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然死了,但曹德江还在,太皇太后也还活着,万一他们将来说起此事,到时候知他冒领旁人之功,那他当年本就不多的抬手之情会被耗个一干二净,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冯来侧身避开二人行礼的动作,脸上带出几丝愧疚。 “太子殿下对奴才曾有活命之恩,奴才却未能帮他多少,至于太皇太后,曹家一直暗中疏通银钱帮忙照拂,奴才所做也不过是不详查内廷,敲打宫人不太过苛待。” 他本就是个太监,靠着主子的尊贵活命。 跟随安帝之后自然不敢太过照拂他厌恶之人,唯一有良心的,便是知道曹家动作,睁只眼闭只眼替他们遮掩一二。 别的,他也不敢多做什么。 萧厌听着冯来的话神色变化,他没想到当年东宫居然还有别的人也逃了出来,也是没想到冯来会这般坦然跟他交代。 他接管内廷十二监后,只查到太皇太后宫中一直有人照拂,而在他之前管着内廷的冯来从未曾苛待过太皇太后,甚至几次病重都是靠着冯来才得以活命,加之当年有人替他和薛姨遮掩形迹,内廷记录不全,安帝和先帝却无一人察觉。 萧厌断定是有人从中周旋,身为内监权势不低,后来又得安帝看重的冯来可能性最大,却不想其中居然还有曹德江的缘由。 见冯来面上晦涩,似有担忧,萧厌还是朝着冯来郑重行了个大礼。 冯来吓一跳:“萧督主,你这是……” 萧厌郑重道:“虽然并非全是你功劳,可若无你抬手不究,暗中帮忙遮掩,此事万难周全。” “曹公的恩我会记得的,冯公公亦然。” 冯来见他不像是说谎,眼神更是磊落真诚,他一直紧绷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了下来,更欣喜于自己刚才选择坦诚是赌对了,对于萧厌这般自小经历仇恨,一步步从血腥中蹚过来的人,与他使心眼是下下之策。 跃鲤台边气氛和缓下来,一切说开之后冯来神色也放松了几分,重新落座之后,再看着萧厌那张脸倒真生了几分愧疚和感慨。 “当年不过存侥幸之意,没想到小郎君居然当真活了下来。” 萧厌淡然:“大概是冤屈太过,老天也看不过眼,我逃出宫中之后得贵人相助保住性命,筹谋多年才得返京城。” 冯来闻言迟疑了下:“那萧督主是想……” 萧厌:“自然是替我祖父和贺家昭雪。” 第469章 冯来早在知道他身份后,就想明白萧厌入朝之后所做那些事情的缘由,心中疑惑解开后,很多事情也就变得不再奇怪. 冯来张了张嘴:“可是贺家事与太子殿下的事几为一体,陛下对当年往事讳莫如深,此案又关系先帝清明,与陛下皇位有关,稍有反复便会让皇权、朝堂动荡,陛下绝不会允许有人替他们翻案的。” “萧督主固然扳倒了陆家,可此事不一样,一旦你稍有动作,露了身份痕迹,陛下定会毫不犹豫除了你。” 冯来太过了解安帝,更知道他当年是怎么登基的。 得位不正让他这些年性情多疑善变,先太子和贺家的事更是他不能提及的隐秘。 毁了陆家,安帝因为私心和一些见不得人的利益可以纵容,可一旦有人碰了贺家和戾太子的事,安帝必会雷霆之怒。 萧厌扬唇:“我知道,所以不是我来动手,至于别的,安帝顾着他自己,没功夫来动我。” 冯来面露疑惑,不明白萧厌用什么手段能够避开跟安帝正面冲突,甚至让他不能朝着他动手,可是见萧厌神色笃定,他还是问了句:“那可有什么奴才能帮到的地方?” 萧厌说道:“冯公公是安帝身边内侍,想保周全就不能插手太多,而且刘童恩既然起疑就定然会死死盯着你,你稍有动作便会露了痕迹。” “外间的事我自有安排,公公只需要留在安帝身边,如往常就好。” 