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7章
必然与现在大不相同。 但还未能等她细想下去,谢月镜的声音已把她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就像天幕说的,陛下从原本的身份里挣脱出来,长成了一个崭新的自己,也为我们引导了一条前路,往日种种无需多提,不是吗?” 谢月镜冲着她挥了挥手,“好了,没空与你多谈了,稍后贺将军启程,我还要跟着一起去呢。虽然这次去,大概还是长见识蹭经验的,但总有一天,我得让人知道,我谢家当年能出谢安石谢幼度,也就不会只有谢重谢琰这样的庸人,迟早还能有人能领兵的。” 褚灵媛摇头失笑:“……那你加油吧,看看什么时候能在那几个刘将军中间抢占出一席之地吧。” 至于她,还是继续想想,要如何当好陛下的心腹内臣! 她低头往手中的印信看去,只见这羊脂白玉上,因籽料的特殊,染着一点绯红,像是一点血色沁染在了当中。 而当这枚印信被摩挲在陛下手中时,那一点血色凝固在指尖的位置,浓郁得像是要滴落下来。 却又好像,是次日再度启程时,重新挂在天边的红日。 “启程!” 王神爱面上的疲惫已然一扫而空。 自士卒所见,是永安陛下在击溃了那最让人棘手的对手后,向着下一处混战的场地开拔,即将为此地做个收尾。 但事实上,在她的种种安排之下,这片战场早已是群英荟萃。 刘勃勃与刘义明先行攻破邺城,截断了魏军的后方阵地。 檀道济把持滏口陉,拦截了魏军的退路。 在各方会师于曲梁之前,贺麟也已带着永安的敕封和委任奔赴了桓玄的军中。 此外,桓玄也终于获知了一个消息。 之前的捕猎,让他带来的一应鲜卑部曲全奔着砍人脑袋去了,竟然没能留下几个活口,直到兵马向前推进,由他来引导秩序,才总算抓获了一批俘虏。 随后,从他们口中得知,先前被他们攻破的军营当中,为首之人,乃是魏王麾下的汉人臣子崔浩。 众人从战利品中翻腾了许久,才终于从几近溃烂的头颅里找见了他,送到了桓玄的面前。 这个捡漏一般的幸运儿将会得到怎样的敕封姑且不论,只说此刻,桓玄望着那颗面目全非的脑袋,恍然有那麽一个瞬间,想到了死于崔浩领兵的桓谦。 但看着看着,他又忽然笑出了眼泪。 “哈哈哈哈哈敬祖能得陛下的体恤,刻字于碑铭之上,崔浩此人却是连何时死去都险些无人知晓,也势必要因魏王缘故遗臭万年,谁又能说,这不是一种因果报应!” “楚侯……” “不必安慰我!”桓玄站起身来,“他若泉下有知,也不会希望有人对他多是怜悯。身为陛下的将领,他死得其所。如今,我们也合该让他看看,魏王争一时之得失胜负,试图抢先于天幕一步,也终究没能扭转天下民心归附。” “诸位!”他迈上了高台,重新向着下方衣衫各式、面貌不同的队伍看去,“陛下前锋已抵邺城,替我们铲除了一路敌人,如今正是我等该当合兵会战之时,请诸位——” “与大应同行!” 他不必说,他们之前是不是被那位魏王后的花招所欺骗,以为敌军强盛,于是不得不停下了脚步。 他也不必说,现在又需要他们做出怎样的牺牲,来压制住魏军最后的绝地反击。 光是一句“永安陛下前锋已至”就已经足够了。 “杀——” 沸腾的声浪,甚至在一瞬间盖过了夏日的热浪,向着前方涌去。 这些北方胡人的叫嚣助阵之声里,也充斥着一种狂热的野性。 他们与邺城方向赶来的两位刘将军几乎是前后脚的工夫,抵达了曲梁城下。 城墙虽然经过了修缮和简单的增补,算得上是厚重,但依然无法阻止那些叫阵的声音接连不断地传入到城中众人的耳中。 虽然身处城中,知道在城破之前并无性命之虞,刘夫人的脸色依然要比十日之前难看数倍。 当她向城下望去时,看到的也是令人绝望的一幕。 应军又增兵了! 不仅是她之前的障眼法再无法阻拦住桓玄那头的脚步,这添加一路的兵马出现的时候,她便再收不到邺城那边的消息了。 她并不愚蠢,又怎会不知其中的情况。 “中山先失,崔浩身亡,邺城易主……” 好令人恐惧的战报。 不,不仅是这些。当那些曾隶属于燕国的兵马杀来河北的时候,长孙嵩应当也先走一步了。 曲梁已毫无疑问地成了一座河北大地上隶属于魏国的孤城! 可魏王在何处? 魏王在何处! 按照她的揣测,魏王早就该当在赶赴此地的路上,甚至应当已经到了才对。为何还没有半点消息? “王后……” “我们必须早做决断了。”刘夫人咬着牙,艰难说道。 