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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她阖目凝神,似还有千言万语想说,却只说出了四个字,“有个交代。” 将领有过,士卒无辜,这就是她给出的答案。 因荆扬一体,互为表里,刘牢之与刘裕携大胜之势而回,也无法掉头吞掉荆州,但桓玄也休想因为那战报上的说辞,将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她不赎将,只赎兵! 她似乎沉默了良久,方才继续说了下去:“他要给世人看到,他桓玄会从晋朝与新朝里选出一个更适合效忠的,也先一步将北伐付诸行动,那又如何?我们成全他,但日后又何尝不是成全自己。” “他要认他的明主,那就看看,如今到底是谁更贤明。” 好一个不赎将,只赎兵! 王神爱的这句话砸在朝堂上,几乎是当即就让先前请战失败的刘牢之重新抬起了头。 他也随即听到了王神爱的下一句话:“今日荆州不可替代,荆州兵难以收服,他日若有机会,何敢令桓玄如此放肆!” 只要抓到机会,一定要打。只是现在,他们最该做的,还是消化掉击败王恭之后多出的兵马。 这些人先前尊奉先帝旨意行事,现在该当适应新的统治者了。 而后,便是最后一个问题了。 “若是桓玄因此而狮子大开口怎麽办?朝堂财政虽因收缴了司马道子的私库,没有先前空虚,但到底还有诸多用处,总不能全成了桓玄北伐的助力。” 那这得叫什么事! 王神爱沉吟片刻,答道:“既是赎回士卒以安民心,那就各家都出一些吧。吴会之地积财甚多,按照天幕所说,都到了官逼民反的地步,更应该多出一些。那就顺便将王恭的头颅也带过去吧,让他们看看不尊诏令是何结果。” 刘牢之:“……啊?” 他努力辨认了一下王神爱的语气,觉得他应该没有听错。皇后殿下的意思,应该不只是要将王恭的脑袋送去巡展,也是要让一部分击溃王恭的军队前去东南坐镇,以便尽快凑齐这笔“赎金”。 好像……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们这些武将不能向桓玄宣战的郁气,总是得找个地方发泄出去的! “至于桓玄会不会漫天要价,我想委托一人前往荆州做个说客——” 她话音未落,已听到了谢道韫的回复:“老身不才,请往荆州一行。” 无论是因为这些朝臣里能和桓玄打交道的屈指可数,还是因为此事本就因谢家人而起,这个使者都该由她来担任。 这当然不是一份寻常的委任,但在堂上的私语与腹诽变成一句明确的反对前,众人就见皇后又有了动作。 一如先前的“标准流程”,她面上的阴沉之色稍有褪去,转头朝着“吉祥物”问道:“陛下以为呢?” 商谈已有了个结果,该由皇帝陛下亲口定夺了。 …… “谢夫人此去山高路远,祸福难料,务必当心。”出得宫门,王神爱仍旧免不了叮嘱。 谢道韫本想说,桓玄拿住谢琰当人质,是觉得他有利可图,实在没有必要再将她扣留下来,又忽觉王神爱应当并不喜欢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将其吞了回去。 只是回道:“殿下亲自将我送出城去,应有福泽运道相从,不必如此挂心。” 看看她此刻是何种待遇好了。 谢道韫出行荆州所用的车舆仍在后头,当下乘坐的,乃是皇后的那辆鸾辂。 刚刚讨伐王恭归来的副将刘裕护持车驾而行。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要担负起什么邦交重任。 “谢夫人心思细腻,眼界开阔,又有当断则断的决绝,敢作敢为的胆魄,于谁而言,都是天下少见的奇才。若是因桓玄之故有所损伤,让我与谁说理去?” 王神爱倒是真希望,倘若她是天幕所说未来的胜利者,也真能给自己看好的人馈赠福运,让人平安归来。 但再如何担忧,她也绝不会阻止谢道韫的自请出使。 换了旁人,未必能将那条“不赎将领只赎士卒”的话表达得透彻,让本以为占据上风的桓玄吃个亏。 谢道韫此行若能成事,也能让她在朝上真正立足,而不只是因为谢氏无人,需要长辈坐镇。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 就是…… 谢道韫还未听过如此直白的一句夸奖,又觉有些无奈了。“我会尽快回返的,希望能为殿下带回一个好消息。” 王神爱满意了。 但忽然之间,她又神情一紧,朝着车前望去。 只因她忽然听到,在这马车的辘辘声响之下,街巷的其余嘈杂声响里,还跳出了一道奔马疾驰的声音。 “何人胆敢在京中纵马!” 若是司马元显活着的话,必定敢这麽做。