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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 “不用了。” 今日钱家娶亲本是喜事,去请个太医过来算是什么事。 铖王妃虽然性子急却也不是不通情理,她扭头说道: “钱夫人,今日实在是不好意思,让我家那混账小子扰了贵府的喜事,棠宁伤得严重,我先带她回府看伤,晚些时候再来与夫人请罪。” “王妃可千万别这么说,都是些误会,谢世子怕也不是有意。” 铖王妃想起谢寅脸色泛冷,她没接钱夫人的话,只是说道:“棠宁的伤耽误不得,我这就先走了。” 钱夫人也是瞧见宋棠宁脸上那些伤的,这伤随便落在哪个女儿家脸上都是大事,她也不敢留铖王妃,连忙就亲自送着人出去,文信侯夫人也跟了出去。 等他们走后那厅堂内才是哗然起来。 一群人既然是议论着宋家以外室女充作庶女,还有宋瑾修遗弃亲妹,陆家嫡子和铖王府世子对那外室女另眼相待的事情,同样也对萧厌认了宋棠宁为义妹极为惊诧。 “你们说,萧督主刚才说的是真的假的?” “那煞神犯得着骗你?” “这倒是,可他怎么会看上那宋家女娘?” 这句看上没有半点歧义,反而充满了羡慕。 谁人不知道萧厌天煞孤星,阴险狠辣,可同样他也身居高位,权倾朝野。 萧督主一句话,那便是半道圣旨,哪怕是中书尚书,阁中元老,私下会唾骂萧厌奸宦弄权,对他鄙夷至极,可明面上谁敢道他半句不是? 这京中谁不眼馋他手中势力,谁不想拉拢于他。 可是萧厌油盐不进,滴水不侵,可如今居然看上了宋家那女娘。 倒是没怀疑萧厌对宋棠宁起了什么歪心思,毕竟谁人不知道他是个阉人,只是能得萧厌庇护,依旧让人眼红至极。 “那宋棠宁有什么特殊的,我瞧着她也不过就那样,那张脸伤成那般模样,指不定就毁了,而且宋家还是个那般烂窝子……” “你可闭嘴吧,不怕萧厌寻你?” 先前说话那人脸上一虚,下意识左右看了眼,随即紧闭着嘴不敢再议论棠宁。 钱家外面,文信侯夫人拉着铖王妃低声道:“萧督主跟宋娘子是怎么回事?” 铖王妃摇摇头,她也是一头雾水。 文信侯夫人瞧了眼马车上说道:“我瞧着你这外甥女跟宋家那头怕是还有的闹着,若真能得了萧督主的庇护,那是天大的好事。” “谁要他庇护,我家棠宁我会护着!” “是是是,你会护着。” 文信侯夫人认识铖王妃多年,自然知道她脾气。 见她不高兴连忙不敢多言,只是拉着铖王妃说道:“我知道你脾气急,可是宋家那事儿别太冲动,宋娘子终归还是宋家的姑娘,还有谢世子那边也是,他毕竟是你儿子。” “今日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回去后好好与他说说,别闹得太僵,否则要真是他丢了脸面,连累的是整个铖王府。” 铖王妃眉心皱了起来:“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他犯了错,挨打挨骂都是他该受着的,他只是丢丢脸怎么了,棠宁差点被他害得没了命。” 谢寅要是无意的,她还不至于这么生气,可偏偏他是为着那个宋姝兰才没了脑子。 也就是棠宁遇到了萧督主被救了回来没出大事,要不然别说是两巴掌,她能直接大义灭亲打死他。 见文信侯夫人还想再劝,铖王妃直接就道:“行了,我的事儿我自己知道,宋家那头我不会叫他们好过,你赶紧进去吧,我也先走了。” 文信侯夫人见状只能叹口气:“那有事的话,记得让人来找我。” 铖王妃笑起来,她知道这位好友性子与她不同,行事处处谨慎,可到底她们多年交情,哪怕意见相左她也就还是向着自己的,她笑着说了句:“放心吧,有事儿我指定来找你,你别以为能逃过。” “你呀!” 文信侯夫人失笑。 