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箓化为灰烬,毫无反应。 南宫良冷笑:“好啊!传讯符都用上了,还敢说没有勾结?” 这下更说不清了。 眼看南宫良将要出手,荀慈自知难逃一劫,推着轮椅阻拦在二者之间,“南宫前辈息怒!无论是徐媛或是楚若婷,皆为在下师妹。在下作为她们师兄,管教不严,未能尽责……我代她们向你谢罪!” 话音甫落,他毫不犹豫伸出两指,硬生生抠下自己的眼珠。 惨烈的疼痛袭来,视线陷入一片黑暗。 耳畔响起同门的失声惊叫还有别的声音,嘈杂喧嚣。 他对这个世界的最后的景象,是密密斜织的细雨,描青山峰绘绿草叶,万物湿漉,朦胧若烟。 荀慈只觉眼角流下了丝丝缕缕的温热的液体,顺着脖颈,洒满雪白的衣襟。 “大师兄!”徐媛等人飞奔上前,跪在他跟前,泪如雨下。 十九拾起两颗血糊糊的眼球,双手颤抖不已,泣不成声,“大师兄,你……你……” 荀慈疼得腮边肌肉轻轻痉挛。 他仍挺直了脊梁,朝南宫良大概位置拱了拱手,忍着痛,谦卑地道:“南宫前辈,长兄如父,在下代为受过,还望你能恕罪……海涵青剑宗一次。” 荀慈并不是一时冲动。 自王瑾弃宗门不顾,他便以病弱之躯扛下所有。青剑宗是他的责任,这么多同门也是他的责任,他虽为师兄,但一直将自己放在最末。 他本就是个碎了金丹的废人,失去一双眼睛也没什么关系。徐媛他们还有很长的路,双目失明,还怎么修炼? 就算明白南宫良是在故意为难,荀慈也只会先反省自己。 他不会怨别人。 他只怨自己不够好,做得不够多。 可惜,荀慈并不知晓,南宫良在踏入青剑宗的刹那,已经动了杀念。 他让一寸,南宫良就进一尺。 青剑宗灵气不充沛,却能种植出茁壮高产的灵树,土壤天然肥沃。南宫良一直眼热北麓游氏的花园,将此地霸占,掘了灵树,改为美观的花圃,正中他意。 无论荀慈今日怎么做,南宫良都不会手下留情。 “一双眼睛就想赔罪?世上哪有那么好的事!” 南宫良眼中划过阴霾,狞笑着吩咐:“碧灯落书,青剑宗勾结魔道,将他们全都杀了!至于此人,”他抬手指向荀慈,“削断手脚做成人彘!我要送楚若婷一份大礼!” 第一百三五章 灭门 楚若婷和毒姥在葬尸岛周围打了两天。 她不敢闹出大动静,怕引出魔君,施法克制又收敛。而毒姥一身剧毒,来去无踪,楚若婷狠费了一番功夫,才让毒姥落了下风。 “楚若婷!就算你此时救了宋据,他也活不了多久!” 毒姥足尖点水,蛇杖一扫海面,扬起千层毒浪。 “他的生死由我把控,不劳你操心!” 楚若婷眼神凌厉,长鞭一甩,直直劈开浪花。她纵步上前,力贯手臂,出其不意地挥出一掌。 轰! 虚空中的气流骤然爆鸣,浩浩汤汤无望无际的海面猛地一荡,海水翻腾,浊浪排空。 毒姥大惊失色。 她躲避的速度极快,但掌风还是刮到了她的胸口,余波震开她的防护罩,胸骨喀嚓碎裂。 毒姥吐出一口乌血。 眼见楚若婷再次杀到,她眼珠转了转,头顶的肉瘤裂开,噗呲喷出一大股腥臭黑雾,将周围空气都灼烧出焦味。 黑雾扩散速度极快,楚若婷不敢贸然上前。 “楚若婷!本姥姑且饶你一命,改日再战!”毒姥一挥衣袖,消失在黑雾当中。 楚若婷皱起眉头。 她这才想起数个时辰前跟毒姥酣战时,有人使过她的传讯符。 楚若婷在储物袋里翻找,确定是给出徐媛的那一张。 当时给出符箓,说了遇事才会使用。徐媛虽然不着调,但绝不会将其当做儿戏。 楚若婷思忖片刻。望了眼无念宫的方向,选择先去青剑宗。 她如今修为高至分神,从隰海赶至巴蜀时刚刚日暮四合。 太久没来青剑宗,楚若婷处处陌生。 记忆中,青剑宗天空澄碧,纤云不染,气候和煦温暖。此时却雨浥轻尘,阴冷彻骨。 踏上掩映在葱茏树木的蜿蜒山道,阶上早覆满青苔。楚若婷认为自己在潮热的隰海待久了,所以对这样的气候不太习惯。她拢了拢衣襟,迎着细雨,来到宗门外。 门外没有弟子值守,连那两扇古朴的大门都被人拆了。 原本书写“青剑宗”三字的红底金漆匾额,落在地上断为两半,被雨水冲刷的颜色新亮。 楚若婷瞳孔微微一缩。 她神识笼罩整座大山,探不到任何气息波动。心下一紧,快步迈过匾额,扬声道:“徐媛?徐媛?” 宗内推倒了许多无用建筑,栽种着茂密的灵树,树梢挂着成熟饱满的果儿,晶莹剔透。 楚若婷轻车熟路来到紫霄殿前。 开阔的平地缝隙里长满杂草,被雨水浸润油绿。细看之下,草叶悬挂着的几点血珠。 鼻尖隐约嗅到了淡淡的血腥气。 楚若婷目光落在大门紧闭的紫霄殿。 雨越下越密。 越下越急。 渐渐地,水汽弥漫在空中,飞檐翘角的偌大建筑,被雨雾渲染如梦似幻。 楚若婷拾阶而上。 殿前的门槛被拆除了,想必是方便荀慈轮椅进出。她抬手贴上陈旧的雕花殿门,犹豫了一下,才将其推开。 “吱呀——” 殿门开启。 微弱灰暗的光线中,高悬金匾、青铜香炉、红木几案……熟悉的陈设悉数映入眼帘,往昔的记忆亦如潮水漫上心间。 下一刻,她视线落在大殿左侧,赫然苍白了脸色。 尸体。 全是尸体。 横七竖八被扔了一地,腿叠着手,手压着头。有徐媛、有十九,有每一个她面熟的同门师弟师妹……尸体一剑封喉,干脆利落,只有丁点儿血迹沾染了洁白的青剑宗弟子服。 楚若婷如遭雷击,怔立在原地。 她揉了揉眼。 视线扫过昔日同门的尸体,遍寻不着那人。她这才注意到徐媛仰躺的尸首旁,还置着一个圆肚大陶瓮,瓮口遮着一块灰色布帘。 楚若婷动动神识,就能看清瓮里是什么。 可她不敢。 她竟然不敢。 楚若婷缓步走过去,立在瓮前。半晌后,她才颤抖地伸手,“唰”的一声扯下布帘。 荀慈果然在里面。 他脸上不复温和的神情,而是被人抠去了那双温和的眼,脸上兀淌着两行血泪。齐肩斩断的臂膀和双腿血肉模糊,只剩躯干静静装在污秽的瓮中。 许是阴雨的傍晚光线太昏闇。 楚若婷眼里模糊不清,一片混沌。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倏忽间,脑海里闪过青涩时,海棠树下的谦谦君子,白衣负剑。 她怨了荀慈好多年。 怨他蠢,怨他笨,怨他软弱又愚善。 她的人生早已重新来过,所以她斩断前尘往事,不想再和青剑宗的一切有染。 但是,她惟独没想过有朝一日,青剑宗会被灭门,惨烈至此。 楚若婷扶着瓮身,半弯着腰,像被硬生生挖走了心,空荡荡的发痛,痛到她根本无法喘气。 怎么会这样? 她明明下定决心不要和青剑宗有瓜葛,为什么在看到他们惨死后,会痛不欲生呢? 楚若婷踉跄地退后两步,望着陶瓮,眼中一下就涌出了泪。 她活了两辈子,爱恨皆起于青剑宗,止于青剑宗。 在这里,她度过了肆意张扬的年少时光,有父母疼爱,有同门弹剑作歌,有荀慈清莹竹马;她亦在这里,遭遇过最痛彻心扉的悲苦寥落。 青剑宗不是王瑾一个人的,其中有她父母多年心血! 正因为看得太重,所以才会极度憎愤。 直至今日看到同门惨死,她才明白,自己始终无法割舍。 青剑宗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更是她的一片逆鳞! 望着陶瓮,楚若婷心底哀恸至极,掺杂着说不清的悲伤,同时燃起熊熊怒火。 她擦了把脸上的泪,咬紧牙关,仰天长啸,“是谁?” “到底是谁!” “谁敢?谁敢!” 强大的神识笼罩整座宗门,不放过每一寸角落。 须臾后,泥泞中一朵菱花被寻见,飘飘忽忽落于掌心。 菱花……南宫。 楚若婷披星戴月,用尽了所有传送符,浑浑噩噩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到昆南。 她悲痛万分,盛怒难消。 熹微晨光中,她手持苍云鞭,孤身闯上富丽堂皇的南宫大宅。 南宫门童见状,扬声呵道:“来者何人……啊!”话没说完,就被楚若婷擭住脑袋,直接搜了魂。 楚若婷双目赤红,她搜了一个又一个,总算弄清楚事情来龙去脉。 南宫良! 全是南宫良! 这个阴毒小人,欺辱年幼的况寒臣,百花盛会差点害了游月明,而今又杀荀慈,灭了她的青剑宗! 他怎么敢的啊! 楚若婷硬闯南宫家,触动南宫家的护宅大阵。阵法金光拔地而起,固若金汤。 但楚若婷恰好阵法最精。 她面色冷厉,抬手间甩出十二道阵旗,不肖片刻便找到阵眼,一举击破。 阵破时声势浩大,南宫家护院高手纷纷被惊动,四处御空而来。 众人抬眼望去,但见万簇金箭似的霞光从朝云中迸射而下,绯色连天。容姿绝美的红衣女修,手持雷电环绕的长鞭,踩着书写“南宫”二字的金匾,面若寒霜,气势摄人。 “胆大包天,竟敢擅闯南宫世家!”这些顶尖护院个个修为出窍,仗着人多势众,一同朝她攻来。 楚若婷满心悲愤。 脑海里只有横尸遍地的同门师弟妹,以及被削成人彘装在瓮中的荀慈。 她眼中有泪,根本不去看这些人的招式。怒吼一声,运转全身修为,袖袍鼓荡,挥出九十九道苍云鞭。鞭影阵阵,狂风呼啸,遮天蔽日的道法交织着天边如血朝霞,若烈火燃烧蔓延,释放出灼热滔天的火浪。 火浪所过之处,楼阁屋檐都化作灰烬,平地巨响。 轰隆—— 刹那间,南宫家半片都成了废墟。而那些出窍期的护院在分神期高手盛怒的十成功力下,只能被无情碾压。 但凡被鞭风火浪扫中,皆倒飞出去,躺在地上大口吐血。 鲜血如红雨泼洒。 楚若婷只露一招,足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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