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亮着,萧厌抱着小姑娘在跃鲤台边瞧着湖中鲤鱼在荷叶下游动,他满是肆意的斜靠在凭栏上,棠宁就靠在他怀里,把玩着他腰间挂着的坠子。 屋中安静的能听到湖中鱼儿游动的声音,直到外间更鼓再响,萧厌才侧头低声道:“我送你回去吧,再晚王妃该担心了。” 见小姑娘仰着头看他,他揉了揉她发顶。 “等朝中事了,我陪你祭拜了外祖父他们,再正式去见姨母。” 棠宁愣了下,明白他话中意思后就弯了眉眼:“那姨母肯定会打你。” 萧厌不必想都知道铖王妃会如何,他轻笑了声,也没辩解太多,只搂着小姑娘促狭:“那可未必,若是她知道是小海棠垂涎本督,主动以身相许求而不得,她总会心疼心疼本督。” 棠宁瞪了他一眼,扭身就爬了起来,萧厌仰靠在栏杆上拉着她的手。 小姑娘垂眼:“我求而不得?” 萧厌闷笑:“不是,是本督求而不得。” 棠宁扬唇哼了声。 萧厌送棠宁回去的时候,沧浪在外探头,见两人出来既松了口气,又有那么一丝丝的遗憾,虽然不太正经,可他当真想瞧瞧满心以为督主是个太监的女郎,知道他不是后是什么样子。 萧厌不知道沧浪心思,只送棠宁回了隔壁府中。 “这样来回不便,明日我让人在后院墙边开道门。”萧厌说道。 “好。” 棠宁她瞧了眼不远处站着的花芜,低声道:“那我先进去了。” 萧厌突然唤她:“棠宁。” “嗯?” 小姑娘回头,满目询问他还有什么事,就见月下站着的身形挺拔的男人突然黑眸轻绽笑意:“回去后早些歇着,别看书了,往后阿兄教你。” “看书?” 棠宁被这没头没尾的话说的茫然,看什么书,这大半夜的,她自然是要休息,好端端的看什么书…… 触及萧厌眼底笑意,她脑海中突然划过什么,脸上瞬间僵住,下一瞬恼羞成怒。 “谁要你教!!” 不对! “我才不看!!!” 见小姑娘羞得满脸通红的跑了,萧厌胸膛震荡着笑出声。 第238章 皎月高悬,棠宁红着脸领着花芜回了后院,迎着夜风走了一会儿脸上热意才稍稍散去。 她轻拍了拍脸颊朝着身旁的花芜问道:“姨母今日可还好,晚间可用饭了?” 花芜低声道:“顾家主将王妃带出府了。” 棠宁脸上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花芜说道:“就天快黑时,女郎去了督主府里,顾家主送饭食去给王妃,见她不吃不喝,便将奴婢们都从房中撵了出来,然后也不知道跟王妃说了什么,王妃就哭了起来,再后来顾家主就命人抬着软轿带着王妃出府去了。” “怎么没人跟我说一声,有人跟着姨母去吗?”棠宁扭头问。 花芜说道:“是王妃不让奴婢告诉女郎的,出门时也不让人跟着,不过顾家主出去时身边带着牧风他们。” “顾家主还说晚些时候会送王妃回来,顺道也送孙太医回府,让女郎不必担心。” 棠宁闻言这才稍微放松下来,顾鹤莲不会害姨母,而且既然是“顺路”送孙太医回府,想来也是姨母的身子能经得住了。 她原是打算去看铖王妃的,知道人被顾鹤莲带着出府去了,就脚下一转朝着自己院子走去。 “孙太医走时,可有将我备好的诊金给他?”棠宁问。 花芜点点头:“给了,孙太医看过之后很是开心呢。” 棠宁闻言笑了起来:“他当然开心了。” 那些银钱也就算了,孙太医家世不低,寻常替人看诊也不缺银子,那些黄白之物谁都能给,但是秦娘子整理的医问三册可是多少银子都求不来的。 况且这几日只要秦娘子过来,他询问医术之事秦娘子都从不吝啬,针灸岐黄倾囊相授。 那孙太医从最初不情不愿被迫留在府中,到后来恨不得寸步不离,哪怕铖王妃身子已经不需太医时时照料,他也依旧半句不提离开之事。 白日里照常去太医署当值,一下值就直奔积云巷,每次见着她时就眉开眼笑的跟捡着金元宝的一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这里当家了。 