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郑乘衍呷了口水,“气色不错,心情好些了吗?” 尤琳午休之后补过妆,笑容看起来比早上明媚一些:“好多了,刚才他发来消息主动道了歉,其实这事儿两人都太意气用事,我们约定好晚上坐下来好好聊一聊,有些时候还是学会沟通最重要。” 郑乘衍点点头,看来自己还要努努力,让闻雁书心情不佳的时候也能选择向自己敞开话匣子。 几句闲话道完,尤琳想起旁的:“郑先生,您手机好像有未读,因为不是工作机,我没打开看。” 为确保开会时不受打扰,郑乘衍极少带上手机进会议室,闻言他立刻放下杯子去查看,不用解锁便读完了闻雁书的来信。 人家谈恋爱的不是收三页情书就是三行情诗,他一个结了婚的只有三字短信,郑乘衍却挺容易满足,记忆中这好像是闻雁书为数不多的主动找他。 当着昨晚刚跟男友吵过架的秘书,郑乘衍把电话拨给了闻雁书,没几下对面就接了,好歹换了三个字:“忙完了?” “怎么抢我台词啊,”郑乘衍走到落地窗旁拉开厚帘,“品鉴会结束了?” “嗯,”闻雁书说,“你现在有没有空?” “还行,等下三点半有个……”郑乘衍突然更凑近落地窗一步,但二十层太高了,于是他让对方稍等一下,然后拿下手机打开拍照模式让楼下事物在眼中放大。 随即他把手机放回耳边:“雁书,这个位置禁停。” 电话里静默须臾,闻雁书正左右张望寻找合适的停车位,听到郑乘衍的笑声才意识过来自己被逗弄了,他又趴回方向盘上,说:“我送完下午茶就走了,不碍道。” 郑乘衍原本想学闻雁书的法子把人喊下车抬头望楼上瞧,可听到闻雁书蔫蔫的嗓音就打消了念头:“我这就下来。” 挂了电话,郑乘衍瞧了眼尤琳:“还没整理好啊。” 桌上俨然分门别类码好几沓文件,尤琳撂上最后一本,手搭在上面,觉得有必要提醒自己的老板:“郑先生,别忘了三点半的会议。” “你怕是把我打成昏君形象了,”郑乘衍推了推桌角的餐盒,“看看今天中午谁忙着工作没吃饭的,把这个拿去热一热给他吃吧。” “好。”尤琳端上餐盒,临走前又道,“外面冷,记得披上外套。” 外套就在椅背上搭着,郑乘衍像是连往回走两步都嫌多,比尤琳先一步离开了办公室。 专梯速度很快,电梯门一开郑乘衍就急不可待往外走,前台向他问好他也只是浅浅地点个头,到台阶上却刻意放慢了步调。 闻雁书的车子还停在那,郑乘衍从车尾绕过去,从侧后方接近主驾位时发现闻雁书还毫无知觉地趴在方向盘上。 他以为闻雁书在假寐,再凑近点才发现对方双眼睁着,懒散地直盯着前面的某个点。 郑乘衍手刚伸过去,还没叩响窗玻璃,闻雁书就回过神来,倾身拎过副驾上的袋子,降下车窗递了出来:“刚买的时候有点热,现在喝应该刚刚好。” 袋子送到眼底下,郑乘衍看到里面有杯南瓜鲜奶咖,隔壁挨着盒豆乳蛋糕。 他不接,又从车头绕到副驾开门上车,拿走闻雁书手里的袋子,抬手冲前面的树下示意:“开过去停那边吧。” 闻雁书把解开的安全带系回去,不知道自己低头的动作有没有遮住眼里的窘迫:“我以为你说的禁停是开玩笑。” “是在开玩笑啊,”郑乘衍专心捣鼓扣实的糕点盒盖,“不过这里人来人往的,我要是做点别的让员工看见了,观感多不好。” 闻雁书踩死刹车,将手刹归置原位,难以置信地看向他:“你想做什么?” 郑乘衍拆出叉子,往两颗饱满的豆乳中间割开条细缝,戳进去完整地挖上一格蛋糕送嘴里,说:“在车里还能做什么,我忍得够久了,你过来不是刚好成全我么。” 暗示意味十足,闻雁书几乎忘记自己过来的初衷,攥着安全带颇有些外强中干的模样:“我昨晚没睡够,等下就回家补眠了。” 郑乘衍笑看他反问道:“和我一起在车里睡不行?” 闻雁书想也没想:“我认床。” 郑乘衍没再逼问,一口一格很快把蛋糕消灭了半盒,但说话还是从容不迫:“把安全带解开吧,箍着也不难受。” 闻雁书就靠安全带徒增安全感,他不答话,看郑乘衍挺有食欲地将蛋糕全部填入腹中:“你中午没吃饱吗?” 郑乘衍没拿吸管,直接揭掉杯盖喝一口奶咖,左手搭着扶手箱,总算把饥饿感驱逐:“压根没吃,净困会议室里埋头苦干了。” 