯着她,兄长疼她护她,她可以不受约束的肆意快活几年,然后找一个家中觉得合适又门当户对的男人安安稳稳过后半生。 所以她虽然恼怒傅来庆糊弄他,却并不是那么排斥傅家的婚事。 可直到那日…… 钱琦月脸上仲怔出神:“那天我和阿茹去书院时,凑巧遇到院中授课的武师跟童老先生辞行请命去西北,他们说,国之安民安,说西北偏危,他们不愿安于一隅,说他们虽是蝼蚁之力,却愿意前往北地助狄将军抵御狄戎。” “他们大笑着说此一去非死即生,若归来必是建功立业。” 那些武师并不都是军伍中人,可说起前往西北的事时却都是热血至极。 他们一些人出身不高,或是往日从无机会,可如今机会来了,他们不想留在京城安逸过活,想要杀敌征战,想要建功立业。 钱琦月当时虽有感触却也没多想,只觉得心头沉闷闷的,却不知为了什么。 直到后来看到薛茹跟着顾家的管事一起商议如何平稳粮价稳定市场,挥手间便有一堆管事听从调派,看到蕊姨忙忙碌碌济孤院上下事务,脸上全是自信光彩。 有什么东西突然就从心底蓬勃出来。 钱琦月说道:“阿宁你知道吗,习武其实很辛苦,夏练三伏,冬日寒苦,日日不辍才能有不错的身手。” “我腿脚还没好时就特别羡慕那些能跑能跳的孩子,等我腿好了之后就闹着要练武,旁人都因辛苦退缩,可我死不肯放弃,一年一年坚持下来。” “我记得我第一次骑在马上时就跟我娘说,我以后想要当将军。” “可是我娘当时笑说,女娘怎能入军伍。” 她眼神逐渐清明,那丝迷茫散去之后,有炙热升腾。 “可是,女娘凭什么不能入军伍?” 钱琦月握着手里的棋子看着棠宁。 “我不想困于后宅,不想只做相夫教子的妇人,我想有朝一日旁人提起我时是钱琦月而不是谁家夫人,我想像阿茹和蕊姨她们一样,不必依靠男子也能去走自己的想走的路。” “哪怕头破血流,哪怕不容于世,我也想要试试。” 第829章 女孩儿双眼澄亮,脸上满是憧憬,不似往日玩闹嬉戏,眼中执拗认真时仿佛有火焰即将燎原。 棠宁静静看着钱琦月:“那你打算怎么试?是偷偷前往西北,还是悄悄混入军中?” 钱琦月张了张嘴刚想说话,棠宁就又道: “你可知道奉城现在已经戒严,为防北陵细作,凡是出入之人皆会严查,京城过去的人也不例外,就算你真能蒙混过去勉强留了下来,但你没有军衔,顶多当个小兵,两军交战时你没资格留在营中挥斥方遒,更不可能领兵率将,你只能当个冲锋陷阵随时都会毙命的阵前卒。” 棠宁的声音虽不尖锐,可每一句话都重重落在钱琦月身上。 “你身手是不错,放在满京城的儿郎堆里也是一等一的,就连齐澄、狄涛他们也不逊色,可是阿月姊姊,打仗不是一个人的事情,更不是一腔热血就能决定胜败。” “除非真的是天生神将力能伏虎,否则一个人的力量落在千军万马里连水花都掀不起来。” 钱琦月眼底的火焰被说的消退了些,瓷白脸上红唇紧咬。 棠宁看着她:“打仗凭的不是一腔孤勇,不是你会些功夫就能决定胜败,你说你想要去西北建功立业,想入军中杀敌阵前,那你懂行军布阵吗?懂调兵之事吗?你可知道两军交战计为先,你懂多少兵法军书?” “阿宁……” 钱琦月嘴唇咬的起了痕。 棠宁却没像是以往插科打诨就让它过去,反而定定看着钱琦月的眼睛沉声说道: “钱琦月,打仗不是儿戏,也不是你可以随意过家家的事情。” “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稍有错漏便是满盘皆输,你若只是小兵也就罢了,有勇就已足够,死你一个人也碍不着别人,可是若为将帅,稍有不慎葬送的就是千千万万将士的性命,还有你身后那无数得你庇佑百姓的生死。” “你觉得你能扛得起这份责任吗?” “仅凭匹夫之勇,你能拼得过千军万马,能敌得过沙场血戮,还是你口中的建功立业,只是想要成为他人手中小卒,做那骁勇之兵为人驱使?” 钱琦月如同被一泼冷水浇下,脸上透着苍白,被棠宁接连的质问说的死死攥着拳头,手心里那枚棋子几乎要陷进肉里。 棠宁的话不可谓不扎心,更是犀利的如同利刃,将她之前所有的骄傲撕碎的干干净净。 她张嘴想要辩驳,想说她不是这么想得,可话到了嘴边却是一句都说不出来,她死死咬着嘴唇,刚才说要从军的锐气被折了大半,那原本挺直的背脊也好像被棠宁的那些话压弯了下来。 