他顿了顿又道: “当然,如果有可能,公公可以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跟陛下提几句虞延峰的好。” 冯来微眯着眼:“萧督主是想用他来分刘统领的圣恩?” 萧厌点头:“是有此意。” 冯来闻言就答应下来:“奴才会尽力。” 冯来向来是个极为乖觉的人,他没有追问萧厌后面的安排,也没有去探寻一些他不该知道的事情,甚至就连陆家那边的始末他也没有追根究底。 他只是跟萧厌又闲聊了几句,说了说安帝如今身子的情况,就直接起身告辞。 等被人领着从跃鲤台离开时,他到了门前回首,就看到萧厌正侧身与身旁的女娘说话。 他目光落在萧厌那张轮廓迥俊又格外精致的脸上,那全然陌生的容貌让他嘴角眸色微暗。 那边萧厌似是感觉到他视线回头,二人眼神相撞,萧厌挑眉时,冯来躬身行了个礼,才转身跟着缙云出去。 萧厌见状神色微凝,棠宁察觉他面色不对,疑惑问了句。 “阿兄,怎么了?” “冯来怕是猜到了。”萧厌若有所思。 猜到了? 棠宁闻言愣了下,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萧厌话中什么意思,等过了片刻思及缘由才倏然一惊。 “阿兄是说,冯来猜到你身份了?” 萧厌“嗯”了声:“我与贺家表弟年岁相当,体形相似,当年东宫里被大火焚烧的那具尸体又是面目全非,谁都不能肯定死的是贺家子还是我。” “况且冯来是见过贺家表弟还有贺家其他人容貌的,十一、二岁的年纪轮廓大致已经长成,就算这些年变化再大也不可能半丝相似都不剩。” “我如今顶着这张全然陌生的脸,既然能说是贺家子,也同样有可能是逃出生天的谢宸安。” 最重要的是,冯来刚才跟他的自称。 从知道他身份后,冯来就一直说的是,奴才。 贺家当初虽然权倾朝堂,是世家顶峰,可说到底只是朝臣并非主子。 冯来当年对着贺家家主也未曾太过谦卑,如今更是伺候圣前多年自有傲气,他可以跟贺家子以平等身份相交,或是稍有谦逊,但绝不是以奴仆相称。 萧厌难得被人摆了一道,苦笑了声。 “他早些年于我面前便是这般自称,刚才下意识便应了,这位御前内侍当真是精明的有些过分。” 棠宁担心:“那他会不会出卖阿兄?” “应该不会。” 安帝身子如何,冯来清楚,如今朝堂局势他更明白。 如果换成他刚回京时知晓他身份,冯来或许为了自保还有可能跟安帝告密,或是暗中想办法处置了他,可是现在太晚了。 冯来不止与他“合谋”欺瞒圣前,连当年的事他也逃脱不掉干系。 萧厌说道:“冯来能在先帝眼皮子底下做手脚,得了安帝和陆崇远的信任,他是个野心大的。” “若我是贺家子,他还未必敢将全副身家压上来,可我是谢宸安,反倒能让他安心。” 安帝身子出了问题,成年的皇子几乎全废了,剩下的或是年幼,或是母族势微。 他如今敢袒露身份,定是已有准备动手,知晓往事隐秘的冯来自然明白,他的身份就算暴露也该是名正言顺的“正统”。 而且冯来也明白,只有他事成,冯来才能安然退出宫廷,从当年事情中抽身,出宫颐养天年。 否则,他败,冯来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见棠宁依旧有些担心,萧厌说道:“虽说我觉得冯来不敢做什么,不过我还是会让人盯着他,实在不行便让他染些风寒修养几日。” “宫宴在即,只要熬过这两日,冯来就算再有别的心思也没机会去做什么。” 他伸手抱着棠宁,摸了摸她头发:“放心吧,我会小心。” 棠宁心神放松下来,靠在萧厌肩上喃喃说道:“原以为是冯来周旋,没想到是曹公,我竟是不知道曹公和外祖父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她一直以为,当年戾太子出事后,外祖父为了保全荣家半点都没有插手,没想到他竟是和曹公做了这么一场天大的戏。 