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嫌你命长。” 宁姝哈哈一笑:“命长不长我不知道,但我脸皮有城墙厚,刀枪不入。” 殷漾噎了噎,又拿起笔,喃喃:“陛下定会肃查长安,但如今长安的兵力,都被大将军拿在手里,听说真的出来查的,不过百人,你还敢出来。” 宁姝突然说:“你在担心我吗?” 被乍然这么问,殷漾手忽的抖动,一笔画错,他闭了闭眼,忍无可忍道:“担心?我担心的是他们找到你在我这,我不敢拿我的命和你的比,我没你金贵,所以好走不送。” 说罢,他想把自己手上那张坏了的画揉皱,宁姝却突然说:“等等,这笔还能补,别丢了,多可惜。” 殷漾突然发现,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绷着脸,把画丢到一旁,却看宁姝捡起来,仔细观察片刻,便拿起山形笔架上的另一只笔,沾沾墨水,沿着坏掉的那幅画,补上几点墨梅,又甩开笔,大开大合地画上几根枝条。 顿时,被毁掉的雪后初晴图,突然变成雪后赏梅。 殷漾纵然有气,想要找茬,左看右看,也不得不承认,这一改,更加合适。 他嘟哝了句什么,很快说完,宁姝没听清。 她眼眸一转,道:“我只是填充,要不是你的雪后初晴画得好,也没有我发挥的空间。” 这一开口,就停不下来: “是了,这张图,虽然笔画简单,但留白恰当,加之如今一场秋雨一场寒,冬天快来了,图的意境肖似在长安的冬天里,找到一块属于自己的静心之地,每一道落笔不是普通的墨,而是对人生的哲思,激发人们对雪后的憧憬,构建人们与雪景从视觉到心理上的联系……” 殷漾打断她的滔滔不绝:“行了。” 他早就见识过她夸人的本事,信手拈来,都是花言巧语。 对,花言巧语。 他下意识压了压唇角,才说:“哪有你说的那么神,不过是随手一幅画作。” 宁姝拉个凳子坐下,撑着脸颊,笑眯眯:“在我看来就不随手,所谓大道至简。但不是快秋闱了,你怎么跑出来,在这里挥笔泼墨?” 殷漾捏捏画笔,不太想说。 宁姝没有放过他,道:“也是,读书背书,不如绘画来得舒适。” 殷漾反驳:“绘画无用。” 宁姝皱眉:“何出此言?” 殷漾袖手,道:“百千年来,扬名天下的画师,两个手指头数得过来,到底是下等,绘画无用。” 他又强调一遍最后四个字。 宁姝回:“有用无用,是谁给的定义?你非要说扬名天下的画师,那我还要说,百千年来,闻名天下的天子,一只手数得过来。” 殷漾扯扯唇角:“这是一回事吗?” 她晃了晃自己手指,说:“怎么不是一回事?画师是工作,天子就不是工作?况且一朝换天子,天下知,百年后,若此天子乃平庸之辈,又有谁记得他?” 这话可有点大逆不道,殷漾却并不讨厌,可他还是觉得不对:“只是……” 宁姝说:“要是绘画不行,画师轻贱,那你想过么,世上比绘画难出名的事多了去,比绘画不赚钱的事更多,若你贬绘画,又如何以常人心态去面对芸芸众生,这样就算你一路到殿试,我父皇慧眼识人,不会看不出你存于心底的高傲的。” 殷漾滞了好半晌,才说:“我没有高傲。” 他嘴上这么说,实际上,也明白被宁姝说中了。 他私心认为惟有读书高,可若有这种心,是当不好父母官的,他有许多想解释的,但不知道从哪说起。 便看宁姝拿过他的画,在一些还没铺色的画上,她拿笔落下,慢悠悠画起来。 殷漾:“你在干什么?” 宁姝眨眨眼,道:“刚刚训了你,给你当苦力啊,”笑得讨巧,“你别生气。” 殷漾吐出一口气,她怎么能变脸这么快。 这还怎么生气。 他也拿起笔。 桌上还有十来幅画要填色,他看了眼宁姝的画,能画出墨梅的功底,填色也不差,便也放心地盯着自己手上的画。 然而,脑海还是忍不住溢出,方才她说的那些话。 忽的,身边人的声音,盖过他脑海里的声音:“殷漪之。” 殷漾抬眼,只看宁姝画笔稳重地勾出山中青木,她也抬头,对他笑了笑:“你别只顾着禁锢住你自己,想画就画呗,画画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殷漾骤然愣住,随后恍然。