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语气冷硬,话也不好听。林钰当时小,分明在帮他却被他如此对待难免有些无措,但又听他背对她低声道:“我如今是过街臭鼠,你若帮我,他们会连同你一起恨。” 那是李鹤鸣与林钰见的第一面,也是他与她说的第一句话,语气平静得不像个十几岁的少年。或许正因如此,那句平淡得近乎冷漠的“过街臭鼠”叫林钰记忆深刻,直至如今也没能忘记。 -- (4)“萋萋” 林钰没想到会在午门外碰见李鹤鸣,应天府这么大,她却在几日里碰见他两次,当真是流年不利。 心中虽烦懑,脸上却不能表现出来,林钰轻轻抿了下唇,微微点头:“李大人。” 远处与林靖同行的一名官员眼尖,看见了林钰,他抬手遥遥指向她:“林大人,那马车旁站着的可是令妹?” 林靖转头看去,第一眼先将黑马上一身飞鱼服的李鹤鸣看了个清楚,之后才看见马前身如若柳的林钰。 他见此,狠狠皱了下眉心,这姓李的站哪不行,在他小妹面前做什么,是嫌这都城里难听的话还不够多吗? 林靖见此,立马告别了同行的官员,大步走向林钰,提声唤道:“萋萋,过来!” “萋萋”是林钰的小名。幼时抓周,她放着满桌经书笔墨不碰,扭头要奶妈抱着往院里走,伸手抓了把青绿茂盛的梧桐叶,林父便为其取了“萋萋”这小名。 草木萋萋,有女如华,寓意希望她平安健康。 林钰听见林靖唤她,借此就要与李鹤鸣告别,可话未出口,反倒听见李鹤鸣语气平平地念了一声:“萋萋?” 这亲昵的小名哪是旁人可以随意唤的,除了父母兄姐,从没别人叫过林钰“萋萋”二字。林靖也是一时急了,才在大街上脱口唤了这么一句。 林钰蓦然一怔,耳根子立即红了个透,她没想李鹤铭这般不知礼节,顿时羞恼至极,想也没想便出声斥道,“放肆!” 林家二小姐显然没怎么训过外男,语气生硬,像是在训家中奴仆。 可李鹤鸣官居北镇抚使,执掌血迹斑斑的诏狱,从来是他语气严厉地问责罪人,这都城里找不到几人敢厉声训他的。 自李鹤鸣任北镇抚使以来,死于他手底的官员不知几何,若得罪了他,一不小心被他拿住把柄,诏狱里脱皮去骨地走一遭都算轻的,就怕被他北镇抚司查出什么肮脏事来,届时落得个斩首的重罪。 林钰斥完后立马意识到了这一点,又有些后悔似的,垂眸避开了他冷厉的视线。 李鹤鸣显然也没想到自己不过喊了一声她的小名便要被她在这街上毫不留情地厉声训斥,他睨她一眼,提唇冷笑一声,没不知趣地留在这儿,手拉缰绳,低喝一声“驾”,径直离开了。 林靖快步走到林钰跟前,林钰唤道:“哥哥。” 林靖拧眉看着李鹤北往宫里去的背影,愤愤道:“他找你说什么话?” 林钰摇头:“没说什么。” 林靖不信:“没说什么他缠着你做什么?” “当真没说什么,只是……”林钰担忧道:“只是他方才听见你唤我小名,莫名跟着念了一遍,我一时情急,斥了他一句,我担心他会记恨在心。” 唤了小名也不是什么大错,林钰失礼训责他不过是因退婚的事对他不满。 可林靖比她更不分青红皂白,立马怒声道:“他唤你小名?他李鹤鸣怎么敢!非亲非故,萋萋也是他能叫的!” 林钰急得抬手捂他的嘴:“阿兄!你小声些,这京城皆是他的耳目。” 林靖一听这话,横眉怒目,模糊的声音从林钰掌心传出:“听见又如何,我林家世代清白,还怕他北镇抚司查不成。” 林钰无奈:“都城没有,那别地的旁支呢。” 林靖一愣,这才止了声,但看他神色,依旧对李鹤鸣这孟浪行径十分不满。 她见林靖稍安静了些,放开了手,心里却想着要不要请奴仆上门赔礼致歉,好彻底将这事清算过去。 林靖一看她那表情就知她在想什么,他沉声道:“你要敢为此事在他面前伏低做小,我打断你的腿!” 林钰叹气:“你又吓我,除了君王天地,我何时在别人面前折腰,阿兄你也太看不起我。” 