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章
“高主任,我这心里生气啊。但凡心里疼孩子,也不能这样不争气。别人家的姑娘今天想买朵花明天想买块料子,我家那个大媳妇,天天手不释卷,那么老厚的外文资料,我看着都头晕,她点灯熬油翻译,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做人老子的,怎么就不知道心疼孩子!” 说完,他转身看向捂着屁股哭唧唧的顾耀堂,用扫把头子指着他骂道:“今天我打了你,你要是觉得不服气,等我下班了,你来打回去,我绝不还手。你要是敢找孩子们的麻烦,我明儿还去打你!” 顾耀堂的哭声被噎住,然后抽了两声:“我没有不服气。” 大领导笑了笑:“纪律上的事情回头再说,今天咱们主要查工作。龙湖电厂是咱们省里的龙头发电厂,你们的人才和管理经验都是别的厂想借鉴的。” 一群人跟着一起走了。 顾耀堂挨打的事儿,一阵风一样传遍了全厂。 正在上班的顾小曼听到消息后什么都没说,下午继续跟师傅去现场学习,仿佛顾耀堂不是她老子一样。 等下班的时候,谢云舟来接她,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顾小曼很平静地回道:“走吧。” 谢云舟诶一声。 顾耀堂当天挨过打之后觉得丢脸,一瘸一拐地回家去了。 梁主任给他放了一个星期的假,罗主任听说后,给顾景元也放了三天的假,让他回去伺候老父亲。 顾小曼一个人回来的,她把谢云舟和冯裕安都撵走了。 回到家里的时候,顾耀堂正在床上躺着呢。 听到女儿回来,顾耀堂一惊,立刻开始哎哟哎呦地喊起来。 顾小曼进了房间,见到赌鬼爹正趴在床上叫唤呢。 她走上前,伸手在赌鬼爹身上狠狠拍了一下:“爸。” 顾耀堂被拍得差点跳起来:“别拍,老子要疼死了!” 顾小曼冷笑一声:“你知道疼啊,知道疼就好,疼一疼能长脑子。” 顾耀堂停止哎哟,撇撇嘴:“你找的好对象,还没结婚呢,他老子就来打你老子。” “那你等着,我等会儿去替你打回来。” 顾耀堂一噎:“老子都成这样了,你还气老子。” “你不知道今天有领导来检查吗?” 顾耀堂小声道:“知道啊,我们机修分场是小分场,平常领导检查从来不去我们那里,谁知道今天就去了呢。” “就算领导不去,上班期间,你们为什么要聚赌?” 顾耀堂开始喊冤:“不是我起的头啊,我是被人拉过去的,我刚摸到牌领导就来了,我真冤枉。” “你自己不去,人家还能把你扛过去?” 顾耀堂瘪瘪嘴:“我都已经挨了顿打,你还想怎么样啊?要不你也来把我打一顿吧。” 第346章 秀恩爱 顾小曼冷笑一声:“你难道想不到,你可能被人坑了吗?” 顾耀堂的声音又变小:“想到也没用啊,想坑我的人多着呢,防得住就防,防不住算老子倒霉。” 顾小曼沉默下来,过了好久才道:“你什么时候才能不再惹事?” 顾耀堂喊道:“咋了,今天四个人打牌,就我一个人挨打,为什么?还不是因为你。这世上的事儿就是这样,你以为你进了领导家的门,日子就一定好过?老子是沾了你的光,但老子这顿打也是因为你。你少跟老子摆架子,你看不惯老子,你早点嫁出去,老子不缺祖宗。” 顾小曼伸手在他身上又狠狠拍了一下:“喊这么大声,看来谢伯父打得不重。” 顾耀堂嗷一嗓子:“你个小砍头的你轻点,你给老子滚出去。” 顾小曼问道:“你最近可有得罪什么人?” 顾耀堂哼一声:“我没得罪人,人家看我也不顺眼。我天天吃的比他们好,穿的比他们好,还有零花钱,谁不嫉妒我呢。” 顾小曼气得骂道:“你吃穿比人家好,还有零花钱,你还不争气!” “争气个屁,老子都四十多了,争气又不给我个主任当!” 顾景元端了些吃的进了屋:“小曼,别生气。” 顾小曼嗯一声:“哥,爸身上怎么样?” 顾景元笑了笑:“没什么事,就几个印子。我们罗主任告诉我,让我不要急,谢伯父打两下,这样厂里就不会再追究了。” 剩下的顾景元没说,罗主任告诉他,谢书记是上级领导,年长资历老,算是父亲的兄长,打两下不要紧。把公事变家事,外人不好插手。 你看谢书记都不打另外三个,因为另外三个人不配他动手,让梁主任自己去处罚。 