他们不止瞒过了先帝和谢天永,瞒过了陆家,就连阿娘恐怕都不知道。 外祖父兴许早就知道薛侧妃和阿娘的关系,就连阿娘救了萧厌他也知情甚至是默许纵容。 只是他对外一直明哲保身,又为保全荣家“激流勇退”提前告老。 人人都道荣太傅是胆怯了,连阿娘都不曾知道他心思,否则阿娘不会到死都不敢让她将龙纹佩的事情告诉外祖父。 第470章 萧厌眼眸微垂,曹德江知道吗? 当年的事,动辄就是满门之祸,荣迁安连荣大娘子都未曾明言,对外更是一副心灰意冷退出朝堂的架势。 人人都以为东宫一脉早就死绝了,荣迁安会对曹德江说实话吗? 可是以曹德江的精明,他既然答应跟荣迁安演了那么一出戏,又帮忙遮掩东宫痕迹,带走了徐内侍。 他瞒天过海,留在朝堂,成为清流之首,瞒过了安帝这么多年,他怎么可能什么都不知道? 若是知道,他留着徐内侍是为了什么? 还有这段时间的事情,连皇后和冯来都已经对他起疑,怀疑他“萧厌”的身份,曹德江身为知情之人,更知晓当年东宫曾有孩童逃出,无论那逃出的是贺家子还是谢宸安,他当真半点都没察觉到“萧厌”的不对? 亦或是,他早有察觉,却佯装不知,一面还装作被他算计,顺势被迫“入局”? 萧厌神色复杂:“是我自视甚高,以为筹谋多年,能将所有人都摆弄掌心之中,却没想终究还是小瞧了其他人。” “这位曹公,才是真正作戏的高手。” 棠宁听着萧厌的话下颚也是绷紧,她想起状似什么都不知道,以垂涎孤本古籍,被她和阿兄一点点引入局中的曹德江,想起他上次赵家设局之后,曹德江怒气冲冲地找来书院,质问她萧厌是否离京,引她说出陆九安之事的模样。 梁太师是因陆九安的事舍了陆家。 世家人更是因梁太师的举动对此事退避三舍。 看似是她和阿兄设局,引曹德江入瓮,可实则他什么都知道,细数陆家倒下后,朝中空出来的那些官职的归属…… 棠宁只觉得一股寒意自尾椎猛地升起,手指都有些发冷。 如果曹德江对他们心怀恶意,那她和阿兄怕是早就没命了! 萧厌也是难得升起惊惧之意,对曹德江更生忌惮,可忌惮之后却又忍不住自省。 无论何时都别将自己当成聪明人,事事都得谨慎再谨慎,他并非只身一人,身后还跟着许许多多提着脑袋陪他拼命的人。 想起曹德江每次在他面前气急败坏的样子,萧厌都能想到那老狐狸暗地里如何瞧他笑话。 他摸了摸棠宁有些发冷的手,朝着她说道:“等夜里我去一趟曹家,你跟我一起。” 棠宁点点头:“我跟姨母说一声。” “好。” 有些事,既知道,总要弄个清楚。 …… 棠宁从鹤唳堂回了棠府那边时,才从月见口中知道狄涛来过了,薛茹还跟着狄涛一起出了府。 “阿茹跟他一起?”棠宁惊讶。 月见说道:“茹娘子原是不想去的,经不住狄小将军死缠烂打,不过她出去时身边带着丫环,杭厉也跟着去了。” 棠宁只以为杭厉是跟着他们一起出的门,放心下来就没再多问,只去见了荣玥。 临近中秋,荣玥这几日大多都留在棠府这边,准备着中秋家宴的事。 府中人少,但荣玥总想着能热热闹闹,而且阿姊他们的仇报了,她也想以佳节祭奠,所以府里的人都是忙的团团转。 棠宁过去时,荣玥瞧见她连忙招呼:“你来的正巧,刚好顾鹤莲的人送了些新口味的月饼过来,你来尝尝,还有家宴的菜色,我对萧厌喜好不太熟悉,你来看看还要添些什么。” 棠宁闻言恍然,昨夜的事发生的突然,宫宴也是临时决定的,她光顾着担心萧厌入宫后能否安全过关,却忘记告诉姨母中秋有宫宴了。 棠宁走上前就朝着荣玥道:“姨母,家宴怕是要缓缓。” “怎么了?”荣玥疑惑。 