她做事向来重礼,林靖瞥她一眼,不太信,却没拆穿,抚了抚袖子问:“不提他了,你今日怎么想起在这儿等我?” 林钰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方才在一家玉铺里看上了一只簪子,样式新颖,但钱没带够。” 林靖挑了下眉:“我就知道,无事献殷勤。” 林钰笑盈盈地看他:“阿兄,陪我去买吧。” 林靖“唔” 了声,左右看了一圈,问道:“你的侍女呢?该不会是一人出的门?” “泽兰去帮我排队买糖糕了。” 林靖听得这话,撩起马车帘往里看了一眼,看见那堆积成山的零嘴,“啧”了一声:“难怪钱不够。” 可林靖上朝也不爱揣钱,钱袋子都没拿,他在身上摸了几把,半粒子儿没摸出来。 林钰见此,些许失望地看着他,林靖无奈地摊手:“没法子,没带。” 两人正说着话,被皇帝拉去议事的林父这时也迟迟从午门里出来了,他缓步行至两人跟前:“你二人不回家,在这儿做什么?” 他一问完,就见自己那一双孝顺的儿女立马齐齐转过头看向他,但那目光只在他脸上停了一瞬,随后往下一挪,盯向了他腰间的钱袋。 林郑清:“……?” -- (9)当初为何退亲 当林钰听见那声“镇抚使”时,有一瞬间完全是恍惚的。 沉稳的脚步声踏着密雨停在门口,林钰靠在破败的墙上抬眸看去,直直撞进了一双被雨水洗透的乌黑深眸里。 李鹤鸣手中提着绣春刀,秋雨将他浑身淋得湿透,顺着飞鱼服往下落。不似旁人被雨淋湿后略显狼狈的模样,他肩背依旧笔挺,神色仍旧淡漠,仿若一柄被血喂饱的钢刀立在门口。 石屋里,两名锦衣卫正捆了反贼将他押出来,男人被两名锦衣卫粗暴地扣着双肩,直不起腰,只得踉跄着走出石屋。 他似乎认得李鹤鸣这张阎罗面,与李鹤鸣擦肩而过时,双股战战,面如死灰地抬头看了他一眼。 李鹤鸣定定看了眼屋中衣衫微乱的林钰,凌厉目光又扫过男人已经解开的腰带。他沉了脸色,猛抬刀抵上了男人的脖颈。 锋利刀刃割破皮肉压出一道腥红血线,刺痛自脖颈传来,男人身体僵住,听见一句透着彻骨寒气的话在头顶响起:“你碰她了?” 林钰面色一白,门外何三和其他锦衣卫听见这话也愣了一瞬,这话哪是能这么问的,若传了出去林姑娘还如何在都城自立。 刀剑架颈,腥热的鲜血顺着冰凉的刀刃滴落在地,男人一动不敢动。那话似从齿间挤出,毫不遮掩的杀气直冲他而来,他知道自己若说错了一个字,怕是连门都出不了便得人头落地。 林钰说得不错,他这种人贪生怕死,生死之际,除了求生的本能什么也想不起来。 男人脑中忽而想起林钰的话,他唇瓣嗫嚅,半天声线颤抖地憋出来一句:“没、没有,我没动她,你可问她……” 可这半分迟疑在李鹤鸣耳中和招供没什么区别,他面无表情地扫过男人脸上的冷汗,忽而俯身在其耳边问了一句:“没想动,还是没来得及动?” 男人一怔,还没反应过来,李鹤鸣已经直起身。他手腕一转,只听一声锋利的割肉声,下一秒,二两浊肉就已落了地。 一声凄厉的惨叫响彻山间,男人疼得站不住,不受控制地屈膝跪下去,一滩鲜血从他身下喷流而出,李鹤鸣淡淡道:“看好,嘴捂实,别让阎王收了。” 说罢他又侧目扫过在场几名锦衣卫:“今日之事若传了出去损了林家的名声,这笔账我算你们头上。” 几名锦衣卫忙点头应“是”,随后直接提着男人双臂将他拖了出去。 林钰何时亲眼见人动过刀剑,她脸色苍白,待男人走后,下意识朝地上那滩血污看去,但不等她看清,李鹤铭脚尖一踢,已撩起一团茅草将那脏物遮了个严实。 林钰顺着他的黑靴看上去,又不受控制地将视线落到了他的刀上。 李鹤鸣看了她害怕的神色一眼,转身出门,将刀送进雨中。凉雨冲过刀身,一点一点将那血迹冲洗得一干二净。 他挽了个剑花甩干水,收刀入鞘,这才提步朝林钰走来。