铖王妃风风火火地上了马车,宋棠宁就低声道:“姨母,我不想回宋家…” 萧厌先前的提醒她都记在了心上。 今日宋姝兰身份被揭穿,宋鸿母子以外室女充作庶女,逼迫她认亲的事情必定会传遍京城,还有宋瑾修他们将她遗弃在䧿山,为宋姝兰害她险些坠崖身亡,桩桩件件都会让宋家如同油煎。 急的是宋鸿他们。 她这个时候回了宋家,宋鸿他们定会如上一世一样狡辩纠缠,甚至拿着长辈的身份来压她,她固然不怕,可要是两厢争执时她做了什么太过的事情。 那宋老夫人一哭一闹,落在外人眼里就算最初同情她的,也会觉得她不孝。 铖王妃没想那么多,闻言顿道:“回什么宋家,他们这么对你回去做什么,再让他们欺负你吗?你先跟我回王府,宋家的事情姨母替你去跟他们算账!!” “姨母别去宋家。” “怎么了,你还护着他们?” “不是护着他们,我只是怕姨母被他们缠住。” 宋棠宁还记得上一世姨母气冲冲地去了宋家大闹之后,宋老夫人被当场气得“吐了血”,后来还“晕”了过去。 姨母本是替她出头,宋瑾修他们害她毁容有错,可就是因为宋老夫人这么一倒,事情就变了味。 刚开始还有人同情她受伤,理解姨母愤怒,可到了后来传来传去,居然成了她得理不饶人,说姨母仗势欺人,惊病了宋老夫人还不肯罢休。 宋老夫人是有诰命在身的,谣言四起时,姨母为此还被太后娘娘下旨申饬,连她上一世之所以那般轻易原谅了宋瑾修他们,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姨母再继续闹下去伤了她自己。 棠宁靠在铖王妃肩头:“姨母听我的好不好,别去找他们,也别理会他们。” 第11章 铖王妃没想到棠宁会说不让她去宋家,她皱眉:“可是宋家那边,这事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不会。” “那你……” “宋瑾修他们会来找我的。” 棠宁看着自己受伤的手,急的是宋鸿他们,臊的是宋家的脸。 她一日不回宋家,外头人就会一日记得宋家人做的事情。 只要她稳得住,宋家会比谁都先跳脚。 铖王妃是知道宋棠宁曾经有多粘着宋家那长子,以前不管做什么时都是一口一个阿兄,谈及宋瑾修时也满是亲昵,可如今却是直呼其名,提及宋家更是冷淡,她只觉是宋家伤了外甥女的心。 “好,姨母都听棠宁的。” “姨母最好了。” 宋棠宁靠在铖王妃肩头轻蹭了蹭。 铖王妃被小姑娘撒娇弄得心软,满是疼惜地摸摸她头发:“你与萧厌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会突然认你当义妹?” 棠宁下意识摸了摸颈间挂着的龙纹佩。 回京的路上萧厌跟她说过,赠她玉佩的那位薛姨已经亡故。 他说薛姨出身显贵,族中曾是京中最鼎盛的世家之一,可是当年因为招惹小人被人所害,薛家上下更是摊上谋逆大罪九族尽诛。 这龙纹佩是薛家传家之物,京中不少权贵都认得,而且当年与薛家有仇的人如今不少都立于朝堂身居高位,若是被人看到她戴着薛家的东西,极容易惹来麻烦。 萧厌叮嘱过她,将龙纹佩收好,也别与人提及薛姨的事情。 宋棠宁不怕姨母会与旁人提及,可是铖王……她眼睫微垂:“我也不知道。” “萧督主救我的时候我受伤疼晕了过去,等我醒过来时就已经在他的别庄了,他当时瞧着我神色有些奇怪,还跟我说了些奇奇怪怪的话,说什么像是他故人,我也没听太清楚。” “后来他知道我跟宋家的事,就与我说让我唤他阿兄,还带着我去了钱家。” 铖王妃闻言也没怀疑棠宁话中的含糊不清,因为萧厌其人在京中名声太过响亮,哪怕铖王妃平日与朝中之人没什么交集,也知道这位萧督主的厉害。 连铖王素日里提起萧厌时都是言语忌惮,这般人物实在犯不着算计棠宁一个父母双亡的小姑娘。 “兴许是你与他故人有些相似?” 