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铖王眼底也是划过抹恼怒,觉得萧厌太过嚣张,可奈何这阉人在朝中权势滔天,却也只能忍着。 “萧督主今夜过府,怎不让人先与本王说一声,本王好能设宴款待萧督主。” 铖王强行转了话题,想要缓和气氛, “先前就听闻督主与棠宁投缘,认了棠宁为义妹,这可是天大的喜事,这外头的天还冷着,就都别在这里站着了,棠宁,快唤督主和你阿兄他们移步前厅,有什么话大家好好说……” “有什么好说的,棠宁又不想见他们!” 铖王妃从谢寅险些被弄死的惊吓回过神来,直接恼怒。 “瑾修毕竟是棠宁的兄长,小孩子间生了误会说几句也就算了,闹得太过棠宁脸上也无光,况且萧督主还在。” 铖王拉着她柔声劝完,便转头看向萧厌, “萧督主,大家都是自己人,你也劝劝棠宁别闹了,免得伤了和气。” 萧厌抬眼凉薄:“本督的自己人早就死绝了,铖王想去陪他们?” 铖王脸上笑容一僵。 萧厌有些厌烦这些前仆后继使着心眼的人,扭头对着宋棠宁道:“这里污糟,不好养伤,要不要跟本督走?” 第18章 棠宁有些愣神地看着萧厌。 跟他走? 她原本是想要留在铖王府的,因为姨母在这里,有她定能护得住自己,可是她却忘记了谢寅也在这里。 谢寅是铖王府世子,他能随意进出这府里任何地方,没人敢拦他,甚至不敢拦他带进来的宋家人。 她现在只要看到谢寅他们就觉得厌烦恶心,更讨厌他们一次又一次的揣着明白装糊涂,拿着同样的言语,同样的事情来刺她。 最重要的是,她得弄清楚铖王到底是怎么回事。 上一世她出事后不到半年时间,姨母就突然病逝,可观姨母一直身子康健,为什么会说病就病了,病后不到一个月就骤然薨逝,她连尸身都没瞧见一眼。 留在铖王府里固然能随时护着姨母,可在铖王眼皮子底下也行事不便。 “棠宁,别任性!” 看出宋棠宁心生动摇,铖王断然呵斥了一声,扭头对着萧厌时已然没了好脸色,“萧督主,棠宁有本王和她姨母在,就不劳烦你了……” 萧厌却没理会他的话,只是看着棠宁: “本督有座宅子,就在城南积云巷,与本督府邸相邻,却单独设了门禁,你若是想要搬过去,本督命人替你守着宅院,非你准允任何人都休想踏足半步。” “那宅子是先前一谋逆朝臣的府邸,抄家后被陛下特意恩准赏了本督,里面一应物事俱全。” “等你搬过去后,下人可以重新挑选,陈设也可全部更换,若是怕惹人闲话,你也可以出了银钱与本督买了那宅子,挂上你的名讳,从此宅邸归你。” “所以,与本督走吗?” 棠宁瞬间心动。 如果萧厌让她搬进他府邸她肯定是不愿意的,不是怕人闲话,只是她不想再“寄人篱下”,也不想自己所居之地连她自己都做不了主。 可若是能够花钱将宅子买下来,从此有一方完全属于她的地方,又与新认的阿兄相邻…… “我跟阿兄走!” 萧厌眼底绽出笑意,抬头朝着沧浪道:“去准备车马。” “萧督主!” 铖王顿时急了,他疾步上前就隐着怒意,“棠宁怎么能跟你走,她还未出阁怎好叨扰督主,况且她一个未婚嫁的小娘子,哪能单独置府?” 说完就忍不住斥责道, “棠宁,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与萧督主相识才多久,就算投缘也不能叨扰别人,况且本王跟你姨母还在,我们自会照顾你。” “你若是气恼不愿意回宋家,留在王府也可以,就这么搬出去了让旁人怎么看你姨母,到时候若是出了什么事了怎么办” 棠宁抿唇低声道:“不会有事的,积云巷权贵极多,阿兄也会护着我。” 他算你哪门子的阿兄!! 铖王忍了又忍才没将这话脱口而出,他只是气道:“姨父的话你也不听了吗?” 