若是建康没出现庾楷、王珣先后遇袭的话,估计也有些不知所谓的世家子弟敢这麽做。 但如今因为两路战事风声鹤唳,谁有这种胆子搞出当街纵马的行径! 除非他的头不想要了。 可当王神爱掀帘而望的时候,竟见前头横空杀出的那匹马上,坐着的不是个衣冠楚楚的贵胄子弟,而是一位衣着陈旧的女子。 一道划痕破坏了她那张脸上淡若兰芷的气质,却令她眉眼间塞北血脉的烈性被彻底激发了出来。 风急马嘶,快如闪电。 也便是在她奋力回望的那一刻,王神爱方才将注意从她的脸上收回,惊觉她那斗篷之下,还有一个孩子的身影。 她是一惊,那策马的女子又如何不是。 皇后与使臣出行,再如何从简,也宛然一派肃穆的威风,就这样拦截在了她的面前。 贺娀一把勒住了缰绳,以极为高超的驭马之术,将这匹抢来的马按停在了当场。人则在这刹那的停顿间,抱着怀中的拓跋绍滑下了马背,疾行两步稳住了身形,又反手按住了马头。 可在这一串行云流水的动作之后,也有数支长戟架在了她的脖颈之上,仿佛再走一步便能砍断她的脑袋。 直到后方的马车传来了一个声音,“住手!” 两支距离她最近的长戟微微挪开了少许。 贺娀也终于能扭过了头来,直视向那辆马车。 “阿娘……” “别说话。” 贺娀冷着一张脸,将拓跋绍一把推到了身后,眉眼愈发凝重。 半月之前,她还是拓跋圭的夫人,奔行两千里来到此地,并不会抹消她的见识。比如她现在就可以分辨出,眼前的车驾需何人才配使用,也就不难猜出,那个喊出“住手”的年轻贵女到底是谁! 倒是王神爱还不知道她的身份,打量着这对奇怪的母子,问道:“足下不知,京师重地不得纵马吗?” 贺娀咬了咬牙关。 若不是遇上了麻烦,她何至于如此。 听闻这位皇后殿下处事公正,撞上了她总比撞见其他人要好些。可若当街纵马是罪,要先对她予以惩处,她不通南朝法令,谁知道又会不会落到什么人的手中。 皇后出行,必定有要事要做,哪能顾得上她这样的小人物。 除非,她上来就说出自己的身份,将拓跋绍以人质的方式交到对方的手里。 但若真这样做,她又为何非要从那个牢笼中逃出呢! 不,不行…… 在这电光石火间,她的目光从眼前的长戟上掠过,忽而灵光一闪。 一句话掠过了她的头脑,也被她旋即说了出口:“草民想要亲自问皇后殿下一句话,您募招亲兵,为何不收女兵?” “如我这般——少习弓马的女兵。” 第25章 事情是怎麽发展到这一步的呢 “少习弓马?” 贺娀紧绷着心弦,只觉躲在身后的拓跋绍也加重了呼吸。 但她此刻已无夺路而逃的机会,便无从对自己做出的这个选择反悔。 年少的贵人一手扶着车驾,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你的骑术我见到了,弓能到什么水平?” 贺娀答道:“十年前,百步之内,弩箭必中。若给我半月时间,不说恢复到从前,七成以上绝无问题。” 王神爱笑了:“那你随我来吧。” 贺娀:“……?” 哎等等,这个过程是不是有点不太对劲。 她本以为,自己还需要再解释一番,到底为何有这个十年前后的差异,怎麽也得编造一个能糊弄得过去的借口,却没想到,皇后殿下好像根本没那麽在意这件事。 她答应得太过痛快,竟让贺娀觉得自己像是出现了幻听。 可她的掌心还有缰绳勒出的深痕,连日的奔波与紧张,更是让她濒临虚脱,越是这样的时候,她的头脑也越是清醒。 那句“随我来吧”,就是她得到的答复。 她也随即看到,贵人掀帘而回的动作忽然一顿,转头看向了远处的长街拐角,“将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全给我拿下!若不能拿出个理由,以意图行刺皇后与朝廷重臣论处!” …… “听说殿下前几日又抓了个谢家的人?”王珣努力让自己用尽可能寻常的语气发问。 “怎麽了?”王神爱反问得理所当然。 王珣有点心梗:“……” 按说,王神爱作为世家的门面登上皇后之位,他们是该当从中受益的。 甚至于,一开始也就是抱着这样的目的,才将王神爱扶持上去。 可为什么,民心确实是在向着有利于晋朝统治的方向发展,除非爬进百姓的床底下,否则已听不到几句与天幕有关的话,世家的人手却是一削再削。 王珣还没来得及开口,王神爱已抢白:“他不该抓吗?如今舆论正不利于谢家,我甚至不好开口,让人答应桓玄的条件,将谢琰给赎回来,现在用赎回士卒的说法拖延了时间,再有谢夫人出使从中斡旋,只盼结果能让谢氏满意。可瞧瞧那谢家子做的是个什么事!” “天幕所言,已至危急存亡之秋,他竟还有闲情逸致强抢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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