闻雁书在心里对这个用词的广义和狭义衡量了下,认为郑乘衍指的是前者,毕竟那小明星才刚进去多久,郑乘衍就出来了。 这种无实证的揣测其实很无礼,闻雁书厌恶自己这种行为,又无端害怕猜想成真,所以迟迟不愿问出口,也屡次打破对方将要告知的迹象。 他许久没感受过这种心理上的自我折磨,可拖下去只会影响他的工作状态,此番前来就是下定决心问清楚。 品鉴会的开场白都不用他打那么久的腹稿,闻雁书组织好语言,张了张嘴正要问话,郑乘衍突然看向他:“昨晚不是挺早就回房间了吗,怎么没睡够?” 闻雁书没料到话题兜转到自己身上,随意扯了个理由:“审查品鉴会的资料。” “公文包不是扔玄关的矮凳上了?”郑乘衍问,“用脑子审查啊?” 对方的语气跟扯闲篇没什么区别,闻雁书没留心眼:“手机有备份文件。” “我说现代人怎么可能不看手机,”郑乘衍搭在扶手箱上的手蜷起来敲了敲,“那是故意看见了消息不回我?” 闻雁书才觉中套,他以为郑乘衍会为此不快,转过脸才发现对方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宽容。 “你这两天是不是不太开心?”郑乘衍换个方式问,“工作上的压力我或许无法帮你解决,但别的难题我兴许能给点建议。” 车厢里载着下午茶的香味,闻雁书被郑乘衍认真地注视着,那些走丢的灵感好像又开始向他聚拢而来。 “我看到消息了,”闻雁书将安全带解开了,将自己箍着真的挺难受,“但是我不知道该不该回,该怎么回,回复了你又会说什么。” 他把右手搭在扶手箱上,和郑乘衍的左手隔着一点距离,一双婚戒却无声告知两人在法律上密不可分的关系。 “我昨晚其实去过3016,”闻雁书说,“只是没进去。” 郑乘衍很费解:“这包间哪里把你劝退了?” 后视镜中忽然晃过个身影,闻雁书忙碰了把郑乘衍的手背让他转头看:“那个人。” 郑乘衍只瞥一眼就挪开了:“就一个来试镜的,不是公司员工,没逃班呢,别管他,继续说。” 闻雁书看着郑乘衍满脸的不在乎,郁结在心头的阴云似乎散了:“他昨晚坐你对面。” 不相关的人突然串上事件的始末,郑乘衍反应好久才理清闻雁书的脑回路,他又愣又想笑,种种情绪混糅合成一声轻叹:“就为这事儿,你给我摆一整天脸色啊?他坐我对面,你不会进来坐我旁边?我跟他什么关系,跟你又是什么关——” 他说一半停下,望向闻雁书别过去的侧脸,迫于涵养才没让脏话跑出嘴边:“你怀疑我出轨了?” 对方的沉默印证了他的猜测,郑乘衍笑了出来:“雁书,你看着我。” 闻雁书垂眼对着方向盘上的车标说了句“对不起”。 郑乘衍有的是办法让闻雁书看他,他左手一抬,裹上身边人的右手,扣紧了让对方无法挣脱:“不用道歉,下次再遇上这样的情况,直接站到我旁边来。我这行业接触的人多了去了,哪轮得上你一个个醋,就怕你泡一身酸味儿。” 闻雁书稍动容就被最后那句压了回去,他矢口否认:“我没有醋。” 郑乘衍哪管对方有没有醋,他调低座椅,说:“不是困了么,睡一觉?” 闻雁书警觉起来,又想把安全带系回去了:“我不困。” 郑乘衍已经挨上了倾斜的椅背,半垂着眼帘倦意沉沉地和闻雁书对视:“那让我睡半小时,三点二十分喊我起来,我回去开会。” 闻雁书顾不上自己的手还被对方抓着:“就在这睡?” 郑乘衍说:“不然把车挪到这里干什么,停在门口让员工围观老板睡觉啊?” 第22章 帮我一下 可能是真的累了,郑乘衍挨住椅背没多久就睡了过去,不算刺眼的阳光在他脸上攀爬,从下巴到鼻梁,快游上眼睛时闻雁书欠身扯落了副驾的窗帘。 刚才他嘴上说着“不困”,可清晨醒这么早,又在品鉴会现场站足几个钟头,哪有不累的道理,不过他也担心真睡过去了忘记喊郑乘衍起来开会,只能在主驾上枯坐着。 他拿过仪表台的手机,想找点事儿做一做,没拨拉两下就放弃了,用左手操作手机实在不方便,而他的右手被郑乘衍紧攥着无法抽出来。 手背那一片儿裹着层热,闻雁书不能睡觉,就垂眼看郑乘衍的戒指,想到酒会那晚郑乘衍为了不硌着他屁股就把戒指从右手换到左手,此后就没再换回去。 