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她早就看出,当他说出“绘画无用”时,是在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理论。 即使,他心底里一直有个声音,让他拿起笔,去描绘,去勾勒。 可是身不由己。 殷漾一岁时,外放为官的父亲,遇上泥石流,去世了,两三岁时,重病的母亲也撒手人寰,同年,他展现出读书的天赋,小小年纪竟然能认字。 家中乃武将世家,然而当盛世太平时,武将反而被防范,那年又恰逢先皇后大败突厥,天下将无仗可打。 于是。家里着重培养自己。 只是,随着年岁渐长,他开始忍不住拿起画笔,涂涂画画,当大伯知道时,叫人把他的画都烧了。 殷漾并不想回忆当初的心情,只知道,绘画无用,唯有读书,才能托起整个殷家。 时间久了,他竟也给自己套层枷锁,深信绘画无用。 此次,他瞒着家人,说自己去东山书院进学,实则是,在知道自己前几年认识的好友王生家道中落,撑不起在长安的用度,他便到他这里,画一些画,送给他去卖,补贴费用。 说起来,他当真只为好友,就没有半分私心么? 独自待在漏风的屋子里,挥笔画画的感觉,却比带着烧着银丝炭的温暖屋子里读书,要快活。 快活十成,百成,千成。 他越想越好笑,心越发恣意放纵,忽而将画笔一掷,这动作惹得宁姝看他,他忽的扬眉,道:“谢了。” 宁姝没有抬头,回:“谢什么,人生难得觅知己嘛。” 她以为,他在谢谢自己为他和王生画画,他们俩,一个公子哥,一个落魄书生,能成为好友,不容易。 而殷漾则将“知己”二字,在心底来回翻弄。 他懂了,为何自己总那么在乎,她对自己的画的评价。 或许,从最开始,她直指他的画没有“眼睛”时,他潜意识里就,认同了她。 所以,明明有一阵不见,明明她先前那么可恶,但是,和她有种熟稔的感觉。 这便是知己。 盯着宁姝执笔的侧颜,殷漾开口:“行,我答应你。” 宁姝茫然:“啊?你答应我什么?”眼看殷漾黑了脸,她连忙笑起来,“我知道啦,刚刚逗你玩呢。” 她收起笑容,严肃地问:“这事,是让你翻译密信,即使有危险,你也答应么?” 殷漾:“你会保护我?” 宁姝点头:“那是肯定。” 殷漾:“那不就行了。” 宁姝乐呵起来:“你居然真的答应了,我就觉得你是个讲理的人。” 殷漾哪不知道这是恭维,便说:“得了,我还不知道你?你定是觉得若我不答应,就把我绑回去。” 宁姝:“咳咳。” 他转过身,掩了掩唇角的笑意。 这天,果真与彩鸢说的一般,下起瓢泼大雨,将长安蒙上一层淡淡的雾气。 秋寒已至。 尉迟序下朝后回府,站在回廊处,抬眼盯着屋檐上滚落的雨珠,他缓缓眯起眼睛,不知道在思考什么,眼瞳深深。 另一头,薛茕晗骤然睁开眼睛。 他按了按发疼的额头,脑袋里像有什么在冲撞。 他起身,侧耳倾听屋外滴答雨声。 做了个很有意思的梦。薛茕晗,亦或者,莫见雪,他推开窗户,伸手接雨,雨水与梦境里的血水般,迸溅到他手上。 区别是,一个是冰的,一个是烫的。 梦里的他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更有意思的是,梦里,还有陆宁姝的影子,不是公主殿下,但也是某个殿下。 这个梦,太真实了。 是吧,殿下。 莫见雪阖上眼,只露出一道瞧不清神色的罅隙。 第111章 宫闱乱二十六 时辰拨回申时, 尚是白日,天色不太好,又有暴雨的迹象, 屋外, 公主府的马儿安静地站着, 偶尔踏踏马蹄。 鹰戈抱剑, 禁不住来回踱步。 紫玉手上在编绳子,没抬头, 道:“担心?” 鹰戈不做声色。 紫玉给绳子打结,道:“你要对殿下有点信心。” 他低头, 抠了下指甲。并非不是对宁姝没信心, 只是,她孤身进屋子,这么久,除了里头偶尔传出的模糊的说话声, 没有其他动静, 这让他有点焦躁。 没记错的话,宁姝以前还把殷漾掳回公主府呢。 殷漾的容貌本就不错。 该不会是见殷漾长得好看……鹰戈脚步一顿,咬咬嘴唇, 冷静了一下,又不知道自己为何会这般, 患得患失。 有什么东西,还想抓得更紧一点。 