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 李长风听完,呆坐在登上,沉默良久。 一场宴席最后也只得潦草收场。 晚风微冷,檐上孤月高悬,巷深人静。 洛阳县衙的后宅离国公府的宅子相距不远,顾念等人拎着灯笼缓步而行,坊道间只能听到他们几人的脚步声。 “既然吴鸣能因为大赦而获救,那岳湎呢?”顾念刚才听到这个消息立刻就想到了这件事。 年深将手上的灯笼往前探了探,照亮半丈之外的路面,“他的事情比较复杂。” 顾念:??? 他好歹也算救了吕青吧? “他的用毒才能太过惊人,杀的话,吕青舍不得,放出来又不放心。一时之间难以抉择,所以就暂时被搁在那儿了。” 顾念:………… 叶九思正想开口,一道黑影迅疾如风地掠过屋脊,雀鸟惊飞。 “谁?” 年深警觉地抬起头,利落地拎着灯笼跃上檐角。 一道白光带着劲风直扑顾念而去。年深飞身而下,挡在顾念面前,结果那东西临到近前却卸了力道,软嗒嗒地掉在了地上。 年深举目扫视四周,几片柳叶打着旋儿,簌簌飘落,留下一地斑驳混沌的树影。 顾念弯腰捡起地上的东西看了看,居然是片牡丹花的花瓣,上面刻了两个歪七扭八的字,众人认了半天才认出来是。 这手‘独特’的字体,他们盏茶之前才刚刚见过,记忆深刻,除了吴鸣应该没有第二个人写得出来了。 “这是什么意思?谢什么?谢我们帮他澄清了冤屈?”叶九思顿了顿,紧张地抬头看向四周,“这么说他刚才没走,一直在听我们说话?” “现在已经走了。”年深拍了拍叶九思的肩膀。 “不是吧,刚才连你都没察觉他在?”叶九思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的轻功在我之上。”年深扫了眼刚才的檐角,如果吴鸣不是为了扔这两片花瓣靠近,只像之前那样远远跟着,他也发现不了。 听他这么一说,顾念和叶九思都有些着急,立刻将手上的灯笼移过去,仔细检查起他有没有受伤。 萧云铠这个副将反而慢了半步,直接被挤在后面,连年深的衣角都摸不到。 年深被那两盏灯笼晃得眼晕,无奈地往外推了推,“我说他的轻功在我之上,不是说武功在我之上。” 顾念和叶九思这才放下心来。 萧云铠摇了摇头,“这人也挺有意思的,凭他的功夫想取李长风的性命轻而易举,他却只想要个道歉。” 顾念掂了掂手里的花瓣,“或许在他心里,有一套属于自己的规矩。” 以年深的轻功可不差,甚至比杜泠还好,顾念清楚的记得,当初楚娘案的时候,杜泠说过此事。这个吴鸣到底什么来头,轻功居然还在年深之上? “他这算是杀亦有道?” 叶九思啧了声,“看这个架势,李长风要是不道歉,恐怕此事很难解决了。” 李长风如何选择众人根本没空去管,因为第二天他们简直忙得不可开交。 天色阴沉,早晨洗漱完毕,顾念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鼓捣了一上午。 中午他刚跟年深和叶九思坐进饭厅,就有人送了封书信过来。叶九思看完之后,眉开眼笑,递给年深道,“我就说吧,鸿胪寺那些家伙,编故事最有一套了,这个陆昊,更是个中翘楚。” 见顾念探头过来,年深便把书信展开,放在两人中间一起看了起来。 顾念没想到,陆昊真的给曲二娘这件事编了一个话本样的故事。 曲二娘被逼投河之后,鬼魂愤而前往地府去告状。 梁旗等人冲撞了河神,被河神怒收魂魄,丢在河底。正巧阴差带着曲二娘的鬼魂过来抓人,河神便遣手下的河使随曲二娘和阴差去将梁旗和侯坊的魂魄找出,交由地府发落。 