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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还狡辩?真当侯府不会拿你怎么样?” 宁姝没有理会他,心平气和地走向刚刚进屋的嬷嬷和丫鬟,突然问出个众人觉得不相干的问题:“在她们三人进我屋子前,没有人再进我的屋子吧?” 青竹说:“你想说东西是别人放的?可笑,我敢保证,我们就一直在这守着,绝无他人进去。” 宁姝看向那嬷嬷和两个丫鬟。 嬷嬷和丫鬟也连忙说:“大家伙都看着,我们是空手进去的,这镇纸屏风这么大,我们怎么可能藏得住嘛?” 这话说得越绝对越好,宁姝放心了。 忽的,一直在看戏的谢峦神色微敛,道:“温宁姝,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宁姝侧过身,朝他弯弯眼睛。 那双乌圆的瞳仁里,藏着一丝微弱的,难以辨明的狡黠。 谢峦眉头抖的一跳。 便看她转过身,面对众人,语气轻缓:“今个儿早上到现在,我一直在小园子作画,而大家都听到了,这屋子直到方才,才进去三个人。” “只是,我为了一种颜料,昨天让玉屏去厨房拿了些面粉,早上走得匆忙,不小心洒在地上。” 她走到嬷嬷和丫鬟旁,指着她们的袖口和裙摆:“梁姨娘且看,这些是不是面粉?” 梁氏本作壁上观,被叫到了,也只好走上前,果然,这三人身上或多或少的,都沾着面粉。 这种把戏……梁氏猜到结局了,可是这么多人盯着,梁氏不得不证明:“确实是面粉。” 宁姝又看向谢峦和他身边几个小厮,说:“既然你们那么肯定,在你们之前,没人进来过,那总得让我查查,有没有谁身上沾到面粉。” 青竹想不到还有这变数,愣住了,看向谢峦:“这?怎么还查起我们来了?” 谢峦:“……” 猪脑子。他瞪青竹一眼,却没有松口。 而围观的下人里,不知道是谁,嘀咕了一句:“真的,有人身上有面粉。” 一时间,所有目光聚集到那个小厮身上——也便是,送宁姝一串铜钱、给宁姝报信的那个沉默的男人。 男人鞋尖沾了白白的面粉,袖子处也有,显然,东西就是他偷偷摸进宁姝房中,放进去的。 宁姝眼瞳倏地缩紧。 她怎么也没想到,被谢峦指使的那个人,是他自己,而他竟然愿意跟她说。 青竹恼羞成怒,上前踹他,还好没脑子坏到承认是他指使小厮的,只把事往他身上推,怒道:“段显!就是你这小子搞的吧!是不是想让我们出丑啊!” 他叫段显。 段显抱着脑袋蹲下身,任由青竹踢打。 他脸上无喜无悲,无畏无惧,好像对这样的事,早就麻木了。 宁姝不由皱眉,朝谢峦说:“三公子,你家小厮这架势,是要在这里打死人么?” 谢峦烦躁地拉住青竹,说:“发什么疯!” 青竹立刻收手,但还是恨恨地盯着段显。 梁氏见大势已去,只得做好人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只是误会,真正该罚的是段显。” 宁姝扭过头,盯着她:“那青竹呢?” 被宁姝点名,青竹还懵了下:“段显这厮做的,关我什么事?” 宁姝冷笑:“可是方才,你那般信誓旦旦,又叫多少人误解?如果不是我有证据,所有人岂不是被你带跑了?还有,段显一个外院杂役,又怎么拿到侯爷心爱的镇纸屏风?” 她环顾四周:“莫不是,侯府的侍卫都是摆设吧!” 她一字一句,铿锵有力,他们装聋作哑,她就说给他们听,揭开那遮羞的布,也要把这件事掰扯清楚。 蹲在地上的段显,几不可查地看了眼宁姝。 被宁姝接连的质问难住,青竹呆滞:“我……” 从来没人会指责青竹,因为他是谢峦小厮,尤其这次,段显不过是一个结巴杂役,他以为不会为他说话,过去都是这样。 可温宁姝竟真的为他说话。 谢峦自然护着自己小厮,他气笑了:“行,你倒是有本事,你觉得侯府掌管中馈的女主人不够格是吧,你来说说看,觉得该如何处置?” 宁姝不过是外人,他这些话充满讥讽,但当着梁氏的面这么说,梁氏脸子挂不住,一阵青一阵白。 宁姝没指望梁氏继续和稀泥,她微微昂起头:“请老夫人来决断!” 到这场面,梁氏也做不了主,可今日,老夫人去庙里做功课吃斋饭,明天才回来呢。 