这也是在警告其他人,以后再有这种狗屁倒灶的事情,不要再拉上你父亲。 这一顿打,也是保护。 罗主任还夸父亲能豁得出去,主动求打,让省里的领导都不好意思再追究此事,也省得刘厂长回头为难。 处罚吧,这是领导的亲家,领导脸上不好看。不处罚吧,上班期间聚赌,随便放过,以后岂不人人效仿? 顾景元听懂了,他对这个世界渐渐有了不一样的认知。他开始知道一些人情世故深层次的东西,很多事情并不是他看到的那样。 领导们做的事情,每一件事情可能都有深层次含义。 顾小曼看着躺在床上的赌鬼爹,心里想着另外一件事情。 今天的事情肯定让谢文哲丢了大脸,他陪省领导来检查,自己的亲家捅娄子。 顾小曼气得伸手在赌鬼爹身上又狠狠拍了一下:“接下来三个月不许上赌桌,零花钱取消,如果你再敢在上班期间打牌,你就继续去深山老林里卖苦力!” 顾耀堂不服气:“凭什么啊,三个月不让我摸牌,你去拿把刀把我杀了算了!” “杀你无肉,剐你无用。在家给我躺一个星期,以后我会每天盯着你,敢去打牌,我把你头打烂!” 说完,顾小曼转身离开赌鬼爹的房间。 她先烧水洗了个澡,换上了一条裙子,把自己稍微收拾收拾,然后出了门。 顾景元有些不放心:“小曼,你不吃饭吗?” 顾小曼故意对着赌鬼爹的房间道:“不吃了,气饱了。” 顾景元又问:“你去哪里?” “我去找金燕姐。” 顾景元点头:“我给你留饭,你晚上回来吃。” 顾小曼摇头:“哥,你去食堂打饭,你和爸分着吃。天热,不要做饭,我晚上回来要是饿了,我吃别的。” 谢云舟今天没去打球,自己坐在离顾家不远处的一张石凳子上。 等看到顾小曼下楼,他赶紧起身走了过来。 “小曼。” 顾小曼嗯一声:“我们晚上吃什么?天热,我让我哥别做饭,他去食堂打饭给我爸吃。” 谢云舟见她换了衣服,还跟自己讨论吃什么,看来没有很生气,他心里松了口气后道:“顾叔怎么样了?” “还行,喊得声音比我还大。” 谢云舟温声道:“今天的事情肯定有人捣鬼,你别担心,肯定能找到这个鬼。” 顾小曼看着他道:“我倒没什么,我爸经常干丢脸的事情,我都习惯了。你爸那里?” 谢云舟拉住她的手道:“你想吃什么?” “我们去街上溜溜吧。” “行。” 二人一起往外走,路上碰到很多人,顾小曼仍旧如常。 谢云舟一直紧紧地陪在她身边,那些想看热闹的人看了个没趣。 到了街上,谢云舟带顾小曼去了供销社,买了点吃的,然后一起回他的宿舍。 乔青崖上班去了,屋里只有他一个人。 顾小曼见窗帘是关着的,忙把窗帘拉开,开始跟他聊天:“今天领导检查完后怎么说的?” 谢云舟看了她一眼后回道:“说我们厂里技术管理做的很好,人才济济。” 顾小曼笑了一声:“技术管理很好,纪律管理不到位。” 谢云舟笑着走到她身边,剥开橘子喂她吃了一片:“不要放在心上,顾叔的考勤在全厂其实算好的。有一些人经常不来上班,都有些曲里拐弯的关系。还有人上班就磨洋工,女同志打毛衣,男同志吹牛闲逛。就打牌这个事儿,别说机修这种小分场,咱们大运行停机的时候也有。只是顾叔运气不好,今天被抓到了。” 顾小曼慢慢咀嚼那片橘子:“我知道,就是气他不争气,平常偷懒也就算了,今天有领导过来,怎么也该收敛些。” 谢云舟拉住她的手问道:“明天周末,跟我回我爸那边好不好?” 顾小曼有些犹豫。 谢云舟趁机与她十指相扣:“我爸今天也是没办法了,事情到了这个份上,他把公事变为家事,领导们就不好再追究。工作期间打牌,这事儿可大可小,不上秤四两重,上秤千斤重。我们自己先处罚,谁都不好再追究。” 顾小曼嗯一声:“我知道,今天大家都跟着丢脸了。” 谢云舟笑了笑,伸手将她额前的一缕头发捋好:“别生气,明天我们先去我爸那边,我妈也在,我们带点礼物回去。然后我们回来的时候,我再去买两瓶酒给顾叔,让他不要误会我爸。” 顾小曼眼睛一瞪:“他蠢成那样,主动把头送出去给人家砍,他还生气?” 谢云舟笑道:“顾叔是你爸,是我岳父,按理来说我爸肯定不能跟他动手,迫不得已动了他,外头人肯定要笑话他,人家抬头嫁女儿,你嫁女儿还要被亲家打。他的脸也是我们的脸,我们不能让他被人家笑话。” 