曲二娘看到河底沉尸的冤魂无数,细问之下,竟然都是冲撞了河神之人。 她生性善良于心不忍,苦苦哀求,终于从河使那里问到了河神发怒的原因是‘恶气’,河神最厌恶这种木材陈腐的恶气,如果遇到身上带有这种恶气的人,便会收走那人的魂魄丢进河底。 为避免再有人无意中因为恶气冲撞河神惨死,曲二娘便借法事之际给道士托信,恳请他将恶气之事告诉大家,以免洛水周围再出现无辜冤死的魂魄。 这个故事,既能用地府阴差的名头震慑那些心思不轨之人,也洗刷了曲二娘的厉鬼之名,还把需要通风散掉恶气才能避免冤死的重要信息夹在其中广而告之,完美的迎合了他们的所有要求。 通篇月章星句,落纸云烟,情节跌宕起伏,让顾念叹为观止,状元就是状元,果然才华横溢文采风流。 几人商量过后,叶九思便叫来秋浓渡的掌柜,将事情分两步操作,首先重新准备一场隆重的法事,找个相熟的道士,借他之口把这件事说出来。 之后再安排几个人,将这个故事在摘星楼之类的地方宣扬,加上洛阳县衙那边暗中推波助澜,相信恶气之事很快就会传遍洛水周围的各个渡口。 午后叶九思等人又陪顾念在北市转了一圈,时间差不多的时候,便赶去了渡口。 今天就是第七天,是查看是否生出了碳毒的日子。 在顾念的叮嘱下,秋浓渡的掌柜也非常慎重,将那艘小货船单独停在了渡口最角落的位置,还专门绕了几圈草绳,派了两个人日夜轮班看管,避免有人不小心靠近。 远远看上去,就像货船被人五花大绑了似的,模样颇为好笑。 众人走到近处,那两个船坞的杂工才剪开货船周围绕的那几圈草绳。 掌柜的已经提前绑好了两只活蹦乱跳的大公鸡,又按照顾念的要求将船舱门口挂了四个灯笼,恰好天色阴沉,可以清楚地看到灯笼的火光。 迟来一步的顾念怀里塞得鼓鼓囊囊,他一边让众人顺着风向站到上风口,一边把钥匙掖在怀里,叶九思道,“还是找两个杂工来吧,万一……” 顾念摇头拒绝,“他们不懂碳毒的危害,反而更危险。” 叶九思:………… 年深看看他,又看看旁边的船,欲言又止。 顾念又往腰上又绑了两根绳子,一根递给了年深,一根递给了萧云铠,慎重地叮嘱他们,“待会儿如果看到我倒在船上,不要犹豫,立刻拽绳子把我往这边拖。” 年深终于忍不住开口,“还是我去吧,万一有问题,我的动作也快些。” “不行,你不会用防毒面具。”顾念果断摇头,拍了拍胸口那块有奇异凸起的地方。 防毒面具?年深跟旁边的叶九思等人都一头雾水。 几息之后,顾念拎着两只鸡踏上货船的甲板,他先把鸡都交到一只手里,然后不紧不慢地打开了上面的锁头。 等他在两只鸡嘈杂的叫声里回身朝站在年深等人比划了个‘准备’的手势,众人不禁都深吸了口气,年深也默默握紧了拳头。 他们正在紧张之际,顾念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硕大的模样古怪的竹筒面具罩在了自己的脸上。 那东西在嘴巴的部位还凸起个碗口大小的小竹筒,就跟猪鼻子似的,丑得叶九思差点笑出声来。 下一刻,顾念就拉开了门。 作者有话要说:精品小说都在这连载呢:旺尼小说网(WNWEN。COM) 挂在船舱门口的四盏灯笼陡然熄灭,那两只刚才还抖爪扭头叫个不停的公鸡也瞬间垂下了脑袋,就像真的有河神过来勾走了它们的魂魄似的,动作戛然而止。 有什么就在他们面前这样阒然无声地走过,堂而皇之地带走了烛火和那两只鸡的声息,然而他们却什么都看不到。 百闻不如一见,尽管之前听顾念说过,眼前诡异的一幕依旧触目惊心。 众人震惊地瞪大了眼睛,后背阵阵发凉。 