正这时候,一道有些低沉严肃的声音传过来:“什么事这么吵?”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看向游廊。 只看高大的男人身着玄色飞鸟菱锦掩襟衫,腰束云蝠腰带,袖口收进护腕里,十分干净利落。 他眉目间和谢峦有三分相似,但比起谢峦的精致,他五官更开一些,眉弓骨微隆,目光如炬,气宇轩昂,像一柄带鞘的剑,含明隐迹,叫人心生敬畏,不敢与之对上目光。 梁氏煞是一惊,仿佛也没想到会看到男人,道:“侯爷!” 谢峦也道了声:“大哥。” 这便是镇北侯,谢屿。 一群下人呼啦啦行礼,宁姝垂眼,低头福身。 谢屿几步走过来,他目光扫一圈,声音低平:“起来吧。” 他看到有丫鬟抱着他书房中的摆件,不由眉头微拧:“这是怎么回事。” 那丫鬟吓坏了,连忙跪下,半点不敢隐瞒,一五一十地说出方才的事。 谢屿听罢,哪能不懂事情的根源?不由瞪了眼谢峦:“你做的好事。” 谢峦似有不服,嘴唇翕动,到底没说什么,宁姝把一切看在眼底,谢峦在其他人面前就是小霸王,在谢屿面前,竟这般乖顺。 不愧是重度兄控。 谢屿很快给这件事定性:“青竹,你们几个去领二十大板,”他看向那个结巴小厮,“段显三十大板,再去账房支一两银子,出去罢。” 二十大板便罢了,三十大板下去,得去半条命,然这不够,段显还被赶出侯府。 他明显是拿段显警告青竹几人, 宁姝本不想多事,只是他投之以桃在先,于是,她抿抿嘴唇,迈出一步,抬头面对谢屿:“侯爷,段显既只是被唆使做事,为何罚得最重?” 作者有话说: 老二怎么还没出来害 第5章 深宅五 质疑的话音刚落,一刹那,周围静得落针可闻。 谢屿抬了抬眉梢,盯着她。 宁姝不惧不避,她望进男人的眼瞳,他黑黢黢的瞳仁里如汪洋深邃,是日积月累沉淀的稳重。 而自始至终沉默的段显,在侯爷眼里不过是个工具,连他自己都把自己当工具。 宁姝继续道:“小女感念侯爷救命之恩,知侯爷重情重义、赏罚分明,既然侯爷决心将他侯府,那三十大板,烦请侯爷酌情减免。” 说完,宁姝双手交叠在身侧,福了福。 谢屿些微怔愣。 她才十六岁,眉宇柔和伴着可怜之意,唇红齿白,亭亭玉立,像一支含苞待放的粉荷,无意识地,向旁人展示着她的娇美与珍贵。 这是她和婉儿相似的地方。 前几日,他回京的路上救下她,就是觉得她长得像婉儿,可如今,乍然听她口齿伶俐、有理有据的辩驳,他知道,她与婉儿,到底还是不一样。 她更坚韧。 没得到他的回应,小姑娘也不慌不忙,保持屈膝的姿势,半垂脑袋,卷翘的睫毛随着眨眼的动作,若蝶翼扑闪。 须臾,谢屿缓颊,竟真的同意了:“如此,便依温姑娘所言。” 镇北侯是侯府主心骨,向来一言九鼎,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小姑娘这么一说,就改变主意。 别说梁氏了,谢峦也心生不快,浑身不舒服,喊道:“大哥!她说的哪里有道理了?犯错就该被罚!” “犯错?”谢屿冷哼一声,用手指指他周围那圈小厮,道:“怎么,你想让你逢时院的小厮都叉出去?” 又严厉说:“这几日,你《大学》读得如何?傅老先生跟我说了,他布置的课业你一个也没完成。” 傅老先生是先帝时期晋光年间的前三甲,当了三十年官学明学府的总执教,在翰林间威望极高,本准备告老还乡,是看在谢屿的面子上,才进侯府教导谢峦。 当然,谢峦学得挺不如何。 被谢屿说了,谢峦也来脾气,一声不吭就走,离开前,还恶狠狠地瞪宁姝一眼。 宁姝朝他勾了勾唇角,做了个口型:“做课业。” 谢峦:“……” 他更气了,碍于谢屿在,强咽下这口气。 而围观的下人,该领板子的去领板子,该干活的去干活,段显默默看了眼宁姝,发觉宁姝的回视,立刻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地往外走。 梁氏连忙跟在谢屿身边,声音轻柔几度:“侯爷怎的这时候回来了?厨房晚饭刚做好,杏姐儿,桃姐儿,柳姐儿都想你呢。” 谢屿直接道:“嗯,我晚点去。” 梁氏有些高兴,“欸”了声,可见谢屿朝宁姝走过去,神情又垮下来。 