棠宁避开他眼神:“我知道姨父疼我,可是王府终究不是我的家。” “宋家百般纠缠听不懂人言,我也不能因为跟他们就将王府牵扯进去,等我搬出去后,照样能跟姨父姨母走动,宋家若有麻烦也不会叨扰了王府和老太妃……” “胡闹!” 铖王说话间就想厉斥,可一旁的铖王妃却突然开口:“我觉得棠宁搬出去了也挺好。” “玥娘?!”铖王不可置信。 铖王妃柳眉轻皱有些烦闷地看着谢寅几人。 她原以为将棠宁接回府里来,就能护着她,可是谢寅糊涂至极被那宋姝兰耍的团团转,宋家那头明知棠宁厌恶那女子还让她跟着宋瑾修来王府,他们根本就没将棠宁当回事,那么一大家子也未必要脸。 一个宋瑾修就能闹的天翻地覆,万一回头宋家那老太太找上门来,她又能真的将人挡在外面? 宋家到底是国公府,宋鸿虽然没袭爵那中书侍郎的位置也不容轻视。 铖王身后还有老太妃,有宗室皇亲,要是因为棠宁跟他们翻脸,铖王未必会愿意,老太妃那边恐怕也会因此厌恶棠宁。 铖王妃之前从没想过这些,是因为她与铖王感情好,觉得她能做铖王府的主,可是今夜宋瑾修他们这么一闹,刚才铖王又出面说和,言语大有和事佬的架势,她才猛然惊醒过来。 要是棠宁真的留在府里,宋家的人上门纠缠,铖王他们必定会说和。 棠宁若不答应会成众矢之的,可要是答应了那就是委屈自己,如此的话倒不如搬出去。 那宅子与萧厌府邸相邻,这位萧督主又从头到尾都护着棠宁。 有他凶名震慑,至少能让棠宁安心养伤。 铖王妃没理会铖王震惊:“萧督主那宅子多少银子,我替棠宁买了。” “一万三千两。” “好,我会让人将银子给萧督主送去,只是棠宁年纪还小,我得随她一起过去看看,也好帮着她安顿。” “王妃自便。” 铖王妃这才放心下来,她扭头朝着外间站着的人说道:“蒋嬷嬷,去叫人备车,再挑几个婢女仆从带上。” 蒋嬷嬷是铖王妃身边的老人,是当年铖王妃出嫁时荣老夫人亲自替她挑选的陪嫁嬷嬷,也是荣家旧仆,她是看着铖王妃姐妹自幼长大,又陪着她们嫁人生子,对于棠宁自然也是极为心疼的。 “奴婢这就去。” “母亲,你疯了,你怎么能让棠宁跟萧厌走,他一个……” 谢寅一句阉人到了嘴边,余光瞧见不远处杵着的黑甲卫,陡然就想起刚才挨的那一下,强行将那词儿咽了回去。 “棠宁可是个未出阁的女娘,她跟陆家婚事还在那放着,要是让人知道她跟萧厌私从过密,陆家定会对她生出嫌隙的。” “谢世子跟个外室女私交过密,也不见有人多嘴,我与阿兄清清白白,反倒落你口中见不得人?” “宋棠宁!” 谢寅大怒,他只觉得棠宁不识好人心。 他只是担心她而已,更觉得萧厌不是个好人,这般动辄便要取人性命,又喜怒不定的人哪好相与。 宋棠宁不过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娘,她跟他走在一起能有什么好下场,指不定将来被人吞的骨头都不剩下,可她却跟只刺猬似的竖着尖刺拼命朝着他攻击。 谢寅怒道:“你跟他走,你就不怕陆家那边知道动气?” “我为什么要怕他们?”棠宁冷漠,“我本就没打算嫁进陆家,他们如何看我,我不在乎。” 第19章 “你胡说什么啊?” 谢寅愕然失语,满眼不可思议,她怎么可能不嫁陆家? 宋瑾修也是猛地抬头看向棠宁,宋、陆两家的婚事是皇后亲自定下来,婚期也放在了明年,棠宁这些年也对陆执年极为依赖,从懂事起就说要嫁给她的陆哥哥,一直也将她自己当成陆家的儿媳与陆家走动。 可是如今她居然说她不嫁陆家,她竟是置气至此? 别说是宋瑾修他们,就连铖王妃和萧厌也是忍不住看向棠宁。 宋瑾修强压着急怒,竭力耐心地说道:“棠宁,别说置气的话,你与陆家婚事说定多年,皇后娘娘也一直待你极好,我知道你生气䧿山的事,可不管怎样都不能拿你的婚约儿戏。” “你听话,别闹了,阿兄错了还不行。” 