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朝堂局势如此,总有人是巴不得先帝赶紧去死的,我命如草芥,死与活对有些人来说无关痛痒,他反而还该谢谢我,做了他本想做的事情,不必非要杀我。” “何况,自得先帝恩宠到如今,我也攒了不少金银财货,拿去疏通疏通门路,让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走也不难。只是我没想到……” 她没想到,会突然出现天幕这个东西。 不仅堵死了她的路,也堵死了有些人的路。 所以当她被拖到殿前的时候,一句话都懒得多说,只是发笑。 死就死了,能得到史书上的弑君记载,或许也不算白来世间一趟。 张贵人转回了话题:“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何要救我。总不能是看我行事大胆,想要拉拢于我吧?” 她一边说,一边自己先被逗笑了。 却见她面前这张素淡稚气的脸上,不见任何调笑的意思:“我看起来,不像是来招贤的吗?” “……”张贵人觉得自己可能没有睡醒,要不然,她怎麽会听到招贤这两个字。 但在刹那的惊愕过后,她又难以避免地在想,这天幕,或许也没有她想的那麽坏。 为了抗衡天幕上广而告之的“未来”,人的命数恰恰有了额外的可能。 比如,她面前本该循规蹈矩当上皇后的王神爱。 比如…… ------ 少年一把拽出了命中臂膀的那支利箭,快速以手中烫过的银刀剔去了箭伤周遭的坏肉,自腰间的包裹里翻出了伤药,朝着伤口上抖了上去。 他深邃而俊俏的眉眼,顿时被剧痛刺激得皱成了一团,额角也泛起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但他依然咬紧着牙关,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 包扎完了伤口后,更是快速将此地留下的东西填埋干净,而后动身继续行路。 逃亡仓促间,他也忍不住又骂了一声—— “这该死的天幕!” 五年前,拓跋圭向匈奴铁弗部落用兵,几乎屠灭全族,只剩他因为在外狩猎,有幸摆脱了魏国骑兵。 一开始,他先投向了临近的部落,发觉对方有将他交出去讨好拓跋圭的想法后,他便继续走上了自己的流亡之路,最终在秦国大将没奕于的麾下找到了个谋生的职务。 五年之间,为了将来有杀回故地的希望,他压制着自己骨血里的好战与残酷,装成了个谦恭有礼的年轻小将,一步步得到了没奕于的信任。 半月前,没奕于还透露出了一个意思。他并不在乎这个少年的来历如何、家世如何,看在他“性辩慧,美风仪”的份上,准备将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再进一步地栽培他。 然而短短数日之后,天幕就来了。 天幕上的神仙说什么来着? 哦。说他这个匈奴铁弗部落的余孽,会凭借着自己的相貌,当上秦国大将的女婿,自此扶摇直上,结果非但没给他的岳父带来好结果,反而杀了岳父而后拥兵建国。 换了他是没奕于,也得先把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给宰了。 名为“勃勃”的匈奴少年夺路而逃,身中一箭,才总算冲出了包围圈。 现在只剩下了一个问题,他该往哪里去? 北方已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慕容垂病逝后,魏国拓跋圭的声威与日俱增。这位亲自统兵、有虎视天下野心的霸主,不会接受他的投诚,只会将当年没完成的灭族达成圆满。他若到了魏国的地盘上,非死不可。 他那个“岳父”和岳父上头的国主,同样不愿意要一个天幕钦定的叛逆者。 再往西北去的凉国,看似还能割据一方,但以勃勃所见,也不过是秋日的鸣蝉,离死只差一步。他去了那里,运气不好就会被当做礼物送出去,运气好也只是多活几年而已。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望着前方的滔滔江水,陷入了沉思。 黄河水里,曾经被拓跋圭投入了他铁弗部落子弟宗党五千余人,每当他经过的时候,都能闻到肠胃翻腾的血腥味。 头顶遥遥悬挂于天边的天幕,明明并不算巨大,却像是一座遮天蔽日的牢笼,非要将他逼入浑浊泥水之中溺毙才好。 但又在这忽然之间,一种奇怪的想法在他的头脑中冒了出来,明明异想天开到了极点,却又越演越盛,直到侵占了他全部的思绪。 像是一瞬间挣脱出了面前江流里的漩涡。 “……我也姓刘啊?” 他没记错的话,天幕还有一句话,说的是—— 所以他为什么不能是这个“刘大将军”! 他们匈奴人昔年畏惧汉朝的威仪,知道汉家文化深入人心,以“刘”为姓,也包括一度创建起刘汉(汉赵)政权的刘渊。 他是刘渊的同族,当然也姓“刘”! 