作者有话说: 叶九思[嫌弃]:这是什么玩意,太丑了吧? 顾念:丑怎么了,能救命。死和丑你选择哪个? 叶九思[果断]:死。大丈夫处事,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顾念:………… 瓦怎么了?瓦哪里不好! 备注:1、关于木材产生一氧化碳的时间:2012年瑞士苏黎世大学的法医学研究者 Saskia Gauthier 和同事把30千克的新鲜木材放在两个25摄氏度的集装箱里15天,结果两个集装箱里的一氧化碳浓度都超过了3100ppm。 (世界卫生组织的建议则是环境中一氧化碳浓度不要超过9ppm,即百万分之9,否则人可能痴呆或暴毙。)文中时间为行文需要。 第89章 等他们的心神平稳下来,顾念已经举着那个丑丑的竹筒面具离开舱门的位置,退回了上风口的方向。 年深最先反应过来,跨步迎上去,叶九思和萧云铠紧随其后。 顾念拿下面罩,对着上风的方向深吸了两口气,转头对几人道,“看到碳毒了厉害了吧?” 回想起刚才那幕,萧云铠依旧心有余悸,连连点头,叶九思把年深挤到身后,从顾念手里接过那个模样古怪又丑陋的竹筒面具,“这就是防毒面具?” “嗯。” 被挤到外圈的年深上下扫视了几眼,见顾念明显没事,便没再靠近。 “这也太丑了吧?”叶九思好奇地打量着手上的丑家伙,越看越觉得丑。翻过来发现 ‘猪鼻子’那个位置还塞了几层白麻布,布面凹凸不平的,里面似乎还有东西,他忍不住抠弄着那团麻布想看看仔细。 “别拿……”出来,顾念想阻止叶九思,奈何语速不及对方手速,他话才说到一半,对方已经把麻布拽了出来。 那团麻布是卷起来的,根本没缝,咕噜噜朝下滚了五六圈便散开了,一团黑乎乎的炭灰随风扬起,全洒在了小世子的袍角和那双价格不菲的乌皮六合靴上,后面的年深也没能幸免,跟着一块遭了殃。 顾念:………… 叶九思:………… “就说了让你别拿。”顾念心虚地别开了眼神,不敢看被殃及的年深的脸色。 这个验证已经足以说明碳毒的可怕,于是,除了中午商量过的法事的事情,叶九思又让掌柜的把之前的手摇通风机安排加装到货舱。 顾念和年深设计的通风机是两窗联动式的,左右两窗各挂一个通风机,摇臂操作放在两窗中间的墙壁位置,考虑到操作者本身的安全性,尽可能的让操作位置远离了出风口。 除此之外,他也再三跟掌柜的强调了碳毒的危险性,叮嘱他检验碳毒只能用活鸡之类的东西,不能用烛火,因为在氧气足够多的时候,碳毒除了‘毒人’还能燃烧,非常容易造成火灾。 一通安排下来,众人愣是忙和到了戌正才吃晚饭。吃完饭,国公府的小厮也把白天从南市取回的那块羊脂玉佩送了上来。 那个玉匠师父倒是没吹牛,虽然不明白意思,但顾念写的那些串数字,每个都复制黏贴式的被刻到了玉佩上。 叶九思不解,“既不是花鸟虫鱼,也不是梵文密卷,师父,你这到底刻的是什么啊?” “秘密。”顾念垂下眼眸,珍惜地摸了摸那些数字。 这些数字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秘密,每一个字都弥足珍贵,藏着他‘前世’的记忆和遥不可及的过往。 铭刻着那些曾经真实存在过的一切。 叶九思怔了怔,顾念的目光仿佛透过那块玉佩落在了无穷远处,就像琉璃似的,有种透明易碎的感觉,让他不敢再问下去,打着哈哈转移了话题。 顾念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挂在了自己的腰上。 