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在并州的城西,坊里有冯蕴要求的木材。 木匠是现成的,从北雍军的工兵营里调来了几个,加上木工坊里的原本的两个木匠,当天夜里便开工了。 幸运的是,冯蕴带了书来。 不幸的是书里只有一幅草图外观,剩下便是文字详解,需要冯蕴从文字里参悟,再拆解开来画图。 画图是个精细活儿,冯蕴下午把自己关在房里,花了两个时辰才完成,然后再拿到木工坊去,花了一个时辰与工匠沟通、商量,再调整尺寸和比例。 营里的木匠平常做的是战车,修理和维护,而这个被冯蕴称为“大喇叭”的木筒,不仅对木材有要求,内部构造也十分讲究和精细,他们无法相信,这是一个女郎画出来的。 “此物当真可传声?”淅 “当然。”冯蕴双眼都熬红了,但目光很是专注,在木匠选的木材上认真挑选。 那是橡木和胡桃木。 按书上所言,密度较大,可行。 “这个东西,如何传声呢?” “传声,便是扩大声音。一来说话不费嗓子,二来可以威慑敌军。” “世上竟然有些神物,女郎从何处得来?” 冯蕴从他们眼睛里看到了怀疑。淅 “照做吧。齐军在外唾骂一天了。” 在战争面前,个人的想法无足重轻。 几个木匠看出她的不耐烦,交换个眼神,认真端详图纸,不敢再对眼前的女郎存半分轻视。 大喇叭有没有用不一定。 单说能画出这么精细的图纸,女郎就不仅仅只是将军房里暖床的姬妾,而是个能人。 这个世道,能人,有才之士都是受人尊敬的。 木匠也要有匠人的精神。淅 测量,弹墨,锯木,雕刻,定型、拼接,打磨,刷油……整个工序很费工夫。而冯蕴为了效果,让他们按图纸的十倍大小来制作,一次要求做五个以上,另外顺便做几个小喇叭,用于日常。 整个木工坊里都忙碌起来。 冯蕴也不想让人白忙活,认真道: “大喇叭做出来,我便帮你们给大将军请功讨赏。你们放心,大将军不赖账。” 木匠们笑呵呵的。 “赏不赏的不紧要,活着走出并州就好。” 并州围城,在城里的人谁又有点紧张?淅 “家中尚有妻儿老母,不知今岁可否回家团年。” “是啊,唉……” “国君死社稷,士死制。我等奈何。” 这才是普通人最真实的想法。 社稷江山不如妻儿热炕上的一碗汤。 冯蕴听着,不多说什么,转头让小满记下使用的木材价格,让木工坊掌柜回头到营里去找覃大金结算。 掌柜很是惊喜。淅 “好说好说,多谢女郎。” 起初他们以为北雍军找上门来是倒霉事,出钱出力都是小事,只怕做不好性命不保。不料,北雍军自己带了人来干活,他们出的木匠算工食,木材也给钱。 不占百姓便宜,干起活来也卖力。 到天亮时,喇叭已初具模型,匠人们看小娘子熬了一宿,很是过意不去。 “女郎回去歇吧,有模样了,我们再差人来叫。” 到了这一步,剩下便是榫嵌和打磨一类的活儿了,图纸都在那里,她不在场也不影响什么,于是颔首谢过,带着两个仆女出了木工坊。 今日齐军仍未攻城。淅 但城头上很热闹,骂阵不止。 冯蕴站在下方听了片刻,没什么新鲜的,转身便走,大满和小满却气得不轻。 “女郎就不生气吗?” 冯蕴看她们脸都急红了,摇摇头。 “要人人都像你们,就正好中计了?” “就是很令人生气嘛。”小满很是愤愤,“分明是府君贪生怕死,把女郎献给将军的,还有萧三公子,他要是心里有女郎,早该来娶,又何须等到安渡城破?哼,无人说府君的不是,更无人说萧三公子停妻另娶……” “好了。”冯蕴不想听萧呈的名字。淅 “皇帝不急,急死太监,你看将军生气了吗?” 主仆三人边走边说,刚到门口就看到濮阳九的身影。 他手上没有拎药箱,拉着脸好像在生气。 冯蕴停下脚步,拢了拢披氅,让到旁边,等他过来时,微微欠身行礼。 濮阳九这才看到她。 女郎黑沉沉的眼,布满了血红,看得出疲倦,但直直看来时,很有力。 冯蕴不回答,看他片刻突扬纤眉,反问道:“濮阳医官好似有话对我说?”淅 第145章 神筒问世 有!