当然,梁氏的担心是多余的,谢屿倒不至于那般禽兽,才见过两面,就对比自己小十六岁的女孩有兴致。 只是,谢三所做有些过分,人是他带回来的,不该受这样的委屈,于是他答应宁姝对段显求情。 他宽慰宁姝:“温姑娘,谢峦年纪还小,劳你担待了。” 谢屿是长兄如父,待谢峦如弟如儿,有所偏颇,无可厚非,宁姝只回:“本也是我心胸不够宽广,和三公子生了口角,望侯爷和三公子海涵。” 谢屿难掩惊色:“你还会与他拌嘴。” 宁姝低了低头:“不是拌嘴,一些小误会。” 梁氏插嘴,简单说那日假山处的龃龉:“三弟见温姑娘和杏姐儿要好,觉着她心思不纯良,两人才吵了一下,三弟负气,才有今日这事。” 梁氏深谙如何说话,譬如方才那句,面上是说谢三的不是,实际上叫人一听,确实会怀疑宁姝是否用心不良。 宁姝瞥了眼梁氏,开始考虑要不要直接跟梁氏说明白,她对她的男人没兴趣。 无意义的内耗,没必要呐。 她没所谓谢屿会不会误解,直接住了嘴。 然而事与梁氏愿违,谢屿却更关心一件事:“哦?谢峦吃瘪了?” 梁氏:“……这个,得问问温姑娘。” 宁姝斟酌一下,接上话:“我见他气势汹汹,不好讲理,就没同他说话,只和杏姐儿说话而已。” 按谢峦那股傲气,确实会恼羞成怒。 谢屿从鼻腔里轻笑了声。 他重新审视温宁姝。 在决定把她带回侯府前,谢屿已着人查过她的底细,是一个家世清白、柔弱可欺的孤女,但今日,短短几句话,他发觉,她只是外表柔弱而已。 他想在她身上找寻婉儿的痕迹,却发现,她终究不是婉儿。 倒不是怅然,只有了然。 这样的姑娘,不会成为谁的替代品。 而宁姝心想趁这个机会,定下留在侯府的事,于是直接说:“侯爷,我想再厚颜无耻劳烦侯爷一件事。” 谢屿说:“你说。” 宁姝简略说明,自己被族叔与当地官员,联合坑害一事,又是一福身:“望侯爷能再收留我一阵子,待我把此事处理完,必定报恩。” 谢屿已经顺手帮她向刑部带句话,而她提的要求,只是小事,他点点头:“自是可以,你族叔可能会在京城探听你的行踪,你暴露会有危险,事情还没处理完,就在侯府好好住着,有什么用度需求,找梁姨娘便是。” 梁氏听罢,尴尬地笑。 宁姝说:“多谢侯爷。” 另一头,谢峦越想越气,一个人走在小径里,青竹几人还被拉下去打板子,他踩过园圃草木,气哼哼往盈月院去。 盈月院是二哥谢岐的住所。 过了酉时,二哥也该从外朝府衙回来,果然,谢峦来的是时候,谢二正换好官服,准备提梁酒壶,要小酌一杯。 听到谢峦走路声,谢岐没有抬头,边拨弄热炭温酒,问:“怎么,又受什么委屈了?” 谢峦和二哥关系亲近些,他踢掉鞋子上榻,盘腿坐着:“二哥,大哥带回来的那个女人,你知道吧?” 谢岐撩起眼皮子看弟弟。 他们兄弟二人,面相都比谢屿柔和些,只不过,谢峦多出矜贵之气,而谢岐则是多出一股恣睢之态。 谢峦去摸酒杯,说:“你不晓得,那女人真会装,一副柔柔弱弱的模样,实际亮出爪子,比野猫挠人还厉害!” 小野猫?谢岐打掉谢峦偷偷拿酒的手,饶有兴致:“那不是挺可爱的么?” 谢峦:“……” 他是想找谢岐出手,把宁姝赶出去,又无中生有、夸大其词说了温宁姝的坏话,就差把她说成猫妖转世的妖女。 谢岐闷声笑:“行了,知道你不喜欢她,她迟早会离开的,你着急什么。” 谢峦还是偷摸到小盅酒,一口饮下:“我不管,我绝对不能接受温宁姝成为大嫂!” 话刚说完,“砰”的一声,谢峦一杯倒,趴在案几上呼呼大睡。 谢岐拿脚踢他,他也没反应,谢岐摇摇头:“这小子,不能喝还非要喝。” 谢峦今年才十六岁,刚出生时,父亲老镇北侯就因病逝世,大哥比谢峦大十六岁,谢岐比他大七岁,从小,谢峦就爱跟在他们身后玩。 当年,大哥娶秋氏时,谢峦才四岁,他抱着虎头娃娃,泪眼汪汪地问他,大哥是不是不要他们了,这一幕还历历在目。 谢岐缓缓啜了口酒。 刑部同僚告诉他,谢屿遣人走刑部的关系,调动档案,查江南富商织造贩卖私盐的旧案,这件事,和温宁姝有些关联。 这让谢岐好奇。 他起身整好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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