他生得高大,立在林钰面前时,她需得仰头才能看见他的脸。 她瞧着实在狼狈,衣裳乱而湿,往昔绸缎般的乌丝也变得松散,脸侧几根长发垂落,唇淡眼润,像是含着泪,一副柔弱无依的可怜模样,但却没哭,那微微发颤的手都藏在了袖中。 她甚至轻声开口问了一句:“李大人如何知道我在这儿?” 李鹤鸣没答她的话,他伸手抽去她发间一根干枯的茅草,而是道:“林家的女儿都似你这般坚强吗?这种地步了也不晓得哭一声。” 林钰愣了愣,不知如何回他这话。李鹤鸣也没追问,他低头看向她不自然的左腿,忽然一撩衣袍,单膝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他伸手轻握住她的左膝,长指一动,在她受伤的膝上捏了几下。 林钰吃痛,喉中发出了一声猫吟似的哼声,很柔,还有点哑,听得人心紧。 李鹤铭本就没用什么力,见此又立马把手收了回来,他仰头看她,见她眼都红了,缓缓道:“没伤及骨头,将养数月便能痊愈。” 林钰抬手轻轻擦去眼中疼出的泪花,抿了下唇:“多谢李大人。” 李鹤鸣站起身,将刀挂回腰间,二指探入口中吹了个响哨。黑马从远处奔来停在门外雨中,晃头甩了甩鬃毛吸透的雨水。 林钰这样定然走不了路,李鹤鸣伸手去抱她,但林钰却轻轻拂开了他的手:“我、我自己可以。”说着便扶着墙,单腿蹦着往外跳。 李鹤鸣救了她,她该谢谢他,但旧事已经发生,该保持的距离林钰也并不过界。 李鹤鸣皱眉看着她的背影,忽而两步上前,一声不吭地直接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林钰惊呼一声,下意识抱住了他的脖颈,她想叫他放她下来,可抬眸瞧见他那阴沉的脸色,到口的话又咽了回去。 李鹤鸣大步出门,直将她抱上了马,门外的何三看得连连称奇。李鹤鸣单手扶着林钰的腰,朝身后伸出手:“伞!” 何三见此,忙把备下的油纸伞递给他。锦衣卫出差何时带这些个东西,日晒雨淋是家常便饭,这伞是李鹤鸣自寺庙来时顺手取了一把,没想路上当真下了雨,眼下给用上了。 李鹤鸣把伞撑开递进林钰手中,不容拒绝道:“拿着!” 林钰没怎么骑过马,她握着伞柄,有些无措地侧坐在马身上。她高坐马上,李鹤鸣站在马下,此刻倒成了李鹤鸣需得仰首看她。 雨声噼里啪啦打在伞面,剔透寒凉的细小水珠顺着伞檐滴在他手臂上。 他立在这细密冻人的寒雨中,倏尔抬起黑眸,望进她眉下那双总不肯在他身上多停的眼。 他看了很久,眼神和那日在街上午门前一样,似要将她看透。直到盯得林钰不自在起来,他忽然沉声问了她一句话,“当初为何退亲?” -- (8)我与李郎情投意合…… 男人一身粗布麻衣装扮,仿佛山中樵夫,但林钰却不会蠢到当真将他当樵夫看,她蹙眉盯着他,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你是王侍郎的人?” 男人没答话,只是一边迫不及待地解腰带一边走向她。 林钰见此,惊得忙往墙角退去:“你想做什么!” “你一个女人,你觉得老子想做什么?”他目光淫邪地扫过林钰饱满的胸口,伸手直接去扯她的衣襟。 林钰第一次遇见这种事,又刚醒来,头脑顿时乱作了一团,她下意识握住衣襟:“你知我是谁吗?!” 男人拉开她的手,又去拽扯她的裙子:“我管你是谁!你就算是皇帝的女人老子今天也要尝尝味!” 林钰慌得唇色发白,却还在强忍镇定道:“我父亲乃当朝太保,阿兄乃户部侍郎!你若动我,无论如何都不得善终。” 男人压根不听,反而道:“叫吧!叫大点声!让那群没碰过女人的知道你醒了,和老子一起上你!” 林钰脑袋一空,但就在男人即将扯开她裙子的一瞬,她忽然于危急中冷静了下来:“你不怕死吗?” 