天幕只说他会谋杀岳父,篡权自立,但没有说,当那位能够平定南北的永安大帝挥兵北上的时候,他作为一位独立政权的国君,到底是在铁蹄之下被杀,还是干脆解散政权,向对方投诚。 反正在他们匈奴人的观念里,当不下去首领了,就去当别人的将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多正常的事。 万一,他就是那个能替永安大帝继续北上,攻破魏国的刘大将军呢? 或者,就算他不是,在天幕再次出现,将信息都披露出来前,他能不能凭借着自己的本领,让别人觉得,他就是那个“刘大将军”呢? 刘勃勃对于自己有多少本事心知肚明,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得到“岳父”的青眼。 这让他对于执行这个南下的计划,越发有了信心。 …… 当追兵顺着线索追来的时候,只在黄河北岸看到了一些零散的木头,那个被追杀的匈奴少年早已拼尽全力,涉江而去了。 …… 而在此时,另一个侥幸逃命的人,已站到了王神爱的面前。 年近四旬的刘牢之正如司马道子所怀疑的那样,极有可能就是天幕所指的刘大将军。 他面色泛着一层鲜明的紫赤之色,眼如鹰隼,胡髯虬须,加之体格健硕,性情沉稳,一看便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才。 也难怪昔年他被招募入北府军后,很快便脱颖而出,凭借战功升迁,甚至封侯。 只可惜,他在面对慕容垂这位老将的时候,他大败了一场,还救援失败了一场…… 此刻他身上已无官职与爵位,只有一身昔日戎马留下的痕迹,以及先前与人交手留下的伤势。 他朝着王神爱便是一个抱拳叩拜的重礼,语气无比郑重:“草民多谢太子妃救命之恩。” 刘牢之虽长于尚武世家,但自谢玄病逝后,他就已少了后台,再经由罢官风波,变作了白身,与乡野村夫也没什么区别。 最多比别人多长几分力气而已。 他又怎麽会想到,在看到天幕的时候,他都没这个胆子把自己和“刘大将军”联系在一起,会稽王司马道子居然这麽看得起他! 要不是太子妃与王珣联手诛杀司马道子,又恰好从他口中获知了此事,当即派人来援,他的性命早已丢了。 他不在乎王神爱此举,是不是为了多处下网,给天幕中预告会遭到惨祸的王氏查找保命之法,他只在乎这个结果—— 他和他全家的性命都是太子妃救的。 既有恩,便该报。 王神爱伸手将他搀扶了起来,开口问道:“我听族叔说,当年燕国慕容氏进攻廪丘,高平太守徐含远发信告急,刘将军发觉敌我悬殊,最终没有出兵救援,以守城为先。这才被以怯弱畏敌的罪名被罢官?” 刘牢之愣了一愣,沉声点头,“是!” 这是个事实,他没法否认。 所以,就算他不知道王神爱为何忽然提到这一句,他也没有其他的回答。 但他顺着托举的力道抬眼,就对上了一张清淡的笑容,不似问罪的样子。 “那麽敢问刘将军,若是再度让你领兵,你能洗脱这个怯战的罪名吗?” 刘牢之的双耳一阵轰鸣,在跟着王神爱的脚步向外走去的时候,险些以为自己行走在云端。 可他身上的剑伤还在泛着刺痛,提醒他昨日的险死还生,他也没有听错。 当他顺着王神爱的手向着远处看去,更是看到了一片熟悉的军服,熟悉的战旗,和熟悉的列阵号角! 那是从京口调来的北府军,只比刘牢之早到两日,驻扎在了皇城脚下。 王神爱望着那片招展的旗幡,徐徐道:“司马道子与司马元显父子虽已伏诛,但与他们合谋的王国宝、赵牙等人仍在外领兵,怀有异心,急需北府军前去讨伐。天幕一出,各方动荡,桓氏至今还未入朝请见,恐怕也是居心不轨,需有精兵护持皇城。” “朝堂上下能够领兵的人不少,但真正能够称得上是将军的人却不多。不知——” “刘将军愿不愿意助我一臂之力?” 刘牢之只犹豫了一瞬,便已给出了答案,“末将敢不从命!” 他怎麽会不愿意? 能够光复原职、统领兵马,是他多年间的夙愿。 未来的明主是谁,根本没有那麽重要! 起码现在,太子妃才是这个极有胆色,又有识人之明的上位者。 在听闻王神爱有意从北府军中单独选拔一批精兵,作为她的亲卫时,他即刻挺直了腰板,拿出了昔年北伐的统兵气度,从下头的北府军中喊出了他早年间的副将孙无终。 刘牢之大叹了一口气,“我离开北府军已有数年,若要举荐良将精兵,还是得他来。” 孙无终虽有些奇怪,为何天子驾崩,指挥北府军的变成了太子妃。 但眼见刘牢之是这个态度,他连忙应道:“明日午时之前,我便从军中选拔出二百精锐,交与太子妃验看,倒是这精锐统领,我想今日就举荐一人,请您过目。” 见王神爱颔首同意,他当即朝着下方招手。 一个身着筩袖铠,头顶五色帢的领队立刻快步小跑,登上了城楼,朝着几人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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