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玩笑间已经想好了如何同归于尽? 那女族长若是知道当时欲困他做男宠,会有这一遭,只怕肠子都要悔青了。 可夭枝却还是疑惑,他来此明明是为取药,难道不应该想尽办法取药? 他仅仅从族中细枝末节中就能试探到嫪贳和乌古族的关系,以这样心思之人,怎么可能毫无打算就跟着陌生人进乌古族? 他如此周全的心思,那进入乌古族之前就必然能想到会有如此困境。 倘若乌古族灭族就是在他的计划之中,若是他开始就一手主导,将还是陌生的嫪贳奉为座上宾,进乌古族之前就想好了破局之法呢? 若这是宋听檐设局,而不是他费尽千辛自保,乃是刻意为之。 那他凡人之躯,衣不沾血便悄无声息灭了一个古族,这心思之深,怎不叫人胆寒? 宋听檐可不是寻常子弟,稍有不慎就可能乱了天下命数。 神仙在凡间办差可是受制颇多,若是被抓住了把柄,难保不会让她反噬其身。 夭枝想着手心莫名冒了一层薄汗,倘若他真的如此城府,那如何不叫人心惊? 这般看来,必然是要从第一次见到嫪贳就开始谋划,以身入险境,又顺势设下这样的局,没有破天的胆子和心计是不可能做到的。 更何况,他又怎么可能第一次见到嫪贳就猜到他的身世? 夭枝总觉得自己猜想太过,这些应当只会是巧合,凡人岂能做到这般料事如神? 可偏偏直觉告诉她,没这么简单。 “夭姑娘觉得我做的不对?” 夭枝想得入神,闻言惊了一下,收回放在栏杆上的手,笑着开口附和,“公子也是为了我们能安全离开,不这样做我们也会被折磨至死,岂有不对之理?” 宋听檐唇角微弯,眼里有笑意,却不明显。 他生得好看,却不知是怎么养成了这样的性子,连笑都是收敛克制。 海上的天色变幻莫测,不过转眼便乌云密布,远处乌云如山层峦叠嶂,遮挡天光,雨水倾泻而下,顺着阳光如金光般洒落而下,仿佛天空破开了口子。 “这怕是要暴雨,两位客人快进船舱避一避。”远处船夫正在往船舱里收东西,看见他们二人急忙开口唤道。 “多谢提醒。”宋听檐开口回道。 夭枝当即收回视线,“快进去罢。”她也不再停留,转身快步往船舱走去。 风越刮越大,船身在水面上摇晃得厉害,斗大的雨珠眨眼间便落下来,砸落在船板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干燥的船板很快晕满点点湿意。 突然一个浪拍了过来,船身巨大摇晃,夭枝心中一紧,虽然她在凡间修行已久,但到底只是做做观赏物,做这种欣赏类的摆件儿,第一反应就是不能磕着碰着,否则可就影响美观了。 做摆件的习惯瞬间涌上心头,她唯恐乱倒压坏了枝丫,连忙护着手往旁边倒去,匆忙间,听到玉珠掉落在地的声响。 她没有预想中的痛感,反而触及到一片温热坚硬,她抬头看去,却是撞到了身旁走着的他,将人撞到了船舱门上。 两个人加上船的偏移,这一撞自然不轻,他微微敛眉,显然是撞得伤处。 她当即退开,“对不住,你可还好?” 宋听檐按着伤处,温和调侃,“无妨,我已然习惯。” 夭枝有些小心虚,她低头便瞧见掉落在地的玉佛珠串。 温润洁白的玉珠,里面有水光流动,是上好的玉,颗颗透亮,必是时常拿在手中。 “你的珠子掉了。”她蹲下身捡起地上的佛珠,伸手递还给他,却因为船只摇晃,连带抓住了他的手。 他的手带着温凉之意,如同那白玉,节骨分明的硬朗,手指皙白修长,她的手与之相比小上许多,也软上许多,看着竟生出几分奇异暧昧之感。 夭枝微微一顿,当即收回了手,抬眼看去,入目是他长睫微垂,清隽温和。 宋听檐见她看来,露出一个很轻很浅的笑,依旧平静到毫无波澜。 诚然,他生得好看,这般盯着他看的姑娘数不胜数,早已习以为常。 他拿过佛珠,温凉的珠子挂在他手间,微微摇晃,叫人莫名心跳,“多谢夭姑娘。” 夭枝闻言才回过神来,惊觉自己方才竟是看他看入神了。 “宋公子客气了。”她连忙起身,匆忙推开船舱门进了屋,也顾不得宋听檐怎么回去。 屋里洛疏姣还倒在床上歇息,到底是千金小姐,自幼在京中长大,连远门都很少出,这般一整日都蜷缩在船上,晕船在所难免。 她见夭枝匆忙走进来,忍住晕船的难受,“你怎么了?” “没什么。”夭枝在自己床上坐下,下意识擦了擦手背。 珠子温润的凉意似还在手心,连带宋听檐手的温热触感都那么明显,似乎残留在手上抹不去。 “簿辞哥哥可还好吗?” 夭枝知道她想问什么,便直接开口,“他不曾晕船。” “那就好。”洛疏姣有气无力,重新躺回去,将手上的帕子盖在额头,一副要了命的样子。 