一想到这个闻雁书就尾椎发麻,他低头继续摆弄手机转移注意力,这些天手机总在提醒清理储存空间的,他便打开相册,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图片勾选删除。 跟他的调香台一样,他的相册同样细分了多个类别,活动照片和香水评鉴居多,其次是采风随拍,唯一涉及生活类的大概只有摩卡。 闻雁书才发现他的相册里竟然连郑乘衍的身影都找不见,仿佛他的生活里从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鬼使神差的,闻雁书又看了眼他和郑乘衍相握的手,他不是个多爱分享生活的人,但不代表不喜欢收藏生活。 离叫醒郑乘衍的时间还剩两分钟,闻雁书举起手机,镜头笼住扶手箱这片区域,画面一闪,他将照片放到摩卡那个相册里。 想了想,闻雁书觉得不妥,又新建了个相册,命名为“灵感来源”,并把移进去的这张照片改标题为“豆乳蛋糕和南瓜奶咖味”。 屏幕上方的时间跳到15:20,闻雁书收起手机,右手一挣,在郑乘衍半梦半醒时扯了把他的领带:“开会了。” 熄火的车子里没开暖气,郑乘衍躺了半小时,身子切实地感受到临冬的寒冷,只有左手还像握着团热流。 他把座椅调回去,将领带解开重新系上,也幸亏他把持得住什么都没做,否则还真说不定会立稳了他在尤琳心中的昏君形象。 普瑞特结很好系,但郑乘衍绑得很慢,因为眼睛光盯正中间的后视镜去了:“你刚才睡没睡?” 闻雁书就等着把困意攒起来一并扔到家里的床上:“没有。” “干坐着等我睡醒,不无聊吗?”郑乘衍推正领带的结,俯身将脚边的空餐盒和咖啡杯扔进袋子。 闻雁书神色淡淡的,毫无偷拍照片的心虚:“趁这时间复盘了上午的活动内容。” 郑乘衍了然,没再追问下去,转了转后视镜检查自己的仪容。 闻雁书替他急:“还有五分钟就开会了。” “这不正好么,晚几分钟过去会议室还能抓几个犯困典例。”郑乘衍忽然扭头看他一眼,“很热吗,耳根都泛红了。” 闻雁书忙向后视镜瞧去,没见着颜色不正常的耳根,先看见郑乘衍泛起笑的嘴脸。 郑乘衍不逗他了,推开门就要下车,鞋底刚沾地,就让外面的寒意逼了回来。 他朝后排扫视:“你车上有没有多出来的外套?我借一件。” 后排就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毛毯,闻雁书总不至于让郑首席裹一张毯子进公司大楼,便脱下自己的格纹大衣递过去:“先穿我的吧,回办公室再换掉。” 休闲的格纹大衣和严谨的黑衬衫很不搭,但郑乘衍穿上后不仅没回办公室换下来,开完会后还特地到各楼层巡了一遍,美其名曰广告创意人不该拘泥于刻板框架内,穿着也如此。 被借走衣服的闻雁书面朝暖气的出风口,并不受车外寒意的侵扰,也不知郑乘衍穿着他的衣服到处招摇。 驶出IDR一段距离后他反倒不困了,想着难得空出时间,不如把上班期间摸鱼做出来的安神香薰给王听筝送过去。 香薰存放在调香室,闻雁书折回去拿,就一时半会的事,他没把车滑进地下停车场,停靠在纳斐利楼下后从正门进了大厦。 前台值班的姑娘跟他打招呼,闻雁书自从上次被她们撞见自己跟郑乘衍牵手就想绕道走,奈何进出大堂难免抬头不见低头见,便端着素日的职业笑容道了句“下午好”。 那俩年轻姑娘见识过闻雁书不为人知的羞态后便不再畏惧他的疏离,其中一个还开起玩笑:“闻组长,收到花心情怎么样?” 电梯间那边扎着簇人,应该是其它部门的,闻雁书不爱扎人堆,便顺势停在前台旁边等那些人先上:“什么花?” 对方压着声儿提醒:“就昨晚IDR的郑先生送的花啊。” 闻雁书的脑海里逐渐形成那束鲜花的艳丽姿态,和郑乘衍的误会解开后他就把这茬给忘了,经此提醒才感到疑惑,如果这花不是给小明星的,那郑乘衍把它扔哪了? 见他不作声,另一个姑娘杵了把同事的手臂,道:“说什么‘IDR的郑先生’那么拗口,直接称呼‘闻组长’的先生不就得了,闻组长,您说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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