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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人品和担当,冯敬廷拍马都赶不上涂伯善。 冯蕴很难猜度,十五六岁的阿母,会不会芳心萌动,也喜欢上了年轻有为的少堡主,但因为是好姐妹喜欢的男人,这才克制下了情感,直到离开…… 从札记上看不出什么。 信上,更是不曾有半分苗头。 但涂夫人的猜测,又并非全无道理。 就冯蕴从冯家带出来的那些札记来看,卢三娘子对冯敬廷从来没有流露出半分如信上所写的情感……帹 那个令她狂热心悦的男人,不是冯敬廷,就另有其人。 看着陈旧泛黄的信纸,面对有同样疑惑的涂夫人,冯蕴竟也生出一丝好奇…… 信上所写,是何人? - 冯蕴顶着星光回屋,裴獗已经睡下了。 屋里留了一盏微弱的灯火,映着他清隽的面容,仍是那般规规矩矩的模样,好像宣纸上的泼墨山水,云雾缭绕,引人入胜。 冯蕴心里微微一动。帹 低头,抬手,想碰碰他的睫毛。 又在半空中停下,那悸劫的情思转瞬即过…… 她从屋外回来,带着一身寒气,没有去动他,径直洗漱,换了衣裳,回来便看到桌上摆放整齐的账簿。 她打个哈欠,将账簿收在抽屉里,又去拿裴獗搭在橼上的外袍,原是想拾缀一下,不料一个小瓶从里面掉出来,骨碌碌滚落在地。 她弯腰捡起来看。 没有标识,不知是什么药。 她眉头一皱,望向裴獗。帹 他有哪里不舒服吗? 身子壮得跟一头牛似的,何须吃药? 冯蕴把小瓶放在木案上的显眼处,轻手轻脚地爬到里头躺下,生怕惊扰到他,而裴獗平常是极为警醒的,稍有动静就会睁眼,今夜却全无反应。 冯蕴侧着身子,手撑着脑袋,观察他片刻,困意袭来,躺下去便睡着了。 次日醒来,裴獗不在身边。 木桌上的小瓶子也不在原位,想来是被他带走。 冯蕴沉吟一下,决定找机会问濮阳九。帹 - 腊月初八,宜嫁娶。 许是老天赏脸,为敖七的婚事应景,大清早起床,太阳便露出了红红的脸庞。 因是嫡亲,冯蕴和裴獗会早一些去敖府,帮着裴媛张罗一下。涂伯善夫妻约好了淳于焰同行,去赶黄昏时的喜宴。 冯蕴差人把要送到敖家的礼品装车,等了许久不见裴獗,便转身去了膳房。 仆从刚将早饭上桌,裴獗便提着辟雍剑迈入了院子。 大冷的天,他满头大汗。帹 冯蕴看小满一眼,备好了温热干净的帕子,端过去给他,笑道:“恰恰好,要吃饭了。” 裴獗瞥一眼:“我洗冷水就行。” 他说着便回屋去了。 冯蕴看着那挺拔的背影,心下略略一怔。 这是哪条筋又抽了? 难道是嫌她昨天夜里回去得太晚? 早饭是他二人单独用的,相对而坐,冯蕴特地观察了一下裴獗的表情。帹 话少,但很平和,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深不可测的男人…… 那她就要测一测了。 “大王。”冯蕴伸手,搭在裴獗的手背上,眉头蹙起,“可是身上哪有不适?” 裴獗抬头,察觉到她的情绪,神态放松一些,摇头。 “我没事。快吃吧。” 他的声音与平常没有区别,冯蕴沉吟一下,道:“我昨夜看到你身上带着药丸……”帹 停顿一下,又故作纠结地道: “你要有什么不治之症,要早些告诉我,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冯蕴。”裴獗连名带姓地唤她,脸色难看,“盼我早死,你再改嫁?” “啧啧……” 这种酸话可就不太像是裴獗说得出口的了。 冯蕴不跟他那刀子似的眼神对视,慢条斯理地接过小满递来的热帕子,擦了擦嘴角,眼睛明亮,笑容温婉。 “吃罢,夫郎,别让长姊久等。”帹 第441章 鸳鸯叠被 装点一新的敖府,空气里仿佛也弥漫着喜气。蠿 冯蕴和裴獗到达的时候,敖家人在供奉祖先的家祠里祭祀,只有裴媛在外面张罗…… 崔稚跟在她的旁边,忙前忙后。 