第347章 内鬼 顾小曼见他说的如此体贴,从他手里掏出一片橘子塞进他嘴里:“云舟,我忽然明白你姥姥为什么一直担心我欺负你。” 谢云舟看着她:“为何?” “你确实是个老实孩子,你和你弟弟都会站在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我其实挺佩服你父母的,能把你们两个教的这么好。” 谢云舟笑起来:“我也不是对所有人都这样。” 顾小曼又道:“明天我们回去买点菜吧,我们做饭给你父母吃。” 谢云舟嗯一声,继续和她一起分吃橘子。吃完橘子后,见她笑盈盈的,忍不住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然后顺势把她身后的窗帘又拉上了。 顾小曼闻到他身上干净的阳光味道,猜测他回来后洗过澡。 单身楼里常年有免费热水洗澡。 谢云舟将脸埋在顾小曼的头发里,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小曼,我们结婚好不好?” 顾小曼小声回道:“云舟,我有点焦虑。” “焦虑什么?” “我不知道结婚后的生活会不会比现在更好,你现在觉得我好,万一到时候你觉得我脾气太大不好相处呢。” 谢云舟笑了一声:“也许到时候你觉得我脾气太犟也不好相处呢,而且我没有云清活泼讨人喜。” 顾小曼笑了一声:“那没事,我专治犟驴。” 谢云舟听到她的玩笑话,心里微微激荡,忍不住俯身低头,很大胆地将她的话都堵住。 过了一会儿,顾小曼正在考虑怎么制止这个有点失去理智的小伙子,她突然被他打横抱起,放在他的小床上。 然后他整个人覆盖了上来。 顾小曼有点心慌,这咋办啊,冯裕安今天来不来啊? 谢云舟凑到她耳边低声问道:“小曼,我们结婚好不好?” 顾小曼的手抓了抓他的枕头,过了片刻后才低低地嗯了一声。 谢云舟心里一喜,捉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又开始纠缠。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强迫自己停了下来。 顾小曼赶紧伸手戳了戳他的肩膀:“好热,你快松开我。” 谢云舟嗯一声,恋恋不舍地起身,将她拉起来,帮她整理散乱的头发和上衣。 见她脸蛋绯红,谢云舟转移话题:“今天你讲解的特别好,才进厂两个月,就能有这么深的认识,大家都夸你。” 顾小曼小声问道:“你说的那个提岗什么时候的事儿?要考试吗?” 谢云舟点头:“高岗位提岗,不光要考试,专工们还要到现场来问呢。到时候上头岗位动,底下也会空缺,大家都有机会。” 顾小曼双眼发亮地看着他:“我才进厂,也能去争一争的吧?” 谢云舟嗯一声:“当然可以,成不成都要试一试。” 第二天早上七点多,顾小曼吃了早饭就跟赌鬼爹道别:“爸,我去总厂了。” 顾耀堂哼一声:“你去讨好公婆,把老子关家里。” 顾小曼把手里的东西一放:“那我不去?还不是你捅的篓子!” 顾耀堂撵瘟神一样:“赶紧滚赶紧滚!” 等顾小曼走了没多久,王学志拎着一瓶罐头来看顾耀堂。 “耀堂,咋样了?” 顾耀堂侧躺着:“还好,没瘫。” 王学志哈哈笑,对着他的屁股拍了一下:“少给我装!喊那么大声,我看你屁股不疼,嗓子疼!” 顾耀堂龇牙咧嘴:“你个老砍头的,你轻点!” 王学志坐在他床边:“耀堂,你这个烂人,没想到你还挺有勇气的,居然主动讨打!” “呸,我又不贱,谁愿意挨打啊,还不是没办法。” 王学志夸起来:“耀堂,昨儿我问了沈大年那小子,他说他不是故意走那边的,就是按照平常的路走,没想到就碰到了一群领导。他心虚嘛,就想跑,没想到被领导叫住了。他昨晚上去我家里哭,说怕你打他呢。” 顾耀堂眯起眼睛:“他最好不是故意的,不然老子把他活剐了!” 王学志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有很多人看顾耀堂不顺眼,保不齐是什么人在中间动手脚。 “按理来说大领导一般不会去我们那里的。” “那谁知道呢。” 这头老哥儿两个在说昨天的蹊跷事情,那头,谢云舟骑着自行车带着顾小曼已经离开龙湖镇好远。 