他满是无奈,像是对着个胡闹任性的孩子。 宋棠宁突如其来就胃里翻涌,既觉恶心又感腻歪。 明明她已经将话说到这地步,明明她就差将厌恶写在脸上,可是宋瑾修却依旧故我一副长兄架势教训她。 他自以为身份高于他,说一句“他错了”她就该见好就收,可是明明错的本来就是他们,他为什么还得做出委屈模样? 宋棠宁不知道他是听不懂人话,还是太过自我,本就没把她放在眼里,哪怕到了现在依旧觉得她只是与他们置气,跟他们玩笑。 他丝毫没去管她说这些话时的认真,也丝毫没觉得是他们做的太过伤她至深。 他只觉得他们认了错她就要回头,他只是一遍又一遍的说她不懂事,让她别闹了,好像把她当成个任性的孩子,哄一哄就能让她乖乖听话。 宋棠宁突然就没了跟他们说话的兴趣。 “督主,车驾备好了。” “王妃,人已齐了。” 沧浪和蒋嬷嬷几乎同时进来。 “扶宋娘子出去。” 那头蒋嬷嬷快速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伸手搀着棠宁,让她大半身子都倚在自己身上。 萧厌则是神色冷淡跟在她们身后,只路过宋瑾修他们时脚下一停。 “宋郎君不愧是揪人错处的录事郎,这张嘴能说会道的很,就是让人倒胃口。” 他眼眸凉薄,讥讽意味十足, “宋棠宁自今日起归本督管,本督喜静,所居之地也不比铖王府松散,往后积云巷的宅子非本督所允,谁人踏进,腿打折。” 衣袂飞扬,萧厌长身靠近,片刻后蟠龙锦纹的披风罩在棠宁身上, “夜深了,走吧。” 棠宁整张脸都藏进了狐绒里:“好。” 铖王妃见萧厌带着棠宁走了,转身也是想要往外走时,刚几步被铖王拉住。 “玥娘,你糊涂了,你怎么能让棠宁真跟萧厌走?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又知不知道死在他手里的人有多少,棠宁跟着他去能有什么好事?” 铖王妃被拽的一个踉跄:“你拽疼我了。” 铖王下意识手一松,眉宇间露出歉意关切,那神色落在铖王妃眼里,她语气柔和了些, “你想太多了,萧厌再杀了多少人,那也都是朝中蠹虫,要么是与他作对的,棠宁跟他无冤无仇,他还救过棠宁性命,好端端的伤害棠宁干什么…” “你知道什么。” 铖王只觉她天真,“棠宁是跟他无仇,可是她身后还有宋国公府,她与陆家又还有婚约。” 他压着怒气想要劝她, “萧厌这段时间一直在查漕粮的事情,这事牵扯进来的全都是世家那头的人,他想要帮着皇兄与世家对立,可是世家权盛,其中又以崔、陆两家为首,那宋国公府跟两家关系匪浅,棠宁跟着萧厌厮混,被他们知道了会有什么好果子吃?” 铖王妃神色微变,她倒是忘记了这个,可是转瞬又不满铖王话中所说:“什么厮混,你也这么看棠宁?” “本王不是这个意思,本王只是怕她坏了名声……” “有什么好怕的。” 铖王妃皱眉:“萧厌的身份这京中谁人不知,他日日出入宫廷,与宫妃同处都无人说嘴,就算跟棠宁同处一室又有谁能误会?你有功夫说棠宁的嘴,倒不如好好管管你的好儿子,少叫他跟上不得台面的人厮混,免得丢人现眼!” “玥娘……” “好了。” 铖王妃有些不高兴,“萧厌的事我会叮嘱棠宁,至少人家现在是救了她,也愿意护着她,哪像是宋家的人。” 听不懂人言还自以为是,她冷冷扫向宋瑾修时就差直接呸他一脸。 “咱们府里不适合棠宁养伤,你儿子又是个拎不清的,我会交待棠宁多留意萧厌与他不要太过亲近,至于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我今夜就留在棠宁那边,等她安顿好了再回来。” 见她说完转身就风风火火地走了,裙裾翩飞脚下极快。 铖王叫了几声没见她停下,顿时气得脸泛青。 “你看看你惹出的祸事!” 