煲 濮阳九有满肚子的话想说,他恨不得滑跪下来抱住冯蕴的大腿叫一声姑奶奶,求她赶紧把裴妄之那个妖孽收了。 可惜,他方才被裴獗叫过去敲打了一番,不敢多言半句…… 罢了。 濮阳九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有。” “没有?那为何看着我欲言又止,若有所思?” 濮阳九嘴唇动了动,煲 “就……冯姬美貌,忍不住多看两眼。” 冯蕴微微一笑,突然欺身向他,水汪汪的眼睛直盯过去,“那濮阳医官可要看得再仔细一些?” 她想逼濮阳九亲口说出他和裴獗有情或者有性一类的话,濮阳九却被她盯得头皮发麻,心脏猛跳,半边身子都酥麻了。 他是个正常男子啊。 哪里受得住这样的绝色含情脉脉? 朋友姬妾不可戏! 濮阳九在心里默念三遍,好不容易才控制情绪,逾发觉得裴妄之自控力惊人,换他,不用三个回合就扑上去了。煲 咳!濮阳九往后退开两步,以手作揖礼,朝她一拜。 “求冯姬放过,我不经逗的。” 冯蕴扬眉,笑了。 “放心,我不会跟你抢人。但我不喜欢夹在中间。所以,还是说清楚得好。” 抢,抢什么人? 濮阳九露出好奇。 冯蕴小声笑道:“这里也没有旁人,濮阳医官不必避讳什么,我不是那种胡嚼舌根的人……”煲 她抿了抿嘴,“我不在乎将军跟谁相好,但我在乎他跟别人好完了,还来跟我好……” 濮阳九听着她说,每个字都懂,可凑在一起,完全不知所谓。 “冯姬说的别人是?妄之在并州……还有别的相好?” 还跟她装呢? 冯蕴不想戳破别人的隐私,要不是裴獗在谢将军坟前又碰她,她都懒得问。可现在不问清楚,那就真成一锅夹生饭了,她不想跟另外一个男人共享男人,更不想接受裴狗左右逢源。 “听说濮阳医官跟大将军共浴一个时辰,可是实情……” 她说得委婉,但濮阳九也是个久经风月的老手,这么一听就全懂了,当即涨红了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冯蕴。煲 “你怀疑我?跟裴妄之有私情?” 冯蕴微微一笑,“濮阳医官不用误会,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我并不在乎……” “我在乎!”濮阳九激动得眉毛都竖起来了,“我不好男风,裴妄之更无龙阳之癖,我们两个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关在房里共浴,商讨军情吗?” “我们是在——” 在干什么? 他是大夫,商讨什么军情?煲 濮阳九有口难言,脑袋都气糊涂了。可无论如何,不能让冯姬误会这个呀,他兄弟裤裆都快炸了,这一误会还得了? 濮阳九牙一咬,豁出去了。 “冯姬听我解释。”他朝冯蕴揖个礼,让到一侧,压低了嗓子。 “裴妄之找我,次次皆为问诊。” 冯蕴惊了惊,“将军何疾?” 濮阳九很是小心地道:“我是大夫,不可说病人私隐,总归你信我,裴妄之千年铁树,难得开花,还是个货真价实的童子鸡。你行行好,赶紧把他收了,为民除害……” 又是作揖又是道谢,濮阳九真把冯蕴当祖宗似的拜了拜,然后不等她回答,便脚底抹油,跑了。煲 “溜得比兔子还快。” 冯蕴今日有点累了,没精力捉摸那许多,回房便让小满备水熏香,准备美美睡一觉,再去看大喇叭。 裴獗已经起身,看得出来昨夜睡得不错,眼神黑亮,肩背挺拔,看到冯蕴便问:“神器做好了?” 冯蕴急着去洗漱,轻轻嗯声。 “快了。” 回答得很敷衍,很有点裴獗以前对她的态度。 裴獗看着那纤弱的身影消失在帘帷里,扶刀立了片刻,慢慢转身过去。煲 冯蕴在净房里,隔着帘子,天光作美,隐隐有美人剪影露出来。 小满问:“女郎可要用了早食再睡?” “不用。” “我听左侍卫说,将军也没有用饭,等着女郎回来一起呢。” “那是将军不饿。”