顾小曼宁可骑自行车也不想坐公交车,车上人多,夏天味道不好,有时候避免不了跟人家挤在一起。 谢云舟也不想让未婚妻去和一群陌生人挤,他卖力地蹬着自行车。 从龙湖生活区到总厂生活区,骑自行车至少得四十分钟。 两个人到的时候,气温已经开始上升。到家的时候,沈君瑶正一个人安静地坐在沙发上看书。 屋里的空调开了,很凉快。 看到两个孩子,沈君瑶笑了笑:“你爸说你们今天会回来,果然回来了。” 谢云舟喊了声妈,顾小曼喊了声伯母。 沈君瑶如往常一样:“我买了西瓜,在冰箱里呢,你们先吃两块。小曼能吃吧?” 顾小曼微微诧异,沈君瑶居然能注意这些细节,问她能不能吃冰西瓜。果然,能当副校长,自然有她的长处。 顾小曼笑着回道:“能吃,多谢伯母。” 沈君瑶起身去厨房,给两个孩子切了两块西瓜。 “妈,我爸呢?” “加班去了,说中午回来吃饭。” “妈你最近工作忙吗?” “还行吧,不带毕业班了,没那么累。” “妈,云清后年就毕业了,他打算去哪里?” “到时候再看,暂时还没定下来。你们怎么样?小曼,你爸还好吧?你伯父跟我说,昨儿是迫不得已,他还买了两瓶酒,说让你们带回去给你爸。都是为了工作,让他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顾小曼温声回道:“多谢伯母,我爸在家里养着呢,他自己也觉得不好,一是丢人,二是影响伯父和厂里,还跟我说以后要少打牌呢,虽然不知道真假,有这个心,我肯定得支持他。” (顾耀堂:你少造谣,老子才不戒赌) 沈君瑶没有再说这个话题:“云舟身上这新衣服是你给他做的吗?还挺好看的。” 顾小曼笑了笑:“和我哥的差不多,平常休息日穿。” “晌午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谢云舟起身:“妈我看看你准备了什么菜,中午我和小曼做饭。” 沈君瑶笑道:“好啊,那我吃个现成的,辛苦你们了。你爸总担心你们不会过日子,我看你们两个比我会过日子多了。” 中午谢文哲回来时,看到一大桌子菜,两个孩子正忙忙碌碌,沈君瑶在打下手。 “哟,沈校长,你开始享儿子的福了。” 沈君瑶嗯一声:“你回来了。” 谢文哲有一种一拳打进棉花的感觉,他跟老婆开玩笑,她经常就是嗯一声。 他换了双鞋走到餐桌旁边,谢云舟和顾小曼一起打招呼。 谢文哲先看向顾小曼:“你爸还好吧?” 顾小曼点头:“还好,伤的不是很重。对不起伯父,昨天的事情是我爸做得不对,给你添麻烦了。” 谢文哲未置可否:“坐下吃饭,我们一起分析分析,抓这个内鬼。” 第348章 沈君瑶升官 碗筷摆好,四个人一起围坐在餐桌上。 谢文哲先动筷子:“昨天本来没打算去那些偏僻的地方,后来我仔细想了想,走在岔路口的时候,路口好像多了个路标,其中有个箭头非常突出,直接指向机修分场。” 谢云舟皱眉道:“那里以往没有路标的,难道是为了应付检查临时加的?” 顾小曼想了想之后道:“我昨天上午跟师父出去检查时看到厂区多了好多路标。” 谢文哲点头:“是的,多了很多个,都长一样,只有通往机修分场的路标不一样。” 顾小曼看着他问道:“这个路标会把领导引过去吗?” 谢文哲吃了口菜后道:“不好说,反正我被那个路标吸引住了,我们一路基本上都是跟着路标走的,我以为是你们提前安排好的,还奇怪为何要去机修分场那个小地方。” 顾小曼思索几秒钟后道:“伯父,刘厂长快退二线了,应该不会在这个当口给自己使绊子。” 谢文哲点头:“老刘明年就五十八,要退二线,所以现在频频向我示好,把你推荐出去讲解,要不是我压着,还要给云舟提岗。” “伯父,是不是那几个副厂长……” 谢文哲的眼光落在了顾小曼身上:“你能想到这个,看来是懂其中的关窍。老刘要退二线了,他要有继任者。虽然最终谁来当新厂长不是老刘说了算,但如果老刘退休前被省里的领导申斥,老刘推荐的人怕是很难有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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