他转头就把怒气撒在了谢寅身上。 铖王本不觉得谢寅他们昨日的事情有多过,顶多就是小年轻一时气盛捅了娄子,找了机会好好与棠宁解释几句,哄哄小姑娘也就过去了。 可是谢寅居然蠢的带着宋瑾修和宋姝兰进来,还招惹了萧厌让得宋棠宁离了铖王府。 思及棠宁离开前说要退婚的话,铖王就气得脑子疼,那陆家的婚事绝对不能退。 他冷声朝着谢寅怒斥了声后,连带着看宋瑾修兄妹也不顺眼:“夜深了,宋郎君还不回去?” 宋瑾修脸上跟开了染坊似的:“……叨扰王爷了,我这就走。” 二月春夜极寒,夜风阵阵浸人。 宋瑾修人还没离开,就听后面院子里面,铖王抓着想要送他们出府的谢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言语里毫不留情将他冷嘲热讽贬损了一通,完事之后还朝着一旁下人怒道,“往后不准那宋姝兰踏足铖王府半步!” 宋姝兰脸白如纸,身子一晃。 宋瑾修连忙搀着她。 “阿兄。” 宋姝兰轻仰着脸时,面上不见半分血色,那泫然若泣的模样可怜至极,可宋瑾修却没如往日那般第一时间安抚她。 宋姝兰脸色更白,明明以前宋棠宁很好摆弄的,明明只要她稍稍刺激一句,她就能对着她大发脾气,打骂撕闹,只要她稍稍引诱几句,她就能跟没脑子的蠢货一样踩进她设好的坑里,当着宋瑾修他们的面羞辱她出身,将她贬低进尘埃里。 她痴缠着宋瑾修和陆执年他们,像是不懂事的孩子,想要靠着哭闹霸占他们的在意和目光。 可她闹的越是厉害,宋瑾修他们就越是厌恶。 她对她越是欺辱蛮横,宋瑾修他们也会越偏向她。 宋姝兰太清楚棠宁的性情,也一步步诱着她失了宋瑾修他们的在意。 刚才她还是一如之前想引宋棠宁动怒,惹她如同疯子一样撕扯,可是她却好像完全变了个人一样,从头到尾都不理会于她。 她只是将所有不满都对准了宋瑾修他们,理智清醒地让人害怕。 看着宋瑾修神色恍惚间隐约像是后悔,宋姝兰狠狠掐了下自己掌心,眼泪瞬间涌了下来。 她推开宋瑾修身子一软就朝地上跪了下去,宋瑾修连忙回神:“你干什么?” “我求棠宁,她方才说了,只要我一步一跪磕头去灵云寺,她就能够原谅阿兄。”她说话间就朝着地上磕头,那一下重重磕在地上,额前见了血,“我跪,我磕头,我去灵云寺跪求夫人原谅…” 宋姝兰起身走了一步又跪了下去,这一次依旧如刚才一样一头磕在地上, “是我不该失手打翻了夫人的长明灯,是我不该来京城,全都是我的错,与阿兄无关……” 青石地面上染上一抹殷红,铖王府门前的灯火光晕照得宋姝兰摇摇欲坠。 宋瑾修心神震撼,连忙一把拉住她:“你做什么,磕伤了额头,你容貌不要了?” “要又如何,我能怎么办?” 宋姝兰盈盈弱弱地跌跪在地上,眼泪直流,“棠宁不肯回去,祖母他们不会原谅我的,她有萧督主护着,连阿兄也不要了……” “我不想连累阿兄,我只是想要求着她回去,我与她磕头道歉都可以,可是棠宁为什么不肯原谅我,是不是真的要我偿了这条命给她才行,那我就给她了好不好,我回去就一根白绫勒死了自己…” “别胡说!”宋瑾修顿怒,“你就是这般糟践自己?!” “那我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神形狼狈, “阿兄,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啊……” 宋瑾修原是因为棠宁的冷漠恍惚,因为那些刺人的话而心中动摇,可是看着宋姝兰的可怜心生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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