铖王妃思忖着,“听说这萧厌幼时过得苦楚,家中父母不慈爱,兄长更是歹毒。” “他年少时也曾险些被他长兄算计丢了性命,父亲为保长兄还曾亲手送他去死,所以他后来得势之后直接屠了府中满门。” 这般处境,倒是与棠宁有几分相似。 “他兴许是看你可怜不忍你被宋家所欺,又因你想到他年少时处境,所以才会想破例帮你一把。” 至于认亲,可能只是随口一说。 宋棠宁撇撇嘴,那个人嘴毒心狠,才不会不忍。 见铖王妃自己找到了理由,她含糊说道:“应该是吧。” 铖王妃放心下来:“这样就好,他毕竟是内侍监的人,虽说身子有碍,不误你名节,可到底还是少来往得好,不过这人虽然阴晴不定为人狠辣了些,却还是救了你性命,等你伤好些后,我带着你去跟他道声谢。” 救命之恩,还是要重谢的。 棠宁一点儿都不想去见萧厌。 那人眼睛太利,心眼太多,她每次都好像一眼就能被看穿。 她不想见他,可是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 棠宁沉默了一会儿只能有些闷闷不乐地垂着脑袋:“好。” …… 棠宁跟着铖王妃回了铖王府,钱家那边的事情也根本就瞒不住人。 宋瑾修下值从宫中出来时,就隐约察觉周围的人看他目光有些奇怪,可每当他看过去时,那些人又都不着痕迹地移开目光,连原本低声议论也都停了下来。 虽然依旧如过往招呼,可他们却像是画了一个圈,将他排斥在外。 宋瑾修年少便得才名,不足二十就早早中举,因得皇帝青眼得入门下省任四录事之一,虽然官阶不高只得七品,可任谁都能看得出来他前途光明。 他本就才学出众,又是宋国公府嫡长子,向来在府衙之中都是旁人交好的对象,可今日这般隐隐排斥嫌弃却还是头一次。 “小宋大人这是下值了?” 不远处有同从宫门出来的年轻官员笑着招手,“今夜同丰楼有酒宴,庆祝安大人高升,你可要同去?” 宋瑾修刚想摇头说不去了,就有人抢了先。 “你唤他做什么,人家玉台公子清贵着呢,哪能瞧得上咱们呀,他可没功夫跟着咱们去喝酒。” “傅来庆,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被唤作傅来庆的人与宋瑾修差不多年纪,只是比起宋瑾修肃然严苛的模样,傅来庆那张脸却是跳脱极了。 他跟宋瑾修的不睦由来已久,二人都是少年英才,都同样入了宫学,同年科举,同年入仕,一个进了尚书省,一个进了门下省。 宋瑾修始终压着他一头,且总爱板着个脸与人说教,傅来庆早就看他不顺眼至极。 “我倒不是个哑巴,可没你玉台公子能说会道。” 傅来庆嘲讽,“你宋大人能黑的说成白的,臭的能说成香的,以前还道你是个处处规矩,循途守辙的,可如今瞧来当真是污了玉台二字。” “你什么意思?” “还装呢,你们宋家拿着个外室女当成宝,将人强塞给二房充作庶女,任人欺负二房嫡出的女娘,你敢说你不知道?” “你胡说什么!” “我胡说?你怕是还不知道吧,那宋姝兰的身世满京城都知道了。” 傅来庆见他脸色瞬变,忍不住嗤笑了声, “听说你早上当值前,还亲自送着那外室女去了钱尚书府中,对她百般照顾千般怜惜,半点委屈都不忍让她受,就是不知道你宋大人还记不记得昨日被你扔在䧿山之上,差点摔死的亲妹妹。” “不过也是,你宋瑾修能将人抛在那荒野林子里,哪还在意她死活,就是可怜了那宋小娘子,摔断了腿还毁了脸……” 宋瑾修心神巨震哪还有半点刚才的风度,猛地上前抓住傅来庆的衣领。 “你说什么,棠宁怎么了?” 第12章 啪! 傅来庆一巴掌就打掉了领子上的手:“装什么呢?!” “那䧿山积雪,天黑路滑,山中时有野兽出没,你将宋小娘子扔在那林子里的时候,没想过她会遇到危险?” “你有心护送你家那外室女去钱家赴宴,生怕她受了半点委屈,你就没想过让人去寻寻你那被你扔了的妹妹?” 