冯蕴观察,崔稚在裴媛身边的地位,半点不比常在身边侍候的几个仆女低。 她肯定是更合裴媛心意的…… 只不过,官奴之身,再怎么喜欢,也顶多能抬一个妾室了…… 崔稚以前就不是太多言语的人,如今更是沉默,默默地弓着身子上前,跪在木桌边,为裴獗和冯蕴奉上茶水果点,又默默端着托盘退下去,看上去十分恪守本分。 当然,她越是如此懂事,裴媛便会越心疼她,越对她内疚……蠿 冯蕴突然侧目,问裴獗。 “这个崔四娘子,你怎么看?” 裴獗不知在想什么,淡淡抬眼。 “没看。” 冯蕴半眯眼扫他一下,“那你快看一看。这般光景是要如何?你大外甥方才娶妻,难道就要纳妾了不成?” 裴獗道:“那是他的家事。” 对男子来说,娶一房小妾当然不是事儿。蠿 冯蕴看他漫不经心的样子,轻忽忽一笑,“你也不想你大外甥家宅不宁吧?” 裴獗看过来。 他似乎不明白,这个崔稚和家宅不宁有什么关系。 一个无关紧要的仆从。 出于同情,给她一个栖身之所罢了。 冯蕴看着他的表情,突然想笑。 男人似乎永远也辨不清女子的情绪。坏女人也往往比好女人吃得开,更容易让男人倾心,从而轻易拿捏他们,为所欲为。而一味付出的好女人,往往只能得到一个悲惨下场,还被那些被坏女人伤害的男人,啐一口“没一个好东西”……蠿 她眼睛盯着裴獗,脑子里想着萧呈和冯莹,低低嗤笑一声。 “反正我是不信,这般境况下,她的内心,没有埋怨和嫉恨……” 裴獗:“嫉恨又如何?” 嫉恨就会搞事情啊。 冯蕴看他不以然,“当我没说吧。” 像裴獗这种男人,目光自然看的是远方,而不是家宅,他大抵很难放低视线去看一个小女子,会在一座大宅子底下掀出多大的风浪…… 恰好阿左和阿右跑进来,冯蕴转身招招手,唤他们过来,便陪孩子说话,不再理会他。蠿 裴獗:…… 他摸不着头脑。 说崔稚,与他何干? 怎么就挨了她眼刀子…… “舅母,我大兄来给你和阿舅请安了。就在后头……” “快看,来了来了。” 两个小孩子跑得快,这才入了厅堂,敖七很快便跟过来了。蠿 脚步沉重,冯蕴抬眼望去。 一身喜服,将敖七衬得更为沉稳,严肃。 褪去少年气,他已是个高大俊朗的年轻将军了。 时下的世族婚礼,较之以前简单,婚礼的仪制也因为人口的迁移,变得多式多样,屏弃了许多传统,甚至有人将婚服做成纯白无瑕的颜色,以追求自然、返璞归真,渐渐盛行…… 但敖家仍遵循旧礼,喜服为玄纁之色。 黑配红,很衬敖七。 很俊。蠿 敖七走到冯蕴和裴獗的跟前,拱手行礼。 “阿舅,舅母。” 裴獗嗯声,看着他。 “良缘缔结,从此就是大人。勿妄言,勿妄思,勿妄行。” 他的声音很平静,不见厉色。 敖七垂眸,“多谢阿舅指点,外甥自当铭记。” 冯蕴微笑端坐,没发一言。蠿 敖七的视线若有若无地从她脸上扫过,英俊的脸上看不出半分情绪,左胸下竟是痉挛般微微一抽。 痛。 还是会痛。 敖七眼皮微动,没敢再看她,拱起手揖拜告退。 “阿舅和舅母稍事歇息,外甥去听父母训话。” 裴獗抬抬手:“去吧。” 敖七是今儿天亮才赶回家的,也就只换了一身衣服,就跟着敖政去家祠里祭拜祖宗,很多事情还来不及交代。蠿 大婚之日,新郎官自然是最忙的。 他匆匆而去,走得很快。冯蕴端着茶轻抿一口,抬头便只看得到一个背影了。 她蓦地发现,敖七清减了不少。 瘦了。 又长个子了。 从此真的是个大人了。 冯蕴露出一个笑脸。蠿 也不知为何,想到敖七,她脑子里每次出现的,都是那个笑得露出八颗大白牙,手上用草绳拎鱼的少年郎…… - 明媚的太阳从木窗里飘过,渐渐消失。 黄昏将至,敖府里欢声笑语,冯蕴再不能像之前那般静坐小憩了,她这个当舅母的人,得出面帮裴媛招待宾客。 裴媛和敖政和离后,在人前始终有些不对付。 裴媛待敖政冷淡,敖政便处处小心,时不时要看一下她的脸色。 冯蕴看着他们,居然很得乐趣。