城中的魏卒因为跟从她行动,又有一批和她父兄有关的旧部统辖,比起听从拓跋圭更听她的命令,所以并未出现太大的动乱。 但她很清楚,被困于“孤岛”之中,没有人能永远做忠臣。 他们的米粮也并不充裕,至多,也就只能再支撑半个月。 她甚至怕,继续留守此地,每日让城中士卒听着外面的叫战,会不会哪一日起身之时,就已成了别人的俘虏,还是被自家士卒捆绑着送过去的。 也就是现在,士卒觉得拓跋圭仍然能到,还有最后的一线希望,让她做出反抗! “替我——传令下去!” …… 相比曲梁之中的愁云惨淡,应军中是截然不同的风貌。 在距离曲梁四百丈外的大营中,一双双眼睛望着那头的城墙,已是战意高昂。 若是眼神也能够拆毁城墙的话,大概他们真的能这麽做。 刘勃勃也终于忍不住,出声问道:“桓将军,咱们有三路人马,便是直接大军压上,围三阙一,也能把曲梁攻破了,还等什么呢?” 总不能真等到陛下去捕猎拓跋圭回来,真正的大军压境,才让对面开城投降吧。 桓玄瞥他一眼:“年轻人能不能有点耐性?” 刘勃勃:“……” 行,楚侯有耐性,楚侯处变不惊,楚侯还有钱,能砸出这份战功。他懒得和桓玄争。 但也总得给他一个时限吧。 桓玄仿佛从他的脸色中看出了疑惑,回答道:“你别急,先坐不住的一定不是我们。我想,陛下让贺麟带来了她的信号,也不希望看到我们在这最后一步付出了太多。” 这一次,他也不会再被对方所骗了! 他刚要再说,却忽见刘义明急冲冲地掀帘而入,一见这两人,便飞快地开口:“你们怎麽还在这里坐着?快看外面!” 桓玄猛地一惊,连忙站了起来:“外面怎麽了?” 他脚步匆匆地迈出了军帐,向着黄昏中的曲梁城看去,也惊愕地看到,那座戍守严密的城池忽然被打破了平静。此刻,正有一行浓烈的黑烟拔地而起,向着高空飘去,还冒着熊熊火光。 若只是城头点燃了一丛篝火,绝不可能达到这样的情况。 那只有可能是……是—— 桓玄惊呼出声:“怎麽回事,魏军焚城了?!” 第115章 熔炉之中 比起对外放出信号,只有焚城,更能解释此刻的大火。 可这座被魏王后选定驻扎的曲梁城中并无百姓,只有这支撤退过来的军队,那这焚城之举,就是一把火烧向了自己,却未影响到其他人。 她图什么? 这必然不会是他们在城池被围困之后,发觉无路可逃,于是偏激得决定自焚取死,那是…… “出兵!即刻出兵!” 桓玄上一刻还在嫌弃刘勃勃行为激进,年轻人沉不住气,现在也只能下达了这样一条命令。 他又不蠢。 魏军何以焚城?既然不是为了取死,那就只可能是求生。 是直接自断后路的求生! 城中军营,甚至有可能干脆是一部分军粮,都在此刻被堆放在了一起,由一把火焚烧殆尽,魏军若不想死,那就只能拼死逃 出去。 几乎就是在这熊熊烈火烧向天穹的时候,今日阴沉的天色,照着下方一队兵马杀奔而出。 像是要自这重重围锁之中,撕扯出一条血路! 也可能真有这个机会。 桓玄的兵马和应军从邺城方向赶来的两路精兵,都驻扎在曲梁城四百丈外,甚至还要稍远一些的位置。因为他们并不怕魏军轻言撤离。 姑且不说魏军有着绝对的人数劣势,就说此刻的曲梁城下,那些应征而来的北方胡人比谁都要积极,立刻从游荡巡防转为上前拦截。 这些人也早已不再是之前那样无序地捕猎。在之前受过一次挫折的影响下,他们近乎自发地组成了一支支队伍。 可就是这样的队伍,忽然遭到了一记重创。 那本是一支支当先发作的凶悍队伍,却在撞上魏军的刹那,只觉是被城中的烈火舔舐到了面前。 “啊——” 什么叫侵略如火,在魏军的发兵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率先抵达魏军面前的百余名胡人,因争功而气势汹汹,却出刀慢了一步,被赤红着双眼的魏军举起了长槊,毫不留情地扎下了马来。 “杀!” 槊刀横扫,在抖落了敌军尸体的下一刻,便劈砍向了失去主人的骏马,一点也没有犹豫。 在这一刻,马匹不是他们能够掌握的资源,而是追兵的助力。 悲鸣而倒下的骏马,还恰恰成了阻拦敌军脚步的障碍,于是,也不知道魏军是从何处得来的力气,又将其重新抬起,上扬,挑向了下一个人的咽喉。 两军碰撞,厮杀只在一瞬之间。 浓烈的血色立刻抢夺去了城头的火光,绽放在了土地上。 这支由劲卒组成的钢铁洪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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