满场寂静时,傅来庆的嗓音讥讽至极, “小宋大人这心肠,可比石头还硬呢。” 宋瑾修脸色突地苍白,怎么会……他明明是让棠宁回灵云寺的,他明明记得那地方离寺中不远…… 他当时怕姝兰遇到危险,护着她离开,可是还有谢寅和陆执年。 他们二人与棠宁那么要好,怎么会没留了随从护卫? 傅来庆瞧他这模样,不屑冷哼了声后,转身就走。 原本停在周围的那些人也都是神色各异。 钱家的事情出在早上,这么大半天过去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往日这宋家大郎言辞有理,行事有矩,不管做什么都是一板一眼挑不出过错,宋国公府名声极好,可谁能想到宋瑾修居然能对自家妹妹这般心狠,而那宋家更是将个外室女当成宝…… 不少人都是摇摇头,虽然没说什么,那目光却如针扎,让宋瑾修片刻都待不下去了。 宋瑾修匆匆走了,人群才各自议论着散开,而宋国公府简直成了今日京中最热闹的源头。 宋瑾修脸色难看地回了国公府时,宋老夫人和宋鸿他们都已在前厅等着,宋姝兰则是跪在地上,身形纤弱,素色长裙上溅了泥渍。 “父亲,你们这是做什么?”宋瑾修大步进去,伸手就扶宋姝兰,“你怎么跪着,地上凉,先起来。” “阿兄…” 宋姝兰嘴唇苍白,抬头时泫然欲泣。 宋老夫人坐在椅子上沉着眼:“叫她跪着!” “祖母!” 宋瑾修不赞同地皱眉,“棠宁的事跟姝兰没关系……” “不跟她有关跟谁有关,要不是她撺掇着,你能这么糊涂?” 宋大夫人顿时动怒,她儿子是多金贵的人,向来修持己身,从不出错,京中谁不赞他一声好脾性,可偏偏摊上昨日的事情被人讥讽嘲笑。 “宋姝兰本就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女,你怜她出身,想要抬举她我不拦着你,可是我和你祖母有没有与你说过让你别做的太过?” “你父亲让她充作庶女已经是给了她脸面,回头找个不错的人家将她嫁了就是我们宋家仁慈,可是你倒好,居然让她踩在了棠宁头上!” 宋姝兰被骂的身子轻颤,眼泪滚落。 宋瑾修心有不忍:“母亲,姝兰从来没想要踩在谁头上,是棠宁心胸狭隘,又百般刁难姝兰,我才忍不住训斥棠宁。” “昨日䧿山的事情是我的错,是我顾虑不周才会让棠宁生气,等她回来后我定会好好跟她解释清楚……” “解释?你知不知道宋棠宁去了铖王府!” 宋瑾修脸色一怔。 一旁站着宋鸿沉声开口:“今日在钱家,萧厌亲自送了棠宁过去,你与谢寅他们三人昨日在灵云寺做的事情全被人知晓。” “铖王妃大怒之下当众打了谢寅,棠宁也揭穿了姝兰身份,事后铖王妃便直接将棠宁带回了王府。” 宋瑾修既是没想到棠宁会牵扯到那位萧督主,更没想到她居然没回府。 他以为棠宁已经回来了。 宋鸿似乎是看出他心思,沉着眼道: “棠宁昨日因惊马坠崖,若非萧厌凑巧路过,她现在早就已经没了命,可哪怕是捡回了一条命,她也伤的极重。” “今日在钱家赴宴的那些人,都亲眼目睹棠宁被萧厌的人抬着进的钱家,浑身上下没有半点儿完好的地方。” 宋瑾修脸色一白。 他以为宫中时傅来庆是故意说话激怒他,以为他是夸大其词。 只是在䧿山一会儿而已,棠宁怎么会伤的那么重。 “你知道外头现在都是怎么说的吗?” 宋老夫人面色冷凝:“那些人说,你心肠歹毒祸害亲妹,我们宋家卑鄙无耻,欺辱没了爹娘的二房遗孤。” “棠宁是你二叔二婶唯一的血脉,她昨日要是真的死在了䧿山,外头那些人的闲言碎语就能戳碎了你的脊梁骨。” 宋瑾修脸色血色顿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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