冯蕴打个哈欠,声音慵懒而疲惫,与在他怀里轻吟慢唤的娇软截然不同,就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很是清冽。 “饿了就会吃,谁会等谁呢……” 声音不大,甚至称得上轻浅,可裴獗天生耳力极好,在战场上听声辨位最是擅长,不巧就将她的话连同说话的气韵听得清清楚楚。煲 他皱了皱眉,转身走了。 - 晌午木工坊就来人通知了,听说冯蕴在睡,没好打扰,在屋外候了半个时辰,等冯蕴醒来才禀报,说大喇叭做好了。 冯蕴翻身起来,嗔怪地看一眼小满。 “为何不叫醒我?” 小满瘪嘴,“将军吩咐的,说不可吵醒女郎。” 大满道:“将军还说,让女郎先用膳,再去木工坊。横竖也骂两天了,不差这一会儿。”煲 看来裴獗还真的不在乎那些骂名。 夺妻裴狗…… 冯蕴想着还有点想笑。 “那便按将军交代的办吧。” 早食没用,这会是午食了,冯蕴洗漱好套上那身轻甲出来,一看便看到裴獗坐在案前,正襟危坐,面无表情,似乎藏了些不悦,但照常无言。 “将军在等我?”冯蕴举止温婉,笑容的弧度都拿捏得分毫不差,精致美艳的脸不可方物,让人挑不出错处。 裴獗唇线微微绷紧,“嗯。”煲 冯蕴到他跟前,跪坐下来,先为他布菜。 “让将军久等。” 好一个礼数周全。 “用膳吧。”裴獗拿起筷子,正要端碗,目光忽地落在冯蕴的身上。 她微微前倾,姿态雅致,露出玲珑曲线,那窄细的腰肢往上是鼓鼓的峰丘,很是惹眼。 “姬未束胸?” 冯蕴低头看一眼,“是的。”煲 她很轻的应声,垂下眼皮盛汤吃饭。 穿轻甲着男装,是为了方便跟营里那些将士打交道,可缠着布带太难受了,呼吸都吃紧,她不想委屈自己。 坚持一天,放弃了。 低头小口小口的吃着东西,好半晌没有听到裴獗说话,冯蕴抬头,好像这才注意到他的表情。 “将军不喜欢?” 裴獗眉头松开,黑眸里是一抹不易察觉的暗光。 “没有。”煲 分明就不喜,还否认? 冯蕴很高兴没有从裴獗嘴里听到“缠上吧”这种带命令的话,便不跟他计较这个了,笑盈盈地道: “将军只管放心,今日有大喇叭,将士们都看它去了,没有人会注意我的。” 裴獗没什么表情,“嗯。” 这是默许了。 冯蕴略感欣慰。 裴獗不爱强迫她什么,不像萧呈……煲 冷不丁想到那个人,她眉头几不可察的蹙了下,又如寻常夫妻那般,温声对裴獗道: “营里的厨子不错,同样一碗面片汤,能做出这么好的口味来,我吃两天都没腻……” 女郎在侧,香风缭绕。 裴獗的视线不由落在那丰隆处。 太惹眼了。 营里将士出征在外,个个馋得跟狼似的,这样的娇俏女郎往那里一站,简直动摇军心…… 微凉的呼吸在脸上擦过。煲 “将军,吃呀。” 裴獗看着那如带露珠的娇唇,一张一合,伸手便掐住那一截窄腰…… 未等出口,大满喜滋滋进来。 “女郎,大郎君来了。” 被他们称为大郎君的人,只有一个温行溯,在冯蕴眼里,那才是她真正的亲人。 冯蕴的脸顿时笑开。 那眼里的亮色,璀璨夺目。煲 “快请。” 温行溯讲礼数,知道冯蕴在陪裴獗用膳,没有贸然过来,而是在外候着。 冯蕴看裴獗不作声,默默吃完碗里的东西,这才起身出去,脚步轻快。 “大兄。” 温行溯放下茶盏,朝她微笑。 “可有打扰腰腰用膳?” “没有的。”冯蕴不喜欢他跟自己客气,笑盈盈地走过去,正要说话,便见温行溯从矮案前起身,朝着她的方向作揖一拜。煲 “见过大将军。” 裴獗淡淡抬手,“温将军无须多礼。” 温行溯眼下算是个闲人,来并州完全是因为冯蕴,因此他的身份与其说是营里的将军,不如说是冯蕴的家眷,好在他有伤势未愈的借口,倒也没有人说三道四。 “温某听说腰腰做了对阵神器,过来看个究竟。” 他是个温和敦厚的儒将,说话做事都很难招人讨厌。 裴獗嗯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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