棠宁解释:“宫中刚下的旨意,说是中秋那日宫里头要设宴,到时候我和阿兄都得进宫,姨母身上有诰封怕也得一起入宫赴宴。” 荣玥闻言顿时一脸晦气,将手里的月饼朝着盘子上一搁。 “往年宫宴不是老早就筹备了,今年怎么临到关头才办?而且这个月宫里光是起火就已经两次,死了一大批宫人不说,还烧死了个皇后,听说太后身子也不大好,皇帝怎么想的,居然这个时候筹办宫宴?” 生怕旁人不会说他凉薄? 最重要的是,她一点儿都不想进宫去参加劳什子的宫宴,吃又吃不饱,喝口酒水还得先磕头,更要对着一群阴阳怪气的烦人精。 棠宁听着自家姨母碎碎叨叨的话,瞧她如同小姑娘似的不高兴的撅嘴,忍不住就笑,好像从她跟顾鹤莲在一起后,姨母的性子就变了许多,不再处处如先前绷着,反倒多了些闺中时的率性随意。 棠宁说道:“咱们这位陛下最是好颜面,死了个给他戴绿帽的皇后,他自然是不在意的,况且外间人本就议论纷纷,他怕不办宫宴才会让人说道。” “因着时间太紧,宫里头将这差事给了阿兄,宫宴那日忙起来怕是夜里也回不来,所以家宴怕是不成了,姨母别忙活了。” 荣玥顿时看她,参加宫宴而已,怎么会夜里回不来?她心神一紧,压低了声音:“宫宴那日会出事?” 棠宁“嗯”了声,没多说,只道:“姨母记得到时候要跟我一起。” 荣玥脸上顿时慎重起来,她知道萧厌身份后,自然也明白他图谋什么,能让棠宁这般说的恐怕是萧厌准备在中秋那日在宫中动手。 事关皇权旧怨,一旦闹起来,宫里必定是乱成一团。 棠宁见她紧张出言安抚:“姨母别怕,阿兄都准备好了,若不然也不会让你我进宫。” 荣玥闻言道:“也是,他那般护着你。” “不是护着我,而是护着我们,阿兄等了多年才寻到机会,无论如何都不会出了差错。”棠宁轻声说道:“今天夜里我要跟阿兄出去一趟,可能会晚些回来,姨母别担心。” “有危险吗?”荣玥连忙问。 棠宁摇摇头:“没有,只是去拜访一位长辈。” 荣玥松口气:“那去吧,当心些。” 棠宁嗯了声。 第471章 见荣玥心神绷着,脸上也满是凝重,棠宁突然凑上前:“姨母。” “嗯?” “你打算什么时候给顾家舅父一个名分?” 荣玥愣了下,脑子里瞬间一空,对着自家外甥女亮晶晶的眼睛,眼神忍不住飘忽起来,完全忘了刚才宫宴的事情,只强压着发烫的脸瞪她:“你胡说什么……什么,什么名分……” 她说话都有些结巴,伸手就想推开棠宁的脸:“小孩儿家家,少乱说。” 棠宁笑嘻嘻避开:“你可别骗我,我都看见了,那天院子里,舅父拉着你,你们……唔唔唔……” 嘴巴瞬间被捂住,棠宁的话被堵了回去。 荣玥俏脸通红,瞪着眼羞恼,果然被人瞧见了,都怪顾鹤莲那浑蛋! 棠宁拉着嘴上覆着的手,见自家姨母红着脸满眼羞意,虽看似恼怒却显然是喜欢顾鹤莲的,她凑近说道: “我瞧着舅父对你可缠的紧,一副恨不得卷着铺盖带着身家入赘的架势,姨母什么时候行行好,给他个名分,也省的舅父每次瞧着我时都欲言又止的,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她看似玩笑实则认真地说道: “你跟舅父错过这么多年,他一直都等着你,外面的流言蜚语比不过姨母幸福,况且我脸皮厚,什么难听的话没听过,旁人说什么我不在意的,姨母若给我找个财神爷当姨父,我半夜做梦都得笑醒。” 荣玥伸手就戳了下她脑门:“你还缺银子?” 别以为她不知道,萧厌手底下那些生意有多赚钱,他出京时交给棠宁管着,回京之后也没拿回去,况且荣家和阿姊他们留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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