蠿 红尘俗事里,百家有百事,各有无常。 淳于焰是和涂伯善夫人一起进来的,男宾被迎到前厅,冯蕴便将涂夫人带到了招待女宾的小花厅。 两个人坐下寒暄了几句,外头便有仆女急匆匆跑进来,面带喜色地道: “来了来了,新娘子的喜轿抬过来了。” 马合大酋的女儿名叫阿米尔,冯蕴站在人群里,看着她落轿,看着她执扇遮面,款款走来。 新娘子长什么样子…… 大家都很好奇。蠿 冯蕴也看不到全貌,只看到了团扇后的一半张侧脸。 她的肌肤,没有中京和安渡的女子白皙,是健康的颜色,鼻梁高挺,眼窝很深,眉色很浓,走路的姿态也不像中原女儿那样步态轻盈,即使身着喜服,也藏不住那一股浓浓的异域风情…… 很美的。 敖七有福分。 冯蕴在心里由衷地叹。 现在的她,越发喜欢这种略带野性的美。 这才叫纯粹自然,返璞归真吧?蠿 宾客们嘻嘻哈哈,不时传出小孩子的尖叫声,又很快被大人制止。 阿左和阿右一直跟在冯蕴的身边,小脸红扑扑的,双眼满是快乐。 “我们的嫂嫂好好看。” “我都看不到脸……” “看不到也好看。” “嗯,我们的阿嫂,肯定是好看的。” 小孩子天真的言语很暖人心,不知道阿米尔是不是听到什么,脚步略略一顿,似乎想回头看来,身侧的喜娘扶她一下,她控制住自己,略略低头,用团扇将脸掩住。蠿 “肃静,肃静。” 要拜天地,还有人吵吵嚷嚷,便有人前来制止。 喜堂上安静下来。 “天德相合,明堂吉期。羣祥既集,配尔夫妻……佳偶天成,鸳鸯叠被。子孙绵延,显耀光辉。德修宗祠,千古传承……” 一个身着黑色宽衣的老者,应是敖家的长辈,拿着喜帛念了长长一段祝词。 堂上庄重,肃穆。 等祝词说完,长者合上喜帛,昂首挺胸看着堂上的新人。蠿 “跪!” 敖七率先屈膝,跪倒在地。 阿米尔迟疑一下,也默默跪在他身侧。 “拜!” 敖七双手交叠,左手按在右手上,掌心向内,慢慢叩下,头一直低到碰上手背才停下来,动作缓慢。 拜天地祖宗,是九拜中最重之礼。 阿米尔再一次犹豫,好似隔着团扇在观摩敖七是怎么拜下的,然后才依葫芦画瓢,稽首而拜。蠿 “再稽首……” “三稽首。” 如此反复三次,再拜父母高堂。 最后,才是夫妻对拜。 礼仪不算繁琐,但到夫妻对拜时,两个人好似都有点耐心用尽,草草表示一下,便直起了腰杆。 “礼成!” 大婚之礼,庄重肃穆。蠿 长者一声长吆,敖七缓缓吐口气。 这时有人将新娘子的手,交到他的手上。 敖七面无表情地握住,当着众人的面,在哄堂而响的欢笑声里,牵着阿米尔往洞房走去。 新郎新娘吸引了堂上无数的目光,大家都在笑声里感受喜悦…… 只有敖七知道,自己不快乐。 就像空气里弥漫的香火味一样,他整个人有一种迟暮的,钝然的麻木。 不是太痛苦,也没有太消沉……蠿 鬼使神差,如邪魔的召唤,一点点收回,又一点点泛滥…… 他有时候不能接受,过往美好竟会如此短暂…… 他不该长大的。 少年敖七停留在了花溪村的阳光里,而他,是那个身上负着重担的敖将军,在逐渐成熟的认知里,迫使自己去做出痛苦但正确的选择,慢慢割裂年少时那一份最纯粹也最热烈的单相思。 没有歇斯底里的疯狂,就那么淡淡地远去,如浸在一池冰水里,死不了,也活不成…… “阿米尔……” 冯蕴听到一声低泣。蠿 她侧目,是一个穿着长袍外罩的妇人,头上戴着一顶毛茸茸的毡帽,是从遥远的黑背峡谷陪嫁来的。 冯蕴之前看过陪嫁人员名册,猜她可能是阿米尔的奶娘。 方才大家祝贺新郎新娘的时候,她一直在笑。 此刻,大抵是忍不住了,泪如泉涌,哭得很是伤心…… 两个仆女模样的人走上前,与她一样红着眼睛,说了几句冯蕴听不懂的方言,然后擦干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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