这话似刺到了男人的痛处。自王常中落狱,这一窝子反贼逃至深山,困境挣扎,每日提心吊胆就是因怕这个“死”字。他横眉怒目,“你说什么!?” 林钰不知道他的身份,但大致能猜到他和那寺中的假僧人一样,与王常中有关。她忍着惧意:“想来是怕的,天下不惧生死之士寥寥无几,万不可能是尔等之辈。” “你个贱人!”男人气急,当即就要掏刀。 “你想清楚了!你若被擒,横竖一个死字。但你若伤我,我保你受尽千刀万剐也不能绝气!” 这话说得太狠,叫男人怔了一瞬,林钰趁机从他手里扯毁裙子,跳向墙角远离他。 她迎上他的视线,“大明锦衣卫无处不在,你逃不出这明城墙,注定会被擒,总要下狱受审,我家人一但寻来……” 她说到这顿了一瞬,想起方才自己提起父兄时男人并不畏惧,于是话音一转,“想必你听说过北镇抚司李鹤鸣的名号。” 林钰从没想过要抬出李鹤鸣的名号护她安稳,但此刻她却顾不得其他,只管张嘴胡乱道:“北镇抚司的李大人素来钦慕于我,其母曾上门替他向我求亲,我与他情投意合,已定下姻亲!他手段狠辣,在他手底下的罪奴曾有一人挨了七百多刀也未能死得了,你大可辱我,甚至杀了我,只是他必然会将这笔账算到你头上,待你被擒,你受得了那凌迟之痛吗!” 锦衣卫北镇抚司的名号在这些罪臣反贼的耳里总叫人望而生畏,李鹤鸣三个字就是一把带血的刀,男人听罢,竟然当真有所顾忌地收回了匕首。 但很快他又清醒了过来:“横竖都要死,难道此刻放了你就逃得过阎王了!” 林钰道:“你若饶了我,待我家人或是李……李郎寻上门来,我自会请他们宽恕你一命。” 男人冷笑一声打断她:“你当我没脑子吗?信你这鬼话吗!等他们找上门,我怕是头一个血流干的人!” “当然要信!”林钰道:“女子名节最为重要,我已定下姻亲,这失联期间必然要有人为我作证我并未遭到欺辱,你若在这时护我不受外人欺辱,做那迷途知返的证人岂不最可信!届时大功一件,我当然要请求父兄救你一命!” 她语速极快,男人思绪都有些没转过来,可林钰此刻便是要他转不过来,她继续道:“你无需怀疑我在骗你,因之后我若不保你,岂不证实你的话不可信,我林家名声显赫,难受我会拿我的名声和林家的声望做玩笑吗?” 林钰尽可能地拖延着时间:“你大可以仔细想想,你也说了,这门外还有你的弟兄,若无人护我,我必然无法安然无恙地活着出去。你想活,我也想,这是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林钰的话漏洞百出,但求生的可能足够令男人内心动摇,他定定看着她的神色,似在判断她的话究竟可信与否。 屋外雨声渐起,就在两人僵持不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几声动响。男人警觉地掏出匕首,对林钰道:“老实呆着!”说罢,掏出匕首朝门口走去。 但就在这时,门却被人猛地踹开了,这一脚用足了力气,男人躲闪不及,被门撞飞在地上。 何三手持染血的绣春刀,目色凌厉地朝门内一望,看见墙边狼狈的林钰后他愣了一瞬,而后面色一喜,回头提声朝着朦胧雨幕里的人大喊:“镇抚使!林小姐找到了!!” -- (7)请旨 皇宫,议事殿。 受皇上宣召,林靖到殿外时恰撞见候在门外等内侍通报的李鹤鸣。林靖虽对他诸多不满,但李鹤鸣掌管北镇抚司,也并非一无是处,见了面该有的礼节还是要做足。 林靖站定,抬手朝他行了个礼:“李大人。” 李鹤鸣转头看去,也回了个礼:“林大人。” 未等两人多言,内侍已从殿中出来,垂首恭敬道:“两位大人一并进来吧,皇上正等着呢。” 当今皇上崇安帝登位登得名不正言不顺,说得好听些是因削藩不得不领兵打回都城,说得难听些便是起兵造反的贼子。