年深若有所思地瞥了眼那块玉佩,流光在他黑色的眸子里烛火似的跃动了下,一闪而逝。 安排好后续所有的事情,众人第二天便离开了洛阳,这次顾念乖乖选择了坐马车。 反正不赶时间,他实在不想回到长安之后再受一次罪了。 于是,顾念坐马车,年深、叶九思等人骑马,慢悠悠地踏上了返回长安的道路。 阳春五月,草长莺飞,山花烂漫,风里带着三分花草的香气,熏人欲醉。 没有案子压在前头,几人的心情都非常悠闲,骑马的骑马,坐车的坐车,欣赏着路上的湖光山色,遇到山林再去打几只野味就地烧烤,还真的带上了几分游山玩水的感觉。 一来二去,搞得顾念也有些跃跃欲试,想跟年深他们去‘见识‘一下打猎的乐趣。 “既然这样,咱们不如来比赛添个彩头?以一个时辰为限,用猎物的数量定输赢,输的那队要答应赢的那队一个要求。”叶九思兴致勃勃地提议,‘不怀好意’地看了眼顾念。 顾念:??? “这个主意好!”萧云铠兴奋地附和,“那咱们是每人一组还是两两分组?” 顾念顿时垮下了脸,这是什么倒霉主意?每人一组的话,他这个打猎小白岂不是百分百要垫底? 就算两人一组,他也毫无疑问肯定是最被嫌弃的那个累赘。 “两人一组吧,不然师父怎么办?”叶九思还算有点‘良心‘,考虑到了顾念的窘境。 “好,那我和麾下一组。”萧云铠立刻表明态度。 “凭什么,我才要和三郎一组!”叶九思立刻加入争夺的战局,锁定三郎就是锁定胜局,谁要做输家啊! 正在调试弓弦的年深:…… 没来及开口的顾念:…… 你们还能把嫌弃表现的再明显一点吗?我还想跟老板一组呢! 三人争执不下,顾念眸色微动,闪过丝狡黠的光芒,“既然这样,我们不如抽签来决定,把结果交给天意。” “怎么抽?” “我写四张条子,两个空白,两个‘猎’字,内容一样的人就是一组。”顾念从腰间摸出纸盒炭笔晃了晃。 “可以。”三人争夺的焦点最先点头。 年深都同意了,另外两位虽然略有不甘,但也觉得这个办法还算公平,便也都答应了。 顾念很快就做好了四张签纸,分别让三人抽取后,把最后一张留给了自己。 萧云铠最先打开,纸条上赫然写着个大大的‘猎’字。 叶九思打开自己的一看,也是个‘猎’字,顿时傻眼。 “那现在就确定了,你们两个一队,我们两个一队。”顾念笑眯眯地站到年深旁边。 “算你运气好。”叶九思扁了扁嘴唇,拽着萧云铠抓紧时间跑向树林的左侧。 “我凭的可不是运气,是实力。”顾念朝着叶九思的背影皮皮地皱了皱鼻子,笑得像只得逞的小狐狸,哼着歌朝年深展开了自己手里那张同样写着‘猎’字的签纸。 “四张都是‘猎’?”年深英俊的眉峰微微挑起,瞬间了然。 “对,所以这不是一个赌运气的游戏,只是一个谁先打开签纸的游戏。”顾念坦白道。倒不是一定要赢,主要是叶九思提议时的那个表情怎么看都像‘居心不良’,让他觉得还是不要落到‘任人宰割’的地步比较好。 年深摇了摇头,他们四个人之中,萧云铠性子最急,肯定第一个打开,叶九思比萧云铠也差不了多少。至于他自己,其余三人拆开签纸就可以知道结果,根本不会打开来看。 顾念可以说是算准了一切,如果他现在没打开那张纸‘交代’,这个简单的小把戏基本不会被拆穿。 “不过,老实说,我可真是从小到大连只鸡都没抓到过,”顾念不好意思地搓着手指,面皮有些发涨,“所以你现在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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