夭枝见她如此,开口试探,“宋公子身上带着佛珠,想来是有礼佛悟道,不知可曾杀生?” 洛疏姣听她此言也顾不得难受,当即坐起身,“怎么可能?!簿辞哥哥最是良善温和,他家中……”她说到这顿了一顿,才重新措辞,“他家中兄弟个个品性古怪,唯有他最是温和,你一路行来也应当知晓的,他待你也是极好的。” 夭枝沉默下来。 那命簿可不曾写得这般细,她也无法知晓宋听檐心中如何想,况且命簿里乌古族灭族乃是后来的事,还是那位老者着手做的。 如今却完全不同,这变数如此之大,叫她如何安心? 况且这宋听檐生得这般好颜色,已然是犯了他们司命的大忌,若是再加上如此城府,那么下一个被绕进去的仙官恐怕就是她了…… 宋听檐看着夭枝离开,才往前而去,进了船舱,随手将佛珠放在桌上,他一路回来,衣上落了雨,雨水陡然而落浸湿乌发,越显眉眼殊色。 常坻端了水进来,递上净帕,“公子,到了京都,夭姑娘若是要跟洛小姐,去她家中住可如何是好?” 宋听檐拿过净帕擦去面上雨珠,转而擦去手上的水,“不会,疏姣独自离府,如今回去自顾不暇,如何留人做客?” “可……若是夭姑娘不愿住在公子这处?”常坻有些担心。 “她不会说。”宋听檐将净帕放在一旁桌上。 常坻闻言疑惑万分,他不明白为何公子这般相信一个女子,且这女子不过刚刚相识,他有些担心,“可她若是生了贪念,想要独占宝藏……” “世间女子皆被教养以夫为天,父纲夫纲皆是拘束,永远困于内宅是生不出丝毫野心的,金山银山即便摆在眼前也不敢拿。 夭姑娘虽脱离世俗之外,但天下皆是这般所为,又有何处能完全逃脱世俗思想的钳制?况且她是修行之人,未必愿意沾染铜臭,自不必担心于此。”宋听檐言辞间依旧平静,既知如此可叹世情也并无惋惜之意,平静淡漠听不出一丝温情,如同桌上的白玉,即使已做成佛珠,却依旧冰冷。 常坻略微一停顿,有些不敢多言。 他觉得自家公子对夭姑娘好像有些误会…… 公子自幼到大从不经手银钱,自然从不在意这些,且公子好似也没看过夭姑娘拿钱时那两眼发光的场面…… … 暴雨倾盆,风大行船不易,只能暂时靠岸避雨。 洛疏姣当即上岸透气,夭枝便一个人呆在船舱里无所事事,不过她很习惯无所事事,因为摆件属性,即便无聊,她也不情愿动一动。 她打了个瞌睡,一抬眼就瞧见出现在她屋里嗑瓜子的滁皆山。 她眼光骤亮,“师兄,你怎么来了?” 她看了一眼船舱外头,见无人才转头看向还在嗑瓜子的滁皆山,“师兄怎会过来,你近日不用当差?” 滁皆山将嗑完的瓜子皮扔到桌上,“自然还有差事,只是正巧在附近便游过来看看你,你头一次办差,我需得来看看,免得你做出什么丧尽天良之事。” 不至于罢。 何苦这般提防她? 她不就是打过虎,揍过熊,拔过鸡毛,撵过狗吗? 哦,好像还因为想数那山下偷鸡吃的鳄鱼究竟有多少颗牙,给人下巴拗脱臼了。 人使出死亡翻滚,她一时没控制住,就把牙拔下来数了。 这么一想,事情好像越回忆越多了…… 她抬手咬一咬食指指节,若有所思,后避而不言。 她慢慢走到桌旁坐下,十分不安拽住滁皆山的衣衫,“师兄,我这些时日颇为惊险,这差事恐怕难办。” 滁皆山显然不知她这番做派是真是假,伸手抓住她的手腕,强行拽开,免得他昂贵刺绣的衣衫被弄皱,“莫要慌张,是人就会有变数,你只要恪守本分做好分内的事,一定会受嘉赏的。 再说了,只要不闹出大乱子,上头日理万机的,也记不着你这小官。” 夭枝想起在乌古族遇到的事,只觉此差事并不同其他同僚说的那样,只要按照命簿来走,就极为顺利简单。 平常凡人哪会遇到这些,又是快要化龙的蛟,又是吃人的族类,皆是动辄要命的,这般命数着实不像常人。 似她这样初上任的仙官断断是拿不到这般命簿,难道是她运道不好,得了个极难的? 夭枝百思不得其解,滁皆山已然开始说正事,“你这次做得可有些不妥当。” 夭枝闻言抬头。 滁皆山看过来,“乌古族灭族之期应该还未到时候,你如今提前将这些人弄到地府去,下头人手根本不够用,好在上回闯下灭国之祸的司命替你先出了这事,他们扩张了规模,防住这等突发事件,孟婆汤也不至于掺水,不然阎王闹到九重天上,必要参你一本。” 夭枝当即拽住滁皆山的刺绣衣摆,颤着声道,“你是不知那局面混乱不已,乌古族少主嫪贳和族长嫪婼皆是心狠手辣,竟是直接与族人同归于尽! 我如今都还直觉不对,那宋听檐似乎不如我想象的那般温和清润,他手中虽挂着佛珠,可言行总觉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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