棠宁看着钱琦月的模样说道:“只是几句实话,阿月姊姊就受不住了吗?” 月见看着坐在皇后娘娘对面的小姑娘说道:“钱娘子,你未曾见过战场残酷,不曾目睹尸山遍野,上一刻还跟你言笑晏晏之人,说不定下一刻就会死在眼前,眼见着胜利在望,也能顷刻间兵败山倒。” “两军交战不论最后输赢,你脚下都是踩着袍泽尸骨,你手中都是染着鲜血性命。” “你护着的是你身后百姓亲人,可你所杀的又怎知不是良善之辈,家中也有妻儿老小,一战可死千万人,那里面有敌军,有袍泽,有百姓,更会有无辜之人,可战场之上容不得你退缩。” “奴婢当年第一次上战场后,噩梦了整整三个月,那段时间只要一闭眼梦里就全是鲜血死尸,惨叫哀嚎。” 棠宁等着月见说完之后,才对着钱琦月说道:“月见自小杀伐,尚且会因为那些血腥噩梦连连,更何况是心肠更软又金尊玉贵养大的你。” “阿月姊姊,你若只是不愿成婚,我可以替你跟钱伯父他们分说,婚事延后也好,取消也罢,只要你开心我都可以帮你,钱伯父他们疼你,钱家三位兄长更是待你如珠如宝,就算你真不愿意出嫁长居后宅,他们也定会照拂你让你平安喜乐一生。” 钱琦月被棠宁的话说的脸色更白,对着棠宁劝诫,对着月见话中血腥,她原本有些动摇的心却是一点点坚定起来。 “我不。” 她眸子里那簇火焰不仅没有浇灭反而燃烧的更旺。 “我不想过那种日子。” 钱琦月脸上执着:“阿宁,我是不懂行军布阵,不懂战场杀伐,但我可以去学,我虽没见过战场血腥,可谁又是生来就见过,满朝悍将谁又不是从尸山血海里淌过来的?” 棠宁沉声道:“那你可知道女子从军有多艰难?男子只需悍勇,女子却要忍受更多,旁人只需付出三分就能得到回报,可你哪怕付出十分落在其他人眼里也依旧会被人看轻,只因为你不是男儿。” “那又如何?” 钱琦月紧紧握拳:“十分不行就十二分,若还不够就双倍、三倍。” “军中论功行赏,以武服人,只要我肯,就一定会有出头之日,至于其他人看不看轻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弱时自然人人可欺,人人能以女子身份攻讦我,可只要我足够强,强到他们不可企及,到时谁敢说我半句?” 钱琦月很认真很认真地看着棠宁, “阿宁,我不是因为抗拒婚事才想要从军,也不是寻求刺激一时兴起,我是真的很认真的考虑过将来。” “我不想困在后宅,不想这么庸庸碌碌过一辈子,傅夫人的名头是很好好,可我更想有朝一日听到一声钱将军,我想要去走自己的路,哪怕这条路荆棘丛生,前路渺茫,我也甘之如饴。” 棠宁目光沉凝:“不后悔?” “不后悔。” “哪怕最后撞的头破血流?” “哪怕最后撞的头破血流。” 钱琦月身如松柏,黑眸之中炙热而坚毅:“我自求来的,无论结果,我都不会后悔。” 棠宁静静看着她许久,哪怕目光锐利,钱琦月也丝毫不退。 半晌,她面上霜雪消融,朝着门外轻笑了声:“看吧,本宫就说她不是一时兴起,本宫已经劝过了,劝不动。” 钱琦月唬了一跳,下意识扭头就见自家阿娘沉着脸站在门外,旁边还站着自家黑着脸的长兄。 钱琦月猛地看着棠宁:你出卖我? 棠宁满脸无辜。 钱琦月满是幽怨瞪着她,就感受到身后杀气临近,她颤颤巍巍回头:“阿娘……” “你还知道你有个娘?!” 第830章 满腔热血的钱琦月是被钱夫人揪着耳朵离开皇宫的。 临走前棠宁叫住了钱家长兄钱青冉。 “钱大哥,女子本是天上月,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做的,阿月姊姊若能说服府中和傅家,我会给西北修书一封让阿月姊姊留在奉城不入边关,若无狄将军亲口准允,她就算去了西北也上不了战场。” 钱青冉愣了一瞬,脸上浮出感激之色。 皇后愿意让自家小妹追逐心中所愿,却不会让她盲目冒险,她若真能说服狄双成让她入落雁关上战场,自然是有了自保之力。 钱青冉望着眼前女子,当初蒙着面纱娇娇如藤蔓,如今的她何尝不是“天上月”,清寒皎洁让人不敢直视。 他垂眸遮住悸动心神,满是恭敬行了一礼。 “青冉代小妹谢皇后娘娘周全。” 顿了顿,钱青冉才低声道:“世家沉疴,朝堂动荡,皇后娘娘多加小心。” 