前朝皇帝明文帝溃逃离宫,至今下落不明。 当年崇安帝入城,杀了一批誓死效忠明文帝的文臣武将,也饶了一批愿意归顺的臣子,王常中就在这被饶恕的前朝文臣之列。 然而安分了这么多年,这户部侍郎却被锦衣卫查出了贪污之罪。 贪污历来是不可轻饶的重罪,王常中又牵扯前朝,崇安帝难免多疑,是以直接下令命李鹤鸣押王常中入狱审讯。而李鹤鸣今日也是为此而来。 殿中,崇安帝正在案前批阅奏疏,李鹤鸣与林靖一同进门,一撩衣摆就要跪地行礼。 崇安帝头也不抬:“行了,别跪了,说正事。” 李鹤鸣与林靖听罢又直起身,垂首拜道:“谢皇上。” 崇安帝放下毛笔,扔了奏疏,看了两人一眼,问李鹤鸣:“王常中的案子?” 李鹤鸣应道:“是。” “招了?” “招了。” 崇安帝不耐烦地“啧”了声:“你是马吗?抽一鞭子跑一步。直接说,恰巧林侍郎也在这儿,免得户部的人一头雾水,整天提心吊胆地派人来烦朕。” 林靖听李鹤鸣挨骂,不动声色地瞥了他一眼。李鹤鸣还是顶着张棺材脸,从善如流道:“微臣知罪。” 崇安帝疑心王常中贪污一事牵扯前朝,实际猜得半点不差。半个时辰前,王常中在锦衣卫的严刑审讯下招供了赃款的去向,竟是用来暗中养了一批兵马。 崇安帝听李鹤鸣说到此处,出声问道:“兵马?是之前锦衣卫探查到的那帮秘密入城的人?” “是。” 崇安帝笑了一声,了然道:“当初我还在想那些人是从哪来的,原是这么回事。他王常中放着好好的户部侍郎不做,拿我的钱养兵,想做什么?难道还想指望那帮废物杀了我,再迎明文回来登位吗?” 林靖与李鹤鸣听得这话,动作同步地又要下跪,崇安帝抬手:“起来起来,继续说。” 于是李鹤鸣又道:“据王常中的供词,如今反贼没了他做接应,无处可去,大多都藏匿在灵云山中――” 林靖听得这话,猛地扭头看他:“什么?!” 崇安帝见林靖失态,问道:“林侍郎因何惊惶?” 林靖急急跪下:“昨日家母与小妹一同上山拜佛,现今正在灵云寺中!” 李鹤鸣听见这话,猛拧紧眉心看向林靖,林靖继续道:“微臣一时情急,望皇上恕罪,还请皇上准许微臣此刻上山接回家母与小妹!” “你忧心家人,何罪之有。”崇安帝道:“但此时你如果贸然上山,怕会打草惊蛇。” 他话音刚落,李鹤鸣一撩衣袍利落跪下,沉声道:“臣自愿请旨,即刻带人上山清剿反贼。” 追拿贼子是锦衣卫的职责,崇文帝点头:“既如此,务必确保林侍郎的母亲与亲妹的安危。” 林靖伏地跪拜:“谢皇上隆恩――” 李鹤鸣应道:“是。”说罢便出宫调人快马上了山。 林钰醒来时,发现自己倒在一间破窄寒冷的石屋中,地上铺陈着枯黄杂乱的茅草。 石屋似依山而建,不见窗户,只有一扇破旧的褐木门,微弱的光从门缝里透出来,仿佛一处关押犯人的牢狱。林钰猜测自己应当还在灵云山上。 她身上的衣服半湿半干,四肢冰凉,喉咙干渴,腹中饥饿,混身上下哪里都不舒服,后颈疼痛,因受了寒,头脑昏沉得厉害。 她撑着地缓慢站起来,发现左侧膝盖钝痛难忍,似是在无意识时磕伤了,站都站不稳当。她撩起裙摆,准备看一眼伤势,这时面前的房门却忽然被人从外打开了。 明亮的光线涌入石屋,她快速放下裙角,但腿上一小片白皙细腻的皮肤却还是被来人看了个清楚。 来者是一个模样普通的陌生男人,她防备地看着他,左脚虚点在地上,右腿用力勉强靠墙站着。一袭青绸对襟褙子因湿润贴着窈窕身姿,她这般靠在墙上时,似杆亭亭玉立的荷叶茎。 进门的男人做贼似的小心,似是怕外面的人发现。他点燃墙上一只油灯,掩上门,眯眼兴奋道:“哟!老子还以为听错了,原来还真醒了!” ――――――――――――― ps:文中皇帝借鉴了历史上朱棣的事迹,其他瞎编,不要较真 -- (12)“凭什么” 李鹤鸣撑了一路的伞,淋了一路的雨,半截宽背都在雨里泡着。