主仆二人说着孙太医的趣事,等回了院中,就见宋茹坐在屋中翻书。 “阿姊。”见棠宁回来,宋茹顿时露出笑。 “怎么这么晚还在看书?” 棠宁刚说了一句,那“看书”二字就猛地勾起先前萧厌故意逗弄她时的那些促狭,本已经消下去的热意冒了出来,让她颇为不自在地低啐了声,暗骂声都怪阿兄不正经。 抬头对上宋茹疑惑神情,棠宁忙低咳了声清了清嗓子:“要看书也让人将灯点亮些,仔细伤了眼。” 宋茹乖巧:“也没看多久,先前阿姊教过我的这些我想再看看,免得久不温习忘了。” 棠宁自然不会拦着她上进,只坐在她身旁说道:“有不明白的吗?” “有。” 小姑娘连忙将书本朝着一旁放过来,指着其中一页说道:“阿姊,我翻到这里,见书上说君子常以九思自省,三悟其身,说的是哪九思?” 棠宁凑了过去,瞧见她指的地方,就轻声与她解释起来:“君子有九思,视思明,听思聪,色思温,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问,忿思难,见得思义,简单来说便是温良恭俭让,忠孝仁义礼。” 宋茹仔细记着,又低声道:“那这个呢?” “这句话出自孟子的离娄之明,公输子之巧,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圆……” 她低声解释完后,才觉着这书有些奇怪,拿过来一看顿时失笑:“我先前给你的那几本书看完了吗,就先看起了手札?” 宋茹自幼就没受过启蒙,搬来棠府之后才开始学着认字,她极为聪慧,识字也快,短短时日便能抵得过旁人一两年的功夫,可就算如此也还没到看这些手札的时候。 那些手札是当初从陆家带回来的“藏书”一部分,里头是一些先贤读书“悟道”留下的感悟,如这本手札,前半部分几乎都在探讨孔孟之道的异同,后半部分则是借此延伸到了民生朝堂,治国之道上面。 棠宁这些日子没事时会翻来看看,觉得受益颇深,可是这对于眼下的宋茹来说,明显并不合适。 宋茹有些不好意思:“阿姊给我的那些书,我都已经看完了,见这书放在桌上,我就拿来看了。” 棠宁将手札合起来放在一旁:“这个你先不急着看,明日我给你取几本其他的过来。” 宋茹点点头:“好。” 姊妹二人说定之后,棠宁就示意宋茹从小桌前起身,跟着她走到一旁榻边坐下后才道:“我去宋家的事情你知道了吗?” 宋茹“嗯”了声:“念夏姊姊跟我说了。” 棠宁未曾跟她说宋覃没将她上族谱的事情,只是说道:“我将你的名字从宋家族谱上划去了,从今往后你便不再是宋氏女,先前你曾说你想要改随你母亲姓氏,现在可还是这么想的,有没有改变主意?” 宋茹连忙道:“没有,我想姓薛。” 棠宁认真看着她:“你要想清楚,我原是打算让你随了荣姓,于你将来也好……” “我知道的,阿姊是为我着想。” 宋茹脸上轻柔而笑:“我先前出卖生父才得以跟宋家决裂,让萧督主借此为由保我周全,外间已有不少人说我心狠,如今我再失了宗族,诋毁嘲笑必不会少,我知道阿姊是想要用荣家的姓氏来保护我,可是阿姊,我不在意那些的。” “阿茹……” “阿姊先听我说。” 宋茹拉着棠宁的手,她手腕很细,指尖也半点不圆润,可脸上笑起来却带着朝气,黑白分明的大眼里格外认真。 “我从来没有想过会有现在的好日子,也从没想过有朝一日还能够离开宋家,我对现在已经很知足了。” “我做不来名门贵阀的女郎,也不想要去攀什么高枝,就算将来真有一日谈婚论嫁,我也希望能遇见一个不介意我出身,能够因为我是薛茹而喜欢我,而不是为着我改了荣姓而接纳我的人。” 她露出小尖牙时,瘦瘦小小的脸上透着与年龄不符的成熟。 “阿姊让我姓荣,不过是怕我将来受了委屈,可如果一个会因为我不姓荣就让我委屈的人,我为什么要委屈自己跟他在一起?” “我有阿姊,就算我不姓荣,阿姊也不会让人欺负我,对不对?” 