棠宁眼眸微弯:“好。” 钱家母子三人离开之后,花芜从外间进来忍不住开口:“娘娘,您既然答应让钱小娘子去西北,刚才为何不帮钱小娘子说句话?奴婢瞧着钱夫人可是气得狠了,钱小娘子回去怕是有得受。” 棠宁收着桌上棋子笑了笑,月见则是开口。 “女子从军本就罕见,虽不至于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可将来所遇阻拦绝不会少,军中轻视,外间流言,哪一样都得钱小娘子自己承受,而且她一旦去了西北,整个钱家也会跟着她一起遭人指摘。” “娘娘虽然愿意支持钱小娘子,但有些事情还是得钱小娘子自己来做,她若是连钱家上下都不能说服,那就算去了西北也不是什么好事。” 钱小娘子想以女子之身去挣军功,那如今所受压力不过是将来十之一二,要是连这关都扛不过去,将来又如何面对那些铺天盖地的揣测和恶言。 况且钱尚书对陛下忠心耿耿,手握户部大权,钱夫人待皇后娘娘更是视若己出多番维护,皇后娘娘就算支持钱小娘子,也不能为了她去伤了钱家夫妇的心,让钱尚书他们与皇后娘娘生了隔阂。 花芜皱着小脸:“那钱小娘子能说服钱夫人他们吗?” 棠宁笑了声:“父母之爱子从不计回报,也从来都拗不过孩子。” 钱琦月只要心性坚定认准了想走的路,她自然能够说服钱夫人他们,只是这过程可能会有些艰难。 棠宁想起钱夫人方才揪着钱琦月耳朵气急败坏的样子,垂眸低笑了笑,伸手将指尖拿着的棋子扔进了棋盒里,然后抬头朝着月见道:“梁广义还在吗?” 月见正色道:“还在,一直跪在殿前。” 棠宁:“跟潘喜说,让他进来。” …… 春日阳光已经暖人,风吹着已不像冬日那般冷,可梁广义跪了一个时辰依旧脸惨白。 他本就上了年纪,多年高位更久不曾这般跪过,潘喜让他起身时他浑身都有些僵直,站起来时更是踉跄着险些栽倒。 潘喜连忙上前将人扶着,等梁广义一瘸一拐进了露灵台见到皇后刚想行礼时,就听皇后先开了口:“不必多礼了,扶梁相去那边坐着。” 梁广义心中提了起来,连忙推开潘喜强行跪了下去:“老臣拜见皇后娘娘。” 棠宁挑眉:“不是说过不用多礼?” “礼不可废。” 棠宁看着垂头有些狼狈的梁广义,哪怕看不到他脸上神色,她依旧能感觉到梁广义身上变化。 不似往日以世家之首、辅政老臣时的自负强硬,亦不是曾经对着她时看似恭敬实则冷漠的疏怠。 如今的他,更像是明白如何才是一个臣子该有的样子。 棠宁声音温缓了几分:“还是梁相懂得君臣之仪。” 梁广义喉间苦涩,曾几何时他怎能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一个稚子女娘逼到这般地步。 他将头垂的更低,整个人朝着皇后行了大礼。 “老臣今日进宫求见是为请罪。” “哦?梁相何罪之有。” 梁广义将头伏在手背上:“老臣有三罪,一罪不懂约束世家之人,早知他们行事不端却一直下不得狠手惩戒,以至于他们野心日渐膨胀酿成刑部大祸。” “二罪是刑部之事已然爆发,皇后娘娘再三退让,世家朝臣却不知感恩,老臣明知他们贪心不足本该果断处置,却一而再再而三犹豫迟疑,以至于他们竟铤而走险刺杀郭常鸣。” “三罪……” 梁广义声音沙哑,垂头时带着几丝破釜沉舟: “老臣不该发现闵豫、段志儒等人擅自归京却佯作不知,心存侥幸任由他们暗中与惠王等人往来,明知眼下南北战事焦灼,朝中不能出任何动荡,却心存妄念企图趁陛下不在京城,欺皇后娘娘女子临政,让世家趁机重获朝权。” “陛下对老臣托以重任,老臣却辜负圣恩,忘却臣子之责。” 刚开始几句时梁广义还说的艰难,后面逐渐平静,等说完之后,梁广义如西山落日,满是苍然朝着地上重重一磕头。 “臣梁广义有罪,请皇后娘娘责罚。” 露灵台间安静至极,潘喜站在一旁看着跪在地上的老人多了几分诧异,哪怕早知道梁广义今日入宫是为世家低头,可他也没想到这位权倾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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