反倒林钰头顶挡得严实,身上没再沾半滴水。 只是天寒地冻,她衣裳又湿着,瞧着病恹恹的,好几次都险些靠在他身上睡着。 她坐在马上扶着他的手,纤细的手掌从他小臂滑下去,李鹤鸣垂眸看她,伸手探了下她额头。热烫的温度传至掌心,他皱了下眉,有点烧。 林钰被他的触碰弄醒,缓缓坐直了身,她反应迟钝地眨了下眼,抬头看他,见他拧眉看着自己,误以为自己昏睡之时冒犯了他,脑子瞬间醒了大半。 马上颠簸,她清醒后,下意识就想去扶李鹤鸣的手,但见他手臂垂在身侧,就又只好将伸出的手收了回来。 李鹤鸣觑了她一眼,抬手拽住了缰绳,结实的臂膀扶栏似的稳稳横在她身前。 林钰一愣,抬手握了上去,轻声道:“多谢。” 李鹤鸣没应声,只轻踢了下马肚,叫它加快了步子,望早些回寺中。 林钰脑子昏沉得厉害,昨日湿着衣裳在石屋中睡了一夜,此时才发作已算侥幸。她怕自己昏睡过去,只好说些什么来分散注意力。 她低头看向沿路被雨淋得憔悴的杂草,想起之前在石屋时李鹤鸣没有回答她的拿个问题,又问道:“李大人还没告诉我,是如何知道我在这儿的,又恰好在今日上山缉拿反贼?” “并非恰好。”李鹤鸣回道。 他也不瞒着她,解释道:“王常中今早没受住刑,招供了反贼藏身之处,我入宫述职,遇到了林侍郎。” 林钰听得这话,难免震悚于他轻飘飘一句“没受住刑”,这短短几个字不知得在酷刑下流多少血、嘶叫多少哀嚎才能写就。 但北镇抚司受皇帝亲令,不是她能过问的。 林钰道:“哥哥入宫做什么?” “不知道,我走时他还留在宫中。”李鹤鸣想起林靖跪在崇安帝前恳请皇上允诺他上山的担忧模样,略去了自己自愿请旨的事,慢慢道:“他听说反贼藏匿灵云山上后忧心你与令慈,皇上便派我即刻上山清剿反贼,锦衣卫到了灵云寺,便听说了你失踪的消息。” 林钰在家中听林郑清与林靖谈多了朝堂之事,比寻常人在这事上多一分敏锐,她蹙眉问道:“李大人汇报王常中一案时,皇上留了哥哥旁听吗?他身为户部侍郎,此时理应避嫌才对。” 便是寻常官吏怕也有不少人无法明白皇上此举深意,林钰却瞬间就察觉出了不寻常,这份机敏实在难得。但李鹤鸣却好似知她本就聪慧,并不意外。 他提醒道:“皇上半分不避讳林侍郎,不是什么好事。” 林钰明白,这其中怕是敲打之意居多,既有敲打,那便是皇上起了猜疑之心,只是尚不知这猜疑有几分。 林钰看向李鹤鸣,担忧道:“李大人负责审查此案,若生了误会牵扯到哥哥,能否私下知会一声?” 士族名门教养出的女儿总将亲族看得比什么都重,她话音难得诚恳,带着股请求之意,可李鹤鸣听罢却丝毫不为所动,反倒问了一句:“凭什么?” 林钰没想到会换来他这么冰冷一句话,愣了一瞬,接着又听他没什么情绪地道:“我与林大人非亲非故,为何要犯险帮他?” 他话中有话,尤其“非亲非故”几个字,落进林钰耳中总觉有股凉意,她一时竟不知作何回答。 她脑子似被这漫天的雨灌傻了,片刻后,竟然吐出一句:“若是沾亲带故,李大人难道便愿意涉险徇私吗?” 李鹤鸣盯了她须臾,从她身上挪开视线,淡淡道:“那要看沾的什么亲,带的什么故了。” 林钰想起自己与他这半路退了的亲事,抿了下唇没再吭声了。 路上在林钰面前做了回恶人,到灵云寺前,李鹤鸣又发起善心提前下了马,顾及起她的名声。 他将伞还给林钰,竟然当真牵着缰绳在前头当起了马夫。 他踩着山泥往寺中去,才进门,就见林母泪眼婆娑地候在院中,一副忧心如焚的模样。 下山时,李鹤鸣已提前派人告知林母林钰无碍,是以眼下林母虽担忧,但也还维持着平静没有失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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