棠宁被她的话说的愣住,片刻后眼底笑意弥漫,伸手捏了下宋茹的脸:“阿姊自然会护着你。” 见小姑娘咧嘴笑的露出酒窝来,她低笑, “你既然决定了,那往后就叫薛茹。” 宋茹……不对,应该是薛茹,得了新名字的小姑娘笑容格外的灿烂,她蹭了蹭棠宁肩膀:“谢谢阿姊。” 棠宁摸了摸她头发:“等过几日,就去京兆府替你改了籍书。” 薛茹点点头:“好。” 第239章 棠府这边,棠宁哄着刚改了姓名的小阿茹说闹,另外一边,顾鹤莲则是带着铖王妃去了城南未建成的书院。 月悬于空,铖王妃跪坐在那土色还新的坟前,牧风等人早就已经退避开来。 顾鹤莲难得一身素衣,站在离她几步的地方,看着身前女子双眼通红。 “昨夜我陪棠宁去宋家挪了坟,将荣家阿姊他们葬来了这里,你知道我们去时看到了什么?他们棺椁被启,尸骨凌乱,里头贴着符纸泼了血。” “棠宁险些发了疯,却还得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见荣玥身形微抖,顾鹤莲声音微沉。 “我知道你难过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也悔恨多年痴情枉付,可是你每日不吃不喝、伤心悲恸,伤的从来都不是谢天瑜。” “棠宁这段时间跟着萧厌四处奔走,荣家阿姊跟宋熙更是死不瞑目,你若当真一蹶不振,就此颓废下去,谁来替他们报仇?” “报仇?”荣玥嘶声回头。 顾鹤莲垂眸看着她:“你难道真以为他们的死只是一场意外?” “当年他们夫妇突然身亡,谁都当是意外,可是他们死后被人挖坟掘墓,尸骨尽毁,连在地下都难得安宁。” “我已经问过萧厌,这件事情跟世家和皇室都脱不了干系,极有可能还牵扯到别的事情,若要追查必不是易事。” “荣家如今只剩你和棠宁,你难道要将所有事情都压在她一个小姑娘身上,让她一边替父母追查真相,一边还要照顾悲伤过度缩在龟壳里不肯出来的你?” “荣玥,你不该是这样的。” 她爱憎分明,哪怕睚眦必报,欺负过她的人她会千百倍的还回去,她活的比谁都要鲜活,她不该这么自怨自艾。 荣玥听着身后的话眼中更红,望着身前的新坟,想着这些时日的浑浑噩噩,她突然伏在坟前哭了起来。 从最初的慭慭细声,到后来的哭声嚎啕,仿佛要将所有委屈和难过都宣泄出来。 顾鹤莲蹲在她身旁,想要伸手拍拍她后背,可探手到了一半却又收了回来。 “荣玥,你还有棠宁……” 也还有我…… 后半句磨在口齿之间未曾说出来,向来肆意的人这一瞬间却满心怯弱,褪去张扬后,只是默默在旁陪着。 …… 顾鹤莲他们回棠府时已经是深夜,将荣玥送回房中休息之后,他就沉默着在侧间廊下坐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时才靠着廊柱睡着了。 荣玥一觉睡醒,只觉心底沉疴好似褪尽。 “王妃今日瞧着好多了。”惜春扶着她起身时满是欣喜。 荣玥看了眼镜中人,脸上瘦了许多,瞧着不如往日精致,她换上了好些时日不曾穿过的鲜艳衣裙,又让惜春替她挽了头发,等束好了腰间系带才说道:“让人送饭过来吧,我饿了。” 惜春连忙笑着说道:“顾家主昨夜就让人备着了,说您醒来后怕是会饿,奴婢这就去取。” “等等。”荣玥叫住了惜春,沉默了下才道:“他人呢?” 惜春愣了下。 荣玥抿抿唇:“顾鹤莲。” 惜春忙道:“在外面呢。” 这次换荣玥愣住,外面?她连忙起身走到窗边,就瞧见外面靠在廊柱下闭眼睡着的顾鹤莲。 他和衣靠在那里,长腿似是无从安放随意伸展落在地上,已经入夏的阳光透过房檐边缘落在熟睡的男人脸上,向来张扬至极的男人显露出最无防备的一面。 下颚冒出了青茬,脸上是浓浓倦色,平日里张嘴便是胡搅蛮缠的毒舌,此时哪怕睡着时嘴唇也是轻抿着。 “顾家主已经好几日都没怎么歇息了,昨夜送您回来之后,他就一直守在窗外,奴婢劝了两次他不肯走,就也只能随了他。”惜春低声说完就问道:“要奴婢去叫醒顾家主吗?” 荣玥说道:“你先去取饭吧,多拿些。” 惜春点点头,走正门出去时,都未曾惊醒顾鹤莲。 荣玥站在窗边看着外间熟睡的人,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回到了从前。 还记得年少时,顾鹤莲总是跟别的官宦子弟不同,他不爱读书,不喜规矩,明明父亲是个肃然沉闷的性子,他却总是喜欢胡闹,父亲说他聪慧,他却总不将心思放在正道上,喜欢的全是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他总能寻些稀奇古怪的物什回来,手中也从不缺钱财,他会给她和阿姊买珠花,做衣裳,会带着她们去看戏,有时她跟阿姊坐在树下读书时,头顶树冠中都能冒出来个脑袋来,冲着她们咧嘴大笑。 “阿姊,荣玥。” 每次她都会瞪他,气他叫阿姊,却对她直呼其名。 惜春端了早膳回来时,荣玥探手从窗台边的石榴盆栽上折了一朵还没开的花骨朵,径直朝着外间扔了过去。 顾鹤莲瞬间惊醒,抬头就对上了窗边站着的荣玥。 红衣璀璨,凤眸有神,有那么一瞬间他好似见到了年少时的荣家二娘。 “愣着做什么,起来吃饭了。” “啊?” “啊什么啊,不想吃?” 见荣玥柳眉皱眉,大有不吃就算了的意思,顾鹤莲整个人都清醒了过来,尚还没搞清楚什么情况,就连忙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了起来,人还没站稳就急声道:“吃!!” 管他什么,吃了再说。 荣玥翻了翻眼皮,惜春站在屋里掩嘴偷笑。 …… 棠宁再来见荣玥时,就发现她精神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不似前几日混混沌沌的样子,眼神都清明了起来。 荣玥问及铖王的事情时神色坦然,棠宁虽然不知道顾鹤莲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可也欣喜于姨母能够走出来,她未曾瞒着铖王的事,也将陆家、陆皇后,以及他们猜测的那些都一一告诉了荣玥。 荣玥有些震惊,可更多的是意外:“居然是她…” 棠宁说道:“眼下还没实证,可是阿兄试探过后,她的确派人去了陆家,如果陆大夫人那边真如我们猜测一样,最后替人背了黑锅,那就能够确定这些年跟铖王苟且的就是陆皇后。” 荣玥脸色有些不好,她对陆皇后的观感说不上好坏,可嫁于谢天瑜成了“妯娌”之后,二人从没少过往来,特别是棠宁跟陆家订亲之后,她曾一度频繁出入凤禧宫,跟陆皇后关系极为亲近。 荣玥沉默了片刻:“谢寅不是谢天瑜的血脉?” 如若真照陆皇后先前对跟铖王成亲那些人的心狠手辣,她不可能会让谢天瑜跟其他女人留下血脉,至于陆皇后,她不可能悄声无息生下一个儿子来,所以谢寅只有可能是从其他地方抱来的。 棠宁“嗯”了声:“应该是陆家血脉,具体是谁的还不清楚。” 荣玥说道:“陆青凤那人心思极深,她既然算计谢天瑜多年,就不会随意抱个孩子回来占着铖王府世子的位置,去查查陆家那一年产子之人,或是夭折的婴孩……” 她顿了顿,又想起什么说道:“陆青凤虽然过继到了陆崇远膝下,可她跟陆崇远一脉亲近却不如生父母那边,陆家那边要是查不到的话,可以朝着她亲生父母那边去查,说不定会有线索。” 棠宁点点头:“我会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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