好在没等多久, 房门开了,宁姝先走出来, 鹰戈忙迎上去, 见她衣裳整齐, 不着痕迹地放下紧绷的双肩,而宁姝笑意盈盈:“成了,省了套麻袋的功夫。” 紫玉从车辕跳下来,嘻嘻哈哈:“就知道殿下可以。” 宁姝问:“你手上编的什么绳子?” 紫玉:“呃……绑麻袋的绳子。” 宁姝掐紫玉胳膊:“就这你说相信我?” 紫玉连忙举起双手:“冤枉啊殿下,这不是未雨绸缪么!” 殷漾收拾好两件衣服的包袱,挎在身上,站在门口问:“什么麻袋?” 宁姝:“咳咳没事。” 鹰戈:“殿下本想如果你不应,就套麻袋的。” 殷漾:“哈?”他一下对宁姝冷了脸,“殿下真是考虑周到。” 宁姝暗自掐了下鹰戈的手背,用眼睛瞪他——干嘛揭短!鹰戈也不觉得疼,只背地里,抿唇一笑。 殷漾在殷家那边的说辞,是去东山书院,这回悄默默入公主府,算得上无人知晓。 宁姝没给他安排在以前的青莲院,放在自己的芙蓉院的偏房,经过一轮清洗,外加后面宫里来的朱嬷嬷、紫玉和彩鸢几次筛选,如今芙蓉院里都是可信之人,他们守口如瓶,不会乱嚼舌根。 “这就是你住在芙蓉院的缘故。” 为防殷漾误以为自己对他图谋不轨,宁姝言简意赅解释。 殷漾环视自己未来几天乃至几周要住的地方,整体观之,还算不错,他摩挲指尖,斜睨宁姝:“那行吧。” 似乎还是不太情愿。 他想起什么,指了指一旁的鹰戈:“这个男宠,怎么回事?” 鹰戈:“……” 宁姝笑着解释:“他不是男宠,他叫鹰戈,雄鹰之鹰,金戈之戈。我与他合作,现下,我与他是一条船上的。” 殷漾知道事情不简单,既然答应下来,也做好上贼船的准备,鹰戈是其中一员,他稍稍敛起神色的不屑,道:“不是男宠就好,我不喜别人在我面前卿卿我我,你侬我侬。” 由内流露的不屑,如有实质。 鹰戈五指握住剑鞘。 宁姝安抚地看一眼鹰戈,回殷漾:“得了,鹰戈能一手打五个你,你话少说几句,要是被鹰戈打了,公主府不会帮你。” 殷漾:“这就护起来了?” 宁姝隐约发觉,殷漾对鹰戈有种莫名的敌意,她还没说什么,殷漾又道:“不磨蹭了,你要我看的东西呢?” 三张案卷,已经誊写出来,做了备份。 宁姝把绘有“香荷居”的画,给殷漾看,讲明上面字所对应,大抵不会出错。 殷漾喃喃:“前朝的密语文字……” 他起了兴致,坐在宽榻上,双腿交叠,面前案几摆着那几张纸。 “怎么样?”宁姝问。 殷漾琢磨一会儿,说:“从香荷居三个字对应能看出来,凡是带有四画如‘口’,在密语里,应当是对应这个符号。” 他能一下点出关节,宁姝和紫玉相视,找对人了。 但是,这个简单的对应,能被看出来,也是香荷居三个字已经被破译,没有破译的字,还多了去,三页案卷,加起来也有二千二百来个字,剔除重复用字,还有一千三百个,三个字用来解密显然不够。 殷漾说:“殿下要告诉我,纸上大概写了什么,我才有一个推测的方向。” 宁姝没有隐瞒,指着其中一张:“你可还记得,十一年前,先皇后病逝后没多久,西北尤家通敌卖国。” 殷漾:“这是尤家的案卷?” 宁姝点头。 殷漾没问她为什么要调查尤家,只凝视着纸上符号。 这一看,就看了两天两夜,除了睡觉和吃饭,殷漾一言不发,眉头紧锁,偶尔拿着手指在手心写写画画,偶尔在纸笔上画着什么,失败了就把纸团起来,丢掉。 每当这时候,宁姝就在一旁看书写字。 好在这两天狂风暴雨,就算她不出门窝在屋里,也不惹人注目。 午时后,鹰戈自屋外进来,紫玉接过他身上的蓑衣,他身上有一股雨的水汽,手上抱着琵琶,宽大的衣袖匿去少年本身的锐气,目光清淡,乍一看,并不能知晓他身手不错。 将琴放下,鹰戈脚步轻缓,他没有出声,坐在宁姝旁边,见状,宁姝塞本写过注解的《太公六稻》给他。 鹰戈识字,但没有读过这些书,也并不抗拒,甚至破觉有趣,他捧著书,安静地垂首。 这一幕,不能说不平和。 一会儿,紫玉端上热的老君眉与形形色色的糕点,房中漫开一股糕点香味,宁姝喝一口茶,拿起块藕香糕,咬了一口,放在碟子一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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